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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时期诸葛亮的名将形象

2020-01-18瞿安全

湖北文理学院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名将诸葛亮

瞿安全

(湖北文理学院 三国历史文化研究所,湖北 襄阳 441053)

《孙子兵法·始计篇第一》指出,兵者存亡之道,又系诡道,故为将者必备智信仁勇严五种素质,智为第一。本篇讨论的名将,亦偏重于此。先秦时期主要有太公,孙武和吴起(二者常并称为孙吴或吴孙),司马穰苴,白起,乐毅,廉颇等人。西汉有韩信,卫青,霍去病等,东汉有吴汉,马援等,不少人还著有兵法。经过品评,先秦两汉的名将系列也在形成和调整中。六朝时期,被推为名将第一层次的主要是太公,孙吴和韩白。

六朝时期名将系列最值得注意的是:韩信或韩信、白起并称,跃居第一层次,与太公和孙吴鼎足而三,成为名将的最高象征或代名词。六朝人心目中的名将,论频率和知名度,韩白似乎还胜过太公和孙吴。此期常称韩白重生,明显多于称孙吴重生,称太公重生似乎最为少见。其余先秦两汉名将,乐毅、廉颇等似乎可以列为第二层次,其他层次则似乎不太明晰。

诸葛亮自比武将,研习兵法,显然身在末世,准备用武平乱。他自比乐毅的原因,除了可能认同其道家因素,欣赏其才能之外,还可能羡慕其际遇,仰慕其贤德。乐毅忠诚方面亦无需多言。诸葛亮为后主所作北伐诏书云“王者之兵,有征无战,尊而且义,莫敢抗也,故鸣条之役,军不血刃,牧野之师,商人倒戈。”[1]895显然认同先秦以来诸家反思战争之论。对曹操当年在徐州的残暴行径,诸葛亮应该印象深刻,无法忘怀。因此他虽有志用武,内心却坚守不得已而用之这一原则,即用兵节制,这可能也是他认同乐毅的深层原因。

诸葛亮自比乐毅,在某些方面得到了六朝时人的认同。

一是君臣际遇方面。刘葛相遇,六朝时期已经成为君臣知遇的典范和佳话,屡见提及和比附。而且,六朝人认为刘葛相遇,不亚于燕昭王之与乐毅。如吴人张俨《默记·述佐篇》即称刘葛之间“君臣之接,信于乐毅”。东晋安帝时朝廷讨伐桓玄,刘牢之率北府兵出征。桓玄派人劝降刘牢之,以功高招祸和君臣难遇为切入点,称“自古乱世君臣相信者有燕昭乐毅、玄德孔明”[2]2190。前秦苻坚信任王猛,委以重任,并引管乐葛三人为例,足以说明三人际遇相近。《资治通鉴》卷一○三,晋纪二十五,简文帝咸安元年(371年)十二月条:

秦车骑大将军王猛,以六州任重,言于秦王坚,请改授亲贤;及府选便宜,辄已停寝,别乞一州自效。坚报曰:“朕之于卿,义则君臣,亲逾骨肉,虽复桓、昭之有管、乐,玄德之有孔明,自谓逾之。”[3]

二是用兵节制方面。《晋书》卷三十四《羊祜传》:

祜以孟献营武牢而郑人惧,晏弱城东阳而莱子服,乃进据险要,开建五城,收膏腴之地,夺吴人之资,石城以西,尽为晋有。自是前后降者不绝,乃增修德信,以怀柔初附,慨然有吞并之心。每与吴人交兵,克日方战,不为掩袭之计。将帅有欲进谲诈之策者,辄饮以醇酒,使不得言。人有略吴二儿为俘者,祜遣送还其家。……吴将陈尚、潘景来寇,祜追斩之,美其死节而厚加殡敛。景、尚子弟迎丧,祜以礼遣还。吴将邓香掠夏口,祜募生缚香,既至,宥之。香感其恩甚,率部曲而降。祜出军行吴境,刈谷为粮,皆计所侵,送绢偿之。每会众江沔游猎,常止晋地。若禽兽先为吴人所伤而为晋兵所得者,皆封还之。于是吴人祜与陆抗相对,使命交通,抗称祜之德量,虽乐毅、诸葛孔明不能过也。[2]

又东晋伏滔《徐州都督王坦之碑铭一首并序》:

寻迁使持节三州都督北中郎将,徐、兖二州刺史。……君乃投夙驾,即镇淮、徐。其为政也,推至公,布诚心,明甄劝,振义风,将引群才,虚衿日昃。约法崇信,练真荡伪。善之所存,台隶尽其心。化元所被,幽荒引其领。惠既沾而物怀,令未周而无犯。故淮、岱之人,靡然向风,邻境仰流,边虏思顺。忠武之在渭南,巨平之镇襄沔,方之德政,异代同规矣。[4]182-183

又《三国志》卷三十五《诸葛亮传》注引《蜀记》载郭冲五事之五:

魏明帝自征蜀,幸长安,遣宣王督张合诸军,雍、凉劲卒三十余万,潜军密进,规向剑阁。亮时在祁山,旌旗利器,守在险要,十二更下,在者八万。时魏军始陈,幡兵适交,参佐咸以贼众强盛,非力不制,宜权停下兵一月,以并声势。亮曰:“吾统武行师,以大信为本,得原失信,古人所惜;去者束装以待期,妻子鹤望而计日,虽临征难,义所不废。”皆催遣令去。于是去者感悦,愿留一战,住者愤踊,思致死命。相谓曰:“诸葛公之恩,死犹不报也。”临战之日,莫不拔刃争先,以一当十,杀张合,却宣王,一战大克,此信之由也。

难曰:臣松之案:亮前出祁山,魏明帝身至长安耳,此年不复自来。且亮大军在关、陇,魏人何由得越亮径向剑阁?亮既在战场,本无久住之规,而方休兵还蜀,皆非经通之言。孙盛、习凿齿搜求异同,罔有所遗,而并不载冲言,知其乖剌多矣。[1]

朱大有先生认为,与前四事一样,此事或有历史依据,亦不免夸大失实。如明帝亲征至长安,魏军多达三十万之众之类,裴难有合理之处,但说诸葛亮无久住之规,则为失实。此事反映诸葛亮注重信义,且息兵省粮,爱惜民力[5]61-65。元人郝经认为裴松之所指细节包括地点不实,是为有理,而“更兵番下,而亮不失信,御众之道也。故众为尽其死力,而亦以为不然,非也”[6]2479。王鸣盛认为,兵役调发不能实数,必留后手以备不测,魏晋常尽数调发,“惟孔明不然。一蜀之大,兵多不过十二万,孔明所用八万,常留四万,以为更代。蜀之强,以孔明不尽用之。及其亡尚有十万二千,数年之间所折不过二万耳。”[7]298

诸葛亮虽多次用兵,南征有理有节,北伐亦避免穷兵。对内注意休养生息,保障民生,“用民尽其力而下不怨”[1]934。所以陈寿总结说:“孟轲有云:‘以逸道使民,虽劳不怨;以生道杀人,虽死不忿。’信矣!”[1]931清人何焯认为陈寿此语“申明其真王者之师也。”[6]2490对外注意安定边境,怀柔远人,而且军纪严明,决不扰民。西晋张辅《名士优劣论》称诸葛亮行军,“路不拾遗,毫毛无犯”。他屯兵五丈原,“耕者杂于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1]925西晋袁准也指出“及其兵出入如宾,行不寇,刍荛者不猎,如在国中。……兵出之日,天下震动,而人心不忧。”据此数例,诸葛亮、羊祜二人用兵节制,对内对外多有德政,尽可能避免不必要的流血牺牲,此类举动应该就是传颂不绝的乐毅之风,陆抗将三人并称,可谓有识。至东晋,诸葛亮、羊祜又成为用兵节制的典范,伏滔称颂王坦之,即以二人作比。

至于功业和才能方面,虽有人比较诸葛亮与乐毅,结论似乎并不明确。《三国志》卷三十五《诸葛亮传》注引张俨《默记》,其《述佐篇》曰:

……今仲达之才,减于孔明,当时之势,异于曩日,玄德尚与抗衡,孔明何以不可出军而图敌邪?昔乐毅以弱燕之众,兼从五国之兵,长驱强齐,下七十余城。今蜀汉之卒,不少燕军,君臣之接,信于乐毅,加以国家为唇齿之援,东西相应,首尾如蛇,形势重大,不比于五国之兵也,何惮于彼而不可哉?夫兵以奇胜,制敌以智,土地广狭,人马多少,未可偏恃也。[1]

张俨认为吴蜀联兵,形势并不弱于乐毅之燕,所以诸葛亮完全可能出兵制胜,超过乐毅。但这只限于可能,而且重心在于论证诸葛亮之才胜过司马懿,没有正面比较他与乐毅。

西晋张辅认为诸葛亮超过了乐毅。《晋书》卷六十本传云:“又论魏武帝不及刘备,乐毅减于诸葛亮,词多不载。”兹再引西晋张辅《名士优劣论》:

乐毅、诸葛孔明之优劣,或以毅相弱燕,合五国之兵,以破强齐,雪君王之耻,围城而不急攻,将令道穷而义服,此则仁者之师。莫不谓毅为优。余以为五国之兵,共伐一齐,不足为强;大战济西,伏尸流血,不足为仁。夫孔明包文武之德,刘玄德以知人之明,屡造其庐,谘以济世,奇策泉涌,智谋从横,遂东说孙权,北抗大魏,以乘胜之师,翼佐取蜀。及玄德临终,禅登大位,在扰攘之际,立童蒙之主,设官分职,班叙众才,文以宁内,武以折冲,然后布其恩泽于中国之民。其行军也,路不拾遗,毫毛不犯,勋业垂济而陨。观其遗文,谋谟弘远,雅规恢廓,己有功则让于下,下有阙则躬自咎,见善则迁,纳谏则改,故声烈震于遐迩也。孟子曰:闻伯夷之风,贪夫廉!余以为睹孔明之忠,奸臣立节矣。殆将与伊吕争俦,岂徒乐毅为伍哉![8]317-318

此文始称诸葛亮“包文武之德”,却只强调其用兵节制,军纪严明,没有正面肯定其用兵之能,也没有正面比较诸葛亮与乐毅二人的才能和功业。此后转说诸葛亮修身治国,教化大行,而且忠诚过人,所以远胜乐毅。这种比较并不合理,因为乐毅并未担任治国之任。至于忠诚方面,乐毅亦未必逊于诸葛亮。两晋之际刘弘命李兴为文纪念诸葛亮,也说他超过乐毅,表现在“夷吾反坫,乐毅不终,奚比于尔,明哲守冲。”[1]936-937以乐毅未能终其功业,反证诸葛亮超过乐毅,似乎有失公允。

在六朝有限的史料中,乐毅与诸葛亮不断被提及,但二人相提并论,多指际遇与贤德,而非才能和功业,后一方面的比较和分析似乎不够充分,结论也似乎缺乏说服力。

诸葛亮从荆入益,治国尚能有所作为,用武不免捉襟见肘。其实,诸葛亮在非常有限的条件下,南征获得成功,北伐来去自如,基本掌握主动权,而且屡有收获,退军亦因军粮匮乏而非兵败,已经充分显示了其军事才能[9]234-243,[10]。一千多年聚讼纷纭,学界今天似乎倾向认同这一点。

六朝时期,对诸葛亮的名将形象大致有几种看法。其一是赞赏其长于治军,其二对其用兵颇有争议,或指出其奇谋为短,或肯定其用兵之长。

鉴于蜀国兵源既少,兵役较重,诸葛亮采取精兵政策,加强训练,以质取胜,注意制度建设,严明军纪,保障后勤。此外,充分发挥长于巧思的优点,改进军事装备和运输工具,如连弩冲车,木牛流马等,又有筩袖铠帽,二十五石弩射之不能入,辗转流传至刘宋,犹为皇室禁军装备[11]2190。《三国志》卷三十五《诸葛亮传》载,建兴六年(228年)春诸葛亮第一次北伐,“戎陈整齐,赏罚肃而号令明”。建兴十二年(234年)秋蜀军撤退,司马懿视其营垒,称其为天下奇才[1],恐怕是肺腑之言。陈寿肯定诸葛亮“于治戎为长”。由魏入晋的袁准大致与陈寿同时,所著《袁子》指出其治军有方。又西晋傅玄亦称其“御军有法”[12]132。东晋张望有《江州都督庾翼碑铭一首并序》:

虽诸葛渭南之师,亚夫细柳之整,方之篾如也。[6]180

诸葛亮得与周亚夫对举,成为治军典范。《世说新语·方正第五》“诸葛亮之次渭滨”条注引《晋阳秋》亦称其“善抚御,又戎政严明”[13]249。又《隋书》卷七十《杨玄感传附李子雄》载:

子雄(按《北史》卷七十四本传作李雄)明辩有器干,帝甚任之。……俄而复职,从幸江都。帝以仗卫不整,顾子雄部伍之。子雄立指麾,六军肃然。帝大悦曰:“公真武侯才也。”

综上所引,六朝时人一致肯定诸葛亮长于治军。[13]

《三国志》卷三十五《诸葛亮传》记载西晋武帝泰始十年(274年)二月陈寿上《诸葛亮集》表论诸葛亮用兵:

当此之时,亮之素志,进欲龙骧虎视,苞括四海,退欲跨陵边疆,震荡宇内。又自以为无身之日,则未有能蹈涉中原、抗衡上国者,是以用兵不戢,屡耀其武。然亮才,于治戎为长,奇谋为短,理民之干,优于将略。而所与对敌,或值人杰,加众寡不侔,攻守异体,故虽连年动众,未能有克。昔萧何荐韩信,管仲举王子城父,皆忖己之长,未能兼有故也。亮之器能政理,抑亦管、萧之亚匹也,而时之名将无城父、韩信,故使功业陵迟,大义不及邪?盖天命有归,不可以智力争也。[1]

传评重申此论:

然连年动众,未能成功,盖应变将略,非其所长欤![1]

陈寿论诸葛亮长短,并非挟私报复,这一点早经学人辩证。他分析诸葛亮武功有限,承认客观条件的限制:一则将遇良才,对手亦为人杰;二则天命有归,不可相争——这两条显然因其身在西晋,不得不为尊者讳;三则称蜀汉攻守异体,众寡悬殊,且时乏名将。不过,陈寿并未对这些条件及形势作全面深入的分析,包括魏蜀各项条件的对比,具体战役的胜负,以及双方将领的军事才能等,似乎稍嫌浅显。陈寿最终断定诸葛亮将才逊于治才,且作为将领,治军又胜于用兵。将略不足,奇谋为短,故而难有作为。惋惜诸葛亮不得名将如韩信辅佐,而评曹操“该韩、白之奇策”,则诸葛亮用兵不如韩白,显而易见。诸葛亮自比管仲,陈寿评为管萧之亚;他自比乐毅,陈寿却未作任何评析,亦未相比前代名将。而且,陈寿还明确指出,曹魏名将张郃“识变数,善处营陈,料战势地形,无不如计,自诸葛亮皆惮之。”[1]527“连年动众,未能有克”一语已经表明,陈寿的评判标准仍偏重于最终结果和外在事功如开疆拓土等。不仅陈寿如此,后来持相似结论者不管出于惋惜,还是轻视,同样依据外在事功的标准,即诸葛亮武功有限。

袁准著作《袁子》称赞诸葛亮治国之能,用兵方面,则称其长于治军而拙于用兵。《三国志》卷三十五《诸葛亮传》注引《袁子》:

袁子曰:……其用兵也,止如山,进退如风,兵出之日,天下震动,而人心不忧。……亮之行军,安静而坚重;安静而易动,坚重则可以进退。亮法令明,赏罚信,士卒用命,赴险而不顾,此所以能战斗也。

曰:亮率数万之众,其所兴造,若数十万之功,是其奇者也。所至营垒、井灶、圊溷、藩篱、障塞皆应绳墨,一月之行,去之如始至,劳费而徒为饰好,何也?袁子曰:蜀人轻脱,亮故坚用之。……

曰:子之论诸葛亮,则有证也。以亮之才而少其功,何也?

袁子曰:亮,持本者也,其于应变,则非所长也,故不敢用其短。

曰:然则吾子美之,何也?

袁子曰:此固贤者之远矣,安可以备体责也。夫能知所短而不用,此贤者之大也;知所短则知所长矣。夫前识与言而不中,亮之所不用也,此吾之所谓可也。[1]

虽然文中一再表示“美之”,又不可以“备体责”,结论却确凿无疑:诸葛亮应变非长。自设问难之一“以亮之才而少其功”,仍是依据诸葛亮武功有限立论。又《三国志》卷三十五《诸葛亮传》注引张俨《默记》,其《述佐篇》曰:

……或曰,兵者凶器,战者危事也,有国者不务保安境内,绥静百姓,而好开辟土地,征伐天下,未为得计也。诸葛丞相诚有匡佐之才,然处孤绝之地,战士不满五万,自可闭关守险,君臣无事。空劳师旅,无岁不征,未能进咫尺之地,开帝王之基,而使国内受其荒残,西土苦其役调。魏司马懿才用兵众,未易可轻,量敌而进,兵家所慎;若丞相必有以策之,则未见坦然之勋,若无策以裁之,则非明哲之谓,海内归向之意也,余窃疑焉,请闻其说。[1]

“或曰”指出诸葛亮武功有限,未能开疆拓土,完成一统,并提出质疑:若说诸葛亮用兵有方,何以不见“坦然之勋”。看似张俨自设问难,未必不是当时流行意见。因为西晋初年扶风王与下属评论诸葛亮,亦有此种疑问。《三国志》卷三十五《诸葛亮传》注引《蜀记》:

晋初扶风王骏镇关中,司马高平刘宝、长史荥阳桓隰诸官属士大夫共论诸葛亮,于时谭者多讥亮托身非所,劳困蜀民,力小谋大,不能度德量力。金城郭冲以为亮权智英略,有逾管、晏,功业未济,论者惑焉,条亮五事隐没不闻于世者,宝等亦不能复难。[1]

所谓诸葛亮托身非所,不能度德量力,自以诸人身在晋室,不得不作如此之论。而“功业未济,论者惑焉”,则是时人的普遍疑问。所以郭冲才条诸葛亮五事,为其辩护,其第四事反映诸葛亮第一次兵出祁山:

郭冲四事曰:亮出祁山,陇西、南安二郡应时降,围天水,拔冀城,虏姜维,驱略士女数千人还蜀。人皆贺亮,亮颜色愀然有戚容,谢曰:“普天之下,莫非汉民,国家威力未举,使百姓困于豺狼之吻。一夫有死,皆亮之罪,以此相贺,能不为愧。”于是蜀人咸知亮有吞魏之志,非惟拓境而已。难曰:亮有吞魏之志久矣,不始于此众人方知也,且于时师出无成,伤缺而反者众,三郡归降而不能有。姜维,天水之匹夫耳,获之则于魏何损?拔西县千家,不补街亭所丧,以何为功,而蜀人相贺乎?[1]

裴氏认为此战不足相贺,未必公平。至于说诸葛亮久有吞魏之志,不始于此,是为有理。李安溪认为“此言是诸葛心中语,不必难也。”[6]2468攻克汉中之后,法正曾献三策,“上可以倾覆寇敌,尊奖王室,中可以蚕食雍、凉,广拓境土,下可以固守要害,为持久之计。”[1]961朱大有先生认为,不排除蜀中人士可能认为兴汉只是一种号召,诸葛亮北伐其实是在执行中策,所以诸葛亮才重申此志[5]59-61。无论是否属实,这条材料其实饱含同情,重申诸葛亮志在天下,力求一统,并非偏安一方,亦不止开疆拓土。不过,功业未济是客观结果,志在天下是主观志愿,郭冲诸人即便再突出诸葛亮志向不凡,也无补于客观事实,用此材料来为诸葛亮辩护,似乎并无力量。

《世说新语·排调第二十五》:

郗司空拜北府,王黄门诣郗门拜,云:“应变将略,非其所长。”骤咏之不已。郗仓谓嘉宾曰:“公今日拜,子猷言语殊不逊,深不可容!”嘉宾曰:“此是陈寿作诸葛评。人以汝家比武侯,复何所言?”[13]701

又梁人钟嵘《诗品下》“齐宁朔将军王融齐中庶子刘绘”条:

元长、士章,并有盛才,词美英净。至于五言之作,几乎尺有所短。譬应变将略,非武侯所长,未足以贬卧龙。[15]454-455

又梁末徐陵《为贞阳侯重与王太尉书》:

……诸葛亮无应变之才,管夷吾非王者之相。[16]646

又《魏书》卷四十三《毛修之传》载,毛修之于东晋末年兵败,辗转入魏,与崔浩讨论陈寿《三国志》,评论诸葛亮。崔浩认为陈寿论诸葛亮只有过美而无挟恨,然后自论诸葛亮,认为难比管萧,又论诸葛亮用兵乏谋:

“……且亮既据蜀,恃山崄之固,不达时宜,弗量势力。严威切法,控勒蜀人;矜才负能,高自矫举。欲以边夷之众抗衡上国。出兵陇右,再攻祁山,一攻陈仓,疏迟失会,摧衄而反;后入秦川,不复攻城,更求野战。魏人知其意,闭垒坚守,以不战屈之。知穷势尽,愤结攻中,发病而死。由是言之,岂合古之善将,见可而进,知难而退者乎?”修之谓浩言为然。[17]

又《魏书》卷七十一《李苗传》:

苗少有节操,志尚功名。每读《蜀书》,见魏延请出长安,诸葛不许,常叹息谓亮无奇计。及览《周瑜传》,未曾不咨嗟绝倒。[17]

陈寿之后,认为诸葛亮应变非才,或许同样稍嫌简单,或者只是耳食之论,甚至刻薄武断。但无论如何,综合上述人物及其转述时人意见,诸葛亮武功有限这一客观事实,是质疑其将才的主要依据,也是辩护者无法回避且未能自圆其说的疑问,一定程度上影响甚至决定了人们对其军事才能和名将形象的评价与定位。

由上可见,认为诸葛亮将略非长,不仅出自几位推崇诸葛亮的主要评论者,更有可能是广泛流行的意见,而且,这种意见是总体的,正面的和定性的。与此意见相对,六朝时期肯定诸葛亮用兵的声音虽不绝如缕,似乎相对较弱,而且多是具体的,侧面的和模糊的。

首先,诸葛亮南征,七擒七纵,见于东晋常璩《华阳国志》卷四《南中志》以及习凿齿《汉晋春秋》(《三国志》卷三十五《诸葛亮传》注引)。《三国志》卷三十九《马良传附弟谡》注引《襄阳记》载诸葛亮纳马谡攻心之计,只笼统一句“赦孟获以服南方”。诸葛亮攻心为上,以定南中,擒而故纵,实有可能,七次则嫌夸张[18]100-101,[19]210-217。不过,六朝时期此事似乎成为诸葛亮著名战例,为人称道。如尹义尚《与徐仆射书》:

……然三战三败,卒成强伯之功;七纵七擒,终仗天威之力。[16]886

又《隋书》卷六十七《虞世基传》载南陈时虞世基奉命作《讲武赋》云:

聊七纵于孟获,乃两擒于卞庄。[20]

其次,一向善于用兵的司马懿等人相比诸葛亮稍逊一筹,似乎早有定评。司马懿与诸葛亮相持,往往不敢出兵,魏军将领贾栩、魏平讥其“畏蜀如虎”。后司马懿假意请战,明帝使辛毗持节制之。诸葛亮称其本无战情,不过示武而已,若能制蜀,何必千里请战,可谓深得其情[1]925-926。此事虽出《汉晋春秋》,以《三国志》卷三《明帝纪》及注引《魏氏春秋》,卷二十五《辛毗传》互相参照,《汉晋春秋》所记应可采信。《汉晋春秋》记载姜维令杨仪反旗鸣鼓,佯攻魏军,司马懿为之退兵,不敢进逼,百姓流传“死诸葛走生仲达”之说,虽计出姜维,足见司马懿之疑惧心理。杨明照先生指出,此事早见于葛洪《抱朴子外篇》卷十三《钦士》:“郅都之象,使劲虏振慑。孔明之尸,犹令大国寝锋。以此御侮,则地必不侵矣;以此率师,则主必不辱矣。”[21]322所以胡三省评论:“以当日百姓之谚观之,时人之于孔明何如也!”[3]1924至于《三国志》卷三十五《诸葛亮传》注引《魏书》所记歪曲失实,裴松之已有辩证:

《魏书》曰:亮粮尽势穷,忧恚呕血,一夕烧营遁走,入谷,道发病卒。

臣松之以为亮在渭滨,魏人蹑迹,胜负之形,未可测量,而云呕血,盖因亮自亡而自夸大也。夫以孔明之略,岂为仲达呕血乎?及至刘琨丧师,与晋元帝笺亦云“亮军败呕血”,此则引虚记以为言也。其云入谷而卒,缘蜀人入谷发丧故也。[1]

《三国志》卷三十五《诸葛亮传》注引吴大鸿胪张俨《默记》,《述佐篇》比较诸葛亮与司马懿用兵:

历前世以观近事,二相优劣,可得而详也。孔明起巴、蜀之地,蹈一州之土,方之大国,其战士人民,盖有九分之一也,而以贡贽大吴,抗对北敌,至使耕战有伍,刑法整齐,提步卒数万,长驱祁山,慨然有饮马河、洛之志。仲达据天下十倍之地,仗兼并之众,据牢城,拥精锐,无禽敌之意,务自保全而已,使彼孔明自来自去。若此人不亡,终其志意,连年运思,刻日兴谋,则凉、雍不解甲,中国不释鞍,胜负之势,亦已决矣。昔子产治郑,诸侯不敢加兵,蜀相其近之矣。方之司马,不亦优乎![1]

张俨的分析较为全面客观,结论是诸葛亮用兵胜于司马懿,更有说服力。

与王沈《魏书》歪曲失实类似,陆机《晋史》亦“虚张拒葛之锋”,受到唐人刘知几批评[22]455。至于司马懿致书其弟司马孚,说诸葛亮“志大而不见机,多谋而少决,好兵而无权,虽提卒十万,巳堕吾画中,破之必矣。”[2]8似是自我夸饰。西晋武帝时期所制郊庙歌辞,《宣受命》称司马懿“养威重,运神兵。亮乃震毙,天下安宁”[2]704,也只是自我美化的官样文章,似乎并未改变社会和民间评价。

正因为如此,两晋时期诸多传闻故事,均突出诸葛亮用兵优于司马懿,如郭冲所列五事之三的空城计。《三国志》卷三十五《诸葛亮传》注引《蜀记》:

郭冲三事曰:亮屯于阳平,遣魏延诸军并兵东下,亮惟留万人守城。晋宣帝率二十万众拒亮,而与延军错道,径至前,当亮六十里所,侦候白宣帝说亮在城中兵少力弱。亮亦知宣帝垂至,已与相偪,欲前赴延军,相去又远,回迹反追,势不相及,将士失色,莫知其计。亮意气自若,敕军中皆卧旗息鼓,不得妄出庵幔,又令大开四城门,扫地却洒。宣帝常谓亮持重,而猥见势弱,疑其有伏兵,于是引军北趣山。明日食时,亮谓参佐拊手大笑曰:“司马懿必谓吾怯,将有强伏,循山走矣。”候逻还白,如亮所言。宣帝后知,深以为恨。

难曰:案阳平在汉中。亮初屯阳平,宣帝尚为荆州都督,镇宛城,至曹真死后,始与亮于关中相抗御耳。魏尝遣宣帝自宛由西城伐蜀,值霖雨,不果。此之前后,无复有于阳平交兵事。就如冲言,宣帝既举二十万众,已知亮兵少力弱,若疑其有伏兵,正可设防持重,何至便走乎?案魏延传云:“延每随亮出,辄欲请精兵万人,与亮异道会于潼关,亮制而不许;延常谓亮为怯,叹己才用之不尽也。”亮尚不以延为万人别统,岂得如冲言,顿使将重兵在前,而以轻弱自守乎?且冲与扶风王言,显彰宣帝之短,对子毁父,理所不容,而云“扶风王慨然善冲之言”,故知此书举引皆虚。[1]

据裴松之驳正,当时司马懿尚在宛,不得与诸葛亮对峙。严衍认为当时司马骏等人在座,未加辩诬,则此事当真,惟时间地点有误[6]2465,此说又似穿凿。对于郭冲条列诸葛亮五事,《蜀记》说“刘宝等亦不能复难。扶风王慨然善冲之言”[1]917,这只是说明司马骏等人认同大体结论,并不意味着双方没有辩论细节。朱大有先生认为,此事的史实根据可能就是建兴八年(230年)魏军来袭,双方并未交战,故史实简略,具体地点也不明确。裴驳魏延不可能领重兵,亦过于武断。但司马懿等确系遇雨而退,并非因为空城计,又所谓一万人退却二十万之众,均系夸张失实[5]53-58。就此事而言,不如说不少人耳闻目睹魏蜀对峙,认为诸葛亮用兵胜过司马懿(司马骏等人亦不能否认这一点),所以传闻才有所渲染或局部失真。又裴启《语林》:

诸葛武侯与宣王在渭滨,将战,宣王戎服莅事;使人观武侯,乘素舆,着葛巾,持白羽扇,指麾三军,众军皆随其进止。宣王闻而叹曰:“可谓名士矣!”[23]4-5

余嘉锡先生《殷芸小说辑证》卷六《吴蜀人》亦载此事,可能袭自《语林》,文字略同,惟“使人观武侯”作“使人密觇武侯”,余先生以为于文义为长[24]43。此条记载描述巧妙,借两军主帅服饰容止的差异,以见司马懿紧张持重,诸葛亮从容不迫。

又《太平御览》卷二九一《兵部二十二·料敌下》引袁希之《汉表传》曰:

丞相亮出军围祁连山,始以木牛运粮。魏司马宣王、张郃救祁连山。夏六月,亮粮尽,军还,至于青封木门,郃追之。亮驻军,削大树皮题曰:“张郃死此树下。”豫令兵夹道以数千强弩备之。郃果自见,千弩俱发,射郃而死。[25]

这一则故事针对的是张郃,生搬硬套孙庞故事,甚至把祁山误作祁连山。

由此可见,似乎自魏晋之际开始,尤其是东晋时期,传闻故事突出诸葛亮的军事才能。可能因为去史不远,一则基本上围绕历史本事展开,夸张渲染亦似有限,而这些本事包括司马懿、张郃等与诸葛亮较量,胜败优劣,已有分晓,见诸记载;二则不敢无中生有,虚构故事,如演义中的火烧博望坡之类,因此总体上似乎作用有限。

其次,六朝时期亦有人试图在总体上肯定诸葛亮用兵之能,只是仍不太明确。《华阳国志》卷七《刘后主志》:

譔曰:诸葛亮虽资英霸之能,而主非中兴之器,欲以区区之蜀,假已废之命,北吞强魏,抗衡上国,不亦难哉。似宋襄求霸者乎!然亮政修民理,威武外振。[26]429

常璩此论指出时势等客观条件的限制,虽因在晋而不得不有所回护,仍肯定诸葛亮“威武外振”,相对客观和公允。又《周书》卷十七《刘亮传》:

亮少倜傥,有从横计略,姿貌魁杰,见者惮之。……亮以勇敢见知,为时名将,兼屡陈谋策,多合机宜。太祖乃谓之曰:“卿文武兼资,即孤之孔明也。”乃赐名亮,并赐姓侯莫陈氏。[27]

刘亮自始至终只是一名武将,多有谋略。宇文泰论其文武兼资,比为诸葛亮,此处的文,当然不是文治,应指谋略,这似乎说明时人认为诸葛亮用兵有谋。

六朝时期,明确称诸葛亮为名将的,当是梁陈之际的陆法和,后入北齐。《北史》卷八十九《艺术上·陆法和传》:

军次白帝,谓人曰:“诸葛孔明可谓为名将,吾自见之。此城旁有其理弩箭镞一斛许。”因插表令掘之,如其言。[28]

时值梁末之乱,内忧外患,国运危急,人心惶惶。陆法和声称眼见诸葛亮,不论是否出于神化,客观效果在于激励士兵。那么所谓名将,应当偏重其长于用兵而不是善于治军。顺便提及,陆法和其人,非僧非俗,通晓法术,未卜先知,神机妙算,指挥若定,用兵如神,手挥羽扇,仪态从容,颇似后世塑造的诸葛亮形象,只不过陆氏与佛门相关,而诸葛亮与道教相关。陆法和或许是后世诸葛亮艺术形象的原型之一[29]。

最后,六朝时期诸葛亮兵法行世,八阵图尤为突出。按兵家阵法包括八阵图古已有之。《汉书》卷三十《艺文志》记载《吴孙子兵法》八十二篇,图九卷,或即八阵图。《隋书》卷三十四《经籍志三·子部》兵家类记载“又《孙子八阵图》一卷。亡。”《孙膑兵法》亦有八阵图。东汉和帝时窦宪出击匈奴,即“勒以八阵,莅以威神”[30]815。诸葛亮大概在前人基础上有所创新和发展[31]7-20。《太平御览》卷三○一《兵部三十二·阵》引盛弘之《荆州记》曰:

鱼腹县盐井以西,石碛平旷,聘望四远,诸葛孔明积细石为垒,方可数百步。垒西郭,又聚石为八行,相去二丈许,谓之八阵图。曰八阵既成,自今行师,庶不复败。自后深识见者,并莫能了。桓宣武伐蜀,经之,以为常山蛇势。[25]

《晋书》卷九十八《桓温传》:

初,诸葛亮造八阵图于鱼复平沙之上,垒石为八行,行相去二丈。温见之,谓“此常山蛇势也”。文武皆莫能识之。[2]

又《晋书》卷二十四《职官志》:

武帝甚重兵官,故军校多选朝廷清望之士居之。先是,陈勰为文帝所待,特有才用,明解军令。帝为晋王,委任使典兵事。及蜀破后,令勰受诸葛亮围阵用兵倚伏之法,又甲乙校标帜之制,勰悉闇练之,遂以勰为殿中典兵中郎将,迁将军。[2]

又《魏书》卷五十四《高闾传》载孝文帝时期,高闾上表,为加强军备,建议征调六万武士专门训练,特别提到“修立战场,十日一习,采诸葛亮八阵之法,为平地御寇之方,使其解兵革之宜,识旌旗之节,器械精坚,必堪御寇。”又《宋史》卷一九五《兵志九》载:

(宋神宗熙宁八年)帝谕近臣曰:“黄帝始置八阵法,败蚩尤于涿鹿。诸葛亮造八阵图于鱼复平沙之上,垒石为八行。晋桓温见之曰:“常山蛇势。”此即九军阵法也。至隋韩擒虎深明其法,以授其甥李靖。靖以时遇久乱,将臣通晓者颇多,故造六花阵以变九军之法,使世人不能晓之。”[32]

《宋史》卷二○七《艺文志六》兵书类还记载《武侯八阵图》一卷。可见从六朝至唐宋,诸葛亮阵法一直为世所重,传习不绝。李兴之文赞扬诸葛亮“推子八陈,不在孙、吴”[1]936,征诸上引,足证诸葛亮阵法精妙。

陈寿肯定诸葛亮“推演兵法,作八陈图,咸得其要”[1]927,但仍认为应变将略非其所长,其逻辑应该是将略可以涵摄但绝不限于兵法,兵法固定而实战诡谲,惟有实战才能检验兵法与将略。此种见解颇为深刻。不过,兵法毕竟出自心得,既然诸葛亮兵法特别是八阵图“咸得其要”,又行于六朝,或许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和提升诸葛亮的名将形象。

《新唐书》卷十五《礼乐志五》:

开元十九年,始置太公尚父庙,以留侯张良配。中春、中秋上戊祭之,牲、乐之制如文宣。出师命将,发日引辞于庙。仍以古名将十人为十哲配享。

上元元年,尊太公为武成王,祭典与文宣王比,以历代良将为十哲象坐侍。秦武安君白起、汉淮阴侯韩信、蜀丞相诸葛亮、唐尚书右仆射卫国公李靖、司空英国公李绩列于左,汉太子少傅张良、齐大司马田穰苴、吴将军孙武、魏西河守吴起、燕昌国君乐毅列于右,以良为配。后罢中祀,遂不祭。[33]

张良之下,诸葛亮在左班中紧随韩白之后,必定基于六朝时期其作为名将声望的长期积累。另一方面,六朝时期不少名将功业胜过诸葛亮,却未能入选,也不能排除诸葛亮的贤相声望拉升了其名将地位。

总的来看,诸葛亮治军得到六朝人一致赞赏,用兵方面,一则总有人认为其应变将略非其所长,立足于其武功有限的历史事实,并可能受到陈寿评价的影响;一则称赞其兵法精妙和用兵有谋,乃至肯定其为名将。这两种意见同样贯穿六朝。虽然相对而言,批评其奇谋为短的意见似乎更为强势,但毕竟没有压倒肯定意见,说明六朝人对诸葛亮的名将地位仍在不断认识和调整。

诸葛亮自比管仲、乐毅,同样时人莫许,只有好友认同。历经数百年,诸葛亮作为贤相,已经取得了与管仲并称的地位。可与乐毅相比,后人似乎只肯定其际遇和贤德,功业和才能的比较则意见尚不明确,更不用说与韩白等人相比了。与周亚夫等人相比,又似乎只限于治军。也就是说,六朝时期诸葛亮作为名将,在才能(特别是用兵)和功业方面没有取得与前代名将相提并论的地位,名将诸葛亮无疑逊色于贤相诸葛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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