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研究

申长均（中国建筑西北设计研究院， 陕西 西安 710018）

政府不满意、业主不满意，监理也不满意！对监理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不断变换，甚至取消监理的呼声也常见诸报端。负面消息和负面形象，一次次刺激着监理从业者的神经。每发生一次重大事故，监理也都作为安全生产单位被从重处理，但取消监理的声音也会平息一段时间。争来论去，监理制作为工程建设的基本制度，基于民众对建筑工程质量和安全的关注，无论从积极还是从消极角度看，监理都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和合理性。

2015年起，笔者借助互联网技术和行为研究理论，采用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的方法，对 100 多名员工在近百个项目上的监理工作行为，进行了数字化规范和跟踪。力图通过对监理工作行为数据的研究，摸清项目现场监理工作的真实情况，发现存在的问题，探索监理提升之路。

1 监理的梦想与现实

回顾监理的历程，1988年建设监理制度试点：“参照国际惯例，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建设监理制度，以提高投资效益和建设水平，确保国家建设计划和工程合同的实施，逐步建立起建设领域社会主义商品经济的新秩序。”建设监理试点的指导思想是：改革建设项目管理体制，提高投资效益和建设水平，确立建设领域社会主义商品经济新秩序，建立具有中国特色的建设监理制度。1998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建筑法》第三十条明确规定：“国家推行建筑工程监理制度。”

建设监理单位的初始定位是，受委托从事建设监理业务，包括下列全部或部分监理业务内容。一是建设前期的投资决策咨询：如投资项目的机会研究，建设项目的可行性研究。二是设计阶段监理：审查或评选设计方案，审查设计实施文件；选择勘察、设计单位；代签或参与签订勘察、设计合同或监督合同的实施；代编或代审概、预算等。三是招标阶段监理：准备招标文件，代理招标、评标、决标，与中标单位商签工程承包合同。四是施工阶段监理：审查工程计划和施工方案；监督施工单位严格按规范、标准施工，审查技术变更，控制工程进度和质量，检查安全防护设施，检测原材料和构配件质量，认定工程质量和数量，验收工程和签发付款凭证，审查工程价款，整理合同文件和技术档案，提出竣工报告，处理质量事故等。

建设监理制打破了计划经济体制下的建设管理机制，参照国际通行的 FIDIC 条款，结合我国国情，在业主和施工单位的艰难博弈中，增加了独立的第三方——监理方，履行 FIDIC 条款中工程师和政府质量监督的职责。监理具有全过程、高技术、高水平的综合性高智能服务特性。高端定位，吸引了大批从事工程建设设计、管理、技术经济的高端技术人才，积极踊跃地加入到监理行业中。

1988年建设监理制度的试点及 1996年后的强制推行，带有浓重的监管色彩，寄希望于政府扶植下根植于市场机制的监理制度能助力政府完成提高工程建设全过程投资效益和建设水平的使命。

经过 31年的市场考验和演变，随着造价工程师、咨询工程师（投资）及招标代理制的实施，建设前期的投资决策咨询、造价咨询、招标代理业务逐步从监理中剥离出去，监理涵盖的项目管理和代建也都由相应的政策进行了切割。GB/T 50319—2013《建设工程监理规范》对监理的全过程定位收缩为施工阶段。

监理作为公平、独立的第三方，诚信、科学地开展建设工程监理与相关服务活动；从事施工阶段“三控、两管、一协调、一履职”的服务活动。监理合同的委托服务性质决定了监理为业主服务的根本性。但是公平、独立是相对的，监理规范确定的监理“造价控制、进度控制、合同管理”的服务活动，由于在实际的招标投标和造价控制工作难以得到实质性介入而已沦为了“走过场”，监理单位对项目中的这些工作的控制职能已被业主实质性收回或转移。

监理实质职能仅剩余“质量控制、信息管理（完善资料）和履行建设工程安全生产法定职责”，监理监督服务的定位更突出。

质量、安全和资料是项目中最不直接产生经济效益的，政府和业主都不愿意过多介入，是监理行业仍有存在价值的基本盘。监理行业已基本蜕变为以质量、安全和资料为核心的责任承担型和政策合规型行业。

多年来，政府主管部门与工程咨询服务相关的投资咨询、造价、招标代理、项目管理、代建的每次政策调整，其实际效果都是将监理原有定位碎片化，都不同程度地引起了监理的焦虑。国办发 [2017] 19号文件中提出的全过程工程咨询，从监理角度讲是回归初心。监理参与的积极性最高。

2 监理的实质和成果

监理的实质是管理。管理是在特定的环境下，对组织所拥有的资源有效地进行计划、组织、领导和控制，以便达成既定的组织目标的过程。监理通过他人的工作实现工程建设的目标。项目监理工作是通过监理行为实现的，监理工作的行为决定监理工作的好坏，但不能决定工程建设目标的好坏。

项目实体是施工单位的工作成果，施工图纸和设计文件是设计单位的工作成果，拦标价、施工图预算、审计报告是造价咨询单位的工作成果。监理工作没有有形成果，监理的价值难以体现。实践过程中，工程建设目标实现了往往是施工单位的成绩，目标没有实现却都能和监理扯上关系。正可谓是“好事不沾边，坏事甩不掉”。

3 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研究

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研究聚焦于监理的基本工作——质量、安全、资料，在不改变监理人员工作行为的情况下，将以个人为主的、无形的监理工作转化为数字化成果。首先，将传统的监理工作行为分解；其次，采用不同的数字化手段将监理工作行为转化为数字化成果；其三，根据形成的数字化成果进行数据分析，提炼出项目上与人员相关的管理经验数据，并根据数据调整和强化一线员工的管理行为，改善和提升以人为主的监理和项目管理的水平，带动监理行业进步。

为了便于研究，笔者将监理人员的工作行为分解为一次性工作、周期性工作和决策提高性工作。

一次性工作包括编制监理规划、细则，审批各类施工方案，收集各类工程建设资料。一般采用上传电子文件的形式实现数字化和无纸化管理。

周期性工作主要是监理日常工作，包括巡视、验收、旁站、材料进场、平行检验、问题管理、见证取样、平行检验、重点事项、安全检查、监理通知、监理日志、监理月报等。工作时通过手机 App 的功能模块完成数据的收集，在项目成员 App 上的消息模块，可以看到自己和同事工作时推送的实时信息；每项工作都赋予不同的分值，在个人电脑（PC）和手机上的项目看板上，可以看到项目集成信息和监理人员的工作分值信息。

决策提高性工作主要由总监和总代完成，包括：项目工作分解、进度管理、质量管理、沟通协调、安全履职策划等，需要较高技术和管理能力；根据现场实际情况及数据，从监理机构角度要做出的建议、规划安排、决策等提高性工作。主要形成短期或中长期工作安排、跟踪工作完成情况、主持各类技术管理专题会议解决现场实际问题、形成各类建议性专题报告、与各参建方沟通等。系统安排了相应的功能，并可以根据不同企业和项目的需求进行调整和定制。

4 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效果

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探索是在传统信息化系统无法体现项目监理工作成果情况下的无奈之举。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没有可参考的案例。经过 4年多的探索和实践，在没有成功经验借鉴、走了很多弯路的情况下，经历了微信上构建的项目协同服务系统，最终形成了手机和 PC 端的总监宝，监理项目级功能基本完善，一直在项目上使用，取得了一定的数据成果，指导了样本公司项目监理的转型升级，取得了较好效果。

4.1 项目进展实时可视化表现，体现监理工作成果

不改变监理行为。利用智能手机，监理人员工作过程就是数据收集过程，工作结果传递到云端；系统自动处理后，通过项目看板可以展现给项目各参建方。项目看板的内容包括项目概况、宣传视频、无人机视频、监理办公室视频、项目现场视频、项目重点事项、项目问题及跟踪情况、项目资料、单位工程进展。项目进展一目了然、实时可见，监理工作公开透明、成果明显；提升了监理在业主和施工单位中的形象，业主满意度大幅提高，回头项目增多。

4.2 各类工作台账自动生成，减轻监理工作负担

工作只做一次。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后，监理巡视、验收、旁站、材料进场、发现问题、闭合问题、安全管理等工作只做一次，台账自动生成，改变了传统的监理工作完成后既要书面记录自己工作，还要汇总台账进行二次统计的工作方式，减轻了监理工作负担，提高了监理工作效率。根据个人情况自动生成个人日志，自动汇集项目监理部所有人员的工作情况和日志，形成监理日志草稿，编辑后就可以形成内容齐全的监理日志。

4.3 工程资料完整齐全，规避监理责任风险

系统采用云端和现场实体资料的双存储方式，把一次性资料和监理工作过程资料完整地存储在云平台中，保证了工程资料的连续性和完整性。公司每月定期远程检查项目资料同步完整情况，确保资料与工程同步和监理行为到位，规避了监理责任风险，也避免了人员离岗带来的资料丢失的风险。

4.4 员工收入提高 20%，员工投入减少 40%，减低监理成本

监理基层员工的工作行为数字化表达，使个人在项目上的工作情况实时可见，月度绩效清晰明了。员工考勤、巡视、验收、材料进场、旁站、发现问题、闭合问题、编写日志，每项工作明明白白。

特别是结合游戏化设计，每项工作都设置分值。绩效与分值挂钩、积分与绩效挂钩。多得分，多得绩效，多做多得，极大地调动了员工的积极性。原来两个人都干不好的工作，现在一个人干得又多又好；原来催着都不到现场，到现场不反馈情况，现在主动去，每一个工作面都反映得清清楚楚，项目监理部配备员工数量大幅减少；不同项目间监理人员工作方法和程序基本一样，员工统一调配，公司可以随时抽调项目进展缓慢的员工支援抢工项目，减少窝工，提高效率。经测算，使用总监宝后，员工收入提高 20%，部门使用员工数量综合减少约 40%，降低了监理工作成本。

4.5 改变了传统考核方式，提升监理公司管理水平

用数据说话。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以后，监理在现场90% 以上的工作都可以用数字化形式表达。项目资料，可以不出家门，在公司网上核查；业主满意度，每月可以网上匿名调查；项目工作，每月可以自动排序；员工绩效积分，可以自动出具报表。这彻底改变了传统项目监理部的定性考核方法，提升了监理公司的管理水平。

4.6 改变了发现人才、培养人才的方式，改变了监理人员结构

监理公司的发现人才和培育人才，传统上都是通过总监推荐和国考选拔，存在很多的人情和非理性因素。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后，公司可以清晰地知道每个员工的工作数据，画出每个员工的工作画像，为每一个员工做好职业规划。

员工工作数据分为工作积极性数据（巡视、旁站、材料验收）、业务能力数据（发现问题、闭合问题）、文字能力数据（编制通知、日志、周报、月报）、综合能力数据（完善资料、重点事项安排、危大工程安排）、执行力数据（进度跟踪、重点事项跟踪）五大类。通过员工数据，选拔有潜力的年轻人及时走上总监助理、总代岗位；没有提升潜力但工作踏实的员工，在监理一线，能按公司要求积极工作，既能发挥作用，也能得到业主和施工单位的尊重；工作能力不强、工作态度不好、工作不认真、混日子的员工则无法在公司立足，被自然淘汰出监理队伍。这改变了监理人员结构。

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改变了员工的工作态度，调整了监理人员结构，更利于年轻员工的发展和公司良好人才梯队的形成；同时也使项目总监调整可以无缝对接，避免了项目被核心员工绑架、公司被项目总监绑架的现象。

5 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研究中的问题

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研究依托于笔者所带领的 150 多人的监理团队和 30 余人的软件开发团队，采用小样本数据，因而对全面反映全国监理现状来说，还存在一定的偏差和局限性。现将小样本数据中发现的问题和规律与大家共享。

5.1 使用初期，部分监理人员对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心存疑虑、态度消极

监理项目分散在各地，项目上都是总监说了算，公司鞭长莫及。好的公司每年到现场检查两次，只要甲方不投诉、工地不发生事故，就万事大吉，相安无事。

采用系统后，项目各级管理人员工作实时透明，改变了原有项目监理的松散状态。使用初期，没有看到数字化效果，使用人员大多态度消极，会找各种理由不使用。因此，公司一把手必须要亲自抓，先安排重点项目试点，取得初步效果后再强力推进。同时，监理数字化成果要与总监和员工绩效挂钩、多劳多得，从而调动员工的积极性，推动系统顺利部署和使用。

5.2 部分员工有唯绩效倾向，存在刷分问题

员工工作与绩效挂钩后，部分员工有唯绩效倾向，存在刷分问题。例如，将一次可以做完的工作分次上传，将白天做的工作晚上上传，将一份资料分多次上传等，利用系统缺陷和积分规则进行刷分，以多得绩效。针对此问题，除了合理调整积分规则、从系统上规避刷分问题外，还要加强宣传教育，要求所有总监加强项目员工管理；公司分头找刷分严重的项目总监和员工谈话，发现刷分问题及时制止，减少刷分现象。

5.3 总监、总代项目管理能力亟待提高

从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信息反馈，巡视、验收、旁站、材料进场等基层监理人员工作数据反馈充分，赢得了业主的认可和施工单位的尊重。对于反映决策和管理能力的决策预控功能（如进度控制、安全管理、质量管理等）则使用较少，或使用后不能及时闭合，这反映出系统的此类功能有待进一步完善，总监、总代项目管理能力亟待提高。

5.4 监理的质量安全监管作用亟待进一步加强

2017年数据显示：全年发现问题 3630 个；约 10% 的项目全年没有发现问题，约 40% 的项目每周发现一个问题以下，约 20% 的项目 2 d～3d发现一个问题，约 20% 的项目 1 d～2d发现一个问题，只有 10% 的项目每天都有问题发现。50% 的项目数据无法反映监理对质量、安全进行了有效管控；20% 的项目监理管控能力较弱；30% 的项目监理管控能力较强。

截至 2019年9月16 日的最近 11 个半月，30 个项目监理发现问题的总数为 766 个，仅为 2017年数据的22%，监理发现质量安全问题情况不容乐观。

据调查，大部分业主现场代表不希望平台中有太多的问题。数据显示，项目初期监理发现质量安全问题较多，其后质量安全问题逐步减少，符合基本人情事理规律。现场监理反馈，大部分问题施工单位都能及时处理，没有录到系统中。

受业主制约和人情社会现实影响，数据上很难守牢监理质量、安全监管的基础定位。要求监理“宁做恶人，不做罪人”，但合同受业主制约、没有执法权、过程受情感影响、价值被政府质疑，有制度原因，有执行难度，监理举步维艰，监理质量安全监管作用亟待加强。

6 展 望

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研究是以人为研究对象。将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体现，是在监理制经过 30 多年演变，逐步收缩到以质量、安全和资料为主的基础上进行的。监理工作数据，能体现监理成果、减轻监理工作负担、规避监理责任风险、降低监理成本、提升监理公司管理水平、改变监理人员结构。监理工作行为数字化能发现监理工作问题，指导监理工作。监理工作数字化研究，对以人为主的管理行为研究和全过程工程咨询研究，具有重要的参考借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