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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汉陵园建筑布局的相关研究*

2020-01-15韩国河张鸿亮

考古与文物 2019年6期
关键词:帝陵陵园建筑

韩国河 张鸿亮

(1.郑州大学历史学院;2.洛阳师范学院历史文化学院)

东汉陵寝在中国古代陵寝制度发展史中具有重要地位,处于转折与创新的关键时期,笔者此前对东汉帝陵的分布,陵寝构成要素,两汉陵寝制度比较,东汉北魏陵寝制度的异同、创新、发展、影响及地位等进行了探讨[1],但涉及东汉的陵寝建筑由于相关材料比较匮乏,始终无法深入。近年来,随着东汉帝陵田野考古的不断深入,有关东汉陵区的分布、陵区墓冢的数量、帝陵墓冢的分布、部分陵园遗址的范围等均取得了一定的进展,在此基础上,本文结合文献记载,就东汉陵园建筑布局的相关问题进行探讨。

一、考古发现与布局分析

洛阳东汉帝陵分为南、北两个陵区,北陵区位于洛阳城北的邙山之上,今洛阳市孟津县境内,葬有5帝,分别为光武帝原陵、安帝恭陵、顺帝宪陵、冲帝怀陵、灵帝文陵;南陵区位于洛阳城南的万安山北麓,今洛阳市伊滨区、偃师市境内,葬有6帝,分别为明帝显节陵、章帝敬陵、和帝慎陵、殇帝康陵、质帝静陵、桓帝宣陵[2]。

目前经过考古勘探的陵园主要集中在邙山陵区,即大汉冢(图一)、二汉冢、刘家井大冢、朱仓M722、朱仓M707,以及等级稍低于帝陵的三汉冢,而洛南陵区则仅有白草坡陵园[3]。发掘面积较大的陵园有朱仓M722、M707[4](图二)与白草坡[5](图三),此外大汉冢[6]也有零星发掘。通过初步对比,陵园整体布局主要有以下特征:

首先,各陵园建筑集中分布于封土东部、南部,以及东北部,具有较强的一致性。

其 次, 发现陵园存在两种模式,即标准模式与简化模式。分别以大汉冢和朱仓M707陵园为代表。

第 三, 就标准模式而言,通过发掘的朱仓M722与白草坡陵园发现,紧邻封土东侧、南侧的建筑单元,与帝陵封土共同构成一个相对封闭的区域,外围有道路或夯土基础环绕。

据 此, 可以初步勾勒出东汉陵园布局标准模式的基本特征:紧邻封土东侧、南侧2组建筑单元构成内陵园,其余3组建筑单元则分布于内陵园之外的东北部(图四)。

下文结合勘探与发掘资料,对各建筑单元的结构略作探讨。

1号单元 一般由大型夯土台基式殿堂与附属的廊房组成。考古勘探在大汉冢、二汉冢、白草坡帝陵封土的东部均有一处近方形的大型夯土台基。经发掘的朱仓M722陵园1号单元(图五)夯土台基,为东西向长方形,长54.5、宽31.7米,台基为高台式,顶部损毁严重,南缘东、西分别为阶道、漫道,东缘中部为侧面南北相对的两处阶道,西缘靠近南侧也有阶道,北缘被毁通道不详;台基外围北部、东部有附属的廊房。勘探的白草坡陵园1号单元夯土台基,在北缘西侧与东缘中部均有夯土突出,整体布局与朱仓M722情况有些相似。

2号单元 主体建筑为一处夯土墩群式殿堂。经勘探的大汉冢、二汉冢、三汉冢封土南部,均有一组排列规整的夯土墩,建筑规格上低于大型夯土台基,其中二汉冢处保存较好,夯土墩最多,东西16个、南北10个。此外,在朱仓M707封土南侧勘探没有发现其他陵园所见的夯土墩群。参考发掘的朱仓M722陵园2号单元东侧部分区域,殿堂周围还分布有一些小型院落。从建筑工艺上看,直接以夯土墩为柱础基底,表明该殿堂不是高台式。

3号单元 主体为大型夯土台基式殿堂,并有附属的廊房。如朱仓M722陵园3号单元(图五),中间为长方形大型夯土台基,长46、宽31.2米,台基为高台式,顶部损毁严重,四周均有通道,东、西缘中部均有侧面南北相对的两处阶道,南缘可能为东、西排列的阶道、漫道,北缘偏东有一处漫道;台基四周外围为廊房环绕,东北部还有附属的院落与之相通。参考勘探的大汉冢陵园3号单元布局,其夯土台基位于西南,至少有2组院落位于东北侧。因此,朱仓M722的3号单元可能还包括其北侧未充分暴露的1组院落,这种格局的形成,可能是由于东侧朱仓M707距离太近,导致东西向建筑单元之间的空间不足,只能向北侧延伸所致。

4号单元 主体结构为一组大型的庭院。以朱仓M722陵园为例,庭院北部为一处东西向长方形夯土台基(图五),长56、宽12米,台基除南侧外三面有夯土墙,庭院东侧、北侧外沿有廊房环绕,并与其北部偏东的另一处小型院落相连。大汉冢4号单元,也是一处大型庭院,整体呈东西向,中间为天井,南北对称分布有多组小型院落。其排水体系格局与朱仓M722的4号单元相似,均为多条东西向排水沟,汇往东侧的南北向主排水渠。

5号单元 主要为院落式。以勘探较为详细的大汉冢陵园为例,分布于陵园最北部的5号单元,为陵园内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群,整体呈东西向长方形,长约158、宽约69米,内部又分为东、西两组相对独立但结构近似的封闭院落,各自有单独的排水系统,每组院落又由近28个排列规整的小院落构成。白草坡陵园的勘探情况与之类似。朱仓M 7 2 2 陵园5号单元基本被早期的公路叠压,未能发掘。

二、建筑单元的性质与功能

关于东汉陵园的整体布局,《古今注》中有记载,主要包括从光武帝原陵到质帝静陵等9陵的情况[7],而桓帝宣陵、灵帝文陵则失载。大致可分4种情况。

第一,光武帝原陵,记载比较简略,“垣四出司马门。寝殿、钟虡皆在周垣内”。

第二,明帝显节陵、章帝敬陵、和帝慎陵,“石殿、钟虡在行马内。寝殿、园省在东。园寺吏舍在殿北。”安帝恭陵亦归此类,“园省在东”很可能被漏书。

第三,顺帝宪陵,“石殿、钟虡在司马门内。寝殿、园省、园寺吏舍在殿东”。

第四,殇帝、冲帝、质帝等未成年皇帝,陵园不设园省,没有石殿,因寝殿为庙,其余钟虡(冲帝怀陵无)、园吏寺舍与成年帝陵一致。

虽然以上光武帝原陵、顺帝宪陵均为一种特例,但目前考古工作恰好确定两者基本可与大汉冢、朱仓M722对应,通过与其他陵园相比,其建筑布局同样具有一致性,因此,成年皇帝陵园布局实质上只有一种模式,而未成年皇帝陵园结构则相对简化。

关于陵园布局的组成要素,上文提到外围设施有周垣或行马,以及“司马门”等,主要建筑单元有石殿、钟虡、寝殿、园省、园寺吏舍等,下文结合考古材料就主要建筑单元的性质与功能进行分析。

1.石殿建筑单元 图四中展示的东汉陵园标准模式,1号、2号单元与帝陵封土位于内陵园,可与文献“石殿、钟虡在司马门内”对应,其中1号单元建筑规格最高,当为石殿,2号单元则为钟虡。

一般成年皇帝陵园内均有石殿,未成年早殇的皇帝均无石殿。关于石殿的称谓,顾名思义与大量使用石材有关,如大汉冢封土东侧现存的断面上,局部仍可见残留的石板。西汉晚期以来,一些特定功能的建筑物多采用专门的建筑材料,如专为丧葬而建造的石质祠堂、阙、墓室(如画像石墓、黄肠石墓)等。东汉王朝统治集团大多成员来自南阳,当地流行画像石墓,有关石殿、黄肠石墓与之有一定关联。

石殿,作为紧邻帝陵封土的大型夯土台基式殿堂,其台基在整个陵园内体量最大。以朱仓M722陵园为例,1号单元台基廊道所处的水平高度在陵园内最高,向东其他各单元廊道的水平高度依次降低;台基外围仅在北侧、东侧有廊房,而南侧最为空旷,为举行大型活动提供了便利;并且台基西缘靠近南侧的阶道,紧邻封土边缘,可复原为九级空心砖踏步,直达台基殿堂顶部,似乎是陵主灵魂进入石殿的通道。种种迹象表明,石殿应是陵园内最重要的建筑单元。

石殿的功能,首先可能象征朝堂,也有一些陵庙的意味,是重要祭祀活动举行的场所。“上陵礼”也可能是一直在原陵的石殿(即最初寝殿的位置,具体论证见后文)举行。

2.钟虡建筑单元 对应上文中的2号单元,大多陵园均有设置,但在朱仓M707封土南侧勘探则没有发现,与文献中无钟虡的记载相符,也进一步印证了石殿、钟虡位置的合理性。

钟虡,原本为铜质物体,置于宫廷之中。班固《西都赋》:“列钟虡于中庭,立金人于端闱。”[8]《后汉书·董卓传》:“又坏五铢钱,更铸小钱,悉收洛阳及长安铜人、钟虡、飞廉、铜马之属,以充铸焉。”[9]关于“虡”的解释,《周礼·考工记·梓人》:“若是者以为钟虡,而由其虡鸣。”《说文解字》虍部:“虡,钟鼓之柎也,饰为猛兽。”[10]因此,钟虡可能代表了悬置钟、鼓等礼乐器具的场所,考古发现其建筑规格也较低。

钟虡虽位于封土正南部,但所处方位此时并未体现出在后世陵寝中的重要性。本质上可能是石殿的附属建筑,两者相距很近,位置关系也可在洛阳宫城内找到原型。《后汉书·孝顺帝纪》:“中黄门孙程等十九人共斩江京、刘安、陈达等,迎济阴王于德阳殿西钟下,即皇帝位,年十一。近臣尚书以下,从辇到南宫,登云台,召百官。”[11]钟即位于北宫最大宫殿的南部西侧,可与钟虡、石殿的分布方位相对应,也可辅证石殿代表朝堂的论断。

钟虡的功能,则可能是通过鸣钟、奏乐等来配合在石殿举行的祭祀活动,这些活动空间上主要位于石殿南部,即钟虡东部,两者关系在此时更紧密。如《后汉书·礼仪上》载,“西都旧有上陵。东都之仪,百官、四姓亲家妇女、公主、诸王、大夫、外国朝者侍子、郡国计吏会陵。昼漏上水,大鸿胪设九宾,随立寝殿前。钟鸣,谒者治礼引客,群臣就位如仪。……公卿群臣谒神坐,太官上食,太常乐奏食举,舞《文始》《五行》之舞。”[12]

3.寝殿建筑单元 3号、4号、5号单元当与“寝殿、园省在东。园寺吏舍在殿北”相对应。通过各单元的相对位置与等级性差异,推测3号单元为寝殿、4号单元为园省、5号单元为园寺吏舍。

所有陵园均有寝殿,其功能原陵之初作为上陵礼的场所,之后随着方位的变化,主要是放置陵主神座,以及衣物等生活用品,用以象生,也是日常祭祀的场所。《后汉书·祭祀下》载:“古不墓祭,汉诸陵皆有园寝,承秦所为也。说者以为古宗庙前制庙,后制寝,以象人之居前有朝,后有寝也。《月令》有‘先荐寝庙’,《诗》称‘寝庙弈弈’,言相通也。庙以藏主,以四时祭。寝有衣冠几杖象生之具,以荐新物。秦始出寝,起于墓侧,汉因而弗改,故陵上称寝殿,起居衣服象生人之具,古寝之意也。建武以来,关西诸陵以转久远,但四时特牲祠;帝每幸长安谒诸陵,乃太牢祠。自雒阳诸陵至灵帝,皆以晦望二十四气伏腊及四时祠。庙日上饭,太官送用物,园令、食监典省,其亲陵所宫人随鼓漏理被枕,具盥水,陈严具。”[13]前有朝,后有寝,也反映了石殿与寝殿的关系。

西汉杜陵陵园的寝殿,为长方形台基式建筑,中心台基长50.6、宽29.3米,两侧有门道,南北各有对称三处阶道[14]。朱仓M722陵园寝殿夯土台基的形制与杜陵寝殿略有相似,表明两者之间有一定关联。

朱仓M707陵园寝殿仅发现夯土台基,暴露部分在东缘南侧发现一处阶道、北缘偏东有一处通道,而东缘、南缘情况不详,其特征有些近似朱仓M722的石殿,或许是因寝殿为庙的体现(图六)。

4.园省建筑单元 对应上文中的4号单元,仅在成年皇帝的陵园内有分布。省的称谓,《汉书·昭帝纪》:“帝姊鄂邑公主益汤沐邑,为长公主,共养省中”。注引伏俨曰:“蔡邕云,本为禁中,门閤有禁,非侍御之臣不得妄入。……孝元皇后父名禁,避之,故曰省中。”[15]省在宫内,一般称宫省,乃皇帝及其家眷居住之地。与之相比,园省则为陵园内嫔妃的居所。

《后汉书·和熹邓皇后纪》:“和帝葬后,宫人并归园,太后赐周、冯贵人策曰:‘朕与贵人托配后庭,……今当以旧典分归外园’。…… 又诏诸园贵人,其宫人有宗室同族若羸老不任使者,令园监实核上名。”[16]《后汉书·孝安帝纪》:建光元年,“二月癸亥,大赦天下。赐诸园贵人、王、主、公、卿以下钱布各有差。”[17]。说明东汉时期确实有一部分嫔妃及宫人是居住在陵园内。

即使皇帝死后多年,其陵园也一直设有陵园贵人,用于伺奉。如出土墓志《贾武仲妻马姜墓记》:“夫人马姜,伏波将军新息忠成侯之女,明德皇后之姊也。生四女,年廿三而贾君卒。……遂升二女为显节园贵人”[18]。明帝马皇后的两个外甥女为明帝显节陵的陵园贵人。

园省主要是陵园贵人的居所,因此,未成年皇帝的陵园内没有此单元。这种妃嫔侍奉于陵园的情况源于西汉,如《汉书·外戚传下·孝成班倢伃传》载:“至成帝崩,倢伃充奉园陵,薨,因葬园中”[19]。

5.园寺吏舍建筑单元 对应上文中的5号单元,所有陵园均有设置,是管理陵园的官吏办公场所。东汉陵园内的官吏主要有陵园令、丞校长;食官有食监、监丞[20]等。曾发现有“原陵监丞”封泥和“顺陵园丞”印章[21]。

对比发现,各陵园的园寺吏舍单元均可分为两组,似乎可与陵园令、食监代表的两套管理体系相对应。以大汉冢布局最为典型,朱仓M707陵园建筑格局相对简单,整体呈东西向,中部被南北向石板路分为东、西两个对称但独立的开放式院落。西侧小院(1号院)保存略好,东西长19.8、宽15.6米,由多个房间环绕(图六)[22]。

据此,可以按皇帝是否成年,分别绘制出成年、未成年帝陵陵园建筑布局示意图(图七、八)。

三、陵园结构的动态变化

(一)关于陵园范围的界定

《古今注》对于各陵园范围的描述,一般核心建筑单元在“周垣内”或“行马内”,陵园的大小则用“提封田”[23]表示。结合考古发现,上述概念实际上表示了陵园具有内、外两重结构,即帝陵封土、石殿、钟虡位于内陵园,其余位于外陵园。

(二)关于内陵园的边界特征

文献中仅原陵有周垣,而其他帝陵则为行马。何为行马?曾有学者进行过论述,是一种木质警戒设施,置于建筑物门前用于阻挡人马[24]。但在认为是原陵的大汉冢陵园内,目前勘探并未找到周垣,反而在朱仓M722陵园遗址外围发现有垣墙基槽,以西北角保存较好,上部直接被唐代道路叠压,据此推测无墙体,可能行马的形制是在夯土基础上放置木质篱笆。因此,很可能在明帝时期已将原陵的周垣改为行马,但行马的具体特征仍需要其他陵园的考古发掘来进一步验证。

内陵园还有四出司马门,目前东汉陵园在朱仓M722、白草坡分别发现东门址和北门址,前者是陵园东墙基外侧对称的两个小型夯土墩;后者则是对称的两处大型夯土墩,并且陵园内外两侧均有排水沟及渗坑等设施,推测可能为阙台式建筑。如恭陵的“东阙”,《后汉书·孝桓帝纪》载:桓帝延熹五年四月,“乙丑,恭陵东阙火”[25]。有些门还有名称,如原陵的“长寿门”,《后汉书·孝桓帝纪》载:桓帝延熹四年,“五月辛酉,有星孛于心。丁卯,原陵长寿门火。”[26]

(三)石殿的出现

原陵最初并无石殿的称谓,所以文献记载明帝开创的“上陵礼”,在原陵的寝殿举行。《后汉书·孝明帝纪》:“永平元年春正月,帝率公卿已下朝于原陵,如元会仪。”[27]《后汉书·礼仪上》:“正月上丁,祠南郊。礼毕,次北郊,明堂,高庙,世祖庙,谓之五供。五供毕,以次上陵。”“西都旧有上陵。东都之仪,百官、四姓亲家妇女、公主、诸王、大夫、外国朝者侍子、郡国计吏会陵。昼漏上水,大鸿胪设九宾,随立寝殿前。……八月饮酎,上陵,礼亦如之。”[28]

原陵最初的寝殿在哪里?文献记载“寝殿、钟虡皆在周垣内”,参考原陵“提封田”的规模,这个“周垣内”相当于后续各个陵园的“行马内”,推测最初的寝殿就是紧邻封土东侧的1号单元。这种建筑布局,实际上就是内陵园,其模式在洛阳东汉初期的诸侯王墓园已有所体现,如朱仓“李密冢”东汉墓园[29],紧邻封土东侧为一处大型夯土台基,墓主可能为葬于建武十一年的城阳王刘祉。

原陵最初的寝殿可能就是后来的石殿,后来的寝殿则是在内陵园之外所新建,这种格局的变化是适应上陵礼的出现而做出的调整。

第一次上陵礼的举行是在明帝继位后第一年,“帝率公卿已下朝于原陵,如元会仪。”这个活动形式上是朝拜,实质是东汉陵前祭祀的正式开端,内因则是想通过陵祭来化解东汉之初因两汉皇帝世系问题在庙祭过程中产生的尴尬,而此时只有寝殿,所以文献记载整个礼仪活动是在寝殿举行的。但是随着石殿的正式出现,上陵礼更可能是在原陵石殿举行,相比之前地点也并未改变,但形式更为正式。文献所载“上陵礼”在寝殿,应是沿用原陵之初的说法,需要结合特殊背景加以甄别。

综上,东汉早期陵园布局的动态变化,集中反映在原陵,最初仅有寝殿、钟虡,外围有垣墙,而没有石殿、园省、园寺吏舍等,提封田也很小。但随着明帝时期上陵礼的实施,陵园结构出现较大改变,甚至原陵垣墙改为行马也很可能是在此时完成,或许是当时扩建仓促之际所做的权益之举,但也逐渐成为定制。因此,东汉陵园布局标准模式的形成,可能是在明帝在位期间,以原陵为代表。

四、东汉陵园布局的影响

东汉陵园布局定型之后,除了出现未成年皇帝陵园的简化模式之外,基本没有太大变化。以石殿、寝殿为代表的朝寝分离模式的形成,使得整个陵园布局功能上更接近宫城,也是事死如事生丧葬观念在陵园地面建筑的进一步深化,开启了我国古代陵园建筑布局发展的新阶段。

这种格局还表现为汉唐时期帝陵由坐西朝东向坐北朝南转变的一种过渡形态。秦、西汉时期,整个陵园的规划均体现出以西为尊,虽然两汉陵寝差异较大,但这一理念到东汉时期仍有延续。如东汉帝陵区位于整个陵区西部、集中陪葬墓区则位于东部,单个陵园的核心建筑单元仍主要分布于帝陵封土的东侧等。

然而,就东汉陵园的内陵园而言,建筑格局则悄然改变,封土东侧的石殿与南侧的钟虡相组合,两者相对方位表现出以北为尊,这一点还直接体现在帝陵的南向墓道上。坐北朝南格局的形成,一方面可能与东汉宫城的布局有关,另一方面则是受到自西汉晚期以来社会中下层墓葬习俗转变的影响。

经历了曹魏、西晋陵园建筑发展的衰落期后,东汉陵园对北魏陵园仍有影响,如山西大同北魏永固陵的永固石室[30],与东汉陵园的石殿有一定的近似性,但其方位则位于封土南侧;北魏晚期的孝文帝长陵[31],其陵园建筑位于封土东南部,可能也受到东汉陵园建筑位于封土东侧、南侧的影响。

唐代陵寝“斟酌汉魏、以为规矩”[32],如帝陵的覆斗形封土见于西汉、地宫特点及石质葬具等可能源自北魏以来形成的传统,但以帝陵为核心的司马院或上宫、和以寝殿为核心的下宫两者分离,则与东汉陵园分别以石殿、寝殿代表内、外陵园的布局有一定渊源。

[1] a.韩国河.东汉帝陵有关问题的探讨[J].考古与文物,2007(5).b.韩国河.东汉北魏陵寝制度特征和地位的探讨[J].文物,2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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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等.偃师白草坡东汉帝陵陵园遗址[J].文物,200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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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班固.汉书:外戚传下(第97卷下)[M].北京:中华书局,1962:3988.

[20] 范晔.后汉书:百官志[M].北京:中华书局,1965:3574.《后汉书·百官二》:“先帝陵,每陵园令各一人,六百石。本注曰:‘掌守陵园,案行扫除。丞及校长各一人’。本注曰:‘校长,主兵戎盗贼事’。先帝陵,每陵食官令各一人,六百石。本注曰:‘掌望晦时节祭祀。’注引《汉官》曰:‘每陵食监一人,秩六百石。监丞一人,三百石。按:食监即是食官令号’”。

[21] 张鸿亮.东汉“原陵监丞”封泥考略——兼谈汉代陵园职官[J].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2014(1).

[22] 洛阳市文物考古研究院.洛阳朱仓东汉陵园遗址[M].郑州:中州古籍出版社,2014:41-45.

[23]同[7]:2-3.

[24]a.王去非.释行马[J].文物,1981(8).b.庞骏.汉魏六朝“行马”建筑政治功能考论[J].阅江学刊,2010(3).

[25] 范晔.后汉书:孝桓帝纪[M].北京:中华书局,1965:309.此处“恭陵”在《五行二》中记载为“恭北陵”。

[26]同[23]:308.

[27] 范晔.后汉书:孝明帝纪[M].北京:中华书局,1965:99.

[28]同[12]:3102-3103.

[29] 张鸿亮.洛阳孟津朱仓李密冢东汉墓园[C]//2014中国重要考古发现.北京:文物出版社,2015:72-75.

[30]a.大同市博物馆,等.大同方山北魏永固陵[J].文物,1978(7).b.大同市博物馆.大同北魏方山思远佛寺遗址发掘报告[J].文物,2007(4).

[31] 洛阳市第二文物工作队.北魏孝文帝长陵的调查和钻探[J].文物,2005(7).

[32] 宋敏求.唐大诏令集:神尧遗诏[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9: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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