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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寻常的《卢琴德》

2020-01-29李宛逸

青年文学家 2020年36期
关键词:诠释情节叙事

摘  要:弗雷德里希·施莱格尔是德意志早期浪漫派的重要代表人物,有大量的浪漫派文学理论和评论作品,奠定了德意志浪漫派的风格。施莱格尔唯一的一部小说作品《卢琴德》是以作者本人的爱情经历为蓝本的小说作品,同时它也是施莱格尔的文学理论的一个实践。作为作者本人充满浪漫风格的理论实践,这部小说注定是与众不同的。

关键词:德意志浪漫派;诠释;叙事;情节;分类

作者简介:李宛逸(1991-),汉族,上海人,同济大学博士在读,研究方向:德语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2-2139(2020)-36-0-05

《如何诠释一部小说》中说:“古代小说和宫廷小说用对幻想世界的描述满足了一个和人类一样古老的需求,这个需求从文字出现以前千年就有了,之前是通过浪漫的讲述而被满足的。”这个需求就是:“对虚幻的真实的渴望,读者或者观众只能通过想象力去设身处地感受它。”笔者认为小说《卢琴德》充分实现了这个小说的“功能”。“虚幻”和“真实”都是相对而不绝对的,在小说作品内部,作品的讲述,故事的发生是真实的,而从外部来看,这一切又都是“小说”,就是虚幻的。读者和观众作为作品外部的观看者,渴望小说内部的真实,而这一切只能通过文字得以实现。文字本身并不能实现对“虚幻的真实”的展现,而是观众或读者通过文字,在自己的幻想里构建出具体的内容。就这一个小说的满足人类的需求的功能而言,《卢琴德》显然是一部优秀的小说。它既真实又虚幻,“真实”是因为它的内容来源于作者施莱格尔的真实经历,这一点结论可以从施莱格尔的杂文《诗学谈话》中“一部好的小说必须是真实的故事”的说法和施莱格尔的个人感情经历和小说里的人物情节高度符合得出;同时他也在小说里构建了一个虚幻的、幻想中的内心世界。从满足人类的这一个需求的功能而言,《卢琴德》无疑是合格的、优秀的小说。

这样看来,《卢琴德》虽然并没有完全满足所有人们对小说的需求和期待,但也不失具备了小说的特点,是一部合格的小说作品了。那为什么又说它是不同寻常的呢?笔者认为,作为一部小说,《卢琴德》的不同寻常之处主要体现在:叙事方式、情节构建和小说分类几个方面,本文将对小说的这几个不同寻常之处进行分析。

1、叙事方式

《如何诠释一部小说》中罗列了两个大类的叙述视角,即“以叙述者为主的外部”叙述视角和“以小说人物为主的”内部叙述视角。外部视角是处于所叙述内容之外的,虽然也会受叙述者影响,但至少表面看上去相对客观的叙述视角,内部视角就是以小说中的参与人物的角度来进行叙事,叙述中通常是用第一人称的语气。

这两种叙事视角在《卢琴德》中都有出现,这一点上《卢琴德》还是符合传统理论的,小说在叙述方面的具体的安排如下:

“序章”部分是外部叙述视角,接下来的“尤利乌斯给卢琴德”、“关于最美场景的狂热幻想”、“小威廉明妮的性格”、“狂妄的隐喻”以及“关于闲散的田园诗”这几章都是以男主角尤利乌斯的角度进行的内部叙述视角,接下来的“忠诚与谐谑”一章是纯对话的模式,我们也可看作是外部叙述视角,毕竟无论对话的内容如何,至少表面看来对于对话的记录应该是客观的。到小说里篇幅最长,内容最核心的部分“男性的学习时代”中,前半部分都是以上帝视角进行的外部叙述,最后4段则是又回到了尤利乌斯视角,即内部叙述,“形变”、“两封信”、“一个反思”和“尤利乌斯给安东尼奥”是内部叙述视角,而“渴望与安宁”以及最后一章“幻想的嬉戏”是以外部叙述视角结尾。那《卢琴德》的叙事方式有哪些不同寻常之处呢?

首先,《如何诠釋一部小说》中对小说里的所被叙述的内容有这样的描述:

“它(小说)的内容是关于一些看上去是事实的经历或者发生的事,但也可以是想象出来的连续性内容,简单点说就是:一个编造出来的故事。”

这一点上和《卢琴德》作者施莱格尔的小说理论大相径庭,在《诗学谈话》中的一节:《关于小说的信》里,施莱格尔对小说内容进行了自己的规范:

“浪漫诗歌的基础是真实的故事...最好的小说里的最好之处就是一个带有或多或少的修饰的写作者的自我剖白,他从自己经历中的收获和他本人特征的本质核心。”

如果我们在看其他小说时会尽量把世界限制在小说内部去体会和感悟,那么在读《卢琴德》的时候,我们就不得不参考施莱格尔本人的感情经历。既然他认为小说的内容应是真实的故事,小说的作者应该描写自己的思想和经历,那么《卢琴德》当然也可以理解成是施莱格尔本人的爱情经历经过了“或多或少的修饰”。

《如何诠释一部小说》中的另外一个对小说叙述过程的观点是,小说叙述应是“用语言构建一系列时间和空间连续性的事件,使观众或者读者能够感受到同样的连续性。”笔者对此的理解是,小说的叙述不一定是按照事情发展的顺序来进行,但是整部作品一定是要讲这么一件(或几件)连贯的故事,读者阅读后会在大脑里展现出一个完整故事的前因后果。这一点上《卢琴德》也并没有符合:即便读完整部《卢琴德》小说,我们也并没有很清楚发生了什么具体的、连贯性的故事,这其实也不是最重要的、作者最想描写和体现的,作者想强调的,读者在读完之后了解到的,是男主人公丰富多彩的内心幻想世界,这标志了他从幼稚的少年到一个成熟男性的成长蜕变;是人和人之间的感情、人在社会中的角色和作用,以及作者对小说和诗学的理解。除了其中的“男性的学习时代”一章比较符合传统小说概念、有人物和故事情节,讲述了男主角尤利乌斯游离在不同女性之间寻欢作乐,到成长为一个真正有能力去爱和被爱的成熟男性之外,整部小说也并没有什么“连贯性”事件。读完这部小说,我们更多的是了解他们对自然,对艺术,对人生,对社会,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不仅限于爱情),对不同的甚至对立的事物关系,对男女关系的思考和想法。这可以说就是施莱格尔本人的内心剖白,也是施莱格尔写这部小说最想强调之处,这也就是小说《卢琴德》在叙述方式方面的不同寻常之处。

2、情节构建

根据《如何诠释一部小说》中对小说情节的理论,“批评家和文学家孜孜不倦地强调着,紧张内容(die Spannung)是庸俗小说的标志。”但作者自己认为,“所有艺术形式...包括音乐,戏剧和叙事文学,只有通过在作品接受者的心中构建和解除一个紧张内容的方式,才能达到对他们产生情绪方面的效果的目标。”如果没有在读者心中构建出这样的紧张内容,一部小说就只是“虚伪现实的静止写照”,根据作者的理论,没有紧张内容的小说是僵化的,不生动的,紧张内容就是小说的“不可或缺的生命线”。

那什么才是所谓的“紧张内容”呢?《如何诠释一部小说》里给了我们答案,如果“状况A受到了一种压力,这个压力迫使它往状况B发展”,这样的内容就是紧张内容。《卢琴德》全书故事发展非常平缓,小说内容在《卢琴德》里就像河水一样自然得向前流淌、推进着,并没有人为制造出来的压力或紧张,同时本身《卢琴德》也不是一部故事性很强的小说,它的内容更多是人物的内心世界的反思和幻想,人物之间的对话也占据了大量篇幅,我们很难感觉到“状况的改变”,更不要说“压力”了。也因为这样,我们必须承认《卢琴德》作为小说的趣味性和可读性并不算高,但它也并不像《如何诠释一部小说》中写的那样是一个对“虚伪现实的静止写照”,首先我们已经知道《卢琴德》并不虚伪,它是作者对自己真实生活和真实经历的改编,它的人物和情节都可以和现实相对应。另外它也绝不是“静止”的,“静止”可以说是施莱格尔的大讳,施莱格尔希望自己的作品是永恒发展下去,永远不会结束的,小说《盧琴德》的结构和内容都决定了它是一部动态的小说,并非静止僵化的。

在《如何诠释一部小说》中作者列举了以下五种情节结构方式:故事性情节结构、戏剧式情节结构、上升式情节走向(发展模式)、下降式情节走向(幻灭模式)以及水平叙述流。作者认为小说的情节大抵是根据这几种模式构建的。但对《卢琴德》而言,笔者认为很难用这以上的模式阐述其情节,《卢琴德》的总体情节并不清晰明朗,因此很难用某个统一的模版定义它的情节走向。

第一种“故事性情节结构”显然并不是《卢琴德》的情节结构,“故事性情节结构”一般描述了主角的一个或者一系列有开始、有发展、有带冲突矛盾的高潮和故事的结局,但在《卢琴德》中,小说是以脑海中的幻想为开端,小说过程中也含有大量没有故事的思考和独白。最符合“故事性情节结构欧”的可能就是第七章“男性的学习时代”了,它起码具备了:人物,即尤利乌斯和不同的女性;故事的开始,即尤利乌斯是一个充满热情和艺术天分,但是不够成熟的年轻人,他开始了对进入世界的初尝试和初体验;发展,即尤利乌斯并不顺利地成长过程,他遇到了不同的女性,但是并未修成正果,也并没有找到真正的爱情,他追求艺术,但并没有表达出内心真正的所想,因而对自己的作品也并不满意,他尝试融入社会团体,但又觉得只有孤独一人时才感到满足;高潮:遇见了自己真正的爱人卢琴德,与卢琴德相遇后他才得以实现完满,因为卢琴德就是浪漫的化身,是自然神性的代表,不仅尤利乌斯在与卢琴德的关系中得以成长为一个真正的成熟男性,他们的艺术水平也在二人的结合后达到顶点。但即便如此,除了尤利乌斯与各位女性不顺利的交往过程和并不渴望真正得融入社团之外,这个“故事”也并没有太大的冲突,更没有一个结局,小说好像在并没有结果的时候戛然而止。但是小说的戛然而止并不代表故事的戛然而止,施莱格尔的理论中小说是无限发展着的,是不会有尽头的。在《卢琴德》里并没有写尤利乌斯和卢琴德的具体结果如何,因为他们不会有结束。缺乏了矫揉造作的人为冲突和刻意制造的故事大结局的“男性的学习时代”也并不完全符合“故事性情节结构”这一模式。

第二种“戏剧式情节结构”就更不是《卢琴德》的情节构建方式了。《如何诠释一部小说》中对“戏剧式情节结构”的解释其实可以说是一种惊险小说,对它的情节描述是:以引言为开头,这个引言就会是一个惊险的时刻,这就是小说的第一个冲突。接下来的情节不断走高,直到一个无法避免的可怕事件发生,最终主角将这次可怕事件带来的可怕后果解决或者避免了更可怕的事情的发生。但正如笔者前面所说,《卢琴德》其实是作者本人的真实经历加以改编,主题是人和人之间的爱和对自然的崇拜,并没有任何惊险的成分。

第三种情节是“上升式情节走向”,作者对其的注释是这是一个“发展模式”。典型代表就是在十七世纪很流行的“教育小说”或者“发展小说”,如《大卫·科波菲尔》,以及歌德的《威廉·迈斯特》都是很经典的教育小说,小说核心就是讲述了男主角的成长过程和人格的形成过程。这样说来,《卢琴德》中的“男性的学习时代”貌似是符合这一模式的,施莱格尔也是想用这一章致敬歌德的《威廉·迈斯特》的。但是只有一个章节符合这一情节模式,似乎也不能说这部小说就是按照这一情节模式撰写的。从《卢琴德》的开头起,尤利乌斯就已经和卢琴德相识相爱了,小说更多的大部分篇幅内容是尤利乌斯与卢琴德在一起之后对世界、对人生的反思,对小说和对艺术的理论构建,对自然的追求和热爱,而并不是男主角的成长过程。

第四种情节模式是“下降式情节走向”,即“幻灭模式”。主人公带着高期待值在小说里出场,但却一路走低,情况越来越困窘,直到幻灭。笔者认为《卢琴德》中的内容与“发展”的主题格调更加相关,无论是男主角个人个性的成长、男女主角二人的艺术水平提升和爱情的成熟,都有一个从低到高、从不足到完满的过程,最终趋于跟高的层次,而非幻灭。

最后一种情节模式“水平叙述流”,正如这个名称一样,使用这种模式的小说既不会出现一个让人期待或害怕的高潮,也不会有什么幻想因而也就不会幻灭。根据《如何诠释一部小说》中的说法,现代的小说多用这种情节模式,因为现代的见多识广并且又多疑的观众们很难将自己代入到什么幻想中去,与人物一起悲喜。因此现代很多小说用一种平缓的方式推进着一些无法避免的日常。笔者认为这种水平发展的情节模式是最符合《卢琴德》的内容情节的。《卢琴德》让我们看到了日常状态下的普通男男女女的社交生活,除了尤利乌斯和卢琴德的相爱和结合外,我们还看到了其他女性的成长历程,有童稚到成熟的少女,也有滥情的交际明星的毁灭。这一切都是普通人正常的生活,又是不可避免得向前推进着。

总体而言,我们可以说《卢琴德》在情节上也是一部不同寻常的小说。它并不符合传统小说理论定义的这些情节模式,而是开辟了自己的新的情节构建方式,传统的小说作品一般还是以线性的故事发展为主要内容的,但《卢琴德》却是以内心的幻想和思考为主,以故事的发展为次要的、对内心世界内容的辅助。但是即便如此,我们也依然能够从作品里人物的对话和大量内心世界描述中获取足够的信息,能够明白这部小说是想说什么的,这就是作者的高明之处。

3、小说分类

在《如何诠释一部小说》中,小说的分类可以有以下几个方式:侧重点类别,叙述方式类别,虚构类别。

侧重点类别是指“用小说内容导向的基本元素”来为小说分类,即用小说作品中最主要的描写内容来为小说分类,这些所描写的内容有“人物,事件和空间”可选。这种分类方式显然无法为《卢琴德》定义类别,因为《卢琴德》中并没有哪个元素是完全占据主导篇幅和地位的。小说中的主要人物有两个,即尤利乌斯和卢琴德,次要人物有尤利乌斯的侄女威廉明妮,尤利乌斯年轻时代所流连的那些女性,尤利乌斯的朋友安东尼奥。事件是尤利乌斯和卢琴德的相知相识和相爱相结合以及尤利乌斯个人个性的发展和成长。空间则是尤利乌斯脑海里、尤利乌斯所在的社交圈以及尤利乌斯和卢琴德婚后的庄园。这三个元素并没有哪个被得以具体地、占主导地位地描写,我们可以对具体章节的侧重点进行分析:

在第一章“尤利乌斯给卢琴德”里,主要描写内容是尤利乌斯的幻想,对卢琴德的少量描写也主要是為了引入其他问题。这一章的重点其实并非人物,事件或空间,而是一种尤利乌斯内心的状态,这种状态是整本小说的基调,不仅仅代表了:这部小说将以男主角的幻想为主,他的幻想体现了一种尤利乌斯对永恒浪漫的追求,同时也定下了浪漫的本质内容,即一切的混合在永不停歇地发展下去。第二章“对最美场景的狂喜幻想”的章节名就体现了它的主要侧重:最美场景和幻想。依然没有人物和空间。第三章“小威廉明妮的特质”可以说是比较明确描写了人物的一个章节了,作者在这一章描写了尤利乌斯侄女威廉明妮的性格和日常。第四章“狂妄的隐喻”是比较侧重描写“事件”的,即几个隐喻的所谓“人物”上演了一部“戏剧”。第五章“关于闲散的田园诗”又是一大段的内心独白,并没有对事件,人物和空间的具体描写,只是内心感受。第六章“忠诚和谐谑”是一个全部是对话的章节,更难以判断它的主导侧重点了。第七章“男性的学习时代”讲述了尤利乌斯的成长和尤利乌斯与卢琴德的相识过程,有着大量对人物、事件和环境的同时描写:人物方面,这一章描写了尤利乌斯和卢琴德以及尤利乌斯所流连的不同女性的性格;事件方面,尤利乌斯和不同女性以及卢琴德之间发生了各种各样的往来故事;空间方面,我们在阅读事件过程的时候也可以对尤利乌斯的所处环境有所了解,但这一部分篇幅很少。所以这一章的主要侧重点应该是人物和事件。第八章“形变”是尤利乌斯对爱的反思,依旧并没有对人物,事件和空间的侧重描写。第九章“两封信”是尤利乌斯写给卢琴德的信件,其中包含了事件:卢琴德的怀孕,尤利乌斯幻想了他们的孩子出生后的场景,同时也幻想了卢琴德的死亡将会带来怎样的痛苦。第十章“一个反思”又是尤利乌斯的内心独白内容。第十二章“尤利乌斯给安东尼奥”中是尤利乌斯写给朋友安东尼奥的两封信,这里出现了新的人物安东尼奥,但这一章并没有对这个新人物的主导侧重描写,他只是一个设定的倾诉的对象。第十三章“渴望与安宁”也是尤利乌斯和卢琴德的对话,他们探讨了“渴望”和“安宁”这两个看似矛盾的元素之间的辩证关系,也并没有描写到人物,事件和空间。最后一章“幻想的嬉戏”,尤利乌斯和卢琴德的孩子出生了,这一章节并没有描写孩子本身的特质,而更多的在写他的生活状态,所以很难说这算是对人物的侧重描写。

通篇小说看下来,我们可以得出《卢琴德》这部小说并没有对人物,事件或空间的主导性侧重描写,所以这一“侧重点分类方式”并不能用于《卢琴德》的分类。

《如何诠释一部小说》列举的第二种分类方式是叙述角度分类法,从这一方面可以将小说分为三类:作者角度叙述小说,第一人称叙述小说和他人叙述小说。根据这一分类方式《卢琴德》也依旧不属于单纯一种类别,在第七章“男性的学习时代”里,前半部分属于“他人叙述小说”,后半部分是“第一人称叙述小说”。除了这一章之外的其他章节,《卢琴德》都是“第一人称叙述小说”。

《如何诠释一部小说》中的第三种小说分类方式是按照虚构类型分类。根据小说的虚构方式,将小说的描述内容,即“虚构的现实”分为这些现实“是怎样的,不是怎样的,应该是怎样的以及不应该是怎样的”。其中“是怎样的”现实模式所描述的对象是“真实的东西”,“不是怎样的”现实模式描述的是“幻想的东西”,“应该是怎样的”现实模式描述的是“乌托邦的东西”,“不应该是怎样的”现实模式描述的是“讽刺的东西”。根据这一理论我们也可以尝试对《卢琴德》的描述内容进行分类。

根据《如何诠释一部小说》中的解释,“是怎样的”现实模式,被称为“现实的构建方式”所描述的内容,也就是“真实的东西”所描写的不一定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也有可能是“可能发生的东西”。诗人描写的是“可能会发生的事物”,历史作家描写的就是已经发生了的“确定的事实”。《卢琴德》的“虚构的现实”并不是已经发生了的“确定的事实”,它是对确定事实的一定程度上的修改和加工后的产物。纵观整部小说里,比较符合这种构建方式的内容应该只有第七章“男性的学习时代”

《卢琴德》小说的大部分内容因为主要是脑海中的场景、信件、独白等等,总是给人一种远离现实世界的感觉。而第七章“男性的学习时代”也许是最“接地气”的一个章节了。在这一章里男主角尤利乌斯在与一个个女性的交往中开始变得更加懂得真正的理想状态下的爱情,从空虚不知所措到最终意识到了自己到底想要追求什么。之所以说这一章节是用“现实的构建方式”来写的,是因为这么一段经历可以说符合很多人的成长历程,很多人都是从幼稚懵懂,通过不断与人的交往,与社会的交往最终成为一个成熟的人。对尤利乌斯来说,这一“成熟”意味着完满性。

“應该是怎样的”现实,即“乌托邦式构建方式”,需要“遥远的海岛、陌生的外星球和将来的时代”以来与现在进行隔绝,从而营造出一种“理想的生活和社会标准”。因而它不会具有一般小说里那种“现实的多面性”,而是有一种简单的标准的通行准则。《卢琴德》中虽然没有远离大陆的海岛、外星球或者未来的场景设定,但《卢琴德》中的乌托邦并不是一个社会或者一个群体的乌托邦,而是一种关系的乌托邦,也就是关于理想中的爱情和家庭的构想,如上所说一个乌托邦的“标准的构想”。《卢琴德》中的乌托邦式爱情关系是建立在一个非乌托邦社会中的,这种对理想的婚姻的构想是:两个人在一起后使得各自得以达到完满的状态,不再清楚得区分“男性特质”和“女性特质”,而是互相具备男性和女性的特质。这种浑然一体的不加以分裂是自然性的体现,也是浪漫派的追求。

但我们无法因为小说具备这种乌托邦式的爱情关系的标准构想就说这是一部按照“乌托邦式构建方式”来描写的小说,因为它只有主题相关的爱情关系是具备了乌托邦构想的,而其他的爱情产生的环境以及二人周围的其他人物并不具有乌托邦的特色,而是更加符合我们接下来要说的“幻想式构建方式”。

《如何诠释一部小说》中对“幻想式构建方式”的定义是:“它(小说所构建的现实)既不是现实的世界的写照,也不是一个所要求达到的榜样的标准,而是不具备现实层面的因素”。《卢琴德》中符合这一幻想式构建的内容有很多,比如开头的《序章》中就有这样的内容,在《序章》里出现了几个不同时代的文学大家:佩特拉卡、博卡茨、塞万提斯同时出现在一个场景里,神话里的天鹅勒达等等。第三章《狂妄的隐喻》更是一个酣畅淋漓的彻底的幻想场景:智慧、幽默、美丽、教养、狂妄甚至“公众的看法”等虚拟的概念作为具象的人物出现在场景中,进行着对话和交往。甚至《卢琴德》小说本身也作为角色之一参与了一部剧集的演出。这显然不可能是对“现实世界的写照”,也不会是一个理想状态的构建,因此它更符合“幻想式构建”。(可以酌情再加一个例子)

最后一种构建方式“不应该是怎样的”即是“讽刺式构建方式”。不同于施莱格尔的“浪漫反讽”,这里的“讽刺式构建方式”有两种,第一是一种以英国的约翰·斯威夫特为代表的传统经典反讽:“客观反讽”,即“所说为所想的反面”,其讽刺之处在于所说的内容,而不是所说的方式。第二种是以托马斯·曼为代表的“主观反讽”,以语调让人们意识到某些内容是在讽刺。无论是主观反讽还是客观反讽,《卢琴德》中都并没有运用,《卢琴德》更多的是使用了作者施莱格尔自己理论框架下提出的不同于传统反讽的浪漫反讽,关于这一点笔者也会在接下来的章节里详细阐述。

小说《卢琴德》在“小说分类”这一领域更加清楚得体现了其不同寻常之处。因为作者施莱格尔本身就是最最反对“分类”这一行为的,在浪派的理论中,不应该有人为的“割裂”这一行为,将事物分门别类更是不自然、脱离神性的做法。因此,《卢琴德》也将是一部难以归类的小说。

参考文献:

[1]BEHLER, Ernst (Hrsg.): Friedrich Schlegel - Kritische Ausgabe seiner Werke. Paderborn: Ferdinand Sch?ningh, 1975.

[2]SCHLEGEL, Friedrich von: Lucinde: ein Roman von Friedrich von Schlegel. Leipzig: Belag von Philipp Reclam jun., 18--?.

[3]Wie interpretiert man einen Roman? Stuttgart: Philipp Reclam jun. GmbH, 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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