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仲舒在两汉经学中的地位
2020-01-19
(中国社会科学院 哲学研究所,北京100732)
一
董仲舒生活的时代,正是汉代制度逐渐确立的时代。对于董仲舒的生卒,《史记》《汉书》都未有明确的记载。因此,历来研究者对此有着不同的看法,如苏舆《董子年表》认为董仲舒生于汉文帝元年(前179年),卒于汉武帝太初元年(前104年)[1]。周桂钿认为董仲舒生年当在公元前200年至前196年之间,卒年当在公元前107年至前104年之间,寿命90多岁[2]。美国学者桂思卓在中国学者研究的基础上,认为董仲舒生于公元前195年左右,卒于公元前105年左右[3]。这与周桂钿的看法接近。其实这些看法都是推测之词,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得出董仲舒的确切生卒年月,除非有新的史料发现。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对董仲舒生活时代的了解。
《汉书·匈奴传》称董仲舒“亲见四世之事”,据此,董仲舒至少经历了惠、文、景、武四朝。根据《史记》《汉书》儒林传的记载,董仲舒在汉景帝的时候就已经成为博士了。《汉书·五行志上》说:“景、武之世,董仲舒治《公羊春秋》,始推阴阳,为儒者宗。”这说明董仲舒真正登上历史舞台是汉景帝时,而其对当时政治产生重要影响则在汉武帝对策之后。
汉武帝即位之后,先后发动了三次举贤良对策的活动,分别是建元元年、元光元年和元光五年。对于董仲舒对策的时间,学界尚有不同的看法①关于董仲舒对策之年的讨论,可以参考徐复观《两汉思想史》(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年版)、周桂钿《董学探微》、王葆玹《今古文经学新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7年版)、陈苏镇《〈春秋〉与“汉道”——两汉政治与政治文化研究》(中华书局2011年版)等书,以及苏诚鉴《董仲舒对策在元朔五年议》(《中国史研究》1984年第3期)、岳庆平《董仲舒对策年代辨》(《北京大学学报》1986年第3期)等论文。,其中以元光元年的说法最为可信。武帝之所以举贤良对策,其主要目的就是如何治理才能让国家达致天下太平。这一点可以从当时所发的举贤良诏书中看出。如元光元年五月诏书说:“朕闻昔在唐虞,画象而民不犯,日月所烛,莫不率俾。周之成康,刑错不用,德及鸟兽,教通四海。海外肃慎,北发渠搜,氐羌徕服。星辰不孛,日月不蚀,山陵不崩,川谷不塞;麟凤在郊薮,河洛出图书。呜虖,何施而臻此与!”(《汉书·武帝纪》)在武帝看来,三代的尧舜、周代的成康当政时期都是历史上有名的盛世,都是他应效法的对象。他诏举贤良的目的就是为了达到唐、虞、成、康那样的盛世,“上参尧舜,下配三王”。在《汉书·董仲舒传》中也有类似的记载:“盖闻五帝三王之道,改制作乐而天下洽和,百王同之。当虞氏之乐莫盛于《韶》,于周莫盛于《勺》。圣王已没,钟鼓筦弦之声未衰,而大道微缺,陵夷至乎桀纣之行,王道大坏矣。夫五百年之间,守文之君,当涂之士,欲则先王之法以戴翼其世者甚众,然犹不能反,日以仆灭,至后王而后止,岂其所持操或悖谬而失其统与?固天降命不可复反,必推之于大衰而后息与?”这同样以五帝三王为楷模,以桀纣为教训,欲实现古代盛世所谓的“王道”。
可以看出,在武帝看来,当时汉代立国虽然已经六七十年,但远没有达到尧、舜那样的太平盛世。这不仅是武帝的看法,董仲舒在对策中也表达了同样的看法:
今汉继秦之后,如朽木粪墙矣,虽欲善治之,亡可柰何。法出而奸生,令下而诈起,如以汤止沸,抱薪救火,愈甚亡益也。窃譬之琴瑟不调,甚者必解而更张之,乃可鼓也;为政而不行,甚者必变而更化之,乃可理也。当更张而不更张,虽有良工不能善调也;当更化而不更化,虽有大贤不能善治也。故汉得天下以来,常欲善治而至今不可善治者,失之于当更化而不更化也。
汉代是在推翻秦代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而秦代是一个相当残暴混乱的朝代。汉代要想在这样一个满目疮痍、混乱不堪的基础上实现王道是相当困难的。在董仲舒看来,汉代如果想得到好的治理,必须改制、更化。所谓改制、更化,就是改变秦制,实现汉制。
对于武帝的策问,董仲舒用春秋公羊学的理论予以回答。他认为实现王道的关键在于知道天道,天道任德不任刑,因此,治理国家也应以德教为主,刑法为辅。这实际上就是改变以法为主的秦制,实现以德为主的汉制。在第二次对策中,董仲舒进一步申明了他的改制思想,认为“《春秋》受命所先制者,改正朔,易服色,所以应天也”,秦朝的灭亡在于“师申商之法,行韩非之说”,不以文德教化天下。董仲舒认为,汉武帝当时虽然并有天下,内外率服,有太平之致的景象。但一般老百姓并没有感受到这种太平景象,关键在于“王心未加”。如果加以“王心”,那么就会实现三代的王道。那么如何加以“王心”呢?董仲舒认为在于“兴太学,置明师”,以教养士人,然后就可以得到优秀的人才。任用这样的优秀人才就可以宣化君主的德教,使老百姓感受到君主的恩泽。在第三次对策中,改制思想仍然是董仲舒论述的重点。他说:“道者万世亡弊,弊者道之失也。先王之道必有偏而不起之处,故政有眊而不行,举其偏者以补其弊而已矣。三王之道所祖不同,非其相反,将以捄溢扶衰,所遭之变然也。故孔子曰:‘亡为而治者,其舜乎!’改正朔,易服色,以顺天命而已;其余尽循尧道,何更为哉!故王者有改制之名,亡变道之实。然夏上忠,殷上敬,周上文者,所继之捄,当用此也。”捄者,救也。在董仲舒看来,道是没有弊端的。弊端的出现只是道的偏失。因此,三王虽有不同,然皆是救弊扶衰的结果,都是顺应天命的表现。因此,王者的改制仅仅是名称上的变化,对于道的实际并没有改变。在董仲舒看来,当时汉代在大乱之后,应该“少损周之文致,用夏之忠者”。董仲舒认为忠、敬、文代表三种不同的政教方式,三者处于循环关系,前者如有弊端,就会用后者进行救治。汉代处于周、秦大乱之后,因此,要用夏代的“忠”来进行救治。
二
董仲舒通过《天人三策》得到汉武帝的欣赏,在最后一次对策中,董仲舒说:
《春秋》大一统者,天地之常经,古今之通谊也。今师异道,人异论,百家殊方,指意不同,是以上亡以持一统;法制数变,下不知所守。臣愚以为诸不在六艺之科孔子之术者,皆绝其道,勿使并进。邪辟之说灭息,然后统纪可一而法度可明,民知所从矣。(《汉书·董仲舒传》)
在董仲舒看来,春秋公羊学所提出的“大一统”思想是亘古不变的法则。他认为要改变当时思想纷杂、法制屡变的情况,就要以儒家思想作为指导,这样才能使政治一统、法制清明,从而让老百姓的思想和行为有所顺从。
在董仲舒之前,西汉的儒者就已经开始积极参与政治活动,争取正统地位,虽然得到一些上层阶级的青睐,但遭到了黄老道家、刑名法家等思想的排斥,最终都以失败告终。而董仲舒的对策则取得了一定的成效。《汉书·董仲舒传》说:“仲舒在家,朝廷如有大议,使使者及廷尉张汤就其家而问之,其对皆有明法。自武帝初立,魏其、武安侯为相而隆儒矣。及仲舒对册,推明孔氏,抑黜百家。立学校之官,州郡举茂材孝廉,皆自仲舒发之。”可以看出,当时朝廷对董仲舒是非常重视的,其所提倡的“推明孔氏,抑黜百家”思想在实践上也得到了一些落实,如设置学校之官、推举孝廉等。因此得到了刘向、刘歆的高度评价。刘向称赞董仲舒有“王佐之才”,即使与伊尹、姜子牙相比也毫不逊色,更别提管仲、晏子等人了。刘歆虽然不同意其父的评价,但也说:“仲舒遭汉承秦灭学之后,六经离析,下帷发愤,潜心大业,令后学者有所统一,为群儒首。”(《汉书·董仲舒传》)
从后来的影响来看,刘歆的评价更为公允,因为董仲舒的影响并不在于他的政治才能,而在于他的思想层面。论政治才能,他不如同为春秋公羊学出身的公孙弘更能得到汉武帝的青睐。公孙弘因为对策,被汉武帝擢为第一,拜为博士。后来还被任为丞相,封作平津侯。公孙弘的上位也促使了春秋公羊学的兴盛。《汉书·儒林传》说:
武帝时,江公与董仲舒并。仲舒通五经,能持论,善属文。江公呐于口,上使与仲舒议,不如仲舒。而丞相公孙弘本为公羊学,比辑其议,卒用董生。于是上因尊公羊家,诏太子受《公羊春秋》,由是《公羊》大兴。
这是谷梁学与公羊学的一次交锋。瑕丘江公是申公弟子,其所传为谷梁学,董仲舒则是当时公羊学的代表。董仲舒这次胜利虽然因为有着口才方面的因素,但更深层的因素是因为汉武帝更加倾向公羊学。这也是汉武帝当时提拔公孙弘的原因。而公孙弘也知道汉武帝的喜好,因此最终采用了董仲舒的公羊学,从而造成了公羊学兴盛的局面。据《史记·儒林列传》《汉书·儒林传》记载,董仲舒的弟子和后代很多都因公羊学而进入仕途,其中不乏位居高官者。《史记·儒林列传》说:“仲舒弟子遂者:兰陵褚大,广川殷忠,温吕步舒。褚大至梁相。步舒至长史,持节使决淮南狱,于诸侯擅专断,不报,以《春秋》之义正之,天子皆以为是。弟子通者,至于命大夫;为郎、谒者、掌故者以百数。而董仲舒子及孙皆以学至大官。”根据《汉书·儒林传》的记载,除了上面所说,董仲舒的弟子还有嬴公,在汉昭帝为谏议大夫。嬴公又授孟卿、眭孟,眭孟的弟子当时多达百余人,著名的有严彭祖、颜安乐,二人皆居大官,又专门为学,当时位居朝廷的春秋公羊博士即是二人。到了光武中兴之时,所立春秋博士仍为严、颜二家,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东汉末年。博士一职,本沿袭秦制。然秦朝博士不限儒生,多杂百家之学。西汉博士之设,始于汉文帝,当时置一经博士,唯《诗》而已。景帝之时,复增《春秋》博士,胡毋生、董仲舒皆居其职。至武帝建元五年始置五经博士,当时《春秋》博士亦由胡、董二人掌管。但到了汉武帝之后,汉代的春秋学博士就成为董仲舒一系的春秋公羊学了。这说明董仲舒的公羊学对其以后的春秋学产生了重要影响。
不仅公羊学如此,自汉武帝任用公孙弘、董仲舒之后,整个经学都出现了繁荣兴盛的局面。《史记·儒林列传》说:“公孙弘以《春秋》白衣为天子三公,封以平津侯。天下之学士靡然乡风矣。”从而造成了“自此以来,则公卿大夫士吏斌斌多文学之士矣”的局面。《汉书·儒林传》也说:“自武帝立五经博士,开弟子员,设科射策,劝以官禄,讫于元始,百有余年,传业者寖盛,支叶藩滋,一经说至百余万言,大师众至千余人,盖禄利之路然也。”博士弟子的数量也不断增加。汉代前期博士弟子仅数十人,不足百人。汉昭帝时则增至百人,其后也不断增加,多的时候达至三千人。《汉书·儒林传》说:“昭帝时举贤良文学,增博士弟子员满百人,宣帝末增倍之。元帝好儒,能通一经者皆复。数年,以用度不足,更为设员千人,郡国置五经百石卒史。成帝末,或言孔子布衣养徒三千人,今天子太学弟子少,于是增弟子员三千人。”这些都反映了当时经学兴盛的局面。
三
当时经学的影响还反映在政治实践上。董仲舒本人就重视用春秋学处理现实问题,这一方面表现在他运用《春秋》思想来讨论政治,如汉武帝建元六年辽东高祖庙、高祖园发生火灾,董仲舒就根据春秋公羊学来加以解释并给汉武帝谏言。他说:“《春秋》之道举往以明来,是故天下有物,视《春秋》所举与同比者,精微眇以存其意,通伦类以贯其理,天地之变,国家之事,粲然皆见,亡所疑矣。……今高庙不当居辽东,高园殿不当居陵旁,于礼亦不当立,与鲁所灾同。其不当立久矣,至于陛下时天乃灾之者,殆亦其时可也。昔秦受亡周之敝,而亡以化之;汉受亡秦之敝,又亡以化之。夫继二敝之后,承其下流,兼受其猥,难治甚矣。又多兄弟亲戚骨肉之连,骄扬奢侈恣睢者众,所谓重难之时者也。陛下正当大敝之后,又遭重难之时,甚可忧也。故天灾若语陛下:‘当今之世,虽敝而重难,非以太平至公,不能治也。视亲戚贵属在诸侯远正最甚者,忍而诛之,如吾燔辽高庙乃可;视近臣在国中处旁仄及贵而不正者,忍而诛之,如吾燔高园殿乃可。’云尔。在外而不正者,虽贵如高庙,犹灾燔之,况诸侯乎!在内不正者,虽贵如高园殿,犹燔灾之,况大臣乎!此天意也。罪在外者天灾外,罪在内者天灾内,燔甚罪当重,燔简罪当轻,承天意之道也。”汉武帝当时虽然没有听取董仲舒的建议,但后来发生了淮南王、衡山王谋反的事情还是让汉武帝采纳了董仲舒的建议,让董仲舒的弟子吕步舒治淮南狱,可以根据《春秋》之义决断,不必向上汇报。
除了运用《春秋》讨论政治外,董仲舒还运用《春秋》处理诉讼案件。在《春秋繁露·精华》中,董仲舒就此有所论述:“《春秋》之听狱也,必本其事而原其志。志邪者不待成,首恶者罪特重,本直者其论轻。是故逄丑父当斮,而辕涛涂不宜执,鲁季子追庆父,而吴季子释阖庐。此四者罪同异论,其本殊也。俱欺三军,或死或不死;俱弑君,或诛或不诛。听讼折狱,可无审耶!故折狱而是也,理益明,教益行。折狱而非也,暗理迷众,与教相妨。教,政之本也。狱,政之末也。其事异域,其用一也,不可不以相顺,故君子重之也。”这是说,《春秋》治狱主要根据所发生的事情来考察其犯罪的动机。很多事情表面看来相似,但其背后的动机却不同。因此要根据动机来断定其犯罪的轻重。如果断案公正则能使道理更加明白,从而有助于教化。反之,如果断案不公正,则使道理更加昏暗,这样老百姓就会更加迷惑,同时也无助于教化。对于“《春秋》决狱”如何操作,董仲舒还写了《公羊董仲舒治狱》一书,但此书已经佚失。从现存的材料来看,其治理案件的依据即是《春秋公羊学》。如杜佑《通典》六十九卷记载:“时有疑狱曰:‘甲无子,拾道旁弃儿乙养之以为子。及乙长,有罪杀人,以状语甲,甲藏匿乙。甲当何论?’仲舒断曰:‘甲无子,振活养乙,虽非所生,谁与易之!《诗》云:“螟蛉有子,蜾蠃负之。”《春秋》之义,父为子隐,甲宜匿乙。’诏不当坐。”
董仲舒这种通过《春秋》议政、决狱的思想对两汉的政治产生了重要影响。当时遇到很多政治问题,都根据《春秋》来断定是非。如汉昭帝时发生了冒充卫太子的事情,当时城中很多人观看,丞相、御史等大官不知如何处置。京兆尹隽不疑到了后让人把其抓起来。当时有人说,是非还没有弄清楚,先不要处置吧!隽不疑回答说:“诸君何患于卫太子!昔蒯聩违命出奔,辄距而不纳,《春秋》是之。卫太子得罪先帝,亡不即死,今来自诣,此罪人也。”于是就把冒充卫太子的人送到监狱了。当时官僚士大夫在议论政治时在很多时候都引用《春秋》以作为根据,如:
臣闻《春秋》正即位,大一统而慎始也。(《汉书·路温舒传》)
博士徐偃使行风俗。偃矫制,使胶东、鲁国鼓铸盐铁。还,奏事,徙为太常丞。御史大夫张汤劾偃矫制大害,法至死。偃以为《春秋》之义,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存万民,颛之可也。汤以致其法,不能诎其义。有诏下军问状,军诘偃曰:“古者诸侯国异俗分,百里不通,时有聘会之事,安危之势,呼吸成变,故有不受辞造命颛己之宜;今天下为一,万里同风,故《春秋》‘王者无外’。偃巡封域之中,称以出疆何也?且盐铁,郡有余臧,正二国废,国家不足以为利害,而以安社稷存万民为辞,何也?”(《汉书·终军传》)
时匡衡议,以为“王者存二王后,所以尊其先王而通三统也。其犯诛绝之罪者绝,而更封他亲为始封君,上承其王者之始祖。《春秋》之义,诸侯不能守其社稷者绝”。(《汉书·梅福传》)
御史大夫贡禹、博士匡衡以为《春秋》之义“许夷狄者不一而足”。(《汉书·陈汤传》)
(严)助侍燕从容,……上问所欲,对愿为会稽太守。于是拜为会稽太守。数年,不闻问。赐书曰:“制诏会稽太守:君厌承明之庐,劳侍从之事,怀故土,出为郡吏。会稽东接于海,南近诸越,北枕大江。间者,阔焉久不闻问,具以《春秋》对,毋以苏秦从横。”助恐,上书谢称:“《春秋》天王出居于郑,不能事母,故绝之。臣事君,犹子事父母也,臣助当伏诛。陛下不忍加诛,愿奉三年计最。”诏许,因留侍中。(《汉书·严助传》)
以上所引《春秋》多为《公羊》之说。路温舒所说“大一统”显为《公羊传》。徐偃所说“大夫出疆,有可以安社稷,存万民,颛之可也”,本于《公羊传》庄公十九年“大夫受命不受辞,出竟有可以安社稷、利国家者,则专之可也”。终军《春秋》“王者无外”之说则出自《公羊传》隐公元年、桓公八年、僖公二十四年、成公十二年。匡衡所说“诸侯不能守其社稷者绝”中的“绝”也是《公羊传》常用的笔法,如桓公六年说:“陈君则曷为谓之陈佗?绝也。曷为绝之?贱也。”桓公十六年说:“卫侯朔何以名?绝。曷为绝之?得罪于天子也。”等等。“许夷狄者不一而足”则出自《公羊传》文公九年。严助所说“《春秋》天王出居于郑,不能事母,故绝之”则本于僖公二十四年“天王出居于郑。王者无外,此其言出何?不能乎母也”。这只是当时引用《春秋》议论政治的一部分,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春秋公羊学在当时的影响。非独春秋学如此,其余诸经也有着类似的功用。正如皮锡瑞所说:“以《禹贡》治河,以《洪范》察变,以《春秋》决狱,以三百五篇当谏书,治一经得一经之益也。”[4]
董仲舒的春秋学对两汉经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他把阴阳五行思想引入儒家经学之中,不但对春秋学本身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而且对易学、诗学、尚书学、礼学等都有着深远的影响。从董仲舒之后,儒家经学真正成为国家的正统思想,儒家学者也有了通往国家权力机构的正当途径,从而对国家政治产生了重要的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