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康德纯粹理性批判对逻辑与上帝之领域的勘定
2020-01-18苏振甲
苏振甲
(安徽大学 哲学系,安徽 合肥230039)
康德为新形而上学之可能性开启所做的工作被阐释为纯粹理性批判。纯粹理性批判必须要成为形而上学的奠基工作,此乃因为形而上学是人的“自然天性”[1]2。在康德看来,形而上学需要获得新的批判开端,即通过理性批判来澄清认识的界限。但展开纯粹理性批判,首当其冲的任务就是要对逻辑与上帝这两个事物作出必要领域勘定。形而上学之所以一直以来都处于摇摆不定的状态,乃是因为在没有追问逻辑与上帝的存在方式的前提下,就急切地宣布了世界的意义。但随着怀疑论和独断论两者基于形而上学内在逻辑对形而上学展开的集体围攻,不得不将形而上学大厦推向摇摆的边缘。因此,康德展开纯粹理性批判的功绩并非仅仅是区分了“现象”和“物自体”[2]431,而在于康德依靠纯粹理性批判探查了形而上学的存在基础,他在探查这个基础的时候,廓清了逻辑与上帝的各自存在方式及存在区域,进一步规定了逻辑与上帝在人的此在世界中的基本位序。
一、纯粹理性批判勘定逻辑领域的必要性
形而上学作为μετά τά φυσικα(metaphysic, 物理学之后),亚里士多德第一次置于物理学之后予以讨论,表明形而上学探讨的问题并非是经验性问题,也即是说形而上学作为物理学之后对问题的研究着眼的是“存在之为存在”[3]384。因此,形而上学这门知识包含着一般原理,包含着经验事物的根据。之所以将形而上学的研究对象界定为存在之为存在,乃是因为有一门学科必须要探讨一般性原理。作为存在的存在指的是对存在的可能性进行奠基的研究,该种奠基性工作被亚里士多德予以率先确定。存在之为存在,也就是存在何以能成为存在,该问题并不能对存在在其存在范围内予以解答,它超出了存在的范围,成为对存在问题之可能性的奠基。从形而上学超出具体存在范围的意义上来看,形而上学毫无疑问要超出经验限制,而进入纯粹理念。因此,对康德来说,之所以要通过纯粹理性批判来开启一门基于科学的方法论基础之上的严格且精确的形而上学,是因为只有通过纯粹理性的批判才能廓清并勘定形而上学的地基,才能有效澄清形而上学知识之可能性的逻辑基础。基于此,康德指出,形而上学“是先天的知识,或者说是出自纯粹知性和纯粹理性的知识”[4]266。
康德以“先天综合判断何以可能”这个问题首先确定了纯粹理性批判得以展开的基本前提,并以此作为考察形而上学的基本工具进一步深入到了形而上学的内部,即以追问先天综合判断的可能性而获得形而上学之科学性的基本依赖。在康德看来,形而上学之所以未能成为科学,就是因为形而上学没有区分清楚分析判断和综合判断之间的差异性问题[5]37,让它未能在先天综合判断的维度进行追问,导致它无法澄清知识的本质问题。因为“形而上学知识必须只包含先天判断”[5]267,且“真正的形而上学判断全都是综合的”[5]274。因此,纯粹理性批判廓清形而上学知识之可能性的逻辑基础的一般进路就是要首先确定批判的基础,此乃批判的关键。指出先天综合判断的可能性问题就已经在本质上回应了形而上学达到严格科学的基本问题。
返回到先天综合判断的可能性问题,也就是返回到了形而上学知识之可能性的逻辑基础。对该问题的解答,即从先验角度做出的这一长久的理性规划,恰恰回到了形而上学的存在论维度。但对康德来说,回答形而上学知识之可能性的逻辑基础只有建立在对先天综合判断的可能性问题的回答之上,才能通过展开纯粹理性批判来奠基形而上学。因此,澄清形而上学知识之可能性的逻辑基础在纯粹理性批判的基本节奏中回归到形而上学的存在论维度。
在康德看来,“一切知识及其整体都必须是符合一个规则(无规则性同时就是无理性)。”[6]138因此,这种符合一个规则的知识,首先是一种符合逻辑形式的知识,而逻辑形式就是思维的基本规则,对于思维规则的研究恰是逻辑学的任务。在这个意义上说,“逻辑学是按照知性应当如何思维的先天原则。”[6]15因为逻辑学的本职任务就是教授人们如何去思维,并且是如何按照先天的原则去思维。在这种情况下,康德以先天综合判断的可能性问题开启的基本视域与他对于逻辑学的基本认知是一样的。因为批判本身是理性自身的批判,理性有理由为科学形而上学的出场清理出基本地基轮廓。这个地基轮廓虽然已经包含有存在论维度的考量,但对于理性自身的认识能力仍需要作出清晰的界定。批判本身就是要完成这项任务。提出先天综合判断的可能性问题就已经挑明了这一任务,即“我们必须研究这种可能性的根据,并且问这种知识是如何可能的,以便我们能够从它的可能性的原则出发来规定它的应用的条件、这种应用的范围和界限。”[4]277作为理性自身对自身的批判就是要通过完成这项任务从而实现为形而上学的奠基。
因此,对康德来讲,追问先天综合判断的可能性首先需要从该问题的发问中获取答案。也就是说必须要通过考察认识的基本逻辑来进一步展开纯粹理性的批判,而作为认识的逻辑,作为思维的规则,它必须得通过先验的方式予以把握,它不能进入经验。因为可能性之根据的问题本身已经在暗示问题的发问所要求的基本答复不能通过诉诸经验来解决。将逻辑学把握为思维的先天原则,对康德来说,是推动形而上学奠基工作的基本动力。休谟的怀疑论已经以理性自身的方式证明了依靠经验无法解决经验的可能性问题。故此,必须要在休谟已经完成的使命基础上追问先天综合判断的可能性问题,即先验地回答这个问题。因此,在康德看来,这不得不让理性回到一个处境中,即可能性之逻辑基础已经面临着思维形式的革命,也就是说必须要在回答该问题之前已经实现澄清回答该问题的理性能力。他不得不借助“哥白尼革命”[5]11来展开知识前提的逻辑澄清,也就是说跳出以往讨论问题的方式,以知识符合理性主体的方式先验地回答知识之可能性的逻辑基础。因为只有这样,形而上学才能通达科学的世界。因此,康德认为,“纯粹理性批判是先验哲学的完备理念,但还不是这门科学本身,因为它在分析中只能前进到对先天综合知识做出完备的判断所必须的程度。”[5]42
基于这个基本原则,康德进一步区分了知识的开端与知识的生成。他说,“尽管我们的一切知识都以经验开始,它们却并不因此就都产生自经验。”[5]26这个区分毫无疑问是至关重要的,因为借此康德提出了经验性知识与纯粹知识之间的差别,并且借助于开端与生成这个视角,确立了纯粹知识的可能性。接下来要做的工作就是如何通过一种思维革命从知识的开端出发进行批判。这项工作就是要摆明,纯粹理性批判的进路必须对知识本身要进行先验地考察,他将其命名为先验逻辑。这种逻辑就是为纯粹知识的起源阐明其可能性的基本形式,并且它规定着“知识的起源、范围和客观有效性”[5]73,同时它还是“不抽掉知识之所有内容的逻辑”[5]72。而所谓的先验,就是关于“表象不具有经验性知识起源的知识,和它们尽管如此依然能够先天地与经验的对象发生关系的可能性。”[5]72从这个意义上来讲,纯粹理性批判为形而上学奠基的目的与形而上学本身的内容并无关联,而是恰恰要返回到形而上学知识之可能性的逻辑基础上去,从而先天地解决问题。可以说纯粹理性批判所要阐明的逻辑乃是先验逻辑,并非普通逻辑,阐明这种逻辑是理性批判自身达到奠基形而上学的必然进路。从这点不难看出,“康德哲学所包含的真理在于把思维理解为本身具体的,自己规定自己的东西。”[7]256
二、纯粹理性批判勘定上帝领域的必然性
康德纯粹理性批判在奠基形而上学的思辨进路中,必须要对上帝之领域作出勘定,因为上帝乃形而上学的关键内核。某种意义上来说,缺乏上帝之思的形而上学并非真的形而上学,如果要称自身为形而上学,必须要对绝对必然性的上帝进行深思。因此,勘定上帝之领域成为纯粹理性批判在指出形而上学知识之可能性的逻辑基础后,必然要回归到上帝之思中去。因为对上帝之思的回归,是“任何人类理性、甚至最普通的人类理性都在采取的自然进程”[5]383。
在康德看来,上帝并非经验对象,亦并非可通过知性范畴予以认知的。因为上帝乃是纯粹理念,在上帝中“包含着一切一般思维对象的条件的绝对统一”[5]253。作为一种理念,“它们没有任何同某个能够与它们相符合地被给予的客体的关系”[5]254。也即是说,理念之为理念,它并不来自某个被给予的经验客体,而是来自纯粹理性本身。在这个意义上来讲,上帝不能以宗教的方式肉身化,而只能以纯粹理性批判自身的进路来确定。也就是说,它作为理性自身对所有一般思维对象之条件的绝对统一性之把握,它在理性自身的视野之内,是作为一个条件出现的概念,也即是说,它“是关于一个被给予的有条件者的种种条件之总体性的概念”[5]246。康德认为,“既然惟有无条件者才使得种种条件的总体性成为可能,而反过来种种条件的总体性在任何时候本身都是无条件的,所以一个纯粹的理性概念一般而言可以通过无条件者的概念来说明,只要后者包含着有条件者的综合的一个根据。”[5]246
为何纯粹理性批判将上帝把握为无条件者,把握为一个基于纯粹理性自身而来的理念?为何理性自身必须展开批判?这些问题实则是近代启蒙运动的任务。启蒙运动宣布了理性自身的价值,并且将一切事物纳入理性视野,必须要按照理性之要求行事。在这个意义上讲,启蒙让理性获得了实在性的力量,并且预先赋予理性以批判权力。通过启蒙与启蒙呼吁的理性,“人从他咎由自取的受监护状态走出”[8]40。人可以在启蒙的召唤下公开运用理性。如果说上帝在启蒙之前还带有宗教意味,那么在启蒙之后就必须得从宗教中走出来,进入理性批判的视角。而对上帝展开的理性批判,并非是否定上帝的合法性存在地位,而是要通过理性自身的批判在理性的世界中重新安排上帝。因此,上帝不能以宗教之面貌出现,而必须以理性之要求出场。理性规定了上帝在世界中的基本位序,它只能以一个使得种种有条件者总体性成为可能的无条件者出现,它只能成为一个纯粹理性的理念,即它属于理性自身批判地推进自身自然进程而得到的一个无条件者的理念。
因此,纯粹理性批判试图奠基形而上学的目的,必然遭遇到上帝这一先验理念。这种遭遇,是康德不得不通过纯粹理性展开的思想境遇。康德回应启蒙之要求,在开启新形而上学之际,必须要让纯粹理性批判在廓清形而上学的基础时,对形而上学一直以来研究的存在之为存在,也即存在之根据做出判断。亚里士多德将研究存在之根据的学问规定为第一哲学,并且认定第一哲学作为研究一个不动者实体的重要任务[5]147。这个不动者并非是经验世界之对象,而是一个基于理性推论的无穷界域。形而上学研究的存在之为存在,即存在之根据必须要跳出理性无限推论的恶性循环。但康德与亚里士多德在对待形而上学的研究对象时,对存在之根据的把握有明显的不同。康德并非将存在之根据把握为一个理性推论的不动者,而是将其把握为无条件者。正是这个无条件者,让一切有条件者具备了实现自身的可能性。这种做法,绕过了被当代一直诟病的不动者之永恒在场的问题,从而重新思考了形而上学一直研究的对象。即存在之根据乃是一个无条件者,作为无条件者,它乃是理念,是成就知识之可能性的根据,而非基础。因此,纯粹理性批判所做的工作就是让上帝以理性概念的要求重新回归理性本身。
因此,对形而上学知识来说,上帝必须要被重视起来,因为上帝若从形而上学中缺失,那么形而上学就无所谓对存在之为存在的问题探讨了。它只能被各种怀疑和独断摧毁其大厦之基。作为一种为形而上学取得奠基功能的纯粹理性批判,在这个意义上,它必须要对上帝造成的各种疑难给出答复。也就是说上帝必须要被纯粹理性批判予以理性的改造,它不能以宗教信仰的目的与理性产生对抗,也不能将上帝从一种试图奠基形而上学的纯粹理性批判中取消,上帝必须被理性严格捍卫起来。在理性范围内的上帝,作为一种先验的理念,它成为形而上学之根据,也即是成为存在之根据。它作为理念不能被知性范畴予以超越经验范围地使用。如果我们“冒险地将这些原理扩展到经验的界限以外,就产生出玄想的定理”[5]285,进而导致二律背反。也就是导致两个相互矛盾的命题取得存在的合法性。
在这一点上,康德不得不慎重展开批判,即对产生二律背反的矛盾的根源进行澄清,进而指出,上帝作为理念,乃是一种纯粹理想。因为“理念作为元始概念排除了一大堆作为通过别的谓词引申出来的而已经被给予的、或者与其他谓词不能共存的谓词;它将自己提炼为一个普遍先天地被规定的概念,并由此成为一个单一的对象的概念,这个对象通过纯然的理念被完全地被规定,从而必须被称为纯粹理性的理想。”[5]377基于这个思路,在纯粹理性批判所要澄清的诸理念之中,上帝乃是一个元始存在者,一个最高存在者,一切存在者的存在者。它们“并不意味着一个现实的对象与其他事物的客观关系,而是意味着理念与概念的关系”[5]380。因为上帝这个概念,是一个存在者的概念在先验的意义上来言之的,它的无条件的完备性是通过一切谓词来规定的[5]381。
在康德看来,“理性不是从概念开始,而是从通常的经验开始,因而奠定了某种实存的东西作为基础。”[5]383但作为形而上学奠基的纯粹理性批判必须要指出这个局限,就是说人如果从实存的东西出发而不是从理念的东西出发,那么形而上学就失去了其基石。因为形而上学研究的乃是存在之为存在或者说是存在之根据。这个根据必须要先验地给出,而不能依靠经验的实存来给出。如果让理性从经验出发来认定存在之根据,那么无法获得形而上学的科学性的有效基础,试图奠基形而上学的意图就没有了。因此纯粹理性批判必须要进入到这个领域,从而将上帝认定为最高的原因,“因为我们发现绝对有必要一直上升到它,没有理由还要进一步超越它。”[5]387在这个意义上来讲,上帝作为形而上学所研究的存在之根据,是基于纯粹理性批判而来的必然之路,它作为最高的原因实乃是作为一种终极因,一种终极根据。因此,在这个意义上说,纯粹理性批判为形而上学奠基的目的不得不提出,它“将必须从就自身而言的东西、从事物的纯粹概念引申出它们的知识”[5]373。
也就是说,形而上学知识必须要在纯粹理性自身的理念中引申出来,它们不能来自于经验,因此,批判所做的工作基本就已经确定形而上学知识的基本原理,即一种科学的形而上学的开启必须要从上帝这一纯粹理性的先验理念中出发,因为它“恰恰是构成形而上学的根本目的的那个部分”[4]331。在康德看来,区分纯粹理性的理念与知性概念范畴,其意义恰恰就在这里。如果没有这种区分,那么“形而上学就是绝对不可能的,或者充其量是一种无规则的、马虎的尝试。”[4]332,因此,这种区分“已经为澄清我们的概念和指导形而上学领域里的研究,比要满足纯粹理性的超验问题的所有徒劳无功的努力作出了更多的贡献”[4]332。
三、纯粹理性批判勘定逻辑与上帝各领域之归属
康德对逻辑与上帝各自领域的勘定,用其话来讲,就是“我不得不扬弃知识,以便为信仰腾出地盘。”[5]18海涅曾以文学口吻指出,康德保留上帝是为了其仆人老兰培着想[9]116。海涅的这种表达意在突出上帝对于世俗之人的终极关怀和生存力量。但在康德看来,保留上帝乃是纯粹理性批判必须要展开的事业。如果将事实上只及于可能经验对象的原理运用于不能是经验对象的东西,就会把这些东西转化为显像,“这样就把纯粹理性的所有实践的扩展都宣布为不可能的。”[5]18因此,纯粹理性批判必须要对逻辑与上帝各自所属领域作出勘定。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勘定逻辑与上帝各自所属对于澄清形而上学的概念和廓清形而上学的地基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因为逻辑牵涉先天知性范畴,上帝牵涉纯粹理性理念。在康德已经明确指出不能对先天知性范畴进行超验地运用时,已经表明两者之界限。也即是说从逻辑与上帝这样两个事物来区分,已经表明了为奠基形而上学所做的必要工作。从这点来看,“康德哲学主要由两大部分构成, 其一是关于科学知识思想,其二是有关理念本体学问。”[10]15
对康德来说,形而上学知识必须取得可能性的奠基,这是毫无疑问的,纯粹理性批判的目的就在于此。但纯粹理性批判以先天综合判断何以可能为入口来切准问题,就已经在知识的基本形式领域作出了回应。这一回应就是,纯粹理性批判必须要从先天入手来考察逻辑。因此,康德利用批判的方法对理性自身认识能力进行澄清。这一澄清的主要标准就是对先验感性论、先验分析论和先验辩证论的划分。先验感性论与先验分析论两个部分主要针对的是逻辑问题,即基于先天综合判断这一视点而把握的先天范畴如何运用于被给予的直观材料构成知识这一问题。知识之形式乃在于判断。因此,先天范畴作为知性逻辑的核心,必须要在先验层面实现整个形而上学知识之可能性的基本构型。
具体来说,先验感性论作为纯粹理性批判展开的第一个环节,从先天知识原则的感性直观形式[5]47的两种区分入手界定了空间和时间,并通过给出形而上学的阐明进一步规定了时间和空间两种直观形式对于纯粹理性批判进入到具体知识层面的重要性。也就是说,时间与空间作为先天的直观形式已经预先提交了感性材料。这些材料因其感性并未成为知识,它们仅只是以直观表象的方式被把握。从考察先验感性论的先天纯直观形式着手于解决先天综合判断之难题,在康德看来,这是“所要求的东西”[5]68。但先天直观形式作为解决知识的逻辑可能性的第一个阶段,它提供的并非是对象,而是直观表象,这些直观表象并没有作为一个对象被给予。而要使得直观表象作为一个对象被给予,纯粹理性批判必须要进入到对知性的分析中。因为“思想无内容则空,直观无概念则盲”[5]70。
但关于对象的思想必须要通过知性才可能。知性是一种“判断的能力”[5]81。知性作为判断能力在纯粹理性批判的考察进路中乃是作为一种先天的判断能力出场的。因为奠基形而上学的切口问题就是先天综合判断何以可能的问题。因此,作为一种判断能力的知性必须要以先天的方式出场。作为一种判断,本质上是综合,即“把各种不同的表象相互加在一起并在一个认识中把握它们的杂多性的行动”[5]86。因此,康德给出了判断所依据的纯粹知性概念即范畴。但一种知性范畴如何运用到直观表象从而构成知识,在康德看来,是时间图型的作用。如果缺少图型,则“范畴只不过是知性对概念的功能,但并不表象对象。”[5]134在这里,康德利用时间图型将两种不同质的东西联结起来,从而将对象引入思维。因此,在康德看来,“我思”这个命题“包含着任何一个一般知性判断之形式,并且作为其载体伴随着一切范畴”,“从它作出的推论就只能包含着知性的一种先验的应用”[5]18。因此,康德将逻辑学界定为“按照知性应当如何思维的先天原则”[6]15与知性的判断逻辑达到了本质上的契合。在这个意义上来说,康德对知性判断逻辑的认定就是通过规定逻辑本身的性质从而让纯粹理性批判在自身中为其划界。即作为逻辑本身而被展开的思维的先天原则,所应当运用的对象只能是先天直观形式提交的感性材料。虽然纯粹理性批判进展到理念层面时,依旧按照逻辑的原则对理念进行推论,但在康德看来,这种推论恰是没有明确理性的理念与知性的概念逻辑之间的区别造成的。
因此,逻辑研究的“被给予的表象如何在思维中成为概念”[9]91,进而成为对象这一事实只能被划定在知性世界。正如康德所指出的,“纯粹知性的批判不容许在能够作为显像呈现给它的对象之外,再创造一个新的对象领域,并且岔入到理知的世界,甚至连岔入到它们的概念也不容许”[5]226。因此,这种不容许就是对于知性概念世界的绝对限定,这也就是理性为自然本身所立的法规[11]89。
但是对于上帝的问题,康德按照纯粹理性批判的要求以先验辩证论的方式予以研究。在先验辩证论所分析的事物中,康德明确了三个基本理念,即作为理性心理学的灵魂、理性宇宙论的世界和理性神学的上帝概念。对于这三个概念,在康德看来,并非是作为知性概念可以被经验性予以认知,而是这三个概念作为理念是从纯粹理性自身而来,它们是构成一切知识之原则,“它必须作为源始的、至少是限制性的条件对一切实践东西充当规则”[5]249。因此,它们并非是认知的对象,乃是实践所遵守的原则。纯粹理性批判就是要通过把理念从单纯的知性概念中区分出来从而给理性作为实践之理性提供助益。在康德所提出的这三个概念中,上帝是最为重要的概念,因为它作为一切原则之原则,作为存在之根据,本身就已经是形而上学知识本身的原则根据。即使灵魂和世界这样两个理念,如果在没有终极理念的支持下,它们本身并不能得到有效的证明。因为“理性到处寻找一个作为无条件的必然性而与这样一种实存优势相结合的存在者的概念,不是为了在这种情况下从它的概念先天地推论到它的存在,而是仅仅为了在可能事物的一切概念中间找到那个自身不包含任何与绝对的必然性相冲突的东西的概念”[5]384。因此,在康德看来,“相信某一个必然的存在者的存在”乃是“人类理性的自然进程”[5]385。
在这个意义上来看,上帝作为理念已经本质上与作为知性逻辑的基本概念产生了差异。因此,上帝必须要作为一个必然存在者从纯粹理性中引出来。这种引出是一种理性本身之诉求。出自纯粹理性而以理念自居的上帝本身就已经不是传统宗教意义上的上帝,而是一个原则。它必须要按照纯粹理性批判的要求赢得自身的领域。这个领域的赢得实乃纯粹理性批判本身勘定的结果。也就是说纯粹理性批判为了奠定形而上学之基,必须要将上帝作为形而上学所研究的存在之为存在即存在之根据。这些理念“在我们理性的自然禀赋中有其正当的和合目的的规定”[5]434。
在这里,康德为逻辑与上帝真正勘定了各自的领域,即作为逻辑而展开的知性范畴在知性经验把握的范围内,而在理性之上,并没有更高的概念来阐释这些概念。因为出自纯粹理性的理念,它不是知识建构的,而是理性的范导原则。对康德来说,知识的可能性之根据需要加以阐述,理性的范导原则也需要在人类精神中被确定起基本的位置。也就是说逻辑与上帝必须要通过纯粹理性批判归置到恰切的位置,只有如此,纯粹理性批判才能真正为开启新形而上学来奠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