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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郁发之”在艾滋病治疗中的应用❋

2020-01-14高国建

中国中医基础医学杂志 2020年12期
关键词:疫毒因势利导火热

高国建,吴 雪,刘 颖,邹 雯,王 健△

(1.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防治艾滋病研究中心,北京 100700;2.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基础理论研究所,北京 100700)

“火郁发之”一词首见于《素问·六元正纪大论篇》[1]:郁者,抑遏之意;火郁乃火热之邪被郁遏于内不得透发而形成的病理改变。发之,为火郁之治则,即疏瀹气机,使郁遏于内之火得以透发而解之意[2]。火郁传变多端,或上扰头面诸窍,或下迫肠道二阴,或内窜五脏六腑,或外淫皮肉筋脉,不仅见于温病,内科杂病中也尤为多见,其治则可概括为“清透”二字,即给邪气以出路,扫除阻碍邪气外透之障碍,自可邪透热退[3]。本文试图从“火郁发之”理论渊源和临床应用方面探讨其在中医药辨治艾滋病中的应用。

1 “火郁发之”的理论渊源和发展

《素问·六元正纪大论篇》曰:“郁之甚者,治之奈何?岐伯曰:木郁达之,火郁发之”[4],由此最早提出了火郁病证的病因病机和因势利导的治疗原则,成为中医治疗火热病证的重要指导原则之一。火热本为阳盛所生,其性炎上而升散,若有邪气阻滞则郁闭于内而发病。风寒外袭、火热内郁证治以发散风寒,使表邪去而郁火自散,此即《黄帝内经》“火郁发之”本义。

金元时期刘河间以善治火证而著称,提出“六气皆从火化”观点,认为火热之邪不仅有升散、亢奋之特点,且可怫郁而郁滞气血、阻遏气机,故其临证尤重“发散”之法,所制防风通圣散为“火郁发之”治法的经典方剂;朱丹溪主张“气有多余便是火”,阐明火郁证的病机,并认为气、血、湿、痰、食、火皆可致郁,创制了治疗“六郁”的越鞠丸,实为后世治郁立法[5];而明代医家张景岳认为审证求因、因势利导,使郁遏之火热之邪透发于外,皆为 “火郁发之”。诚如他在《类经》所释:“发,发越也。故当因势而解之,散之,升之,扬之,如开其窗,如揭其被,皆谓之发,非独止于汗也。[6]”明代医家龚廷贤《万病回春》中所载内府仙方又名“升降散”,后世医家将其奉如圭臬,作为调节气机升降、透发郁热的首选方剂[7];清代医家叶天士认为 “邪不解散,即谓之郁”[8],且在温热病的卫气营血论治中提出:“在卫汗之可也,到气才可清气,入营犹可透热转气”[9],把因势利导、透邪外出之法贯穿温热病治疗的始终,很好地体现了“火郁发之”的辨治思想。

由此可知,后世医家在《黄帝内经》“火郁发之”基础上多有发挥和应用,使“火郁发之”内涵更加丰富,极大地扩展了其临证适用范围。用升散、透达、疏导、宣通等法,使气血津液运行道路通畅,则火热自散,均属“火郁发之”理论范畴[10]。

2 “火郁发之”在艾滋病治疗中的应用

由于艾滋病的病因病机复杂,且中医药介入艾滋病的治疗时间较晚,故应用中医药辨治艾滋病的经验有限,尚未形成完整统一的辨证论治体系。目前不同医家对艾滋病的辨证治疗认识不一,或以外感为经、杂病为纬论治[11],或从湿热类温病论治[12],或从瘀血论治[13-14]。但艾滋病“疫毒”侵袭人体,深伏难解是其不易治愈的一个极其重要的原因,在这一问题上不同医家认识是一致的。笔者认为应将“火郁发之”治法贯穿于艾滋病治疗始终。

在艾滋病演变过程中,不同阶段的病机特点各有不同,治疗也各有侧重[15]。故按照中华人民共和国卫生行业标准(WS293-2008)《艾滋病和艾滋病病毒感染诊断标准》[16]将艾滋病全程病变分为3期。

2.1 Ⅰ期(原发感染期)

艾滋病“疫毒”初犯人体,尚未深入,正气充盛,抗邪有力,故治疗应疏散表邪,尽快透邪外出。

若症见身热、头痛、咽痛、咳嗽痰黄稠,脉浮数,舌苔薄白或兼黄,即《温热论》所说“温邪上受,首先犯肺”[9]。肺主气属卫,其合皮毛,艾滋病“疫毒”和温热邪气犯肺,肺气膹郁,不能正常宣布卫气和敷布津液,开阖失司,故见以上诸症。叶天士指出“在卫汗之可也”,治疗应宗“火郁发之”之旨,宣开肺气,透邪外出,方用桑菊饮或银翘散等辛凉之剂以轻宣上焦,展布气机,气机调和而邪随汗出。

若症见恶风寒,头痛剧烈,发热汗不出,周身疼痛,脉浮紧,舌苔薄白。此为“疫毒”之邪挟风寒侵袭人体,闭遏肌表,非麻黄汤难奏其效,方以麻、桂合用开表闭,麻杏互助调气机,桂、草相合护心阳,实为解表散寒、“火郁发之”主方[5]。若不识此方,畏麻、桂辛温而不用,必致郁热内生反生他患。

2.2 Ⅱ期(HIV感染中期)

随着“疫毒”之邪深入,正气逐渐亏虚,而中医认为艾滋病以“脾为枢机”[17-18],脾气虚则气血津液代谢失常,伴随出现痰凝、湿阻、血瘀、食滞等一系列病理产物。与此同时,多数艾滋病感染者在得知被HIV感染后,表现出一系列的情志问题。肝主疏泄而藏血,肝气郁结则血运不畅而成瘀,且肝气郁久易化火[19],出现火热内郁之象。

临床研究和实践显示,无症状期HIV感染者常见的中医证型有气虚证、气阴两虚证、湿热内蕴证、气虚血瘀证、痰瘀互结证等,治疗当以“益气扶正”为主,兼以祛邪[20]。但肝气郁结不畅,内郁之火不得泄越,“疫毒”之邪易内迫流灼,深入脏腑。故其治疗在补气的同时,也必须注重疏肝理气解郁,同时兼化痰、祛瘀、除湿、导滞之品以宣畅表里三焦之气机,使“疫毒”之邪易于清解。

若出现倦怠无力,低热盗汗,咽干心烦,头晕失眠者,可用黄芪、西洋参、二至丸等补气阴的同时,加入白薇、栀子、红花、夏枯草、莪术、浙贝母等清热凉血、化痰散结之品[14]。若见脘腹胀闷、身体困重、身热不扬、舌质红苔黄腻、脉濡数者,可用三仁汤、甘露消毒丹等[19],取其利湿化浊、清热解毒之功。湿去热清,气机畅达,“疫毒”自能透达外出。若痰瘀互结,出现胁肋胀或刺痛、肢体麻木、胸闷脘痞、舌暗苔腻、脉弦滑者,可用金龙胶囊、血府逐瘀汤等[17]化痰祛瘀,疏通“疫毒”外达之道路。

此期多由急性期失治误治发展而来,治疗应注意因势利导,给“疫毒”之邪以出路。不可一味重用寒凉之品,因寒则涩而不流,易致气机郁塞而使三焦不畅,早用或过用寒凉郁遏其邪,使邪无出路而郁闭于内,阻滞气机,反致病不能除。

2.3 Ⅲ期(HIV感染晚期,艾滋病期)

患者正气大虚或“疫毒”之邪炽盛,治疗虽以扶正为主,但必须时刻不忘给邪以出路,使“疫毒”透达于外。即遵古人“治内伤,于虚处求实”[20]之训,而此处之“实”即指瘀血阻隔、痰热内扰、火热内伏、饮食积滞、湿毒流窜等阻滞气机的因素。

2.3.1 若兼有瘀热在里,阻隔“疫毒”外达者,可给予桃核承气汤辛通血分闭结。“疫毒”之邪消耗津液而迫血妄行者,治宜疏散血分瘀热以宣畅气机,方如《千金要方》犀角地黄汤加连翘、甘草,力求轻灵透发,散其血分之瘀,灵其气机,使血分之热得以外散。

2.3.2 若兼痰热壅肺,症见咳嗽、喘息痰多者,可用千金苇茎汤合麻杏石甘汤化裁,宣肺化痰以达清热止咳作用;与水气结在胸者,可用小陷胸汤加枳实疏涤痰热,引之下行;内陷心包之轻证而见舌绛而鲜泽者,可用菖蒲、郁金开痰热之闭;蒙蔽心包而见神昏谵语者,可用安宫牛黄丸、至宝丹、紫雪丹以清心开窍,方中诸芳香透达,行气化浊。

2.3.3 若兼火热郁伏脾胃而致口疮、咽喉溃疡、恶心呕吐、腹痛泄泻者,可用钱乙的泻黄散升散伏火;素贪食生冷,脾胃虚弱而致火热郁阻,症见倦怠食少、四肢筋骨间发热者,可给予李东垣升阳散火汤[21]升中焦清气、散脾土郁遏之火,使三焦畅通,郁火散则“疫毒”自去。

2.3.4 若兼有食积,郁阻气机而见腹胀泄泻、发热或痒疹斑疹者,可用调胃承气汤微和之,令其得通则已;或用保和丸化裁,方中连翘可散食积之郁火。此即去其壅塞,使“疫毒”外达。

2.3.5 若兼湿火疫毒流窜而见皮肤瘙痒、溃烂,或灼热疼痛,发于口角、二阴者,可用龙胆泻肝汤和五味消毒饮加减,亦是取其利湿清热、解毒散结之功。

纵观以上诸方药无不体现“火郁发之”的思想,宣郁清热,清中有散,使气机通畅,郁开热散,邪自外出。然艾滋病病因病机错综复杂,临床症状变化万千,切不可拘泥于原方,宜仿诸方之法而灵活变通,所谓“师古而不泥古”。

3 讨论

综上,《素问·六元正纪大论篇》中“火郁发之”最初是基于古人对自然现象的读解,后世医家将其大而化之,推而广之,使其成为临床治疗热病的一大重要法则,究其本质总为因势利导、驱邪外出。笔者认为在艾滋病感染及其发病的整个过程中,“火郁”病因者居多,除艾滋病“疫毒”外,往往兼有寒湿、湿热、气滞、瘀血、痰饮、食滞、湿毒等病理因素。因此治疗必当审证求因,祛除火郁之由,调其气机,郁解气畅,则艾滋病“疫毒”之邪自无藏匿之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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