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火时挨了母亲的打
2020-02-19刘喜权
那是一个干冷的数九寒冬的早晨,几团淡灰的云飘浮着。云脚儿很低,似乎想和大地作拥抱、吻别。我只须轻轻踮起脚尖,似乎就能触碰到它们饱含水分的容颜。
我端坐在家里三间土墙瓦苫的堂屋,靠近门口,趴在一张小木桌子上。身边是暖烘烘的炭炉子,封了下口,上面什么也没放,专供我烤火取暖。炭块红红的,炉火旺旺的,我的身心暖烘烘的。
这炭炉子呈小圆柱形,精致小巧,是从离家不远处的九队小街上买来的,很便宜。炉膛里可以摞起三块煤球。而我们家却是不烧煤球的,一是附近没有煤球卖,二是烧煤球成本偏高,不划算。我的父母便从附近买来无烟煤的炭粉,放入一只陈旧的瓷盆内,再掺进少许碎土屑,放水搅匀,然后像团坨子似的,一块一块地团好,零散地摆放在我们家堂屋前檐下的地面上,风吹日晒,要不了几日,便会晒干。等到它们干了以后,便将它们一块块地收藏在一只柳筐里,留待冬日里炭炉子慢慢地燒,烤火、做饭、烧水、炒菜……
没有人来打搅我,我独自烤着炉火,看书、做作业,间或打量着门外奇特的冬日景致。那家门前长着的零星的芦花,摇啊摇,摆啊摆,窸窸窣窣。它们像一个个能歌善舞的灰姑娘,舞姿曼妙,声音悦耳。一支支伸向云朵的芦花,我怀疑是在和云朵握别后不忍收回去的友谊之手。那家门前一侧土路边的白杨树,抻着脖子似的树冠,向着云朵,想和云朵窃窃私语吧?讨论些什么呢?大概是讨论些关于冬天的话题,冷或不冷,风大或风寒……怎么不见有雁阵飞过,也不闻雁叫声声?唉,终觉这个冬天有点寡淡,缺少点什么。忽然,几束阳光从云朵的罅隙呼啦啦地洒了下来,照亮了土地、树木、鸟雀、房屋……还有在屋外忙着腌萝卜干的母亲,她穿着的陈旧补丁衣服的身影。阳光也穿堂入室,照在了我的身上,照在了母亲为我做的一套青色的卡其布的棉衣上,温暖着我的身心。
我喜欢家门前的这一方小天地,有如一本变幻着的小人书,随四季,随晨昏,随阴晴……而画面纷呈,精彩不断。让我常看常新,百看不厌。童心自然地跟着飞扬,上天入地,萌生出无数的奇思遐想来。
正当我沉浸在冬天的这份美好而恬静的享受中时,“呼呼呼”,我发觉自己贴近炭炉子一边的棉袄着火了!卡其布和棉花燃烧的那种糊焦味也随之冲鼻而来。我立即手忙脚乱地立起身,用双手死命地拍打着起火的地方,可是越打火苗越旺。我慌了,本能地把着火的地方贴近堂屋的那扇板门,使劲地蹭啊蹭,搓啊搓,好让火熄了,还我一个安宁、幸福的早晨。
最终,火还是被我又蹭又搓给弄熄了!谢天谢地!我一时感动得都想哭了。
母亲正巧进了屋,她见我的新棉袄被炉火烧了一大块,眼睛里瞬间流露出疼惜的神情,继而她的脸上溢满气恼的样子。不是吗?一件棉袄,从省吃俭用扯来卡其布,从辛苦采摘来棉花,到请裁缝裁剪好布料,再一针一线经由她的手一步步制作而成,无疑耗费了她许多的时间与精力。而我却这么不小心,不知道体恤她的辛苦,不知道珍惜她的劳动成果。我不怪她,站着一动不动,等着她来打我,来狠狠地惩罚我——好像只有这样,才能减轻我对她的内疚。当她真的抡起了右手,冲我的屁股上就是使劲的两巴掌,“啪啪”,我明显地感觉到巴掌上带着股怒火,可这带着怒火的手落在我的屁股上,却少了劲头,又隔着厚厚的棉裤,我丝毫没有疼痛的感觉。
我瞥见她的眼里汪着泪,童年的我,不觉眼圈一热,不禁流下泪来。
作者简介:刘喜权,江苏省灌南县人,系连云港市作协会员。
(责任编辑 王瑞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