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基层监理人员的视角谈转型

张 翼（重庆联盛建设项目管理有限公司， 重庆 401122）

0 引 言

弹指一挥间，中国建设工程监理行业也进入了“而立之年”。这对个人而言是人格自立、学识自立、事业自立的年龄，是应当步入稳定发展的人生重大节点；对于监理行业而言，则是风雨飘摇，一言难尽。上百万历经 30年为国家建设发展作出重大贡献的监理人，在这“而立之年”遭遇的是行业重大变革和个人职业发展的严重危机。基层监理从业人员有数不尽的憋屈、道不完的苦水。本来逐步成熟且当进入正规的监理行业怎么了？行业发展的方向是什么？监理人如何选择？林林总总的问题和困惑摆在了我们监理人的面前。

1 尴尬的监理工作现状

在一个长期从事现场监理工作的监理人员看来，行业地位低、收入低，权利小、责任大，背黑锅、安全风险大等构成了当前监理从业人员的生态圈。

监理人员的行业地位是由其在工程项目参建各方中的话语权、个人收入、能力和口碑等多方面的因素决定的。监理本来应该代表建设单位监控工程建设目标的顺利实现，帮助建设单位监督工程进度、工程质量、工程造价，避免工程施工出现重大偷工减料、超概等不合规范的行为，有较大的独立工作特性。而现实情况是，很多建设单位从自己利益最大化出发，需要监理满足其各种目标，需要监理听话、服从。总有人认为建设单位付了监理费，与监理公司就是雇佣关系，是上下级的从属关系，否认了监理独立开展工作的权利；更有认为工程建设监理是“多余”的、监理“可有可无”的现象。因此在实际施工过程中，建设单位不论其发出的指令和要求是否合法合规，均以其利益为先，进度为先，领导指示为先，监理往往只是执行“签认”手续，被迫放弃法规原则，比如施工许可证滞后、施工方案滞后、默许施工质量验收超出规范允许偏差范围等，导致在五方责任主体中的地位逐步弱化，逐步被各方看轻，逐步丧失在工程施工活动中的话语权。

当前的工程建设市场环境下，在设计、招标、施工、验收等多个环节中，从设计方面的材料、设备选型，到招标过程中的承包单位确定、施工单位进场后的材料、设备及劳务供应商选择，再到特殊专业验收和竣工交验，涉及到的各种大额的非监理能够参与的“潜规则”无处不在，而且隐蔽性强。在施工过程中，尽管有监理敢开口、敢伸手的不良现象存在，但多数施工单位的行事原则是“贿赂监理还不如贿赂甲方现场管理人员来得直接”，真正与监理相关的也就是一些施工单位为了过程验收方便施与的一些“小恩小惠”。而各方对那些大的利益输送、权利寻租视而不见，反倒对监理冠以“吃拿卡要”的恶名，造成监理从业者的社会和行业口碑江河日下，被人轻视。

2 困惑与反思

我国从 1988年开始工程监理工作的试点，1996年在建设领域全面推行工程监理制度，自此以后，监理业务需求旺盛，监理公司在全国遍地开花。在经历了最初的一段政策红利分享期之后，监理业务竞争加剧。急剧扩张的监理业务造成监理从业人员短缺，监理人员知识结构不合理、缺乏实践经验，数量和质量上都不能满足监理工作需要等问题就逐渐暴露出来，从而导致建设单位对监理工作不满意，也降低了主管部门和建设单位的期望值，造成监理费的收取逐年下降。过低的监理费直接导致监理公司不能支付较高的工资报酬，从而尽量使用退休人员、实习生或刚毕业的技校生、专科生充当现场监理人员，而且人员数量力求最少，直接造成监理从业人员收入明显低于设计、甲方、施工等参建单位工作人员。

近几年，政府和建设行政主管部门加大了对安全事故责任者的处罚力度，如《建设工程安全生产管理条例》（国务院令第 393号）明确了监理的安全责任，但并没有给监理相应的权力。监理单位作为当前建筑市场的三大责任主体之一，又被主管部门和建设单位从幕后推到了台前，当成理想的“背锅侠”。从近几年媒体报道的建筑安全事故的处罚结果，和我们在现场接触到的质监、安监部门的现场处罚来看，对监理进行处罚的时候，没有人会认识到监理只是提供技术服务的社会中介组织，而是完全忽略监理有效的处罚权的客观事实，不管监理单位是否履职、是否能够有正常履行安全职责的基础条件，均要承担起沉重的安全监理的法律责任。施工现场除建设单位外，监理单位是获取利益最小的一方，而承担的安全责任基本可以同施工单位比肩，甚至有些对监理单位的处罚还超过施工方。

在现场监理工作中，没有主管部门的默许或者“提前介入”，怎么会出现施工许可没有办理就先行施工的现象？没有建设单位的强势要求，怎么会没有施工方案就先行施工？没有对低价中标和挂靠行为的默许，怎么会造就偷工减料或减少安全投入的“温床”？监理单位在履职过程中发现的安全问题又能多大程度地得到主管部门和建设单位的支持？在作者 20 多年的监理工作中，有几次因建设单位不支持监理的安全整改要求而向相关部门报告，结果相关部门只是派人到场应付一下，但是不会接收正式的报告，同时监理还会被出卖给建设单位，导致后续监理工作被建设单位百般刁难。监理人员在履职过程中经常有被施工单位威胁、殴打的情况，而建设单位对此也往往是息事宁人。由此造成监理处于明显的权责不对等状态，监理权利小，责任大，执业安全得不到保障，安全责任风险越来越重，成为真正的“高风险”行业。

3 让人忧虑的前景

与我们监理人员在现场所感受的压抑和憋屈相反的是，有关部门在思考监理行业的改革发展的时候，过分放大了监理的过失，忽视了导致这种情况发生的法律、政策和市场等方面的因素。近期，北京、上海、安徽、厦门等地出台了相关文件，允许部分社会投资的“小型项目”和“工业项目”中可不用监理，逐步缩小强制监理范围；建设单位可以自主决策选择监理或全过程工程咨询服务等其它管理模式；鼓励有条件的建设单位实行自管模式；鼓励有条件的建设项目试行建筑师团队对施工质量进行指导和监督的新型管理模式。2018年10月10 日发布的《住房城乡建设部关于修改〈建筑工程施工许可管理办法〉的决定》删去了原先的第 4 条第 1 款第 7 项，即“按照规定应当委托监理的工程已委托监理”。

结合这些迹象可以看出，监理的范围和市场正在缩小，监理行业的法律支撑正在逐步丧失，监理行业的走向更加不明确，风雨飘摇的监理行业更加步履蹒跚，这进一步引发了监理人对于所从事的这个行业的前景的担忧。

4 监理从业人员未来走向思考

国办发 [2017] 19号文《关于促进建筑业持续健康发展的意见》提出“鼓励投资咨询、勘察、设计、监理、招标代理、造价等企业采取联合经营、并购重组等方式发展全过程工程咨询”；随后住建部 [2017] 145号文又明确“鼓励大型监理企业采取跨行业、跨地域的联合经营、并购重组等方式发展全过程工程咨询”。那么我们监理从业人员又当何去何从？

毫无疑问的是，随着政府推动建筑业改革以来，开始有部分对市场敏感的符合建设单位要求的监理人员不再犹豫，转身投入到各类房地产开发企业，虽然前程充满挑战，但仍然义无反顾地华丽转身。这部分人员相对于原来从事监理行业，虽然工作强度增加了，但是由安全责任带来的执业风险相对降低，收入还会有较大的增加，只是对年龄和能力要求较高。

还有一部分监理人员，充分利用监理工作空余时间相对较多的有利条件，在前些年考取了一级建造师等执业资格证书。在当前监理行业日益下滑，主管部门打击证书挂靠力度加大的情况下，施工企业也加大了对具备一定管理能力的持证人员的引进力度，这部分具备建造师等执业资格的人员顺利地转型到施工企业。

在主管部门“鼓励大型监理企业采取跨行业、跨地域的联合经营、并购重组等方式发展全过程工程咨询”等政策引导下，江苏等地陆续开始放弃单一的监理招标，改为按照全过程咨询服务的模式引导监理企业拓展原有服务范围，把以前监理服务针对的现场工作延伸到设计、招标、报批报建、计划、合同、造价等较为广泛的范围。这部分监理企业的监理人员在政策支撑和地方市场的保证下可以有一个较为理想的转型发展缓冲期，相信经过一段时间的磨练后，这部分同行会在项目管理、代建等新兴业务板块大显身手。

我国于 2001年正式成为 WTO 成员，按照承诺 5年内要全面开放工程监理与咨询业市场，如今一些国际著名咨询公司早已进入并活跃于中国的咨询市场，如阿特金森、安永、戴德梁行、必维国际、仲量联行等。这些实力雄厚的咨询业巨头最先通过在工程设计、工程造价、审计、认证、运维管理等方面的业务牢牢占据着国内的外资、中外合资、港资项目。随着政府对强制监理政策的调整，尤其是一体化咨询服务的兴起，一些对监理抱有成见的国内建设项目业主也会转投外国咨询公司的怀抱。在对已经焦头烂额的国内监理企业造成强烈冲击的同时，这些国际工程咨询企业必然吸纳部分满足国际市场要求的监理精英。转到这些国际咨询企业的监理人在提高了收入的同时还减轻了安全责任这个重担。

国内有眼光的少数大型监理企业，已经开展项目全过程咨询服务，或做好了转型开展全过程咨询服务的准备。这些监理企业的监理人员也会在企业的引领下紧跟市场发展的潮流，在不断学习积累中得到提升和发展，顺利实现转型，从而在更为广阔的领域发挥所长，生存下去。

按照政府对建筑业的改革方案，工程咨询还会在政府采购或建设单位购买的第三方服务、工程保险制下的施工质量巡检服务，EPC模式中的质量及安全等咨询服务，装配式建筑推广后的驻厂监造咨询，专业或特殊工种技术活管理外包等广泛的细分咨询市场拥有多样化、个性化的发展模式，这也会为一些有专长、有准备的监理从业人员提供二次辉煌的机会。

剩下的对监理行业无法割舍及因为各种原因不能转型的监理从业人员还是会坚守监理市场，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严苛的管理环境和沉重的安全责任压力下继续从事监理工作。作出这样的选择，虽有无奈，但我们更需要痛定思痛，知耻而后勇，在今后的监理工作中进一步强化法律意识、风险意识，严守底线，加强学习，快速提升自己的工作能力。在日常监理工作中切实做好编制、记录、审查、验收、计量、巡视、旁站等基础工作，发现问题的时候不要担心饭碗问题，不要怕得罪相关人员，该管的管，该停的停，该报的报，始终把规避个人和公司的执业风险放在第一位。此外，要加强执业能力的提升，加强对BIM、装配式建筑、信息化技术使用等方面的学习，充分理解建设单位的工作意图并使之满意，坚持通过提供真正能够让业主和社会满意的技术咨询服务立足于政府保留的监理市场，重塑监理行业声誉。

5 结 语

监理这个行业从 1988年试点准备、稳步发展到 1996年开始全面推行，历经 30 多个年头，作为一个刚好在全面推行时就步入这个行业的老兵，基本见证了她的荣辱兴衰。30年再回首，监理这个名词从陌生到令人羡慕，再到如今的尴尬，虽有不甘、不服、不舍和几许愤懑，但改革发展的大势不可逆。唯有静下心来，紧跟监理企业转型升级大潮，在企业大力发展全过程工程咨询，把工程监理咨询业务向工程前期和后期延伸，努力为社会提供多元化、高品质的服务，大力提升我们个人的执业水平和能力，真正做一个有尊严的监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