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满时期日本在中国东北的军马政策研究综述

马瑞群

（渤海大学，辽宁 锦州 121013）

从古至今，尤其是汽车工业和交通工业成熟之前，军马在世界战争中一直占有着非常重要的地位，骑兵是无法替代的兵种。帝国主义国家用坚船大炮敲开中国的大门，也用铁骑镇压中国人民的反抗斗争。明治维新之后，日本频繁发动对外侵略战争，对军马的需求与日俱增，尤其是第二次世界战争爆发之后，更是在其海外殖民地大肆掠夺军马。早在日俄战争后（1905 年），日本就在其国内实行马政，取得了显著效果。九一八事变后，日本占领东北，建立伪满洲国，利用其特殊的政治地位，以本国马政为蓝图，在东北实施一系列马匹政策，掠夺军马。伪满马政可分为两个时期：前期从1932 年到1937 年，在这段时间内，以马的增殖与改良为重点；后期（1938-1945），以对军马严管和掠夺为重点。有关伪满马政史料丰富，但国内研究较少，散见于论文或著作中，不利于人们对伪满历史的全面认识。

一、国内研究状况

（一）伪满档案的编纂

伪满时期的档案资料十分丰富，经过一些学者的收集、整合，已经出版了一些对研究伪满洲国史具有重要参考价值的档案汇编。《伪满洲国政府公报全编》共163 册，收入伪满政府全部3948 期公告。日本战败投降前，在东北的日伪机关销毁了几乎全部档案文书和秘密资料。在这种情况下, 伪政府的全部公报就成为研究伪满洲国历史极其重要的第一手资料，是日本侵华历史的有力旁证。资料范围全方位覆盖，包括法律、法令、训令等。第四十册记录了伪满政府发布的有关实行马政的公告，是研究伪满马政较为权威全面的官方资料。《新制定满洲帝国六法》收录了伪满六部法律，其中《马事调查法》《军马资源保护法》《马籍法》都是与马政有关的法律，可以从法律层面分析日伪对军马的重视。《东北经济小丛书·畜产》专门记录了东北畜产的发展状况，对于马政的实施过程以及实行马政取得的成绩记载非常详细，是研究伪满马政的基本史料。《伪满史料丛书》是全国第一部有关伪满洲国史的大型系列丛书，记录了军事侵略、经济掠夺、伪满社会等。在《伪满社会》这一卷中以口述的方式描述了日本在东北设立的赌马场，主要有哈尔滨的赛马场、锦州跑马场、抚顺赛马场以及吉林的牛马市，编者根据口述者的亲身经历记录赌马的目的、场地和时间、规则和方式。《东三省物产资源及化学工业》是伪满初期调查资料汇编，内容广泛，记述详实。其中记载：“家畜的肉可供食用，但有些地方禁宰马骡”，表现出伪满对马匹的重视。《满洲产业经济大观》中“满洲经济”这一部分对马政的相关内容作了记录，如马匹的改良目标。《东北经济统计》辑录了伪满时期东北人口、工业、矿、农、林、畜产、水产、盐业、交通、商业、财政、物价、工薪等各种情况统计表，对于马政计划时期马匹数量的起伏变化的记录也比较详细。东北地方志中有关伪满马政的内容也较为丰富，例如《吉林省志·农业志·畜牧》《黑龙江省志·畜牧志》《长春市志·畜牧业志》。《克山县志》和《克山县文史资料》记录了日本在该县改良马种，预防马疫、建立种马场等，尤其对“国立克山种马场”的介绍尤为详细。《伪满科技史料辑览》是一本记录伪满科技发展的书籍，对“马疫研究处”的成立和管理作了介绍，主要防治危害马匹的炭疽和鼻疽。对于伪满马政的记载，散见不同类型的资料之中，足够我们对此问题进行较为深刻的研究。

（二）与马政有关的著作

迄今为止，还没有出版关于伪满马政的专著，有关马政的记录只能从相关著作中加以总结和概括。由黑龙江社会科学院历史所出版的《满洲国史总论》以表格的形式直观的展示了“产业开发五年计划”的目标，从对马匹的生长指标中可以看出日伪对马资源的重视。张福全的《辽宁近代经济史》（1849-1949）中有一章的题目为“日本政府及其财阀对辽宁经济的大肆扩张”，用表格记录了东三省大牲畜的数量，其中包括马匹在内的大牲畜的数量有着大幅度的上升，可见日本在东三省马匹的掠夺是可持续性的，注重长久发展的。刘汉兴、周豹荣等编写的《农区牧富刍论-吉林畜牧经济研究》记叙了从原始社会到伪满社会吉林省畜牧业的发展情况，提到“其中为日本侵略者所重视的伪满马政，等于日本军国主义马政在中国大陆的分部”，将伪满马政认为是日本马政的一部分。作者对于伪满马政的内容记叙比较全面详细，如马政实施的两个阶段、马种的培育、种马场的建立、军马资源的保护等都有涉及。《黑龙江农业百科全书》记载了黑龙江省农业发展情况，介绍了日伪在此地设立的“国立龙镇马场”，主要负责马种的培育。滕利贵所著的《伪满经济统治》中介绍了日本两次产业开发五年计划，其中“马现有190 万匹，增加到230 万匹”是直接涉及“马政”的一句，其他内容都宏观概述了“产业开发五年计划”的发展目标；滕利贵还揭示了产业开发的实质是“战时物资动员计划，是对东北经济更深层的掠夺”，作为其一部分的“马政”当然也摆脱不了其掠夺本质。徐嗣同主编的《东北的产业》中详细记载了东北畜牧业的种类和日本对东北的畜牧业的侵略，如设立种马所。《中国养马史》介绍了中国养马事业的发展历史，从古代一直延伸到新中国的成立，其中有一独立章节专门论述日伪在满洲国实行的养马政策和对马资源的掠夺。日本学者森村诚一编写的《魔鬼的乐园》一书记录了日本侵略者在中国犯下的滔天罪行，关东军马防疫厂明面上从事的是从事炭疽、鼻疽的血清研究，暗地里却利用这两种疫病来制造细菌、病毒，危害东北的人畜安全。

（三）与马政有关的论文

孙瑜《伪满洲国的“马政”与马产业变迁》是唯一一篇专门研究伪满马政的论文，内容较为全面，涉及马政的演变、马产的变迁、马政的实质。他将伪满马政分为两个时期：第一次马政计划时期（1932-1938），第二次马政计划时期（1938-1945）。第一次马政计划时期，日伪实现对马产资源的控制，颁布马匹改良计划，以马匹的增殖与改良为重点。第二次马政计划时期，为了适应全面侵华战争的需要，日伪加强了对军马资源的掠夺。孙瑜先生的独创性在于分析了日伪马产业衰落原因以及指出伪满马政的掠夺性本质。其不足之处在于，内容上的高度概括，缺乏细微介绍。张传杰的《日本对中国东北牧业资源的掠夺》从自然地理环境角度阐释了日本在东北实行马政的原因。东北地区有着广阔的平原，土地肥沃，雨量充沛，适宜发展农业和畜牧业，有着良好的饲养马匹的基础。从较为宏观的角度来阐明日本对东北整个牧业资源的掠夺，其中涉及到马政的内容有限。对于马种的改良、马场的设立、马疫的预防与治疗、马政局的设立等内容并没有展开论述。王希亮的《伪满时期东北殖民地经济形态的形成深化及其特征初探》就日本在东北实行马政的原因进行了更加深入的剖析，他认为七七事变到伪满垮台这段时间是所谓的“战时经济体制”，日伪颁布的“产业开发”等一系列政策，其目的就在于最大限度地掠夺东北地区的资源，“马政”属于“产业开发”中极为重要的一项政策，它的目的就是掠夺东北的军马资源，为日本的对外侵略战争做准备。毛光远的《南京国民政府马政建设研究》中写道：“传统畜力役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被机器动力所完全取代”，并指出，在甲午中日战争及日俄战争中，日方感到马匹数量严重不足，在军事上有着很大的困难，因此日本积极推动马政建设。崔步青是我国著名的养马学家，早年曾在日本学习养马技术，对日本马政有着较为详细的了解。他的《三十年来日本政之一瞥》阐述了以明治三十八年（1905 年）为开始的长达三十年的日本马政，而伪满的马政就是以日本国内马政为蓝图实施的。郑朋的《曰本“国策移民”对中国东北农业资源的掠夺及影响》中写道，日本推行移民政策对东北土地和牧业资源进行掠夺，包括建立农场，建立专门技术学校，培养农牧专门人才，设立农业和畜产技术员等。日本还建立了满洲镜泊学院，在研究和训练的科目上，畜牧业占相当大的比重。李淑娟和孙瑜共同编写的《论伪满洲国的畜产政策及其危害》同样是概括性论述的文章，指出东北物产丰饶和政局相对稳定（基本处于两张的统治之下），适合发展畜牧业。认为伪满洲国建立之前，政府虽然对畜牧业所重视，但还是处于自然放养状态，日本建立伪满洲国后，对东北的畜牧业极其重视。孙玉玲的《东北沦陷时期日伪的农业资源掠夺政策》中写道：“赈济食量；发放春耕贷款及贷与牛马。”这是东北沦陷初期日伪的掠夺资源政策，为了更好的掠夺马资源，在初期日本还向农民发放马匹，可见日本在东北实行的马政是一项投资型的掠夺。齐百顺的《日本占领“兴安省”的经济统制政策》一文中写道：“满蒙是日本的第一线，对美作战方面是日本的‘补充源泉’”，畜牧业被日本认为是‘满蒙之花’”。对“兴安省”马资源的掠夺也是通过伪满马政局来实现的。孙赫的《近代东北草原发展概况初探》从东北草原发展演变的角度叙述日伪对东北的畜产资源的掠夺，以“九一八”事变前后马匹数量的变化说明日本对马资源的掠夺程度。

二、国外研究状况

国外对伪满马政的研究较少，主要是日本学者对此问题做了一些论述。伪满马政是在日本的控制下实行的，是日本国内马政计划的一部分。日本学者大瀧真俊的《軍馬資源政策と東北馬産―国家資本依存型産業構造の形成》中明确提到满洲是日本帝国最大的马资源地，同日本内地一样实行马政计划，以增殖改良军马为目的；除了在满洲国实行马政，在朝鲜和中国台湾地区也有马政计划。大瀧真俊的《戦時の軍馬政策と農家経営日中戦争期関東地方の農耕馬徴発と補充》和《戦時体制下における馬資源実態》都强调了军马在战争中的重要性，日本掠夺、实行马政的目的在于保证军马在战争中的使用；日本在伪满实行马政后，马匹数量急剧增加，对战争物资的运输和骑兵的发展大有裨益。許金生的《「満蒙」における軍用資源調査に関する一考察》中指出在满洲建立前，日本派出调查队对东北的马匹资源进行调查；并强调在战争中马匹是重要的军事装备，不仅可以作战还可以运输物资，马匹的数量和质量决定军队的力量。杉本竜《日本陸軍と馬匹問題－軍馬資源保護法の成立に関して－》中写道，日中战争后，日本需要大量军马，其理由是汽车产业的发展程度不足、燃料供给困难、交通道路条件恶劣（尤其是中国战线），在这种条件之下，日本政府不得不依赖马匹来运输物资，这就迫使日本政府一旦占领东三省必须把实行“马政”作为它的重要战略政策。高橋圭一朗的《近代日本の軍馬改良の歴史——日露戦争に至るまで》论述了日俄战争以来，日本对军马的改良以及取得的成果，对于伪满时期东北的马改良也有所论述。

综上所述，对于伪满时期日本在东北的马政的研究相对较少，散见于国内外学者的著作及论文中。孙瑜先生的《伪满洲国的“马政”与马产业变迁》是唯一一篇较为系统研究马政的论文，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专门的论文或是著作。由于文章篇幅的限制，孙瑜的文章对于“马政”的论述仍有着许多不足之处，他只提出粗略框架，缺乏细致研究，参考文献也基本不涉及日本方面的研究成果。虽然有较多涉及伪满马政的论文和书籍，但是在内容上仍然是片面的且没有较多新颖之处。军马是马政的一个重要内容，可以说，日伪实行马政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培育和改良军马，满足战争的需求，这可以作为未来研究的重点。伪满马政是以日本马政为蓝图的，如今的书籍或是文章也没有涉及中日马政对比的内容，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两者之间必然存在巨大的差异，也可单独作一篇论文将二者进行比较研究。总而言之，前人对伪满马政的研究后续跟进不足，仍有较大的研究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