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献与义理并举 理论与创作兼备——评方勇教授《方山子文集》

（中国传媒大学人文学院，北京 100024）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方勇先生所著的《方山子文集》已由学苑出版社于2020 年6 月正式出版，这部文集充分展现出方先生数十年来的人生轨迹与学术积淀，突显出其对待学术的赤诚之心与献身精神，此文集必将嘉惠于学林。

一

《方山子文集》共三十一册。

其第一册涵盖三部分内容。一是《藏山集》。方勇先生少年时即倾心于古文，从1982 年开始就撰写了许多文言体文章。自攻读博士学位之后，更是为家乡父老及当地文化部门写作了大量碑记、序跋。方先生对自己的文言体文章非常珍视，常欲藏之名山，故名之曰《藏山集》。该编收录《〈子藏〉总序》《〈子部珍本丛刊〉序》《〈诸子现代版丛书〉总序》《〈浦江文献集成〉总序》《重修浦阳仙华方氏宗谱序》《续修浦阳仙华方氏宗谱序》《〈中国古典文学论要〉自序》《〈浦江文化志稿〉序》《〈月泉吟〉序》《双亲八十寿序》《〈存雅堂遗稿集成〉弁言》《〈庄子纂要〉前言》《〈庄子纂要〉增订版前言》《誊印浦阳仙华方氏宗谱跋》《〈水利赋〉跋》《〈存雅堂遗稿集成〉入藏小记》《存雅堂重修碑记》《浦阳存雅堂重修碑记》《九皋殿重修碑记》《太祖庙重建碑记》《陶然亭重修碑记》《月泉书院重建碑记》《父子尚书牌坊记》《浦阳仙华方氏大宗祠重修碑记》《忠德堂记》《敏德堂记》《祭辅卿景傅公文》《祭方公本铭九秩冥诞文》《祭岳父大人张海柱文》《祭恩师紫庵魏际昌先生文》《“诸子学博士论坛”启事》《登飞来峰记》《浦阳赋（并序）》等文言文三十三篇。二是《〈子藏〉纪事》。该编分为《总叙》《编年》《相关文献》三部分，在内容上三者相互呼应，详细记录了《子藏》编纂工程的来龙去脉及学术体系。三是《“新子学”构想》。该编将“新子学”这一新兴学术理念的发生和发展过程进行了系统化的梳理和呈现，收录有《“新子学”构想》《再论“新子学”》《“新子学”申论》《三论“新子学”》《“新子学”理念提出的前后脉络》《四论“新子学”》《“新子学”五年回顾》《“新子学”与中华文化重构——在台湾“2016‘新子学’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的主题讲演》《追溯原点重构典范——在厦门“新子学”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的讲话》《推进子学复兴把握时代走向——在台湾“第五届‘新子学’国际学术研讨会”上的讲演》《“新子学”：目标、问题与方法——兼答陆建华教授》和《“新子学”断想——与方勇先生商榷》（陆建华著）等十四部分内容。

其第二册为《卮言录》。该册收录有《论〈诗经〉中的怀归主题及其文化意蕴》《从〈诗经〉看周人农业文化型的生命节奏特征》《我国历史上第一位女诗人——涂山氏》《论先秦小说》《儒道美学中的善与真——中国古典美学特点之我见》《论庄子的审美通感》《论庄子对无意识心理现象及其作用的认识》等九十四篇方先生治学以来到博士后出站不久的自著论文及相关评论。

其第三册为《上林集》。该册收录有《庄子籍里考辨》《以“大”为逍遥——论清人阐释庄子逍遥义的基本指向》《缅怀母亲》等八十三篇方先生2004 年至2018 年间自撰论文及访谈、寿庆、评论、报道等文章。

其第四册为《存雅堂遗稿斠补》。该册是方先生所辑校的二十四世祖方凤公诗文集《方凤集》的斠补本。

其第五册为专著《南宋移民诗人群体研究》《庄子十日谈》。前者乃是方先生攻读杭州大学博士学位的学位论文，后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于2000 年出版发行，傅璇琮先生曾在该著序言中对方先生勤力做学问，细致翻检史料的学术品格大加赞扬。2011 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在首版基础上增添了《吕祖谦朱熹共讲月泉说质疑》《月泉吟社的历史地位》两篇文章后再版。《方山子文集》所录即是以2011 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再版本为底本。《庄子十日谈》则分为十个主题，对庄子及其著作作了论述，做到了学术性与趣味性的有机结合。

其第六册为《庄子书目提要》。此为《子藏·道家部·庄子卷》的总目提要，详细描绘出历代庄学研究的轨迹，为读者进行庄学研究提供了非常好的参考。

其第七册至第十二册为《庄子学史》。此著是方先生北京大学博士后出站报告的拓展深化，2008 年6 月首次完成近二百万字的书稿写作，同年10 月由人民出版社出版发行。其后不断进行增补，于2015年彻底完成增写工作，凡三百一十万字。2017 年人民出版社以简体横排、繁体竖排两种版式先后出版。《方山子文集》收录的是人民出版社2017 年出版的繁体竖排版本。其中，第七至十一册为庄学史内容，第十二册为“中国近百年庄子研究论文辑目”。

其第十三册为《庄学史略》。此为《庄子学史》的缩减本，涵盖了《庄子学史》的精华部分。

其第十四册与十五册为《庄子诠评》。分为上、下两册，乃是与陆永品先生合撰之作，是书以中华书局1986 年5 月版《诸子集成》中郭庆藩《庄子集释》为底本，依据《经典释文》所出六朝本及敦煌残卷、日本高山寺古钞本、《道藏》各本进行校勘，从题解、原文、注释、段落简析、汇评五个方面对《庄子》三十三篇原文进行阐释。

其第十六册至第二十四册为《庄子纂要》。该部分内容于2012 年3 月由学苑出版社以繁体竖排形式首次出版发行，凡四百万字。此后，方先生对原版进行了全面的增订，至2018 年10 月复由学苑出版社繁体竖排出版发行，凡四百五十万字，《方山子文集》收录的正是增订版。该著第十六至二十一册为主体内容，包括内篇上、下册，外篇上、下册，杂篇上、下册。各篇前有“解题”，收集了历代学者对庄子篇旨的阐释，后有“总论”，收录了历代学者评价全篇内容的文字，每一篇末附“论文辑目”。各篇原文分为若干节，各节原文后依次为“笺注”“点评”“分解”“校勘”。“笺注”及各篇“解题”末冠以“愚按”，用以阐发撰者自身见解。

第二十二册至二十四册为庄子诗文序跋汇辑，分为上、中、下三册。按照内容类别与时间顺序从历代文献资料中辑出与庄子有关的序跋及诗文，完成整理与汇总工作。

其第二十五册至第二十九册是《庄子今诂》《孟子今诂》《墨子今诂》《荀子今诂》。这部分内容均前有题解，后有评析，全本全注全译，是对《庄子》《孟子》《墨子》《荀子》等元典文献进行解读的普及性著述。

其第三十册是《周汉文钞》。该册是由方先生在《中国古典文学名著分类集成》之“散文卷”“小说卷”中所撰写的全部文字重新整理而成，对《山海经》《穆天子传》《易经》《战国策》等相关文献内容进行了概括性的总结与评析。

其第三十一册是《书径掠影》。该册以图片、文字两种形式，分为“身影”“稿抄”“手稿”“碑刻”“书影”“报刊”“书信”七部分内容，生动而详细地展现了方先生的治学经历。

《方山子文集》呈现出文献与义理并举、理论与创作兼备的鲜明特征，是方勇先生数十年如一日勤勉治学、精益求精的集大成之作。

二

方勇先生专心治学数十载，除向学界贡献了一批文采斐然的文言体创作文章外，其在文献整理、理论建构、学术品格诸方面更具有典范意义。

（一）文献整理：披沙拣金、取精用弘

方勇先生在治学过程中非常重视对文献典籍的整理工作，其文献梳理具有披沙拣金、取精用弘之特质。

首先，在方先生看来，文献整理应以尊重原貌为根本，以使古老元典得以重现。《方山子文集》第一册中的《〈子藏〉纪事》和第六册《庄子书目提要》所涉内容可谓典型。《子藏·道家部·庄子卷》是方先生《子藏》项目的首批成果，可谓是捜天下《庄子》之遗籍，集百家评点之大观。正如《〈子藏·庄子卷〉：庄学文献集大成者》一文所言，《子藏·道家部·庄子卷》中所搜集到的历代庄学著作有三百零二部之多，比台湾严灵峰先生《庄子集成》初编、续编及《老列庄三子集成补编》收录的庄学著作多出一百三十部，而且一改严氏以民国间上海涵芬楼借北京白云观所藏明正统《道藏》加以影印之本作为底本的收录方式，直接采纳北京白云观原藏梵夹本明正统《道藏》作为底本，该底本保留了诸书中众多扉画，此乃前人著作所不及。同时，《子藏·道家部·庄子卷》将以往庄学著作中省略的部分，如明朱得之撰、傅山手批《庄子通义》十卷中的眉批文字，张栩《庄子释义》内篇《齐物论》“万物一马”至《养生主》“导大窽”部分等均加以补充，这种重现、还原的文献梳理方式为庄学研究者感受著作原貌、掌握一手资料做出了重要贡献。

其次，文献内容筛选以竭泽而渔为目标，以期展现出相关文献的广博风貌。据方先生自述，《子藏·道家部·庄子卷》在搜集、整理文献时，对手稿、抄本、孤本、珍本都加以重视，收集整理之广博可见一斑。尤其对藏于中国国家图书馆、上海图书馆等大型图书馆的前人著作以及名人手校、手批、跋语、题识等庄学善本、孤本进行了穷尽式的整理。如张居正撰《少师张先生批评庄子义》十卷，张位撰《南华真经题评》十卷，李栻辑《南华真经义纂》十卷，金兆清撰《庄子榷》，陈荣选辑《南华经要删注释评林》，吴伯敬撰《南华经台悬》三卷，傅山撰《傅青主先生法书南华经》，陶崇道撰《拜环堂庄子印》八卷，胡文蔚撰《南华真经合注吹影》三十三卷，顾如华撰《读庄一吷》，吴承渐辑注《庄子旁注》五卷，沈堡撰《唱庄》一卷，何梦瑶撰《庄子故》，曾和瑞撰《庄子集辨》，明抄宋王雱《南华真经新传》二十卷，清陶浚宣手稿《南华经讲义》二十八卷，清杨祖桂手稿《庄子节选》，清戴煦手稿《庄子内篇顺文》，清杨沂孙手稿《庄子正读内篇》，清朱敦毅手稿《庄子南华经心印》，清刘钟英手稿《庄子辨讹》，民国闻一多手稿《庄子章句》《庄子校补》《庄子校拾》《庄子义疏》，民国傅增湘校跋并录清罗振玉题识的明刊本《南华真经》十卷，民国劳健题款的宋刊本《分章标题南华真经》十卷等均收集在册。

最后，文献考证清晰、细致，体现出精到之特质。以《庄子纂要·逍遥游》为例，开篇“解题”，将向秀、郭象、司马彪、陆德明、成玄英、林希逸、朱得之、陆西星、沈一贯、李贽、吴伯与、魏光绪、释德清、金兆清、陈治安、程以宁、王夫之、高秋月、吴世尚、胡方、吴峻、刘鸿典、王先谦、朱青长、李大防、黄元炳等历代庄学研究者对《逍遥游》篇旨的阐释进行整理排列。在整理前人论断的基础上，方先生并未止步于此，而是在后面以“愚按”补充阐明自己独到的观点和评价。此举表现出方先生既强调筑基，又重视立言的学术研究风格，值得当代年轻学者学习、深思。正文之中各段均包含了“笺注”“点评”“分解”“校勘”，将前人对《逍遥游》具体字词、段落的观点进行详尽整理。正文之后的“总论”收集了历代学者对全篇内容的相关评价。各个部分条理清晰，各自独立又互为衔接，为庄学研究者提供了一个宏观与微观相结合的研究视野。

（二）理论建构：孕大含深、自出机杼

相比于以往文献类研究，方勇先生不仅重视文献元典本身，而且重视理论建构，真正做到了将基础文献与理论提升相结合。

方先生是研究《庄子》出身，以往庄学研究类著作，或只专注于文献整理，如严氏《庄子集成》初编、续编及《老列庄三子集成补编》等，或就事论事，针对庄学某一方面着手研究，尚无一部完整的著作能够将庄学万象涵盖其中，形成一部集大成之作。

方先生深感当前庄学研究之憾，故而自1997 年开始，方先生就开始了苦心经营，首先完成了《庄子学史》。《庄子学史》乃是方先生于1997 年在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后流动站时所选的课题，直至2008 年才完成了全稿，是一部近二百万字的巨著。而后继续增补，最终于2015 年完成全部增补工作。2017年，人民出版社出版了增补后的《庄子学史》，凡三百一十万字。该著深入系统总结了战国秦汉、魏晋南北朝、隋唐、宋元、明代、清代、民国等各个时期的庄子学研究情况，并对庄子其人其书、庄子思想、《庄子》的艺术特色、庄子的地位与影响、庄子籍里、《庄子》本子的演变及篇目的真伪、老庄尚“真”美学观与后人之承因发挥、庄子的审美通感、庄子与无意识心理现象、《庄子》中的孔子形象、庄子逍遥义的历史演变、庄子在历史上所遭到的批判以及庄子学发展的历史轨迹等内容进行了详细的论述。陈鼓应先生在《方山子文集》序中回忆起2008 年第一次看到这部著作的情景，说至今依旧对方先生感到非常钦佩。

《庄子纂要》乃是方先生又一巨著，该书汇聚了历代庄学大家对《庄子》的研究评述，向当代庄学研究者展现出中国古代庄学研究的整体风貌，同时间有己意，更是为学界提供了新的思考理路。曹础基先生直言《庄子纂要》“为后来学庄者节省了半生精力”，并谓其“不愧为庄学功臣”［1］410。陈鼓应先生认为《庄子纂要》“于庄学研究贡献殊多”。

2011 年，方先生主导的《子藏》编纂工程正式启动，同年《子藏·道家部·庄子卷》面世，引起学界热烈反响。2015 年，方先生著《子藏·庄子书目提要》一书，该书为当前庄学研究树立了一个航标。在此期间方先生还著有《庄子今诂》等普及性读本。这些庄子学著作，从文献到理论，从普及性著述到研究性著作，为庄学研究与爱好者提供了一个完整而系统的视野，获得学界广泛肯定和赞许。

在前期雄厚积淀的基础上，结合当下新时代发展的需要，方勇先生提出了“新子学”这一新的学术理念。其有关“新子学”的重要文章均被收录在《方山子文集》第一册中，形成了系统化的“新子学”理论体系，有助于读者快速了解和把握方先生的“新子学”研究动态和思想体系。

先秦子学诞生于礼崩乐坏的春秋战国时期，先秦诸子对当时的社会怀抱深切关注，对天下苍生怀有浓厚的人文关怀，致力于解决当时的社会问题，在精神世界构筑起理想社会的范本，对塑造中华民族的精神世界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可见，诸子之学一直是当下之学。基于子学自身的重要性与后人对子学文本不断诠释、解构与重建，子学一直维持着旺盛的生命力。当今时代，我们身处于环境复杂的全球化时代，面临着诸多与以往不同的挑战与困难，因而与当今时代相契合的“新子学”呼之欲出。方勇先生凭借其多年潜心于子学研究所积累的扎实基础与根深蒂固的子学研究热忱，于2012 年10 月在《光明日报》国学版发表了《“新子学”构想》一文，明确提出“新子学”的概念与构想，随即在国内外学术界引发广泛关注与热烈响应。继而方先生在《探索与争鸣》《光明日报》《名作欣赏》《暨南学报》等学术刊物上相继发表了《“新子学”申论》《再论“新子学”》《三论“新子学”》《四论“新子学”》等文章。这些文章的问世，明确了“新子学”在当今时代的学术定位，构建出较为完整的“新子学”理论框架，推动了“新子学”从学术理论向实践行为转化，为“新子学”后续发展指明了方向。

在方勇先生看来，首先，“新子学”之“子”非经史子集之“子”，而是诸子百家之“子”，是由儒、道、墨、法、名、阴阳等诸多思想流派组合而成的。孔子尚“仁”崇“礼”，老庄“虚静守中”，孟子认可“性善”，荀子主张“性恶”，墨子推举“兼爱”“非攻”，韩非子偏爱“刑名法术”之学，等等，由此可见，诸子多元并存，皆为原创，标榜精神上的独立与自由，因而能够造就先秦时期多元发展的百家争鸣之学术盛况。在当今新时代之下，习近平总书记曾在纪念孔子诞辰2565 周年国际学术研讨会暨国际儒学联合会第五届会员大会开幕会上言：“不忘历史才能开辟未来，善于继承才能善于创新。优秀传统文化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传承和发展的根本，如果丢掉了，就割断了精神命脉。我们要善于把弘扬优秀传统文化和发展现实文化有机统一起来，紧密结合起来，在继承中发展，在发展中继承。”［2］3子学根植于中国文化土壤，各个思想流派的学术理念都对民族思维方式、话语风格、文化精神的形成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新子学”不是凭空产生的学术理念，而是植根于中国学术自身的发展实践之中，是子学发展的历史性产物。因此方先生“新子学”主张“离经还子”，呈现先秦子学原本的完整之貌，对于催生当代学术新思维，推动多元化、整体性的学术文化形成具有重要的意义。其次，“新子学”之“子”乃是中国之“子”。受近代西学的影响，以往子学研究一方面专注于以西方的科学方式对子学著作进行收集整理工作，但是随着《子藏》工程的开启、进行，关于子学的文献整理工作已经暂告段落，行之不远；另一方面以往子学研究将西学作为规范与原则，以西学的思维、逻辑、知识体系来阐释、建构诸子学体系，这种研究理路直接导致了我国子学研究逐渐沦为西方学术理念的附庸之物，不仅未能建立起完整的子学体系，而且正在失去自己的话语权。方勇先生所提出的“新子学”，正是有感于当前子学研究所呈现出的诸多弊端应运而生。从“新子学”自身立场看，对“中西二学”应该秉持“互相推助”的开明态度，文化多元已是当今时代的必然趋势，因此我们应该摆脱依附西学或故步自封的学术观念，遵从中国学术的实际情况，立足于传统子学的智慧之中，继承传统子学所具有的独立、自由的学术精神，以开放、包容的心态面对西学，坚持中国学术文化本位，使“新子学”成长于中国学术文化的沃土之中，重建中国学术话语体系。

由此可见，方勇先生“新子学”这一学术理念的提出是基于传统子学研究，以发展的眼光梳理过去，以展望的眼光注视未来，这有助于重塑我们的文化自信心，帮助我们在世界文化的激荡中坚实根基、站稳脚跟，使绵延千年的中华文明突破自身固有格局，屹立于世界文化之林。

（三）学术品格：不忘初心、开拓创新

《方山子文集》不仅包含前沿的学术视野与学术理念，而且还展示了方勇先生深厚的家学涵养与赤诚的学术激情。方先生乃是晚唐诗人方干、南宋移民诗人方凤的后人，可谓家学深厚，文教观念代代相承，因而方先生从初中时就对中国古代文化展现出极大的热情，广泛涉猎了中国古代典籍，更是在硕士与博士攻读期间展现出扎实的古文功底与勤勉的学习精神。陆永品先生在《方山子文集》序言中亦对此进行赞扬，称方先生的“古学功底、勤奋精神”给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方山子文集》刊载了诸多方先生从学以来所作的文言体文章，如《存雅堂重修碑记》《太祖庙重建碑记》《陶然亭重修碑记》《父子尚书牌坊记》《忠德堂记》《敏德堂记》《祭岳父大人张海柱文》《祭恩师紫庵魏际昌先生文》等等，或怀缅恩师、敬畏师道，或记录乡貌、吐露乡情，或感念长辈、溢于言表，都展现出方先生一直以来以前贤为榜样，不忘治学初心，对古学保持恒久热爱。这些文章行文流畅、炳炳烺烺、入理切情、沉博绝丽，于方先生而言，古学学习已不再是单纯的一门学科，而是已经融入了自己的血肉之中，正是因为古学已是自己生命中无法分割的一部分，故而这些文章才能真正做到情理兼备、情志统一。《方山子文集》还刊载了方先生硕博以来所写及他人相关评论、访谈、报道等文章。这些文章详细展现了方先生治学过程中严谨求实、认真可靠的学术素质以及点滴积累、脚踏实地的学术经历。同时，方先生勤学勉励、坚持不懈的学术精神也得到学术界的广泛肯定。傅璇琮先生《寻本溯源撮要撷精——评方勇教授〈庄子纂要〉》一文慨叹于方先生在《庄子学史》《子藏·道家部·庄子卷》《庄子纂要》等专著背后的积累、努力与心血。陈鼓应先生《当代子学要有更开阔的视野——为〈方山子文集〉所写序言》一文中曾言：“相识相交二十余年，方勇教授对待同道的赤诚与对待学术的勤勉、毅力、自律，可谓历历在目。”［3］3方先生治学，强调“毅力第一，其次是功底、悟性和见识”，这一点陆永品先生在《方山子文集》序言中进行了充分肯定，认为这是方先生“学术生涯的最好写照”。

此外，方勇先生具有博大的胸襟与怀抱，他于2006 年联合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历史系、哲学系、图书馆、古籍研究所等研究力量，创立了“先秦诸子研究中心”，2007 年又创立了《诸子学刊》，迅速成为了诸子学研究阵地，刊载了大量与诸子学相关的文章。2012 年4 月，方先生首次提出“全面复兴诸子学”口号之后，华东师范大学“先秦诸子研究中心”多次举行“‘新子学’学术研讨会”，这些会议的举办不仅以“新子学”为契机，进一步密切了中国大陆与港澳台地区、韩国、马来西亚的学术交流，以期激发新时代百家争鸣的盛景，更是以开放包容的心态欢迎质疑、直面质疑，在质疑之中求取完善之道。如安徽大学陆建华先生于2018 年3 月在《光明日报》发表《“新子学”断想——与方勇先生商榷》一文，提出对“新子学”这一命题的质疑。同年4 月，方勇先生在《光明日报》发表《“新子学”：目标、问题与方法——兼答陆建华教授》一文，以诚恳、平和的态度就陆先生的质疑进行回应，同时也对“新子学”进行了更加深入、系统的思考。这些举措推动了子学研究的发展，同时显示出方勇先生虽治学多年，声名显赫，但是仍怀赤子之心，坚守中华文化本位，以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为己任，真正做到了“不忘本来才能开辟未来，善于继承才能更好创新”。

以上是笔者拜读方勇先生《方山子文集》的粗浅感受，“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方山子文集》兼具继承与创新、总结与开拓，是中国学术史上不可或缺的重要著述。由于《方山子文集》博大精深，而笔者又力有不逮，故只能展示该著广大精深之万一，其余宝藏留待读者诸君细品挖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