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吴与弼的读书观

赵雅茹

（天津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天津300387）

一、热爱教育，重视读书

（一）终生从事教育

吴与弼，字子傅，号康斋。自幼在家乡学习对句和诗赋，18 岁习举业。在其父亲的寓所里，他阅读了朱熹编的《伊洛渊源录》，“乃知圣贤之学之美，而私心慕之。于是尽焚应举文字，一以周、程、张、邵诸君子为心而自学焉”[1]516。他自学十分刻苦，“谢人事，独处小楼，玩《四书》、《五经》、诸儒《语录》，体贴于身心，不下楼者二年”[2]14。此后，他基本上居住在乡下，过着边耕边教的生活。

吴与弼在家乡终生从事私学教育。“朝朝黄卷自埋头，物外从教春复秋”[1]387，这便是他生活的真实写照，可见他对教学工作是多么地坚持不懈。虽然从中年开始他贫病交加，生活变得困窘，但他却从未因此拒绝四方来的学者，仍旧教诲不倦。晚上讲课，油灯乏油，就由妻子“烧薪为光”[1]576。尽管生活、教学条件艰苦，但他对教育事业的满腔热忱却从未消退过。

（二）重视读书，强调自学

吴与弼非常重视读书，这点从他的个人经历中便可得知，关于读书学习他从小就十分刻苦。他认为“人间万事读书先”[1]408，把读书放在万事之前，足以看出吴与弼对于读书的重视。此外，他还曾言“工夫不厌读书多”[1]394，读书不怕多，应当多读书多长见识，尤其多读圣贤书，通过读圣贤书方可向圣贤学习。

关于读书他又尤其强调要自学。这不仅仅是因为他把读书作为“学为圣贤”的重要途径之一，而且也与他的个人经历相关。吴与弼的学问并非靠他人传授，而且他长期住于乡下，“乡村僻处，无师友之资”[1]521，所以全部要靠自己自学习得，“刻苦奋励，多从五更枕上汗流泪下得来”[2]3。因此，他在重视读书的基础之上更强调了自学。

二、读书的内容与方法

（一）读书内容

吴与弼在《学规》中主要谈及的就是读书内容和方法。内容上，吴与弼要求学生首先要熟读朱熹的《小学》。中国古代儒家经典哲理深奥，而且缺乏浅显的入门书。朱熹编的《小学》一书，原为儿童打基础之用，而后世诸儒往往把它作为成年学习儒经的入门教材，吴与弼亦是如此。他认为，读《小学》“不可不痛加工夫，须逐篇逐条玩味入心，见圣贤教人之意昭然于言外，如此庶几有进。”《小学》是基础，熟读过《小学》后，便要开始循序熟读《四书》和《五经》。吴与弼认为，《四书》是“学之本”，“虽圣贤复生，教人又岂出此”[1]522。他认为，《四书》之中，最重要的是《大学》。因为《大学》教人的那套修身方法关系到封建秩序的稳定。

（二）读书方法

关于读书方法，吴与弼强调了三点：

一是读书要熟读成诵。熟读的内容便是前文提及的《小学》、《四书》和《五经》。要求“烂熟成诵”，才能“逐渐有入”[1]529。这并非是现在人们理解的死记硬背，而是要求学生在熟读中加深理解书中的义理，牢记书中的内容。在吴与弼看来古人所讲的“‘读书千遍，其义自见’，非虚言也”[1]523。所以要反复读书，除此之外，读书还应求专求精，一本书熟读后再读另一本。这样才不会“泛然杂看，终不济事，徒敝精神，枉过岁月”[1]523。

二是读书要持之以恒。吴与弼认为学习并非是一蹴而就的，在这个过程中最重要的是坚持，“此个工夫须要打捱岁月方可”，切不可急于求成，“欲早栽树晚遮荫，则非吾所知也”[1]529。可见，读书贵在坚持，要杜绝一暴十寒。“古人读书皆须专心致志，不出门户，如此痛下工夫，三五年庶可立些根本，可以向上。如或作或辍，一暴十寒，则虽读书百年，吾未见其可也”[1]529。

三是读书应“优游涵泳”。他所谓的优游涵泳有以下三层意思：其一，不欲速。就是前文提及的读书要持之以恒不可急迫从事。“若要急迫速成，徒自苦耳，终不济事”[1]520。其二，精思义理。就是要“玩其言以得其心”[1]553。精思义理，还须把书中的义理验于事物，这样才能有所得。其三，反求诸己。他强调要把读书所得的义理体察于自身的言行“将圣贤之书熟读玩味，体察于身一动一静一语一默之间，必求其如圣贤者，必去其不如圣贤者”[1]529。这样才能有所进步。

三、耕读相兼的读书形式

（一）何谓耕读

所谓耕读，即边耕边读，或指读书人一边耕作，一边读书自学或指教育者在培养学生的过程中增加了耕作劳动。而吴与弼的耕读模式就是把读书建立在农事基础之上，两者兼顾不误。他的这种教育方式，在于通过学生身、手之践履来转化学生之心。学生在这样的过程中，体验和实践真我、真己，才是耕读意义之所在。

（二）耕读的三种模式

从吴与弼的《日录》中我们能够发现，耕读相兼的这种教育模式大体有三种。第一种是耕途读书。《日录》中记载：“往亲农途中，读《孟子》与鲜花相值，幽草自生而水声琅然，廷伫久之，意思潇洒”[1]570。这种读书自然与室内读书有着不一样的感受，更能亲近自然，体会自然之乐。第二种形式是耕中读书，“雨中被簑笠，负耒耜，与诸生并耕，谈乾坤及坎离艮震兑巽於所耕之耒耜可见”[2]15。“莳蔬园中，虽暂废书，亦贫贱所当然”[1]570。这种模式更加悠闲，带书到田间，边耕边读，或者不耕作时便读书。吴与弼本身就崇尚自然，这样便更能体会自然界的生机，这令他十分愉悦。第三种是耕余读书。这种模式就是在结束了一天辛苦劳作后再读书，一般是在饭后进行。“归则解犁，饭粝蔬豆共食”[2]15，师生共进晚餐之后，便开始了学习，要么由老师讲解，要么就是学生自己读书学习。

（三）形成耕读模式的原因

1.教育经费拮据

在中国古代，采取耕读模式的多为经济拮据的老师和学生。吴与弼也不例外，他所面临的最大障碍就是贫困。《日录》中记载“贫困中事务纷至，兼以病疮，不免时有愤躁”[1]567，贫困、疾病之外还有债务缠身，“近晚往邻仓借谷，因思旧债未还，新债又重，此生将何如也？”[1]573到了靠向邻居家借米来维持生活的地步，可见吴与弼生活困难。因此，从他生活处境的角度来看，他这种耕读相兼读书模式的形成不乏有缓解生活压力的因素存在。

但如果说吴与弼所采取的耕读相兼的读书形式单单是为了缓解生活压力则太过片面。因为他曾多次被举荐到朝廷任职，这完全可以使他摆脱贫困的处境，不过他都一一拒绝了。山西佥事何自学、御史涂谦、抚州知府王宇都曾推荐他，但他都不肯出任。他还曾感叹道：“宦官、释氏不除，而欲天下之治，难矣。吾庸出为！”[2]15后来，英宗命行人曹隆带着玺书和礼币前往崇仁征聘。吴与弼到京后，被授予左春坊左谕德，辅导太子读书。吴与弼以年岁高、身体有病为由拒绝了。由此可见，吴与弼并非完全为了生计着想。

2.培养学生道德

吴与弼这种读书模式的主要目的其实是为了培养学生的道德修养。吴与弼的弟子陈献章曾因偷懒没有早起而被老师批评“陈白沙自广来学，晨光才辨，先生手自簸谷。白沙未起，先生大声曰：‘秀才若为懒惰，即他日何从到伊川门下？又何从到孟子门下？’”[2]15吴与弼希望自己的学生勤奋好学，在劳动中培养学生勤劳的品格,这样才能达到先哲的境界。吴与弼还在耕作中谈及乾坤八卦，认为可以从耕作中体会八卦，这就更加意识到生产劳动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中的重要地位了。有学者认为，吴与弼耕读教育的关键就是要树立劳动观念，磨炼劳动意志，从而培养吃苦耐劳的品格。这种劳动教育的目的就在于立德进德。[3]242由此可见，吴与弼所关注的并不是学生在耕读之后创造财富的多少，他这种耕读相兼的读书模式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培养学生的道德品质。

四、读书的目的与作用

（一）带来快乐

吴与弼所追求的是孔颜乐处这样的一种境界，“鹏程万里男儿事，夙夜孜孜学孔颜。”[1]507而这种乐趣，很多是从读书中获得的，静下心来读圣贤书，从书中有所体会取得进步，就能够感受到快乐。“食后坐东窗，四体舒泰，神气清明，读书愈有进益，数日趣同。此必又透一关矣。”[1]567吴与弼认为读圣贤书能够使人陶醉其中，快乐是油然而生的。“玩圣贤之言，自然心醉，不知手之舞、足之蹈也。”[1]584在他看来读书其实是一件无比享受的过程，这个过程中充斥着快乐，因此便不觉得是一种负担，反而是烦劳生活中的一种调剂品。

（二）洗涤心灵

吴与弼认为，心主宰人。心正则人的行为就会正，“心洁而百行可正，百行正则人道备矣。”[1]556由此可见，他高度重视“心”的作用，强调要洗去心上的“污垢”。那么如何洗去心上的“污垢”？在吴与弼看来，读书就是其中的一个好方法。他认为读圣贤书是为了“存天理”，觉得存养本心中固有的仁义礼智四端，“舍圣贤书则无所致其力焉。”[1]529他把读圣贤书作为一种规范道德行为，坚定道德信念的手段，只有通过读取圣贤书方可存本心。同时，在读书的基础之上，他还强调了要静观，认为读书与静观相结合方能达到最佳效果。通过读圣贤书体会圣人的遗言然后在内心中静静地反省，这样便可以洗去心上的“污垢”。

（三）成圣成贤

吴与弼强调人要立志，“事必有志而后可成，志必加励而后不怠。”[1]555究竟要立何志，吴与弼认为要立志学为圣贤。关于怎样学为圣贤，吴与弼提出了很多方法，如“学圣人无他法，求诸己而已。”[1]584“去圣虽远，微言尚存。玩其言以得其心，何远之不可到哉！”[1]553等等。归纳起来，就是以读书和道德修养两方面入手：“欲到大贤地，须循下学工。文章深讲贯，道德细磨砻。”[1]359由此可见，他既重视读书，又强调要“静观涵养”、“洗心”、“磨心”，这样方可成圣成贤。

（四）磨炼学生

这里强调的读书作用主要是从耕读这种模式来谈的。吴与弼一直认为“人须于贫贱患难上立得脚住”，“人不于贫困上着力，终不济事，终是脆懦。”[1]574因此吴与弼所推行的耕读相兼的读书模式，就是要把他的学生置于艰苦的农耕劳作当中，要他们经历辛勤劳作。吴与弼很早就对读书和劳动的关系有自己的认识，在他看来仅读书不劳动是有违圣贤治学之旨的。很多的学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读书只不过是为了功名利禄而已，早就荒废了劳动，变得娇气经不起磨难。所以，吴与弼主张读书与劳动结合，通过这种独特的读书模式，磨炼学生的意志，培养学生吃苦耐劳的思想品格。

五、结语

纵观吴与弼的读书观，可以看出他是一位非常热爱教育事业，重视读书之人。他独具特色的读书方法更值得后人细细领悟，虽然有些方法在信息量激增的今天已经不那么实用，但在当时他的读书方法对前来求学之人无疑是大有裨益的。尤其是耕读相兼的这种读书形式更是值得赞扬，不仅可增加其办学收入，缓解家庭经济压力，当然这只是次要因素，更重要的是还能把学生置身于艰苦劳作中，让他们在劳动中读书成人，并在劳动中磨炼自己的意志，在劳动中涵养自己的品德。

吴与弼这种思想在当时十分可贵，为教育事业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其思想在今天的我们看来仍是十分有意义的，我们现在所强调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从某种程度上也是对吴与弼这种教育思想的一种继承，即不能只读书，要均衡全面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