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资本逻辑下人与自然的关系
2020-01-19李丹丹
李丹丹
(海南师范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海南 海口571158;海南省生态文明研究中心,海南 海口 571158)
重新审慎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尤其是反思资本逻辑下人与自然的关系,成为当今社会面临的现实问题。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人类必须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1]50。人与自然的生命共同体的建构问题以及如何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是我们必须要思考的。
一、人与自然关系的实践性
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是生态文明建设的核心问题。自然界先于人类社会存在,为人类的生存提供必要的生活、生产资料。自然界给人类提供的自然环境,可以是十分有利于生存的环境,如肥沃的土壤、充足的水源、充沛的阳光、广阔的平原等等;也可以是十分艰苦的生存环境,如贫瘠的土地、炎热或极寒的气候,甚至是自然灾害等。人类无论是在利好的条件下,还是在艰苦的条件下,都可以通过改造自然以获得生存发展的条件。在人类的实践活动中,人类与自然共同进化发展,自然不断地被打上人类实践活动的烙印。
不同时代由于人类对自然的认识和改造自然的能力不同,使得人类与自然的关系呈现出来的表征也不同。在原始社会,人类生活完全依赖自然,对自然知之甚少,人类改造自然的能力也几乎是没有的。由此显得自然十分的强大和神秘,人类崇拜自然且畏惧自然。在农业文明时代,人类对自然有了一定的认识,可以使用一些农业工具在一定程度上改造自然,但仍是靠天吃饭,人类的生活生产活动仍然要依靠自然。进入工业文明时代,随着科学技术迅速发展,社会生产力水平得到极大提高,人类对自然的认识越来越深入,改造自然的能力也空前提高。与此同时,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争论也越来越多,如强人类中心论、弱人类中心论、生态中心论等。
“强人类中心论”主要是指近代人类中心主义价值观,是以人类个人的价值偏好作为衡量的价值标准,容易导致人们在追求利益或欲望时,只考虑自身偏好,忽视自然,进而激化人与自然的矛盾。“弱人类中心论”是相对于“强人类中心论”而言,一方面,人类的个体偏好的价值标准是在理性思考下做出的;另一方面,有些学者如生态学马克思主义强调人类中心主义应是建立在人类集体的长远的利益基础之上的。“生态中心论”是与“人类中心论”相对立的,强调自然的价值和权利,认为人类之外的存在物有其不依赖于人类的内在价值,不应只以人类的偏好作为价值标准。
马克思主义生态观是在人类实践活动过程中生成的,认为只有在实践过程中才能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解。“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靠自然界生活。”[2]161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人是自然存在物。人的本质是通过对象存在物表现出来,通过人与对象物之间的关系表现出来。人的对象物即人的自身之外的存在物,包括自然界,也就是说人与自然界之间是相互联系的,通过对象存在物之一的自然界表现人的本质。同时,人作为自然存在物,是受动性和能动性的统一体。人因具有自然力、生命力和创造力,而具有能动性;又由于人是对象性的存在物,受到对象存在物的制约,具有受动性。也就是说人不能为所欲为,人对自然界的利用和改造是有限制的。所以,人要在尊重自然规律的基础之上,发挥能动性,认识自然、利用规律,改造自然,并正确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马克思主义理论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体现了去中心化的趋势,将二者的关系放在社会实践中去确证,在实践中解决人与自然之间的矛盾,达成人与自然的和解。
习近平总书记提出的“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1]50理论,更加体现了人与自然关系的去中心化,十分准确地指明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人类既不是一味地屈服于自然,也不是万物的主宰者。“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1]50理论更加强调人与自然是共生共存、共同发展、和谐统一的关系。人类在开发利用自然的过程中,必须尊重自然、保护自然,维护人与自然之间的动态平衡。
二、资本逻辑下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
资本逻辑下人与自然关系异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困境。“资本不是物,而是一定的、社会的、属于一定历史社会性的生产关系,后者体现在一个物上,并赋予这个物以独特的社会性质。”[3]922所以,资本体现的是生产关系,而且是“资产阶级的生产关系,是资产阶级社会的生产关系”[2]724。资本的本质是追求剩余价值,资本运动的逻辑就是达到资本增殖。资本增殖靠的是活劳动,而劳动是人与自然之间进行物质变换的活动。所以资本增殖,一方面需要活劳动创造价值,一方面需要自然提供物质资源。资本越是不断地增殖,就越需要通过技术提高劳动生产率,最终结果就是人类加强对自然的占有和使用,在生产生活中消耗大量自然资源,最终自然生态平衡被打破了。
由于资本无限增殖的本性,使得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都被纳入资本逻辑之下。所谓资本逻辑,是指“资产阶级社会里以等价交换为原则、以资本逻辑为目的、占统治和支配地位的一种生产、分配和交换体系”[4]839。资本犹如“普照的光”,它把社会生活的一切都纳入其中,资本主导着人与自然、人与人以及人与社会的关系,资本运动的逻辑构成了全社会运动发展的原则。在这“普照的光”下,整个世界无一幸免。就如马克思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所说的,“它迫使一切民族——如果它们不想灭亡的话——采用资产阶级的生产方式;它迫使它们在自己那里推行所谓的文明,即变成资产者。一句话,它按照自己的面貌为自己创造出一个世界”[5]35-36。
在资本逻辑下,人类最关心的是自然的有用性——自然资源可以作为生产的原材料或是直接买卖自然资源以获得利润。人类可以通过利用自然资源以达到资本增殖的目的。在资本面前,人忽视了对自身生存发展所依赖的自然环境的保护,一味地向自然索取资源。生态环境是一个相互联系的有机整体,人与自然之间相互依存、相互影响。经历了上亿年的进化,自然中的每个物种都在生态系统中各司其职,任何一点的破坏,都会影响整个生态系统的平衡。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社会生产力水平不断提高,人类认识自然和改造自然的能力不断加强,看似人类已征服自然,成为自然的主宰者,但作为生态系统中的一环,生态平衡遭到破坏,人类也必将是受害者。“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我们决不能像征服者统治异族人那样支配自然界。”[6]4自然界的报复从未停止,人类在发展中每一次与疫情的斗争都印证了上述事实。
不知从何时开始,野生动物成为人们的消费偏好。消费的原本意义是购买满足人的基本生活需求的商品,消费的对象是商品的使用价值。但是在资本逻辑下,生产与消费的关系异化。一方面,为使资本不断地增殖,就必须要不断地扩大再生产,再生产的规模如果超过市场需求,就会导致生产过剩。为了解决生产过剩,生产者、销售者就要采取措施刺激消费。另一方面,异化劳动导致人和人的类本质相异化,劳动变成人维持自己生存的手段,而不再是体现人的本质的自由自觉的活动,在劳动中人们感受到的不是幸福而是痛苦。异化劳动使得消费成为人们在闲暇时间的主要活动,人们从物质商品的消费中去体验自由和幸福。这种异化消费是建立在人们的虚假需求而不是真正需要基础之上的。当人们沉溺于虚假需求中,不断地通过物质商品的占有和消费填满内心的空虚,同时商家也通过大量的广告宣传,刺激人们的虚假需要,使得消费量大大增加。并且,此时消费活动追求的不再是商品的使用价值,而是交换价值,是一种符号化的消费。异化消费的目的是获得对应的社会地位、名望等。消费中将消费品符号化,赋予了消费品一种有象征意义的社会意义,使得消费品产生了社会价值,可以象征着成功、身份、社会地位等。野生动物的非法捕杀和交易就是众多的异化消费体现之一。食用野味不再单单仅是满足人的口腹之欲,野生动物产品的交易也不再仅仅是商品使用价值的满足,更多的是满足虚荣感,以获得符号或是某种社会认同。
同时,消费刺激生产,只要野生动物的消费市场存在,就必然有狩猎野生动物和贩卖野生动物的行为存在着,一条完整的野生动物的商业链就形成了。由于野生动物携带大量病毒,当生态系统在这样的商业链中被破坏时,自然的报复也就开始了。
一只蝙蝠把咬过的果实丢进了养殖场,被一头猪吃掉了,猪被送到餐厅厨房,处理生猪的厨师和食客握了手,食客感染了病毒,而后病毒随着食客的活动轨迹在全球蔓延,一场恐怖的病毒传播就此展开,这是电影《传染病》的最后一幕。随着经济全球化的发展,交通愈来愈便利,国与国之间、地区与地区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整个世界早已是一个生命共同体。现实已经告诉我们,人与自然的矛盾已经被激化,解决资本逻辑下人与自然关系的困境迫在眉睫。必须要正确认识和处理人与自然的关系,构建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把生态环境的保护必须落到实处,促进生态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有机统一。
三、“生命共同体”的理论内涵与实践路径
(一)“生命共同体”的理论内涵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提出的“生命共同体”理论既是对马克思恩格斯生态思想的继承与发展,也是习近平生态文明思想的基础。其理论内涵十分丰富,主要包含着以下几个方面。首先蕴含着人与自然之间的共生关系。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二者相互依存、相互影响。人与自然在人类的实践活动中进行着物质变换,一方面人类在尊重自然、顺应自然的基础上改造和利用自然,使自然界为人类发展提供物质基础;另一方面,自然在满足人类需求的过程中,也在不断地影响和改变着人类社会的发展。
其次,蕴含着“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的有机统一。生态环境保护和经济社会发展是和谐统一的,良好的生态环境就是强大的生成力,自然界的“绿水青山”是我们追求“金山银山”的基础,“保护生态环境就是保护生产力,改善生态环境就是发展生产力”[7]。转变发展思路和发展模式,保护环境,将生态效益转变为经济效益,要让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有机融合、相互支撑、协调发展。
第三,蕴含着“以人民为中心”的生态观。“坚定走生产发展、生活富裕、生态良好的文明发展道路,建设美丽中国,为人民创造良好生产生活环境”[1]24,通过生态环境保护,还自然以和谐、美好,为人民创造良好的生活生产环境,提供优质生态产品,以满足人民不断增长的美好生活需要。
第四,蕴含着全球生态安全观。在生态环境领域,世界各国和地区是一个统一的有机整体,面对生态危机,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可以独善其身。“生命共同体”理论不仅仅包含着我国生态文明建设,也包含着在推动全球生态环境保护上我们应作出的表率和贡献。国际社会加强合作、共同努力,共建环境美好的人类家园。中国也致力于为全球可持续发展提供中国智慧和中国方案。
(二)“生命共同体”的实践路径
此次全球性的新冠肺炎疫情更加促使我们思考如何突破资本逻辑下的人与自然关系的困境。如何才能实现人与自然的“共生共存、共同发展”,以及构建“生命共同体”的实践路径是什么?
第一,立法先行。建立健全生态文明建设的法律法规体系,逐步推进生态文明建设进入法制化道路。习近平总书记强调,“我们早就认识到,食用野生动物风险很大,但‘野味产业’依然规模庞大,对公共卫生安全构成了重大隐患”[8]12。所以要尽快出台生物安全法,完善现有的野生动物保护法。运用法律手段,全面禁止野生动物的狩猎和交易,革除食用野生动物的陋习,使野生动物的保护做到有法可依、违法必究。当然,完善野生动物保护法,只是推进生态文明建设法治化的一个方面,它还应包括有关自然资源开发利用、环境保护、绿色生产生活等各个方面,依靠法律措施,严守生态环境保护的红线和资源利用的上限,建设好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
第二,加强生态文明教育,使生态文明理念“入脑”“入心”。此次疫情使我们更加深刻地认识到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人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提供着人赖以生存和发展的物质资料,人以何种方式对待自然,自然就会以何种方式反馈人类。所以,更“要像保护眼睛一样保护生态环境,像对待生命一样对待生态环境”[9]。将生态文明教育融入家庭教育、学校教育和社会教育之中,加大生态环境保护宣传教育,提高全社会生态环境保护意识,培养生态公民,使热爱自然、尊重自然和保护自然成为全体人民的价值追求。
第三,变革生活方式。自然是生命之母,人与自然是生命共同体,人类必须应该在敬畏自然、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保护自然的基础上,树立正确的劳动观、需要观、幸福观和消费观,创新绿色生活生产方式,倡导绿色环保消费,摒弃铺张浪费的消费行为,拒绝因满足虚假需求而进行的价值符号式的消费,践行绿色、环保、循环、经济的消费行为,以理性消费代替异化消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