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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谈新编历史故事剧《魏象枢》中对魏象枢直臣形象的塑造

2020-01-16

关键词:直言戏剧

刘 杨

(河北北方学院 文学院,河北 张家口 075000)

2017年,蔚县秧歌剧《魏象枢》在张家口首演,2018年该剧赴京演出并获第三十二届田汉戏剧奖剧目奖。至此,清初蔚州名臣魏象枢进入观众视野。剧中魏象枢为民争利、直言谏君和激浊扬清的直臣形象被塑造得真实生动且丰满感人。从剧作意义上讲,该剧在艺术构思和人物形象塑造上的成功,标志着新编历史故事剧的创作走向了真正成熟的阶段。

一、新编历史故事剧《魏象枢》的巧妙艺术构思

新编历史故事剧《魏象枢》由索公子纵奴行凶和顺治帝下旨令汉民迁城终致兰兰爷爷吐血身亡等事件始,紧紧围绕魏象枢为民争利的戏剧行动展开:他毅然上书皇帝,与权臣索珠和顺治帝斗智斗勇,虽因抗旨身陷囹圄却仍胸怀天下,在狱中向孝庄力陈京城安定和聚民力民心的重要性。该剧最后以顺治帝命魏象枢亲审民妇状告索公子案作结。编剧杜忠用新颖的艺术构思呈现出魏象枢为民争利的戏剧行动,突出魏象枢的坚强意志,巧妙地设计并塑造了魏象枢为民争利、直言谏君和激浊扬清的直臣形象。

历史剧往往以剧作家的历史观与独特艺术构思为基础借古喻今,塑造具有现实意义的历史人物,如吴晗的《海瑞罢官》等涉及公案的剧作常描写官吏审理诉讼和平冤决狱的故事,创作重点往往放在主人公遇案、勘案、审案和判案的过程上。与同类型传统的新编历史剧不同,《魏象枢》的编剧并未因循守旧地将魏象枢遇案、勘案、审案和判案的过程一一道来,而是巧妙构思了魏象枢的人物形象。

剧本言:魏象枢,男,38岁,六部工科右给事中。寥寥几笔,编剧从性别、年龄和官职对其作了人物定位。全剧开始,魏象枢手拿一束艾蒿,由家人魏安引上,于闹市买粽叶的出场设计将其颇具文人雅士气质的形象置于京城百姓迎端午的市井生活中,生活气息浓郁。剧终又以画外音道:“魏象枢,一生恪守‘清、慎、勤’之道,直言谏君,激浊扬清,历经顺治、康熙两朝,为官二十五载,举贤荐能,政绩卓著,官至左都御史、刑部尚书。赢得清初‘直臣之冠’的美誉。”[1]编剧从人物性格的倾向性和社会性两方面概括了魏象枢的一生。“恪守‘清、慎、勤’之道”彰显出魏象枢这一人物形象的精神气质,“直言谏君、激浊扬清”将其赤诚率直和果敢担当的性格表述得明确有力,而为官25载的社会阅历则丰富了其性格的社会性方面。

二、在特殊戏剧情境的变化中凸显魏象枢为民争利的直臣形象

戏剧情境指戏剧中矛盾双方共处的特定情况、环境和关系等。顾仲彝认为:“紧张的、强烈的、一触即发的戏剧情境是展开戏剧冲突的必要条件。”[2]《魏象枢》分端午节紫禁城后海闹市、书房客厅、御书房、后宫孝庄太后客堂、京城牢狱和大理寺公堂6个场景。这6个场景的设计动静结合,围绕着魏象枢的戏剧行动,形成了紧张有序的戏剧节奏。整部剧由魏象枢对兰兰一家仗义相助和为奉旨迁城百姓争利这一总的戏剧情境开始,分场戏剧情境又颇多变化,戏剧冲突强烈,凸显了魏象枢为民争利的直臣形象。

端午节紫禁城外后海闹市这一场设计得颇有意味。首先,开场便以端阳节艾叶飘香、龙舟击水和后海湖畔游人如织的环境来渲染热闹的紫禁城端午节氛围。魏象枢手拿艾蒿于闹市买粽叶的出场设计使其文人气质形象在热闹的节日氛围中较为突出,同时也与端午节日氛围形成呼应,使人不由得将身为人臣的魏象枢和忧国忧民的屈原联系在一起,体现了编剧的艺术构思。其次,在后海闹市,索公子纵奴行凶、魏象枢为兰兰一家伸张正义和孝庄出游目睹该事件全过程等剧情,通过闹市环境的设置以及事件的编排和巧合的布置将情节推向更为紧张激烈的阶段,为后续情节发展埋下伏笔。最后,由魏象枢要求索珠代子赔礼抚民引出顺治帝颁布圣旨下令汉民迁城一事,将魏象枢为迁城百姓争利作为此剧最重要的戏剧情节,也为魏象枢上书皇帝、直言谏君和抗旨不遵作好铺垫。

魏象枢于书房伏案苦思上书奏章一场,书房这一场景的选取贴合魏象枢文人雅士的身份,也将魏象枢在为汉民迁城一事纠劾天子时的内心冲突刻画出来。这场戏紧紧围绕“魏象枢为汉民请命上书”这一事件,通过魏妻、魏母和兰兰母女“三劝”魏象枢以及魏象枢回应的3个戏剧动作展开。魏妻以妻儿和老母之命规劝丈夫应三思后行莫以卵击石,此为一劝;魏母紧逼其回蔚州老家,再加上妻子的担忧附和,此为二劝;兰兰母女受乡邻之托劝阻魏象枢不要奏本上书,此为三劝。魏象枢躬身向妻子谢恩情以表达自己的决心,向母亲直言自己宁遭不测令母亲失去天伦之乐也要尽谏君之责又跪倒在母亲面前恳求母亲答应其为民上书请命。躬身、直言和跪倒这3个戏剧动作中既有形体动作也有语言动作,一一对应“三劝”,随人物关系的变化戏剧动作也逐层激烈,表现出魏象枢为民上书的决心愈加坚定。

御书房金殿面君一场戏,魏象枢既面临权臣索珠向顺治帝进谗言的危险境地,又要觐见顺治帝禀陈民意,他处于生死攸关的境地中。这场戏的环境和人物关系是固定的,戏剧情境的变化主要体现在事件的变化中。首先是金殿直言谏君。魏象枢直言迁城会令汉民失居生怨并导致满汉离心,并请旨暂缓汉民迁居筹建新城。索珠借此污蔑魏象枢“指令皇上诋毁圣旨”“狗胆包天、大逆不道”,这从侧面凸显了魏象枢为民争利的直臣形象。其次是“智斗”[3]。少年顺治三问魏象枢,君臣关系剑拔弩张。顺治帝以自己在魏象枢心中是否“只是个尚未成年的小毛孩子”和“一名只懂弓马不通文墨蛮汉莽夫”两问魏象枢,试探臣子魏象枢对自己的看法,魏象枢以皇帝乃“圣君”“明君”巧言应对安抚君心。第三问顺治帝问魏象枢是否是挑唆汉民聚众抗旨的领头人,魏象枢以“绝无此事”回答得异常坚决。顺治帝命魏象枢动员汉民迁城自证清白,魏象枢抗旨不遵被押送大理寺前,整衣冠和叩别顺治帝两个戏剧动作将其身为罪臣的平静和忠诚展现出来。金殿直言谏君的“直”,与权臣和顺治帝较量的“智”,抗旨不尊命悬一线的“静”和“忠”,无不彰显了魏象枢为民争利、赤诚率直、有勇有谋和沉稳担当的直臣形象。

孝庄太后客堂见客一场看似为后宫戏,实则为两场母子情,戏剧情境的变化突出表现在人物关系的变化上。第一场从侧面写魏母与魏象枢的母子情。编剧写孝庄太后召魏母进宫,却未见魏母控诉探监被拒和为儿子鸣冤求情的俗套戏码,而是重点写魏母只为拜太后天颜和问安才进宫这一情节。这场戏中兰兰妈提着饭篮搀扶着满头白发的魏母出场,愁白了的头发和一篮饭食令人动容,足见魏母为人母的慈爱之心。魏母深明情理,能理智应对孝庄太后问话,从侧面反映出魏象枢的尚书门第和秀才家风。第二场从正面写孝庄太后与顺治帝的母子情。适时顺治前来,孝庄太后是国母也是母亲,她道出端午节索公子强霸民宅和打伤老人的真相,又婉言教诲顺治帝为君之道。这两位母亲虽身份不同,却都将身为母亲的慈爱和智慧展现得真挚动人。

京城牢狱一场,剧情因魏象枢与狱卒以及他与孝庄太后人物关系的变化而变化。因魏象枢罪臣身份形成不同的戏剧性冲突,主要表现为索贿老狱卒和身无分文的魏象枢之间的冲突以及魏象枢与代魏母送饭的孝庄太后间的冲突,而孝庄太后的到来也使魏象枢备受索贿狱卒刁难的情境得以反转。

大理寺公堂一场,剧情则因外部事件的加入使人物内心情感发生了转变。罪臣魏象枢在索珠面前坚持不跪,但当他得知皇帝已决定另建新城,暂不搬迁五城汉民的消息后,又甘愿领罪,这场戏基于外部事件的变化呈现出魏象枢内心情感的变化。顺治帝到来,魏象枢有如得“神仙救”,从罪臣变成身披官袍的大理寺正卿,受命亲审民妇状告索公子案,这也更加坚定了其为民争利的毕生信念。

三、在充满情与趣的人物关系中彰显魏象枢直言谏君的直臣形象

编剧杜忠强调:“在剧中注意对‘情’和‘趣’的营造,母子情、夫妻情、官民情、君臣情串穿全剧。”[4]随着情节发展和戏剧情境的变化,编剧在魏象枢与兰兰母女、索珠父子、妻子、母亲、顺治帝和孝庄太后等人物互动中注入真实动人的情味和趣味,彰显了其直言谏君和激浊扬清的直臣形象。

母子情、夫妻情、官民情和君臣情这诸多“情”的营造主要体现在细节中。第一,魏母与魏妻相继婉言相劝,魏象枢向妻子的躬身致谢和对母亲的跪请,直观呈现了中国传统的家庭伦理关系,也将母子情和夫妻情传达出来。牢狱中,身为人子的魏象枢看着饭篮跪地谢母恩情的动作和语言动人心弦。《魏象枢》导演董丽萍提及:一方水土一方人,生活环境造就人,只有蔚州人的饮食和生活习惯才能造就魏象枢这样的人物。蔚州黄糕色泽金黄黏软筋道,五香豆腐干筋道美味,魏母探监所带的蔚州黄糕和五香豆腐干等家乡饭食从细处展现了魏象枢软硬不吃的性格特征,也正贴合了索珠和皇帝对其“事事较真认死理,生就个软硬不吃的一根筋”和“软硬不吃”的评价。第二,魏象枢不畏强权怒斥索公子等人,嘱咐魏安买药并亲自问候被打老人,并引索珠前来对质,足见其躬亲和细致。此外,当百姓求魏象枢不要上书时,魏象枢纵犯龙颜也要尽谏君之责,足见其亲民爱民。这些是可见的官民情,而伏案上书时魏象枢的内心纠葛和牢狱之中魏象枢身披枷锁的忧思均体现了隐性的官民情。第三,魏象枢抗旨不遵后的整衣冠和叩别顺治帝等动作,则表现出他直言谏君的果决以及身为人臣的忠诚。狱中他直言“护民如护天,欺民如欺天。同为华夏后,满汉一家亲。江山社稷在哪里,尽在民心间”,激奋人心,堪为忠臣直臣表率。后面孝庄太后为魏象枢重新审案敬酒壮行,魏象枢拜谢太后天恩等情节又将君臣情渲染得极具人情味。

“趣”的营造主要表现在少年顺治帝和狱卒等的人物设计与人物关系中。在御书房,魏象枢向皇帝直谏为安民应暂缓汉民迁城,他与索珠据理力争并与顺治帝巧妙周旋,其直言谏君和激浊扬清的直臣形象也被塑造得真实生动。编剧杜忠言道:“我们又特别设置了少年天子福临可爱的犯‘浑’,狱卒的阴阳脸,以增强观众的观赏兴趣。”[4]当魏象枢的“直”遇上少年天子福临可爱的犯“浑”时是颇有喜剧感的。魏象枢金殿面君禀陈民意,直言汉民失居生怨和满汉离心积仇的危害性,请皇帝下旨暂缓汉民迁居筹建新城。顺治帝一句“朕偏不让你说,憋死你”顿显其少年意气。魏象枢应对这位“浑”天子时巧妙变通,颇显其智慧。魏象枢京城入狱后,老狱卒形容他“铁公鸡一毛不拔”更突显出身无分文的魏象枢为官清廉。得知太后探监,狱卒从向魏象枢伸手索贿不成把窝头推地上并往汤碗里吐痰到自扇耳光又叩头又擦桌凳来奉承魏象枢,这种戏剧性转变也增添了该剧的趣味性。

四、在戏剧性的内心冲突中展现并丰富魏象枢直臣形象的多面性

编剧杜忠写道:“在主人公魏象枢的塑造上,将其上疏谏君为民争利行为中的智慧应对、勇敢坚守置于心神的煎熬、情感的磨难中,让人物走出类型化的窠臼,使其更丰满更真实更感人。”[4]可见,在主人公魏象枢的人物形象塑造上,剧作家不局限于类型化表面化的官员形象,而是将魏象枢为民争利、直言谏君和激浊扬清的直臣形象在戏剧情境的变化中以及充满情与趣的人物关系中直观呈现出来,书房写奏章的心神煎熬、御书房与少年皇帝和索珠的周旋、京城入狱后的愧疚无奈以及大理寺公堂从拒不下跪到甘愿领罪的转变,这些充满戏剧性的内心冲突将一个集勇敢、智慧、忧思和忠诚于一身的直臣形象塑造得生动感人,展现出魏象枢直臣形象的多面性。

魏象枢于书房伏案苦思写奏章的心神煎熬主要通过其身为人子、人夫和人父的身份与身为人臣“驳圣命犯天颜数罪加身”的处境表现出来。在两难的情境中,魏象枢身为人臣却也是常人,他一夜未眠,内心也作着紧张激烈的斗争,对母亲妻儿的种种担忧与对数万汉民和满汉嫌隙的担忧令他难以抉择。最终,身为言官直臣的他秉良知诉民情,向妻子托后事背水一战,勇敢地选择了上书谏君。

魏象枢在御书房与少年顺治和索珠的“智斗”一场主要体现在魏象枢与顺治帝的智慧应对上,魏象枢察言观色的智慧应对与金殿面君的直言敢谏形成了鲜明对比。少年皇帝因索珠谗言和魏象枢直言谏而大动肝火,魏象枢察言观色,以敏锐的官场洞察力断定再谏无用,面对童言稚语的顺治帝,他决定巧言安抚少年天子,以“顺治爷一向是臣敬仰的圣君”和“我皇精弓马通孔孟,是以才智圣德开创基业掌朝问政的一代明君”等恭维之言满足了少年顺治帝的自尊心。魏象枢深谙官场之道,有其行为处事的原则,但在与皇帝和权臣的交锋中巧妙周旋,强中带柔,颇有智慧。

在京城牢狱中,内心的冲突主要通过魏象枢的台词和戏剧动作的变化体现出来。身系锁链凭窗观望的罪臣魏象枢通过唱和念白的方式诉说了自己的愧疚无奈,展现出他身为罪臣的浓重忧思。少年天子盛怒的脸诱发了他对帝王的忧思,令他对迁城百姓愈加担忧,兰兰爷爷的惨死令他对兰兰一家充满愧疚,诸般忧思下他只能跪求上苍以求救赎,这些纠结与忧思丰富了其直臣形象。

在大理寺公堂上,从身披法绳拒不下跪到跪地遥拜,再到甘愿领罪的转变,将魏象枢对顺治帝的忠诚以颇具戏剧性的转变展现出来。5城汉民暂不搬迁的圣旨和顺治帝到来作为两个外部事件,成为魏象枢内心戏剧性转变的动因。第一个外部事件是5城汉民暂不搬迁的圣旨颁下,魏象枢“一怔”“激动万分”地“哭泣着跪地遥拜”,顿首向皇上请罪这一系列动作将魏象枢的内心转变活灵活现地展现出来。第二个外部事件是顺治帝前来看望软硬不吃的魏象枢,魏象枢言:“我主体恤民情,建城立市皇恩浩荡,实乃百姓之福,国家之幸。罪臣曲解圣意冒犯君威,圣上治罪心服口服,恳请万岁重责。”[1]其内心深处已经对少年天子改观。之后,“魏象枢解去法绳膺重任,抖精神为民争利再挺身”[1]!魏象枢在对顺治帝重拾信心后顺应民心锄奸惩恶,终成一代社稷之臣。

新编历史故事剧《魏象枢》以剧作家独特的艺术构思和娴熟的编剧技巧,展现了主人公魏象枢为民争利的系列行为,在魏象枢和顺治帝等人物形象的设计和塑造上颇有新意,教科书式的剧作思路在赋予剧本戏剧性的同时也颇有艺术性。该剧在人物形象设计、塑造以及戏剧创作上的成功必然会引起剧作家们的关注,也将为历史剧乃至其他戏剧创作提供借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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