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迪欧关于自然问题对本体论重要性的新述及回归
2020-01-17张晶田东
张 晶 田 东
倘若把目光投向当今世界的哲学研究领域,不得不说阿兰·巴迪欧(1)阿兰·巴迪欧(1937-),男,法国著名作家﹑哲学家。曾任法国巴黎高师哲学系主任,现任欧洲研究院(EGS)教授。(Alain Badiou)不仅是一位哲学大师,还是一位思想巨匠,研究当代学术思想可以说巴迪欧是无法绕开的人物。对于法国他是典型的阿尔都塞主义者,对于中国他则是共产主义者。哲学发展到当代,几乎所有的存在主义和后结构主义以及后现代主义都宣称哲学已经“死亡”,一些人宣称不需要哲学甚至扬言哲学是自相矛盾的言说,更有甚者开始否认自己从事的是哲学研究,坚持认定是社会学探索,非与哲学撇开关系不可。哲学终结论主要表现为两种版本:一是形而上学已到灯枯油尽之时;二是在当今自然科学与人文科学飞速发展的情况下,哲学已被远远超越。巴迪欧则用回归古希腊自然本体论的方式来回应并抨击当代流行的哲学终结论。
一、重提“自然”问题并批判海德格尔诗化自然
巴迪欧认为数学的补充说明所造成一系列改变源于诗的不朽本性,是一种圆满的内生内涵。当海德格尔自诩是一种诗性的失落感时就已经偏离,实际这种错觉是由数元的创新与思维的相互关联产生的误解所致。海德格尔看来,认识本真的唯一途径只有诗性,巴迪欧看来未免太过绝对。把哲学的诸多元素规定于诗性实属一叶障目的做法,故导致海德格尔在形而上学那走向终结[4]。正如巴迪欧所言,自然即存在中的一般项:“自然就是一般的,是由情势状态所再次确保的多。”[5]
二、重新建构“自然”与“数”的关系
这是巴迪欧借以开创数学本体论(Mathematical ontology)最核心的前提,其目的就在于批判后现代解构主义,尤其是知性上的反理性主义。巴迪欧通过构建不同以往的数学本体论依据是借用现代数学中的集合代数关系,即集合论(Set theory),因为此方式能更好地研究整体化的自证问题。这体现出巴迪欧哲学逻辑在数学原理中的运用起建构性作用,是来印证自然实存无限的重要理论来源。
巴迪欧坚持对自然研究视为一种考量存在的法则,可在朝向某个终极元素自身“下降”的过程中某一停顿处的确定性去描述自然。因为关于自然的诸多本体论自身已经澄清一种趋向,好比物理学所理解,本体论已定义了一个终极分量(Composante),而此终极分量继承着一些关于自然清晰的属性[6]。“如果至少有一个自然之多被证明拥有某种属性,则总会有一个拥有此属性的终极自然元素。”[7]这表明研究自然本身在方法论上是可从“一”走向“多”,但是仅仅凭借此法仍不能认识自然本质。
正如巴迪欧所证明,一个自然序数完整的概念就是其名称下的数列。假设命名“α”是一个序数,那么自然所包含的多α纯图示就已确保α诸多之一,这可用数学中的属于关系来使此过程呈现出次序化。先从最原始空集Ф开始为例,可清晰地列出完整的数列情况:
Ф∈……∈……∈……∈……∈β∈……∈α
上述图示中“β”在巴迪欧那具有特殊意义,是指相对于目前所知属性里的最小值,可理解为数学范畴的最小值原则,只是巴迪欧把这种一般性原则带入了自然之多的图示中。
“所有的自然元素都是按照属于关系进行排列呈现出次序化的,它们也都是构成多α这个序数的诸多元素。”[8]体现出自然本就多可能性的规定,是遵循自然存在演化的考量,即“一”和“多”,在一个次序中进行排列并标识出来,那么“一”就是后者在其“多”的延伸点上断裂处。在分析任何一个数列中的“结构”和“多”时,无可厚非的是它们都可以回归到最初概念上加以解释,换种理解就是同样它们也都处于名称左右模棱两可的位置上。
值得强调巴迪欧不仅将数的概念上升到哲学范式的层次,还突出了数学在哲学上的本体论意义。但数学在巴迪欧眼中还具有特殊意义,它是绝对载体,承载着真理。“自然之多的本体论图示就是序数的概念。”由此看来,“一”和“多”的形式本在自然那为数列,名称的“一”和数的“多”是一致关系。至此,巴迪欧已重新建构一种特殊的本体论关系,并表明“自然”与“数”的概念在全部意义上都相等且能互换。
三、提出“自然”不实存并反对伽利略数化自然
自然并不实存,就是巴迪欧在对自己上述观点的反问和研究伽利略的自然观中所探讨出的结论。若一自然存在物在本体论图示那里为一序数,那么大自然(la Nature)是什么?纵使此问题看似早有答案,但重提此问题绝非空穴来风,反而意义重大。
在伽利略眼中,大自然定是可用“数学语言”就能够描述清楚的。他认为大自然是整体意义上全部自然存在的大集合,即所有序数所组成的那个“多”,也就是对于全部已经展现或可能展现的自然多元。由全部作为可能的、根基的纯多所组成的“多”。在此认识体系框架中,全部序数的集合即全部名-数(Noms-nombres)集合共同规定大自然的本体论结构[9]。
巴迪欧认为伽利略的这种本体论演化原理体现出集合论与多的不相适应,它仅是本体论框架中的实存物,且表现出不连续性,无法解释自然存在的前因后果,以及连诞生整体和部分的原因也表达模糊。经研究,巴迪欧认为大自然并不是可说的存在,因为能够描述自然的仅是一些关于大自然的存在物。凭借这种哲学逻辑思维,巴迪欧还通过严密的数学逻辑来论证此想法的正确性:
假定多的存在是因诸多的序数中产生一的概念,把此多记作为O。推论的可行性在于O是具有可传递性。若集合α∈O,则α也可传递,故α中的所有元素也都具有可传递性,结果才能得出所有在α中的元素属于O。故仅推理出α是O的一部分,数学语言描述为:α∈O→α⊂O。O代表所有序数的集合,属于其本身,即O∈O。但是,实际上这种自属于关系在数学里是被禁止的,属于罗素悖论(Antionmy of Russell)。简单来说就是,对于任意一个集合α,α要么是自身意义上所包含的全部元素,数学上记为α∈α;或α不包括自身的元素,数学上记为α∉α。
巴迪欧关于自然多元的本体论学说既引发研究者对普遍发生结构的新认识,也直接造成了大写的整体(Tout)此类概念并不存在,即大自然并不实际存在。“一切它是自然的属于一切,除非那里并没有一切。”[10]表明自然所体现的本体论图示是在无限延长的序数链条中得以展现,只有这样,才能说明所有存在都是由它之前的存在所组成。研究巴迪欧此思想,就不得不考虑此结论可行的深层原因。
四、提出本体论规定:“自然”实存无限
这是巴迪欧借自然本体论图式就是序数这一概念的进一步深思。如果已证明自然并不是实存,那么如何能确切地描述自然?或说如何用这种新的数学语言去理解自然本来面目呢?
巴迪欧提出,无限性的存在规定在历史上通过的是“自然是无限的”这个命题,而不是“上帝是无限的”这个命题。巴迪欧认为将无限性的公理用逻辑形式可以改写成存在一个无限的序数,但此做法没有意义,这是一种语义循环,归根结底是循环论证。显然这种做法对于巴迪欧而言定是不可取的。
继而巴迪欧提出了五大规定以便于思考自然是序数:存在点与进程运算符定义(opérateur de parcours)、连续与极限定义、第二实存印记定义、无限性最终定义、有限次要位置定义,等等。当中体现出会产生断裂的不连贯性,这种不连贯性产生了两种方式,即相对一的缩离和计数。巧妙之处在于此言论的正当性建立在这两种不同方式的基础上。文章后续会着重解释。
尽管看似荒诞且缺乏逻辑,但真理性就晦涩地隐藏在特殊的语义当中。在巴迪欧提出命题时,早对数学的意义作出独特的解释,对空集Ф的探讨更是引出自然无限。正如空集数学含义,Ф代表的蕴意与0不同:0代表一个数字被计数所用,它可通过运算关系来取得并受运算规则所支配;Ф表示集合中没有任何元素,不受运算规则支配,也没有任何逻辑原则。在此基础上,巴迪欧认为空集Ф必是一切存在的最初点,顺序上不可能在之后。再加上自然是序数已证,过程是序数,自然本质上实存只能无限。但仅凭逻辑推理得出结论还不够,因为它缺乏与实际事实的对应。
“实存”在巴迪欧眼中不同于以往哲学家所言,而是蕴含一种特殊关系。任何事物都有各自的表象特征,且表象诸多。比如:简单的液体水,在高温下会沸腾地冒泡,低温下会凝成冰块。把这两种状态视为变化过程中的两个点,一个在极左,另一个在极右,则二者的同一就代表水。进一步而言,“实存”应如何理解?答案不是固定取点,而是一系列变化过程中的随机取点,也预示事物不可能稳定不变。实事上正是如此,事物的前一秒和后一秒不可能完全相同,但都能表征为一事物的本质[11]。
至此,巴迪欧才通过一系列证明自然实存无限这一命题的合理性。不得不说,巴迪欧对于处理自然问题中的传统本体论研究的新角度、新方法值得当下借鉴学习。
五、理论根基——思想上回归柏拉图
巴迪欧曾在研究柏拉图所著的《巴门尼德篇》中,分析过此话,即“若一不存在,则无物存在”,并以此为研究出发点来构建其哲学思想,凭借柏拉图在巴门尼德存在哲学研究的基础上再次展开新的讨论是整个巴迪欧事件哲学(Philosophy of events)的出发点。同时,借助柏拉图通往形而上学的数学道路,巴迪欧才具备用现代数学范畴去解读“一”的依据[12]。最主要的证据是在巴迪欧所著《存在与事件》中由张一兵教授翻译的开篇处,巴迪欧亲笔写道:“我所有的讨论源自一个本体论上的判断,即一不存在。”
其次,柏拉图已概括出一本体论真理:在没有一的存在时,若不具备根本的立足点,多一定不存在诸多的呈现之中。这里巴迪欧进一步总结出规律的本质。“对于用精确思维思考的人而言,一旦没有压根不存在的一,再怎么解释修正也无济于事,且每一个人都可以表现为无限制的多元。”[13]
再次,巴迪欧对《巴门尼德篇》中的“若一不存在,则无物存在”的语义也展开过更细微的探讨。何为希腊先哲所言的“无物”?巴迪欧认为,“无物”优先考虑的含义是空(Vide)的名称。柏拉图的表达可改写为:若预先设定的一不存在,那么在多的场所里显现的一切事物本质就是空的名称,因为空的名称是单独为存在的说明而成立。
巴迪欧回归柏拉图思想的同时,也表明他反对后现代柏拉图主义。主要原因就是巴迪欧认为无限真理的永恒性并不与单一的实存时间有关。所谓的无限真理仅是超越了实际存在的另一个维度层次上的闪现而已[14]。于此可以看出巴迪欧哲学不仅充斥着批判性,要求回归传统哲学的形而上学;还具有一定的革命性,在哲学研究纷繁杂乱的今天正是目前所缺乏的——“回归”与“创新”[15]。
六、结论与展望
通过巴迪欧对古希腊哲学关于本体论思想上的回归研究,重提自然问题实属必要,巴迪欧那独特“数”与自然相结合去研究的新方法难能可贵。巴迪欧在批判了一些前人的观点上提出新颖的看法,借助柏拉图的哲学思想,通过严密的逻辑论证提出哲学本体论的新规定。尤其在通过分析巴迪欧两大命题,即自然并不实存与自然实存无限,可以品出浓厚的哲学味道。不得不说目前国内对巴迪欧的研究相比其哲学思想高度而言还显得太过寥少,但值得肯定的是这种状况很快就被打破,因为在西方巴迪欧所建立的哲学大厦早已如灯塔一般指引着法国的哲学未来。
巴迪欧目前所塑造的宏伟哲学大厦正大放异彩,巴迪欧也与20世纪下半叶法国哲学黄金时代的象征人物同样辉煌,如福柯和德里达、德勒兹三人一样。尤其在当代流行的各种哲学终结论大背景下,巴迪欧仍孜孜不倦地创作出乎世人意料的哲学著作,如《小万神殿》《苏格拉底的第二次审判》《数学颂》等。这些著作不仅确立了巴迪欧独树一帜的数学本体论思想,还有力地还击“哲学已死”的无稽之谈。巴迪欧哲学并不停留于此,其研究直至退休仍在继续,在他所著的《元政治学概括》也可看出巴迪欧在其他领域依然发光发彩。这体现出哲学永无止境,哲学需要一生的时间去探索去完善,那些自诩哲学无用、哲学已死的人不过是井底之蛙。即使距离当代哲学非常遥远的古希腊哲学,巴迪欧仍能追本溯源且在前人的基础上有新突破,这一点在信息发展如此迅速的今天更显得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