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路视域下的郑和下西洋与明初海洋防御战略
2020-01-18
(山东师范大学,山东 济南 250014)
郑和下西洋是中外交往史上的伟大壮举,在十八大后习近平主席提出“一带一路”倡议,总结“一带一路”倡议的历史经验借鉴,郑和下西洋更是一个绕不开的话题。深入探讨郑和下西洋,无论是对于海洋文化建设和海上丝绸之路的认识,都有极为重要的现实意义。
一、“以海屏陆”的海防实践
明成祖朱棣即位之初,面临着日益严峻的周边形势,他因此感到忧心忡忡。在北部,蒙古贵族的南犯一直威胁着大明政权。永乐初,蒙古贵族的不断南犯,成为明成祖的心腹之患。
15世纪初,西北方强大的帖木儿帝国,一度给明王朝造成很大的威胁。明成祖即位之初,曾遣使往逾帖木儿,责备帖木儿数年不来朝贡之过。帖木儿声称:他要亲自来见明朝皇帝,并让明朝称臣纳贡于帖木儿帝国。经过一番精心的准备后,永乐二年(1405),帖木儿调集了总兵力达40万之众的步兵和骑兵,挥师东来进攻明朝。由于路途遥远,供给困难,帖木儿在途中病死。这次战争的威胁暂时解除。
在东南沿海,海疆形势也日益严峻,一是倭寇活动猖獗,严重危害了沿海人民生命财产的安全。例如,在山东,永乐四年(1406),倭寇袭破宁海卫,梵杀劫掠,无恶不作;随后,倭寇侵入桃花匣寨,沙门岛一带被劫掠。在浙江,永乐二年(1404),对马、壹岐等岛的倭寇劫掠穿山所,百户马兴战死;同时,大谢、桃渚、赤坎、胡守巷诸处,也遭到了倭寇的焚劫。二是中国和东南亚沿海海盗势力强大,严重影响了明王朝与海外诸国的交通往来。如海盗陈祖义,本是广东人,洪武年间因犯事带领全家逃亡到旧港,聚众为盗。他们占据着通往南洋诸国的海上交通要道,“甚是豪强,凡有往回客商,就便劫夺财物。”[1]此外,一些海外商人为了谋取利润,聚集中国沿海海岛,从事亦商亦盗活动,明成祖即位几个月后,“使臣有还自东南夷者言,诸番夷多遁居海岛,中国军民无赖者,潜与相结为寇。”[2]三是中国与某些东南亚国家关系紧张。最为突出的就是与安南(今越南)的关系。洪武时期,安南不断骚扰中国边境。出于保境安民的需要,明太祖朱元璋对安南的侵略性行为仅止于“以书诏责”的程度。但安南却置若罔闻,并变本加厉。安南丞相黎季嫠通过兵变夺取政权后,对外大肆推行扩张政策,除了入侵占城、真腊等邻国外,还不时进入广西思明府和云南宁远州等地掠夺财物,甚至诱杀明朝派往的使节。东南沿海动荡不安的形势,向明朝提出了严重的挑战。
紧张的周边形势,势必影响到明朝政权的稳定。如何制定富有成效的国防战略,摆在了明成祖的面前。明成祖起家于北方,北部边防的安全就成为头等重要的大事。这可从后来的实施中得到明证。他把首都迁至北京,在很大程度上是为了北部边防。他在位22年间,五次率大军远征漠北,最后病逝于榆木川征战途中,将相当多的精力用在了对付蒙古部落的威胁上,可谓全力以赴,死而后已。但是,东南沿海的动荡局势同样不容忽视。因此,要集中精力于蒙古部落,全力解除北方威胁,就必须要保证东南沿海有一个安定的局面,解决海防危机。
鉴于此,明成祖很快制定了一条稳定东南沿海局势的进取方针,一方面加强海防建设,防御倭寇和海盗的侵扰,一方面推行和平外交方针,派遣使者出使海外诸国,廓清海道,恢复与周边国家的友好关系,最终实现海洋和平,维护大明政权的国家利益和安全。这是一条“以海屏陆”,从近海到远洋的海防战略方针。郑和下西洋,就是这一海洋防御方针的重要实践。
二、清除海上隐患,维护海路畅通
强大的海防不仅要防卫陆地和沿海,更要深入远洋。自永乐三年(1405)至宣德八年(1433),郑和率领庞大的舰队,七涉重洋,“涉沧溟十万余里”,忠诚的执行了明成祖部署的远洋海防重任。舰队在我国东南沿海、南海、印度洋沿岸各国、以及帖木儿国的后方进行海上巡逻,招抚流民,打击海盗,廓清了中国与海外诸国的海上交通路线。郑和下西洋体现的海洋防御战略。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得以体现:
第一,郑和船队规模庞大,武备精良,组织严密,适合海上航行和作战。强大的海上武装力量是有效实施海洋防御的坚实基础。明成祖和郑和都深刻地认识到了这一点。明朝十分重视郑和团队的建设。据记载,郑和船队每次远航,共“统率官校旗军数万人,乘巨舶百余艘”[3]。其中船队主体一般由大、中号宝船组成,“共六十三号,大船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中船长三十七丈,阔一十五丈[4]201。宝船“体势巍然,巨无与敌,蓬帆锚舵,非二三百人莫能举动。”[4]182武装官军的军事素质和战斗力不同凡响,是久经战火锤炼的精锐之师,“品品之神,蛟龙走,兔虎奔。”[4]99
郑和船队武器装备十分精良。每艘战船配有各种武器装备,有火箭、喷筒、碗口镜、大发贡、大佛机等火器和钩镰、砍刀等一些冷兵器,这虽是旧兵器,但数量颇巨。船队还使用了一些新兵器,如“赛星飞”,这是兵器史上关于水雷雏型出现的最早纪录。该兵器“像一条鞭子,约八尺多长,中有八节,能收能放,可卷可舒,中间都是火药、都是铅弹子,随手一伸,其火自出,疾如流星。”[5]
郑和船队组织严密,能攻能守。郑和船队中的船只各有名称,有的叫“宝船”“宝舟”“龙舟”,有的叫“海舶”“海船”,有的称为“巨舶”“大舶”“巨艇”,等。每种类型的船只又有排序,有一、二、三……等号,井然有序。郑和船队共有宝船、马船、粮船、坐船和战船五种类型,其用途各异。宝船主要用作指挥舰;马船和粮船是后勤舰,用于输送武器和军粮;坐船是船队中搭载安营扎寨人员的主要船只:战船是专司护航的快速舰,用于水战。船队还有具体而严密的航行编制:“每日行船,以四‘帅’字号船为中军帐,以宝船三十二只为中军营,环绕帐外。以坐船三百号分百号分前、后、左、右四营,环绕中军营外。以战船四十五号为前哨,出前营之前。以马船一百号实其后,以战船四十五号为左哨,列于左,人字一撇,撇开去如鸟舒右翼。以粮船六十号从从前哨尾起,斜曳开到右哨头止。又以马船一百二十号实丁中。以战船四十五号为后哨留后,分为二队如燕尾形。马船一百号当其前,以粮船八十号从左哨头起,斜曳到后哨头止,如人有左助。又以马船一百二十号实于中。昼行认旗帜,夜行认灯笼。务在前后相维,左右相挽,不致疏虞。”[6]
由此可见,郑和船队是一支具备远洋航行和作战舰队,具有强大的战斗力。郑和船队下西洋,从江苏沿海浩浩荡荡地经浙江、福建、广东沿海南下,每次都配以如此强大的军事阵容。这势必加强了南方沿海地区的防御力量,对倭寇起到了震慑作用,迫使倭寇对浙江以南沿海的骚扰有所收敛,有效地阻止了倭寇南下和南洋海盗集团勾结入犯的可能性。同时,郑和船队航行于南洋海域,对海上的敌对势力也会产生巨大的威慑作用,收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功效。
第二,郑和船队抚剿并用,打击海盗,廓清了海上交通路线,减少了海上不安定因素。海盗的肆意横行,是影响中外海上贸易和海防安危的不利因素。对此,郑和船队恩威并用,予以打击,廓清了海上交通路线,维护了海上丝绸之路的畅通和海防的安全。
永乐五年(1407),郑和在下西洋中遇到了盘踞在爪哇一带的海寇陈祖义。郑和欲对其招抚,陈祖义置之不理,阴谋派兵劫掠郑和船队。当地的副首领施进卿为人持证公允,向郑和报告了陈祖义的拙劣技倆和阴谋诡计。郑和警觉,立即做好迎敌准备,一举歼灭了陈祖义的海盗集团。这次军事行动的胜利,保障了南海的安定和航道畅通,“由是海内振肃”。
永乐七年(1409),郑和船队驶至锡兰山,其国王亚烈苦奈儿依仗有一支规模不小的海上武装从事海盗活动,肆意劫夺过往商船,周边小国大多敢怒而不敢言。针对这种恶劣行径,郑和首次下西洋经过锡兰山国时,就曾劝诫亚烈苦奈儿放弃海盗行径,安邦恤民。亚烈苦奈儿不思悔改,阳奉阴为,还阴谋加害郑和。郑和敏锐察觉,就转访他国。回国后,郑和向明成祖汇报了这一情况。在明成祖的支持下,郑和于第三次下西洋回程途中再往锡兰山。郑和仍希图以和平方式招抚他,但亚烈苦奈儿没有接受郑和的建议,而是纵容其子纳言到船队索要货物。在屡遭拒绝后,亚烈苦奈儿竟发兵攻打船队。经过一番苦战后,郑和军队生擒了亚烈苦奈儿并将其带回国,明成祖对其严厉批评后仍将其释放回国,亚烈苦奈儿感激万分,表示悔改从新,不再从事海盗行径。此后印度洋沿海的局势逐步好转,商船日渐增多,海上贸易日益恢复,丝绸之路由此畅通。
第三,郑和船队从海上牵制安南,有力地配合明成祖征讨安南之役,稳定祖国南疆局势。朱棣即位后,安南推行的扩张政策,已经造成四邻包括中国南方地区的动荡不安。永乐初,安南向南侵略占城,向北入侵广西。不久,又将扩张矛头指向云南边境。明成祖对安南的这种侵略扩张行径极为愤慨,向安南国王黎季嫠、黎苍父子发出了严正警告。面对明成祖的指贾,黎季嫠阳奉阴违,表面上宣布要退还明王朝土地,并要还位于前国王孙陈天平。但当明军护送陈天平进入安南境内后,竟遭到安南军队的截杀。这促使明成祖决心解决安南问题。永乐四年(1406)七月,明成祖命成国公朱能、西平侯沭成、新城侯张辅率大军讨伐安南。第二年五月,捕获了黎季嫠父子,黎氏政权瓦解。
郑和船队首航之时,恰是在征讨安南的前夕,而返航则正是安南之役取得完全胜利之时。从郑利船队的行踪上来看,郑和船队有配合明军讨伐安南,并防备黎氏南窜占城的目的。郑和船队是永乐三年七月自苏州刘家河沿海行至福建,等候冬季风的到来。第二年初,又从福建五虎门出发,首达占城。到达占城的时间没有明确的记载,但从占城抵达爪哇的时间是在永乐四年六月底。当时,从虎门出发,顺风十昼夜可以抵达占城。可见,从永乐四年初至六月底,在长达四五个月的时间里,郑和船队一直游戈在安南、占城一带海域,并较长时间停留在占城。这是郑和船队在向安南显示威慑力量的一种方式。其目的在于分散安南精力,保护占城,使其免受安南人侵犯。当张辅等将领率大军进攻的前夕,郑和才离开占城。郑和返航回到福建,是在第二年八月,安南之役胜利结束之后。由此可见,郑和首次下西洋,有从海上牵制安南的使命。
可见,明成祖通过派遣郑和下西洋,适时有效地进行远洋防御,畅通了海道,除加强了本国的海防,还维护了东南亚、南海等海域的和平,为中外交通和海上丝绸之路的畅通奠定了坚实基础,做到了“海道由是而清宁,番人赖之以安业。”
三、“以德睦邻”的海洋外交战略
海防是一个主权国家为维护海洋利益而必须要采取的措施,包括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手段。海洋的和平和海路的畅通是一个国家发展与海外邻国友好关系的前提,而友好邦交关系的建立也会有利于维护持久的海洋和平,从而为本国内部政权的巩固营造良好的国际环境。明成祖深知“四夷顺则中国宁”的道理,制定了“以德睦邻”的和平外交政策,并派郑和下西洋将之付诸实施,积极改善同海外诸国的关系。郑和不辱君命,通过灵活多变的外交手段,通好海外诸国,以和睦的中外关系为纽带,有效地实现和维护了海洋和平,巩固了明朝海防安全,也保障了海上丝绸之路的畅通。
1.坚持以和为贵
明成祖即位后,在对外关系中实行一种“循理安分,勿得违越;不可欺寡,不可凌弱;庶几共享太平之福”[4]8的方针,与各国睦邻友好。郑和在下西洋中,格守圣谕,始终把相互尊重、和平共处作为发展与各国外交关系的前提。他采取公允的立场,调解海外诸国冲突,使之和睦相处。郑和全力调解满刺加和暹罗之间的矛盾就是一个很好的佐证。满刺加,原名五屿,起初并非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而是受制于暹罗,每年都要向暹罗国进贡金银4 000两,否则就会受到征伐。常年的进贡,给满刺加的百姓带来沉重的负担,人民怨声载道,无以相告。永乐七年,郑和出使其国,正式宜布了满刺加王国的建立,并建碑立界,以为凭证,从此满刺加不再隶属于暹罗。宣德六年(1431),满刺加又派遭使臣向明廷哭诉了暹罗侵扰之事,明廷即派郑和出使两国。郑和在远航中,数次往返两国之间,积极调和两国的矛盾,言词恳切,委婉感人,最终使两国化干戈为玉帛。
2.坚持以诚信为本
明成祖对待海外诸国。“一皆遇之以诚”。郑和在下西洋中,忠诚地贯彻了这一原则。郑和第四次出使时,访问了爪哇。当时,旧港是爪哇的属地,而满刺加国妄图将其据为己有。迫于国力的弱小,满刺加就“峤朝命索之”,企图借用明朝压迫爪哇。爪哇国王“甚疑惧”。明了情况后,郑和郑重指出:这是无中生有,明廷“推诚待人,若果许之,必有赖谕”,这是“小人浮词,慎勿轻听”。彻底消除了国王的疑惧。郑和以诚信为本,不仅调解了两国间的矛盾,而且促进了这一地区的和平与安宁。
3.坚持宽大为怀的原则
明成祖在发展与海外诸国的关系时,处处显示大明王朝宽大为怀的大国风范。这在处理爪哇西王杀害中国官兵的事件即有鲜明的体现。郑和在第一次下西洋时,曾出使爪哇国。当时,爪哇发生内战,西王与东王兵戈相见,互相残杀。此时,郑和使团部分成员经过东王的国土,并在此进行贸易。西王没有弄清情况,就武断行事,杀害了170多名中国人。面对这种第一次出师不利的情况,郑和保持冷静,讯明情况,知道这是一场误杀后,就禀明明成祖,明成祖责令西王谢罪,并赔偿黄金6万两。西王迫于国力所限,只献金1万两。明成祖在维护国家主权与尊严的前提下,以宽容的精神,不再计较此事,“欲其畏罪而已,宁利其金耶?”[7]爪哇西王感恩戴德,此后年年入贡。
明成祖“以德睦邻”的海洋外交战略的贯彻执行,树立了明朝在海外诸国中的威信,为海洋和平的稳定和海防的安全增加了有利筹码。
四、厚往薄来与海禁政策的作用与局限性
明成祖派遣郑和率领庞大的舰队,适时有效地实施海洋防御战略,认真贯彻执行以德睦邻的和平外交政策,不仅有效地解除了来自海洋的威胁,实现和维护了海洋的和平,加强和巩固了海防,而且促成了明朝与海外诸国友好关系的建立和发展,树立了大明王朝天下共主的形象。但是,明成祖的海洋战略是有弱点的,首先是缺乏“海洋经济意识”。
第一,郑和船队在海外贸易中重义轻利,厚往薄来,将与外国贸易当做推行政治交好的手段来使用。明成祖始终抱有”帝王居中,抚驭万国,当如天地之大,无不覆载”的政治观念。为了实现这种政治抱负,明成祖在与海外诸国的交往中,处处显示“重义轻利,厚往薄来”的家长式的慷慨大度。从一定意义上说,明成祖派遭郑和下西洋,采取有效措施加强海防,维护海洋和平,最终目的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建立以明朝为中心的天下共主的国际间的太平盛世。因此,明成祖的海洋战略思维,必然潜意识地受到这种观念的影响。而郑和船队在海外贸易中也的确坚持了这种原则。郑和在下西洋的过程中,代表明朝皇帝宣谕海外诸国到明朝贡,且“奉贡之物,不必过厚,存其诚敬可也。”郑和船队“多资金币”,每到一地,就代表明成祖向当地国王、酋长赠送各种丰厚的礼品。在南亚和东南亚一带,郑和还将大批物品遍施名刹佛寺,给予各国宫中,其物品种类之多,数量之大,着实令人惊叹不已。这种外交原则,在政治上有利于推动朝贡贸易的发展,维护海洋和平,满足明成祖天下共主、四方来朝的虚荣心;在经济上,也曾给明廷带来一定的经济利益,正如严从简所说:“自永乐改元,遣使四出,诏谕海番,贡献毕至,奇货重宝,前代所希,充溢库市,贫民承令博买,或多致富,而国用亦羡裕矣。”[8]但这种不等价交换原则违背了经济规律。长此以往,势必造成国库空虚,难以持久,从历史发展的角度来看,不利于中国海洋事业的持续发展。
第二,郑和下西洋是明成祖厉行“海禁”政策的特殊工具。明成祖即位后,为了巩固和加强海防,继承祖制,也实行了“海禁”政策,海禁政策在明初对于防范倭寇与海盗勾结侵扰中国沿海、维护沿海居民生命及财产安全起到了一定作用,但禁止民间私商的航海贸易,也严重的影响了中外民间的经济往来。明成祖派郑和下西洋,实质上是在推行垄断性的官方朝贡贸易,限制和打击了东南沿海的民间海上贸易。从这个意义上说,郑和下西洋是明成祖厉行“海禁”政策的特殊工具。“海禁”政策,是一种放弃海洋经济利益的海防政策。历史的发展证明,海禁政策对后世产生了机为深远的负面影响。“海禁”政策的实施,不仅严重阻碍了中外民间经济文化交流,延缓了国人走出海外寻求发展的步伐,同时也影响到了海防的安全。嘉靖年间的倭患以及明后期西方殖民者占领东南亚诸国后不断威胁东南沿海就是很好的明证。
强大的经济实力是海防的坚强后盾,很难想象放弃海洋经济利益的海洋防御战略以及海禁政策,能够建设和巩固强大的海防,实现海上安全和海路畅通。郑和下西洋航海活动戛然而止就是很好的明证。明朝希望依靠天朝的权威和传统的礼仪来实现海洋和平,是难以持久的。郑和七下西洋,以德睦邻,是以强大的军事威慑为后盾的。尽管这种“耀兵异域”,不是用兵,但其威慑之力足以使当时落后于中国的海外诸国产生畏惧心理。加以“厚往薄来”的利益驱使,这些海外国家与明朝建立名义上的“宗藩”关系。因此,当明朝实力衰落后,明成祖建立的海洋和平局势就成为没有根基的空中楼阁,当“郑和之战舰,由南洋撤回时,诸小国及散居各处之岛屿,亦皆立即瓦解,而恢复其往昔互相内讧之状态焉。”[9]
五、历史启示与反思
海洋是濒海国家的门户,国家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都与海洋息息相关,“欲国家之富强,不可置海洋于不顾。财富取之海,危险亦来自海上。”[10]因此,“在整个历史上,控制海洋是决定一个国家的领导地位和繁荣的主要因素。”[11]当今世界已进入海洋时代,随着科技的迅猛发展,海洋已成为实施“以海制陆”战略的主阵地。历史是一面镜子。透析明朝初期的海洋防御战略,展望今天的海防事业,会得到许多有益的启示与反思。
首先,要树立海洋防御的海防观。由于政治、经济、自然环境等多种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古代中国形成了重陆轻海的传统国防观。受这种传统观念的影响,中国历代统治者在面临海上威胁时,习惯于采用海岸防御甚至是陆地防御的策略,忽视远洋海上作战能力的加强和发展。而明成祖派郑和下西洋,实施了远洋防御的策略,并取得了预期效果。因此,今天的海防建设,必须以海洋防御观为指导,重视远洋防御,控制海权,维护海洋权益。
其次,强大的经济实力是推行海洋战略防御和海上丝绸之路安全的强有力保障,明朝经过朱元璋30年的励精图治,至明成祖上台后,国家经济实力大力增强,郑和下西洋数万人的物资得到强有力的保障,多次下西洋开支耗费巨大,同时,郑和船队远行各国,每到海外一处,都有各种贸易活动,琳琅满目的中国商品对海外各国形成了强大的吸引力,各国统治者和广大民众都认为与明朝贸易往来的有利可图,愿意发展和稳固与明朝的关系,这也形成了明朝海上安全和保障海上丝绸之路畅通的积极因素。
再次,要建设强大的海军。强大的海上武装力量,是有效实施海洋防御的坚实基础。郑和船队规模庞大,气势磅礴,战斗力在当时世界上是首屈一指的,这为郑和舰队在浩瀚大海上进行远洋作战提供了有利条件。因此,要有效地保卫海防,维护国家海洋主权,必须建立一支强大的海军。
最后,要奉行以德睦邻的外交政策,运用非武力方式解决海上争端,为海防建设赢得良好的和平环境。郑和下西洋是明朝以德睦邻外交政策的完整实践,并通过这一政策的实施,与海外诸国建立和发展了友好关系,共同维护了海洋和平,为国内海防建设和政权的巩固营造了良好的周边环境。这种以和平外交加强海防的战略思维,对今天的海防事业仍有积极的借鉴意义。
郑和下西洋也可以说是中国历史上海洋防御由陆上和沿海防御向远洋防御的一次宝贵尝试,无疑是成功的。然而由于明朝仍处于政治上高度专制集权和经济上闭塞的小农经济体制,这种海防形式并未能持续下去,最终导致了近代备受列强凌辱的恶果。总结历史经验,要把远洋海防意识和海防建设结合起来,守护和利用好丰富的海洋资源加快发展,为“一带一路倡议”全面实施奠定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