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西路军进驻甘肃永昌时期的宣传工作

王 晓 晶

（河西学院历史文化与旅游学院，甘肃 张掖 734000）

中国工农红军西路军是土地革命战争末期，发生在中共党史、军史上的重大事件。红西路军顶着严酷的自然条件，在河西走廊浴血奋战4个月，坚决完成在河西地区建立根据地、打通新疆的任务，为了完成这一任务，红西路军尤为重视进驻河西时期的宣传工作。宣传工作是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就确立的优良传统，目前学界关于红西路军征战河西走廊期间的宣传主要围绕宣传册、宣传提纲的内容与价值定位，而对于具体宣传工作的开展则尚无研究。永昌苏维埃政权是红西路军征战河西走廊期间建立的第一个县级苏维埃政权，红西路军进驻甘肃永昌时期的宣传工作，体现了红西路军严守纪律、不畏艰险的革命精神，促进了河西人民的觉醒，为革命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

一、红西路军进驻永昌时期的宣传组织人员与建立永昌苏维埃政权的实践

1936年10月，中国工农红军一、二、四方面军会师后，红四方面军所属五军、九军、三十军等部共2.1万余人，根据中革军委的指示，从甘肃靖远虎豹口等地渡过黄河，执行宁夏战役计划。后因战场形势的变化，1936年11月11日，经党中央批准组成西路军，在河西地区创立根据地，以直接打通新疆为作战任务，准备用一年时间完成，同时党中央批准西路军军政委员会成立，由陈昌浩任主席，徐向前任副主席。

当红西路军明确主要任务是接通新疆后，部队立即疾速西进。1936年11月12日，右翼红三十军到达古浪境内大靖，包围守敌骑五师工兵营，迫使其缴械。而此时马步芳部主力被左翼红九军牵制在干柴洼、横梁山至古浪县城，因此红三十军乘机向河西走廊纵深疾进。11月16日，红三十军骑一师与八十九师两个团到达凉州西四十里铺（今凉州区永丰镇），11月18日占领永昌县城，21日，红西路军总部由凉州西四十里铺移至永昌县城。正当红西路军向西进军期间，11月17日，陈昌浩、徐向前向党中央和红军总部汇报部队的行动部署情况，提出部队决定打通远方并争取在甘、凉、肃等地区建立根据地，部队主力须疾速西进。随后三天，党中央、红军总部电示陈昌浩、徐向前：“我们已告知远方，但恐物资准备不及，如使东西地区为毛炳文过早占去，红军回旋地狭小不利，我们意见在现地区留住一时期；你们的任务是在永昌、凉州、民勤、甘州地区创立巩固根据地，主力在永昌、肃州线上，坚决保持东边回旋地区，以小部进占安西、敦煌，极大注意整理部队，建立正规制度，提高政治水平，发展正确的自我批评。”［1］于是，西路军军政委员会决定立即停止西进行动，决定以永昌、山丹为中心，建立甘北抗日根据地。红西路军为了建立河西地区第一个县级苏维埃政权，展开了大规模的宣传工作，深入地宣传红军的性质和宗旨，宣传红军抗日救国的革命道理。

自中国共产党成立之日起，就十分重视宣传工作。1921年7月，中国共产党第一次全国代表大会决议中，对党的宣传工作规定：“一切标语、书籍、传单和日报的出版工作，均应受中央执行委员会或临时中央执行委员会的监督。”［2］1927年9月，“三湾改编”时期，中共规定以发传单、写标语、贴标语、演讲宣传的形式来进行革命宣传。1929年12月，古田会议强调：“红军宣传工作的主要任务，就是扩大政治影响、争取群众、武装群众、建立政权、消灭反动势力、促进革命高潮等，所以红军宣传工作是红军第一个重大工作。”［3］

可见红军一直把宣传工作当作关乎党的生死存亡的头等大事。根据党中央的指示，1936年11月22日，西路军各军分别召开政治动员大会，号召全军艰苦奋斗、坚决战胜敌人，为在西北地区建立稳固的根据地而奋斗。随后，西路军一面奋力与马步芳、马步青部浴血拼杀，“一面由红西路军总政治部及各军后勤、民运、政治工作部门抽调曾经在中央苏区、川陕苏区和鄂豫皖创建根据地的一大批指战员，深入城乡各地宣传发动群众，在短短的十几天时间内，红西路军动员、组织群众创建县、区、乡、村14个城乡苏维埃政权及其所属的青年大队和妇女、儿童组织。”［4］作为红西路军军政委员会主席的陈昌浩，在1935年6月，红一、红四方面军在长征期间会师后，曾担任红军总政治部主任。总政治部是长征期间开展宣传工作的关键机构。另外永昌县城乡内负责开展宣传建政工作的是政治部的黄部长（目前许多资料对黄部长的确切姓名说法不一，因此本文称其为黄部长）、妇女独立团团长王泉媛等红军干部，1930年在江西苏区时王泉媛就从事地方工作，长征期间也未间断。他们工作得非常认真，对百姓十分热情。红西路军驻守永昌期间，每到达一个乡镇，第一个开展的工作就是组织群众、宣传群众、发动群众。

红西路军经过耐心细致的宣传工作，1936年12月5日，中华苏维埃永昌县政府成立大会在永昌县城召开，城乡各基层政权的几十名代表及各界群众五六百人参加了大会，标志着河西地区第一个苏维埃县政府正式成立。红西路军从1936年11月18日到达永昌，到12月28日撤离西进，驻守永昌共40余天，在此期间，红西路军建立了14个县、乡、区、村苏维埃政权。

二、红西路军进驻永昌时期宣传工作的具体内容

（一）以召集群众大会的形式开展集体性宣传

召集群众大会是中国共产党自成立以来向群众宣传的重要方式，也是党的民主性的集中体现。1936年11月23日下午，红西路军组织县城内外工、商、学、农各界人士和地主豪绅代表近百人，在红西路军总部所在的天主教堂召开了会议。会议上陈昌浩、徐向前亲自上台讲话，用通俗的语言讲述红西路军的性质、军纪和西征任务，他们指出红西路军的任务是打通国际路线，取得苏联的军事援助，抗击日本；在河西建立抗日后方根据地，组建苏维埃政府。为了增强说服力，陈昌浩、徐向前针对永昌城乡的地主、商人及一部分老百姓逃跑躲避红军的情况和红军何时要走的问题做了正面解释：“各位父老兄弟，红军是为全国人民谋求幸福和自由的。给大家讲清楚，要动员逃跑的人回来，安心务业，该干啥就干啥，红军永远不会走。”［5］这次群众大会的召开，使永昌各界群众对红西路军有了深入的了解，为下一步红西路军的建政工作打下基础。

（二）以文艺演出的形式开展分散性宣传

战场上红西路军是奋勇杀敌的英雄，战场下他们是能歌善舞、能说会道的文艺青年。文工团在向永昌人民进行革命宣传方面做出了重要贡献。部队组织文艺工作队表演节目，有秧歌队、快板说唱、活报剧，其中有这样的快板台词：“我是中国人，你也是中国人，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团结一致抗日本。马步芳心太狠，机儿（飞机）下蛋炸红军，一点不想抗日本，没有中国人的良心。”［6］1936年12月13日，正在前线与马家军厮杀的红西路军将士听到了“西安事变”的消息，每个人都欢呼雀跃，与此同时红西路军向群众广泛宣传，表演了张学良、杨虎城逼蒋抗日的活报剧。文艺工作队的战士巧妙地将当时的国内形势、战场上发生的故事搬到舞台上，有力地讽刺了马家军，起到正面宣传红西路军的作用。

（三）以贴标语、发传单的形式开展分散性宣传

标语和传单是中国共产党的主要宣传方式之一。红西路军到达永昌后，利用有限的条件写标语，发传单，极大地适应了征战河西途中的特殊条件。红西路军不仅重视贴标语、喊口号的宣传方式，而且十分讲究宣传策略和方法。毛泽东早在1929年强调红军宣传问题时指出：“到一个地方就要有适合那个地方的宣传口号，又要依照不同的时间，制定不同的宣传口号。”［7］红西路军组织群众在驻守城镇的街道墙壁上用黑灰、白泥、红土刷写：“‘工农抗日红军是救国救民的军队’、‘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联合起来打日本’、‘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活捉卖国贼蒋介石’等大字标语。”［8］

（四）以实地调查研究的形式开展针对性宣传

红西路军在参加战斗、加强警戒的同时，还抽调一些人员对群众开展针对性的宣传工作。红西路军有时挨门逐户访贫问苦，耐心细致地解答群众的疑问；有时将群众集中在一起，介绍红军的性质、宗旨和任务，讲述中国共产党和红军的主张和政策，解释穷苦百姓受剥削的阶级根源，宣传求解放、闹翻身的革命道理，还号召老百姓要跟着共产党闹革命。此外红西路军的针对性宣传工作还特别注重在贫苦农民中培养骨干力量，再用骨干群众的力量，扩大红军的影响。红军的针对性宣传，消除了永昌群众对红军的恐惧心理，制止了部分群众外逃，极大地激发了群众的革命热情。

（五）以红西路军的言行开展榜样性宣传

红西路军在宣传工作中特别注重通过自己的言行进行宣传。红西路军刚到永昌后，马家军尾追而来，不仅向群众索要财物，还威胁群众不得与红西路军接触，大肆进行反共宣传。永昌城乡内外的地主闻讯，大多数人将粮食、财产埋藏，带上口粮，赶上牲畜，躲进山中。少数青壮年男子担心被抓兵而外逃，部分妇女惧怕遭兵匪蹂躏而外逃，还有少数受蒙蔽的群众也携带家人躲在冰天雪地的山林中。

红西路军到达距离永昌县城以南30 华里的头坝堡后，地方上几位精通世俗的老人与众人商议，决定将一只大羯羊作为礼物送给红军，不料被拒绝，红西路军还耐心细致地向民众宣讲红军的性质和纪律。据头坝堡群众魏发荣回忆：红西路军来时正值寒冬，住在老百姓家里的红军让群众睡在热炕上，而他们却睡在地上的草铺。红军的纪律很严，从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对群众实行公买公卖。据头坝堡群众徐中元回忆：“红西路军刚来时，地方上不稳定，许多地主、群众都埋藏转移粮食财产。我也将秋季扎羊圈用的七八十根松木椽子埋起来，不料被红西路军发现，调查清楚后把这些木料全部送到我家。”［9］红西路军通过自身的言行，很快稳定了永昌群众的情绪，在短时间内就赢得了老百姓的信赖和支持。

红西路军进驻永昌时期宣传工作的具体内容，体现出红西路军坚持发扬红军善于组织群众、发动群众的优良传统，利用多种宣传媒介，有针对性地开展宣传，取得显著的成效。

三、红西路军进驻永昌时期宣传工作的作用

（一）永昌人民为红西路军补充给养

红西路军到达赵定庄村后，地主老财将附近放牧的牛羊迁到山林深处。赵定庄村苏维埃政府抽调了当地的几位青壮年在红西路军的保护下进入深山，为红军赶牲畜、搜查粮食及其它物资，先后赶来王中文等地主在深山放牧的羊数千只，为缺衣少食的红西路军供应了大批肉食，筹集了大批皮毛。此外村政权还在煤窑中搜获了地主藏匿的白洋及布匹。同时发动群众为红西路军运送粮食、磨制面粉、捐锅借灶等，为红西路军的生活提供了便利。

在水磨关村，红西路军供给部还雇请了20多名铁匠，集中到水磨关村王家庄西与陈家铺院等处，让他们协助红军制作三棱长矛、马刀，以及手榴弹弹壳。水磨关村苏维埃政府人员组织群众收集各家的废铜烂铁与火药原料，捐助给红军，运送到兵工厂铸造火药、子弹与手榴弹。

（二）永昌人民设法救援东返的红西路军

原红西路军总部警卫排长肖永银、侦察参谋陈明义护送西路军军政委员会主席陈昌浩和副主席徐向前东返到张掖黑河边。因马家军盘查严密，集体行动不便，改为分散行动，肖永银和陈明义携带陈昌浩、徐向前的书信离开，进入永昌境内的毛卜喇村庄，走得筋疲力尽，又加感冒，被当地群众收留，服用了当地治感冒的焦小米加葱头，发汗后身体得到痊愈。临走时肖永银和陈明义感激地留下了热泪，后来过了黄河找到援军，回到陕北。解放后，肖永银同志成为将军。因下肢受伤而无法行走的红军战士李作才，被水磨关群众陈开昌背回自己家中，陈开昌与家人为李作才脱换了衣服，清洗并包扎了伤口，连日照顾李作才。当时马家军经常进村搜查红西路军人员及遗物，陈开昌一家冒着生命危险，将李作才藏在洋芋窖内，窖口堵盖了破烂杂物及家具，这才躲过了马家军的搜查。在陈开昌一家的精心照料下，经过两个多月时间，李作才伤病痊愈，决定东返。为感谢陈开昌一家的救助之恩，李作才“在临走前将一件破军棉衣、两双草鞋、两个干粮袋、两枚印章与一块鹿茸执意留给陈开昌作了纪念。”［10］陈开昌母亲为李作才换了新衣、新鞋，带给了路上的口粮。李作才带着难舍的心情，离开了陈开昌一家。1958 年，李作才在兰州寄信给陈开昌，再次感谢陈开昌一家对他的救命之恩。

水磨关地主王永年，拥有永昌城乡庄园、店铺五六处，财力雄厚。红西路军占领永昌后，他所有的庄园都提供给红西路军部队驻扎，其中几处还遭到战火的破坏，所储存的大批粮食、皮料等也被红西路军征收，补充了给养或救济了穷苦群众。但因红西路军教导团参谋左叶与他同睡一炕，王永年通过观察左叶的言谈举止20余日，受到中国共产党的统战政策影响，又目睹了红西路军对他家人的保护。当部队离开永昌西进时，他又拿出三百元大洋和一头骡子赠给红西路军。到1937年4月间，红西路军征战失败后，左叶同志沿途乞讨，要回归革命队伍。东返途中又来到水磨关，他以忐忑不安的心情想进去讨顿饭吃，但又担心庄主人一旦反目为仇，耽误了大事，最后决定离开。“当他迈脚走开时，被王永年家的长工发现，将左叶请入庄院，依然受到王永年的热情款待，王永年让他更换了衣服，挽留休息了7 天，恢复了损伤的元气，然后资助了干粮，殷勤相送，左叶恋恋不舍地向东而去。”［11］

（三）永昌人民积极参加红军，随军西进

红西路军驻守永昌期间，在县城、乡村建立了十多个基层政权，又在建立政权的地方组织了青年队，青年队不但是支援红军的骨干力量，也是扩大红军队伍的预备力量。在红军撤离时，永昌各个青年队的大多数队员也参加了红军，跟随红西路军队伍西进。

据河西各地党史办调查及统计：西路军在河西各地吸收的青年中，永昌140余人，山丹130余人，临泽20余人，高台县被红军改编的民团达300多名，另外还有100多名青年自愿参加红军。红西路军驻守永昌期间，“经过红西路军和永昌县乡各级苏维埃政权动员，当地的很多青年都参加了红军，有的经过短期训练就编入战斗部队，红西路军西进时，有140余名新兵随军西征，途中有一些人跑回家，还有一些指战员在临泽、高台和祁连山作战中负重伤或牺牲。”［12］

红西路军在永昌进行的革命宣传，对当地群众影响最深的，就是在水磨关地主王中伦家放羊的毛长林，他不仅参加了水磨关苏维埃政权建政工作和青年队工作，而且积极协助红西路军缝纫、赶制冬衣。红西路军撤离永昌西进时，毛长林积极参加红军，随军西进。后来他与部队失去联系，便回到家中。由于毛长林兄弟曾为红西路军办过事，因此他回家后，被关押了十几天，遭到审讯和拷打，才被释放。回到家中不久，又被抓了壮丁，送到马步青部当兵。抗战爆发后，毛长林决定逃跑，去参加八路军，结果逃跑途中被国民党的一支骑兵截获。过了几天，他再次逃跑，直到1939年，才到达陕甘宁边区的富县，加入了八路军，毛长林被编入警备团，从此他又回到了人民军队中。

四、结语

红西路军进驻永昌时期开展的宣传工作，为永昌城乡14个苏维埃政权的建立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尽管苏维埃政权没有存在和发展下去，但是红西路军宣传工作的意义却是十分重大的。

第一，激励着红西路军战士克服困难奋勇向前。红西路军驻守永昌时期的宣传工作，不仅仅停留在一幅标语、一句口号，更体现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红西路军严守纪律，在河西走廊艰苦的条件下坚决完成党中央交给的任务，用行动彰显着党和红军的风采，激励了军队的斗志，鼓舞了军心。第二，增进了永昌人民对红军的情谊，促进了人民的觉醒。红西路军驻守永昌时期的宣传工作，使永昌人民了解了中国共产党的革命主张与政策，使河西人民亲眼看到红军为群众谋利益的情景，促进了河西人民的觉醒，为革命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后备力量。第三，攻破了马家军的不实言论，树立了共产党的光辉形象。红西路军到达永昌之前，马家军不断向群众散布不实言论，导致最初红西路军到达永昌时，群众躲藏、外出的现象层出不穷，红西路军的宣传工作，粉碎了马家军的谣言，树立了共产党的正面形象。

红西路军驻守永昌期间，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条件，采取多样化的宣传方式，建立起苏维埃革命政权，尽管苏维埃政权存在时间很短，但整个宣传过程无不闪耀着中国共产党的智慧光芒。习总书记说：“做好党的新闻舆论工作，事关旗帜和道路，事关贯彻落实党的理论和路线方针政策，事关顺利推进党和国家各项事业，事关全党全国各族人民凝聚力和向心力，事关党和国家前途命运。”［13］五个“事关”说明了宣传对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重要性。如今面对复杂的国内外形势，做好宣传工作仍然是中国共产党的重要工作，党在长期的实践中，积累了丰富的经验，红西路军驻守永昌时期的宣传工作就是我们应该认真总结、长期坚持的经验。弘扬红西路军精神更是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中国梦的强大精神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