简析《草房子》中的父亲形象
2020-02-19刘彧
摘要:本文以《草房子》为例,简析曹文轩作品中父亲形象群的塑造,从极富特色的塑造中透视曹文轩笔下父亲群像的特点和价值。
关键词:父亲形象 《草房子》 成长
父亲是儿童世界的重要参与者,是儿童窥探成人世界的“眼睛”,是儿童最重要的被模仿者之一,是儿童通往成人世界的“桥梁”,是他们从呱呱坠地起,给予全身心的信任和期待的对象,是儿童世界底色的重要绘就者。曹文轩儿童世界的美丽和舒展、亲切和哀婉、悲悯和孤独的诗意从这些温柔的父亲形象中漫延开来,流淌进每一位无意闯入或慕名而来的探索者心中,蜿蜒成一条源远流長的溪河。本文以《草房子》为例,简析父亲群像的构建及其特点和价值。
一、父亲群像的构建
《草房子》中父亲的形象出现次数较多,形成了一个饱满的意象群。在《草房子》中母亲的形象非常单薄,纸月的母亲跳了池塘而离世,白雀的母亲跟人去了江南,桑桑的母亲处于“隐身”状态,杜小康的母亲出场次数极少,除了桑桑母亲的线索作用以及邱二妈作为细马的冲突对象外,大多处于“离场”或“不在场”的状态,而与之相映衬的便是父亲的形象。无论是桑桑、秃鹤、杜小康,还是纸月、白雀、细马,他们的父亲都有单独属于他们的或是语言描写,或是行为描写,或是心理描写,孩子们在父亲的陪伴下成长,普遍形成了一种父亲“参与”或“在场”的形态,在这种别有意味的设置中,父亲的形象被强烈地显现和突出出来。
(一)润物无声的引导者。桑乔作为油麻地小学的校长,身上承担着校长和父亲的双重身份,这使得他在肩负父亲的形象时对象范围扩大了:一是桑桑的亲生父亲,二是油麻地小学所有学生的“师父”。在桑桑捉弄“秃鹤”、让阿恕把“秃鹤”的帽子挂到旗杆上时,他会在夜里等在路口,只为让桑桑当下就去陆鹤家向陆鹤道歉,他用这种立行立改的方式,无声地引导桑桑:逃避没有用,不要试图逃避,而是要直面错误;而在他得知是桑桑鼓动同学不选杜小康为班长时,狠狠地踹了他,因为他觉得桑桑“小肚鸡肠、胸无大志,还能搞阴谋诡计”,这是小说里真正描写到的为数不多的桑乔动手打桑桑的画面。桑桑在无意间烧了麦垛时都没有挨打,因为桑乔知道任何孩子在惧怕之下都有“不敢担当”的自我保护性反应。桑桑可以不担当,但不能搞不入流的小动作,不能够用这种不光明正大的手段。在陆鹤因为会操事件被孤立时,桑乔给了陆鹤自我救赎的机会:在看到陆鹤请求表演的纸条时,说“一定让他试一试”,并在陆鹤以十分认真的准备和十分流畅的表演为油麻地小学赢得了荣誉、完成了他的自我救赎时,拍了拍陆鹤的肩膀说,“走,回家了。”这是一个坚定的支持者,更是一个迎接者的形象,他像是一个牧羊人,领回了自己迷途的羔羊。在纸月被欺负时,他是一个可靠的靠山,他联合了板仓小学甚至是地方政府,为纸月撑腰。当红门衰落下来,杜小康失去“富二代”这个身份,失去“被大家重视的孩子”这个身份时,他尝试着、挣扎着想要学会与新的身份相处,首先在脑海中浮现的就是桑乔的话:“想着自己是个英雄,是个了不起的人。”“父亲”这一无声引导者的形象是众多形象中描述最充分的,倾注了曹文轩最多的心血,像一个灯塔照亮了“孩子们”前行的路途。
(二)体贴的理解者形象。陆鹤由于个人意识的觉醒,开始注重自己的形象,内心十分排斥别人“秃鹤”的绰号。在遭遇嘲笑后,他哭着跟父亲说不愿上学时,父亲“似乎突然明白了什么”“第二天,父亲没有逼秃鹤上学”,并去镇上买了生姜,细心地为陆鹤擦拭。发现生姜并没有产生效果的时候,又去镇上买了别致漂亮的帽子,努力做着其他的尝试。父亲与儿子间的这种不用言说的“默契”,这种深入骨髓、融入骨血的体贴与理解,正是父爱的具象化呈现。父亲无时不在观照着这个敏感的儿子,照顾着他的脆弱与敏感,知道他的尴尬与无措,因此才能在陆鹤“看了他一眼”后,突然“明白了什么”。这里的父亲形象没有被打上强烈的高光,没有“无所不能”的神性描写,他不是引路人,而只是普普通通的爱着孩子的父亲。他为孩子提供的是避风的港湾。人生有很多境遇,大多时候没有强有力的外援,孩子们怎么来渡过这样的困境和艰难,作者并没有做长篇大论式的说教,他用父亲的默默呵护与温情告诉我们,转过身,有一处避风的港湾,可以在此攒足力气再向前行。
(三)无奈的守护者形象。这一类父亲形象在塑造时被刻意弱化了,他们的话语权并不多,似乎在“家庭”中处于弱势的地位,而表现为一种“无形”之感。但这种无形之力对孩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他们对孩子的“无功利性”的爱,获得了孩子诚挚的信任和爱戴。比如纸月的父亲,由于和尚的身份,是无法作为家庭成员参与到纸月的成长中的。作者对他的描写也巧妙地借助了侧面描写,分别以校长桑乔、班主任蒋一轮、同学桑桑的视角对这位“化外之人”进行描写,抛出一连串的线索,指认出他就是纸月的父亲,从纸月所受人赞扬的“字写得很秀丽”“还会背许多古诗词”“作文有一般孩子根本不可能有的灵气与书卷气”上,从慧思和尚在桑桑报上名字后表现出的十分熟稔的态度上,可以看出慧思和尚对于纸月的教导和关注是足够的,但他也给纸月带来了“痛苦”:纸月被板仓小学的小孩子欺负,在被问及教导者是谁时,不能光明正大地宣之于口,不能光明正大地享受父爱。再比如,细马的养父邱二爷,“邱二爷与邱二妈成家之后,一般都听邱二妈的。他们家,是邱二妈做主,邱二爷只是随声附和而已”,因此,在邱二妈多次提及把细马送回家时,邱二爷即使再不舍,最终也同意了。但是邱二爷对细马的爱是细致而周到的,他会在细马放羊受冻后拉过细马,“让他将双手放在热水里长时间地浸泡,然后擦干,再让他涂上蛤蜊油”,他会因为担心不会水的细马掉进河里而耐心地教他学游泳,他会在误以为细马溺水时“发了疯似的在水里乱抓乱摸”“慌乱地叫着,声音带着哭腔”。正因为这些细致的爱,让细马明知邱二妈并不待见他、邱二爷家遭遇洪水后,毅然回到了邱二爷身边。这类形象通过隽永的真情付出,教会孩子与苦难并肩的能力,教会孩子面对苦难时的坚韧与沉着,告诉孩子,路总要走下去,给孩子以希望和负重,责任和使命。
(四)软弱的暴君形象。这是类矛盾而又复杂的形象。这类形象自身都有比较“失败”的结局,但他们却留给孩子们一种精神上的锻炼、启迪和超越。在《草房子》中,以白雀的父亲和杜小康的父亲为代表。白雀的父亲白三是固执而又认死理的,作者通过油麻地人的评价“嘴里叼根屎橛子,拿根麻花都不换”幽默而形象地道明这一特点。白雀是白三的骄傲,白三希望白雀能拥有足以匹配她的对象。蒋一轮的出身不好,养家的本事也不大,因此白三十分瞧不上他。白三独裁而又粗暴地单方面禁止白雀和蒋一轮的往来,甚至还监视她的行动,后来为了让白雀“安定”下来,便自作主张地请人给白雀说媒,就在亲事已经定下来之后,发现自己的折腾最终却是“所托非人”,也间接导致白雀远走江南。杜小康的父亲杜雍和在家境富裕时,给予杜小康自己所能达到的所有溺爱,养成了杜小康自信但也自负的性格。杜雍和投资失败后,并没有灰心丧气,他带着对财富的不可遏制的欲望和财富曾给他带来的优越、自足与尊严,强行逼杜小康辍学,带着杜小康远走芦苇荡,想要通过放鸭致富。在经历了挫折和苦难之后,杜雍和并没有迎来他理想的富裕,而是又遭受了灭顶的打击——他的鸭群误食他人的几万尾鱼苗,愤怒的当地人扣下整个鸭群和小船。白三和杜雍和都是专制而独断的,他们以他们所认为的“最好”强加于孩子身上,最终都以自尝苦果而告终,而最后白三放弃了婚事,杜雍和悲伤而又绝望,“透出一股荒凉似的平静”。但是作者却没有就此搁笔:白雀将她与蒋一轮的书信交给桑桑,与往事诀别,而另寻新的天地、另启新的篇章,此时的白雀终于走出了纠结,走出了不安和愧疚,白雀成长为凤凰,展翅飞翔。杜小康在磨难中也快速地成长起来,“他有父亲的悲伤,却并无父亲的绝望”,他“向桑桑说着他心中的打算”并勇于付出实践。此时的杜小康已经不需要“扮演”一个“令人羡慕”的角色来冲淡自己的无措了,他已经成长为有想法、有信心、敢于拼搏、常怀希望的少年,他勇敢地承担起自己的责任,像安徒生童话中终于成长为白天鹅的那只丑小鸭,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绽放出光华。
二、父亲群象的特点
(一)摆脱了脸谱化,走向多样化。中国儿童文学的父亲形象一度是脸谱化的,是英雄的形象,而《草房子》中的父亲们是灯塔、是同伴、是慈爱者甚至是需要照顾者,摆脱了千篇一律的固有模式,让形形色色的父亲形象熠熠生辉。
(二)摆脱了平面化,更加立体饱满。父亲的形象不再单一,而是更加立体和饱满。他们都有对孩子的爱,但爱的程度千差万别,爱的表达方式多种多样,父亲的个性好坏掺杂,既有优点,也有缺点,更加切合身边的父亲,而不是“书中的父亲”,更能引发读者的共鸣。
(三)不再是不容否定的权威,而融入了更多温情和关怀。他们都不再高高在上,不再是绝对的正确,他们是参与者,不是决定者,他们是陪伴者,不是主导者。
三、父亲群像的价值
(一)弥补了父亲形象的单一和呆板,更加接近于真實、复杂、美好的现实世界。
(二)展现了儿童成长的背景,提供了儿童成长的样本。儿童在阅读过程中,在对各种父亲形象的感知中,能够通过通感体验进行模仿和学习,增强了对成人世界的理解,得以学会与孤独、苦难、不容易和平相处,得以获得前行的力量,得以形成自信、自强的性格。
(三)弱化了冲突感的父亲形象,提供了一种平衡感。
四、结语
正是因为对父亲群像的塑造,《草房子》才具有了“家”和“归宿”的意义,无论是引导者、理解者还是守护者,在这幢“坚实”的“草房子”中,少年们分别走上了属于他们自己的道路,不惧危险,不惑未来,坦然面对。《草房子》中的父亲形象打破了文学中“专制”的形象,也打破了儿童文学中惯用的“说教者”形象,生动展现了父亲的脉脉温情。
(作者简介:刘彧,女,在职硕士研究生,中国传媒大学,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责任编辑 刘冬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