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河流域土司家具的装饰特征探析

■卑立松，黄圣游，李曼仟雨 Bei Li song & Huang Shengyou & Li Man qian yu

(西南林业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云南昆明 650224）

红河流域是云南省的五大水系之一，起源于大理巍山，流经大理、楚雄、玉溪、红河四个州市，早在封建时期便是我国丝绸之路上的重要路径，现阶段也是云南对外开放的国际性通道。由于红河州优越的地理位置和良好的生活环境，使其在历史时期便成为民族交往与融合的重要场所。红河地区的土司作为少数民族的上层阶级，是最先接收汉族文化和外来文化的群体。土司家具与土司日常生活息息相关，是土司群体生活习俗、宗教信仰以及风土人情的集中体现。红河土司家具在特殊的地理位置、生活环境、政治制度影响下，在装饰上呈现出与众不同的特征。

1 红河流域土司家具概况

1.1 红河流域土司制度与土司府

封建王朝为了加强自身统治地位，扩大统治疆域，从元朝开始便采取“以夷制夷”的方式委任当地土酋为官[1]。土司必须承认自己是朝廷委派的官员，服从驱调，承担相应的义务，是集政治、经济、司法等大权于一身，“世守其土，世长其民”的地方首领[2]。红河土司制度是从元代开始，历代中央王朝在红河境内设置的地方官，以统治红河人民的特殊政治制度。据记载，从土司制度建立之初到民国初年，从明朝洪武年间到崇祯年间，红河地区的受封与委任的大小土司共有35家，其中保存较好的有思陀土司、落恐土司、瓦渣土司、溪处土司、纳楼土司、纳更土司等，遍布红河州的13个县市[3]。

1.2 红河流域土司府遗存家具现状

随着封建制度的土崩瓦解，土司府原本的风貌不复存在，土司遗物遭到损毁与破坏，现今留存下来并且保存良好的土司家具少之又少。其中，建水回新纳楼土司衙署留存家具数量在20件左右。现存的纳楼长官司署建于清末，是滇南现存规模最大、保存最为完整的少数民族土司衙署[4]。1996年11月国务院将建水纳楼长官司署列为第四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此外，思陀土司府也有少量遗存家具保存在红河州博物馆中。明洪武年间，哈尼族思陀首领遮比归附并捍御安南有功，赐姓李，授长官司副长官，世代承袭，传22代，历500余年，现今为乐育县镇政府所在地[5]。虽然思陀土司府已经不复存在，但值得庆幸的是具有较高艺术价值和研究价值的家具保留下来，数量不足20件。加上各地散落的零星家具，在整个红河地区能找到的土司家具总共仅约60件。

2 红河流域土司府家具的装饰特点

红河流域现存的土司家具作为土司文化遗产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装饰特点深深烙印上了土司文化。土司家具将土司文化无形的意识形态转化为装饰“符号”，其装饰特点生动将土司的地域特征、审美观念、政治思想、宗教信仰以及民俗文化等展现出来，具体表现在装饰材料、装饰纹样、装饰工艺、装饰寓意以及装饰色彩五个方面。

2.1 地域性的装饰材料

云南省红河流域分布的南亚热带和热带常绿阔叶林、成坡连片、浑然一体，为家具制作原材料的利用奠定良好的物质基础。大理石和银两种材质也是红河流域土司府家具中常见的装饰材料，木材与大理石、银的结合，使家具形成独特的地域性装饰特色。大理石，以其原产地云南大理而命名，颜色为灰白色，基色上附着有变化的黑色花纹[6]。银也是红河流域盛产的矿物质，不仅应用于红河流域人们常用的装饰物品上，同样也应用于家具装饰之中。红河博物馆中保存的思陀土司府的梳妆凳，以大理石与木材搭配，凳子的腿部施以嵌银装饰，地域性的装饰材料的使用，使整件家具独具民族特色，彰显土司家具的美学格调。

2.2 民族化的装饰色彩

家具的装饰色彩与使用者的民族文化、生活习俗和社会经历息息相关，具有文化性的象征意义[7]。红河流域土司府家具的色彩装饰以黑、红、黄三种对比较为强烈的色彩为主，其间穿插着蓝、绿色两种较为鲜艳的颜色，也有保留木材本色的家具。红河博物馆中现存家具中，其中一件沙发，以红色漆做底，在靠背板造型边缘雕刻上施以黑漆装饰，靠背板和扶手的细节雕刻上饰以金黄色漆，整个家具在颜色装饰上既呈现出神秘的宗教感，又呈现出一种沉稳庄重之美（图1）。

2.3 多元的装饰纹样

红河流域土司府家具与少数民族上层人士的生活息息相关，其装饰纹样的选用不仅体现土司的审美，更间接展现土司对生活的憧憬和宗教信仰等。随着中央集权的不断加强，红河地区土司府家具的装饰纹样的选用，深受汉族文化的影响深入。常见的装饰纹样主要可分为动物纹样、植物纹样、文字纹样和器物纹样四类，这些纹样的相互搭配使用，展现出祥和、美好的生活场景。现存的土司府家具中，也存在一些特有的装饰纹样，例如飞机、汽车等以现代交通工具为原型纹样。在红河州博物馆纳楼司署中八仙桌抽屉板中的飞机装饰纹样，外形与20世纪30年代的飞机形状相似（图2）。

■图1 思陀土司的长椅

■图2 红河博物馆思陀土司的八仙桌

■图3 土司的直背椅

■图4 思陀土司的衣柜

2.4 精湛的装饰工艺

红河流域土司府家具现存数量不多，样式虽然古朴但给人一种华丽贵气之感。就红河州博物馆中现存的土司府家具而言，在结构工艺、装饰纹样、雕刻工艺以及镶嵌工艺等方面既表现出多元文化融合的特点，又展现出家具装饰工艺的精湛。装饰上精湛的雕刻工艺赋予了家具更深的层次感。例如红河州博物馆中现存的直背椅，椅子的靠背板上利用雕刻工艺和髹漆工艺进行装饰，采用浅雕、浮雕、圆雕等多重雕刻工艺将靠背板上的马缨花、蝴蝶、燕子、芭蕉叶等植物和动物纹样雕刻的惟妙惟肖，饰以金黄色漆，突出纹样的精美。红河流域土司府家具体量厚重，尺度较为庞大，多运用了浅雕、多层浮雕以及半圆雕的工艺进行雕刻。

2.5 多重的装饰寓意

用图案来表达自身对美好生活的祈愿、对宗教人物的敬畏是红河地区各族少数民族的标志[8]。家具作为人们常用的生活用具，其表面的装饰更是将各民族的审美偏好、价值倾向以及宗教信仰展现得淋漓尽致。从现存的红河流域土司府家具来看，装饰纹样主要可以分为植物纹样、动物纹样、文字纹样、几个纹样以及博古纹六大纹样，其中以动植物纹样最为突出。土司家具中的“一统碑式”靠背椅是承载装饰纹样最多的家具之一，红河州博物馆中馆藏其中之一的靠背椅背板上（图3），两只凤凰在花丛两侧仰天长啸，中间一轮红日冉冉升起，整个画面营造出一片富贵吉祥的景象。

3 红河地区土司府家具装饰特色形成的文化因素

3.1 中原文化

以“因俗而治”为特点的土司制度施行了近千年，主要原因在于汉民族的儒家文化与其他少数民族文化实现了一定程度的妥协[9]。中央王朝为了与少数民族土司保持良性互动，以儒家文化为核心，对其他少数民族进行重建，为民族融合奠定良好的基础。红河流域自从被纳入中央统治后，该地区汉族地迁入以及汉文化的渗透便更佳便捷，深深影响了红河流域人们的生活方式和思维方式。中原文化对土司府家具装饰纹样的影响更是深远悠长 ，梅兰竹菊、福寿纹、古钱纹等中原家具典型装饰纹样在土司府家具中随处可见。从现今遗存的红河流域土司府家具上来看，尽管细节上带有许多属于当地少数民族特有的印记，但从整体看来与中原传统家具有异曲同工之妙。无论是八仙桌、靠背椅、坐墩等家具形制，还是蝙蝠、喜鹊、龙、梅花、松树、“寿”等装饰纹样，都可以明显看出土司阶层对中原文化的敬仰与追求。

3.2 西洋文化与近代文化

民国年间，红河区域少数民族社会产生实质性的变革，经济由原本的封建领土制转为地主制，文化结构的变迁也给当地人们带来巨大冲击，法式建筑、新型交通工具、电灯、电话等物质文化随着滇越铁路悄然进入乡村社会，土洋结合的文化场域逐渐形成[10]。在红河博物馆的土司文化单元中，有一款欧式的衣柜（图4），顶部是倾斜样式，并且有三段连续的弧形，一扇柜门为玻璃镜，且镜框周围以花边装饰，另一扇上半部分为木条镂空的网格，下边部分的木板以葡萄、松鼠、马缨花等纹样作为装饰[11]。整个衣柜线条优美，打破中式传统家具的对称式风格，整个柜体施以绿色的油漆，与家具史中洛可可时期的家具有许多共同之处[12]。土司家具与土司共同处于时代变化的潮流之中，不仅在形制、装饰、工艺以及造型等方面展现家具的发展与演变，并且还应用汽车、飞机等装饰纹样，以及玻璃、金属拉手、旋制杆件等现代工艺材料和西方加工工艺[13]。

3.3 多元文化融合

土司家具作为土司的生活用品，充分显示出少数民族文化与中原文化和西洋文化融合的特点，反应土司统治阶级的审美观念，形成多元融合的家具风格。土司府的衣柜形制不仅可以区别于传统家具造型，随意改造成非对称、以曲线为主的柔美形态，更是将代表子孙满堂具有中原文化寓意的纹样植入其中，同时又将具有民族特色的马缨花融入画面之中，整件家具呈现出浪漫主义的生活气息。思陀土司府的八仙桌，更是将山区生活景象与现代交通工具以及如意纹等共同雕刻于一张桌子之中[14]。一套梳妆台将西方的旋制杆件与中式的嵌银工艺、榫卯工艺结合。这些家具上展现出来的特点充分说明，土司们不仅认识到汉文化在推动社会发展、维护自身统治地位的重要作用，同时也表明，中国内地的现代化进程也同样影响了少数民族地区的生产和生活[15]。

4 结语

从红河流域土司府家具的装饰特征探析的过程中，可以发现土司文化的构成是多元的。在土司家具中可以看到少数民族文化、汉文化以及西方近代文化的碰撞与交融，更可以看到属于土司的独特印记。土司文化是在漫长的社会发展过程中形成的，不仅造就了红河流域土司家具的艺术特征与装饰特征，更是促进云南土司家具形成与演变的主要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