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治未病角度谈艾灸在防治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中的应用*

张丽英，张天生

(1.山西中医药大学，山西 太原 030024； 2.山西省针灸医院，山西 太原 030032)

艾灸，是运用艾绒或在其中添加其他药物，对人体特定部位进行烧灼、熏烤的一种中医外治疗法。《医学入门》道：“凡病药之不及，针之不到，必须灸之”。艾灸主要利用其温热刺激的特点，作用于机体的经络腧穴，具有温通气血、散寒祛湿、固护后天等功效。自2019年12月在湖北武汉及全国爆发的新型冠状病毒肺炎(以下简称“新冠肺炎”)是一种呼吸道病毒性疾病，仝小林[1]院士指出，新冠肺炎是感受寒湿疫毒而发病，当属“寒湿(瘟)疫”，可分为4期，其证候早期表现为寒湿袭肺碍脾证，中期转为寒湿阻肺困脾证，晚期则发展为寒湿闭肺伤脾证，严重者可表现为内闭外脱证，恢复期为肺脾气虚证；在治疗上提出可将艾灸应用于新冠肺炎的防治中，借其温阳扶正、散寒除湿等功效，提高机体卫外防御功能。现将艾灸预防新冠肺炎的应用做以下几点论述。

1 未病先防

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感染的肺炎诊疗快速建议指南(标准版)[2]指出：“新冠肺炎的潜伏期在3～7 d，最长不超过14 d，在此期间也具有一定的传染性”。此次疫情传染性强、传播速度快，使大部分疑似患者及绝大多数普通人都处在一定程度上的恐慌中。《素问·举痛论》曰：“百病生于气……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中医学素有情志致病的理论，情志过极，则耗损正气，而致气血阻滞、正气不固，在疫毒来临之时，无形的增加了疾病感染风险与进展速度。

艾灸可用于治未病被历代医家沿用至今，《诸病源候论》中便有相关论述：“河洛间土地多寒，儿喜病痉，其俗生儿三日，喜逆灸以防之。”因艾灸温阳散寒、培补真元等功效显著，且可操作性强，适用人群广，故艾灸常被视作治未病最常用的方法[3]；艾灸可用于预防疾病，主要有以下两点原因。

1.1 艾灸可扶助正气

艾，又名冰台，性温，灸之有扶正祛邪、温阳补气之效，《本草纲目》载：“艾叶……灸之则透诸经而治百种病邪，起沉苛之人为康泰，其功亦大矣。”明代医家张景岳所撰《本草正》中亦有:“艾叶能通十二经脉，灸之可治百病”。艾叶借其纯阳之性与灸后产生的温热刺激作用，不但可以补火助阳、散寒除湿，亦可行血中之气、气中之滞，使气血畅通、阳气充盛。

从古至今，足三里、关元、气海及内关等具有补益固本作用的穴位常被众家作为未病先防和养生保健的首选，《扁鹊心书》言:“人于无病时，常灸气海、关元、命门、中脘，虽未得长生，亦可保百余年寿矣”。对于足三里穴，孙思邈认为:“一切病皆灸三里三壮”,“若要身体安，三里常不干”就是在艾灸防病的基础上发展而来[4]。有相关研究证实，针灸气海、关元、足三里、内关及大椎[5-7]等穴在增强机体正常免疫功能的同时，还可恢复机体内异常的免疫功能。因此在具有养生保健作用的穴位上施灸，如保健要穴足三里、任脉要穴神阙穴、补气益肾固精的气海穴、培元固本的关元穴等，均可激发振奋人体正气，使机体有力抗邪，配合灸合谷、太冲穴可舒缓紧张情绪、调神养心。

1.2 艾灸可驱避邪气

艾灸可驱避邪气古今皆有考证。东晋医药学家葛洪所著《肘后备急方》中有用艾叶灸熏居所来防止传染病传播蔓延的记载[8]；《千金要方》云：“凡人吴蜀地游官，体上常须三两处灸之，勿令疮暂痉，则瘴病温疟毒气不能着人也，故吴蜀多行灸法。”亦是运用艾灸预防疬气的记载。现代研究也证实，艾叶燃烧所产生的艾烟具有一定的消毒作用，既可对空气消毒又可抑制流感、副流感病毒[9]；有学者认为艾灸可预防传染病的发生与传播，其机理是艾灸可促进抗体形成、增强白细胞的吞噬作用[10]。

目前，新型冠状病毒已被证实可以通过空气飞沫传播，特定情况下也存在气溶胶传播的可能。艾燃烧释放的挥发油，不仅能对空气进行消毒，还可通过进入呼吸道中，杀灭存在于呼吸道中的细菌或病毒，在呼吸道中形成一道屏障以防止病毒的入侵[11]。在疾病极早期和疑似患者中运用艾灸“灸其身，灸其室”，可对室内空气进行消毒杀菌，阻断病毒在空气中传播，又可扶助其自身阳气，激发调动人体内在的防御系统，以便提高人体抵抗疫毒侵袭的能力。

2 既病防变

既病防变就是指在疾病发生后，应尽早给予相应的干预措施，以防止疾病出现进一步的发展与传变。新型冠状病毒(2019-nCoV)感染的肺炎诊疗快速建议指南(标准版)[2]中指出：“新冠肺炎患者发病初期大部分白细胞的总数会降低或正常，淋巴细胞计数会减少，临床需高度关注淋巴细胞绝对值<0.8×109/L或出现CD4及CD 8T细胞计数明显下降的患者”。武汉大学彭志勇主任[12]提出：应当警惕淋巴细胞骤降;在其发表的关于新冠肺炎的论文中在对5名死亡患者与28名存活患者的病程进展特征进行对比分析后指出：“大部分新冠肺炎患者在住院期间都出现了淋巴细胞计数下降的情况，但死亡患者在整个过程中淋巴细胞计数下降的趋势非常猛烈”。在入院第5天时，死亡患者的淋巴细胞数值达到第1个极低点，而存活患者其数值晚于死亡患者4 d达到第1个最低值。与存活患者相比死亡患者的淋巴细胞数值在最初就处于一个较低的水平，且数值在极低水平维持时间更久。高钰琪[13]亦发现于1 099例新冠肺炎患者中，淋巴细胞减少者占有82.1%的高比例。

淋巴细胞(Lymphocyte，L)是维持机体免疫系统正常的核心成分，是在适应性免疫中起关键作用的一种白细胞。当体内淋巴细胞减少或出现功能异常时，机体免疫功能就会随之降低，抵抗力的下降会导致病邪的进一步深入，引起机体的更深层次反应。因此防止淋巴细胞数量的下降对防治新冠肺炎有重要意义。

俞晶华等[14]在对50位健康老人的研究中发现艾灸可使机体T淋巴细胞ANAE阳性率升高，从而促进T淋巴细胞的生成。付喜花等[15]研究验证了艾灸关元、太冲、足三里穴治疗肝郁脾虚型慢性乙肝合并CFS的疗效确切，其可缓解症状，调节机体免疫系统。刘萍等[16]认为艾灸能提高T细胞的总量。闫怀士等[17]在患有流感病毒性肺炎的小鼠的肺俞穴及膏肓穴进行温和灸，发现艾灸不仅可以明显提高感染小鼠的存活率，还可有效延长其存活时间，证实了艾灸可有效治疗呼吸道病毒感染。

针对新冠肺炎患者淋巴细胞数量降低这一情况，给予艾灸治疗可对抗新冠病毒导致的淋巴细胞数量减少，促进其淋巴细胞的生成，增强抗病的能力的同时防止病毒的进一步侵袭，减慢新冠肺炎发展的速度，减轻炎症反应，从而达到既病防变的目的。

3 瘥后防复

重症肺炎患者大病初愈后，机体处于一个气血虚弱的状态，易出现少气懒言、乏力、纳差等肺脾气虚的表现[18]。艾灸可通过其培元补虚、调理肺脾之气的作用来改善病后体虚的情况，固护正气，防止疾病的复发。有研究表明，艾燃烧时可产生一种近红外辐射，这种辐射能够促使机体产生大量的ATP，说明了艾灸不但可为正常的细胞免疫功能提供所必需的能量，也可给缺乏ATP的病态细胞提供活化能[19]。林航等[20]发现对足三里、气海及关元穴进行艾灸并配合穴位按摩，可使机体血细胞数量增加，有助于机体免疫功能的提高，对防止疾病复发有显著疗效。赵春霞等[21]研究发现治疗慢性盆腔炎时，在使用西药治疗的基础上加用艾灸可提高疗效，且可减少疾病复发、改善预后。丁冬梅[22]认为治疗虚寒型胃溃疡时采用艾灸配合按摩法能有效缓解患者的不适感，与单纯使用西药组相比预后良好。

依据新冠肺炎患者的 CT 影像资料显示，患者转归期会表现有残留纤维索条影[23]，不排除后期形成肺纤维化的可能[24]。针对肺纤维化的现代治疗有糖皮质激素及手术治疗等，但均有一定的不良反应。艾灸防治肺纤维化就凸显了其安全、有效、无副作用的优势。相关现代研究证实[25-29]：“艾灸能通过升高肺上皮细胞E-钙粘蛋白(E-cad)基因的表达，降低β-连环蛋白(β-catenin)、α-平滑肌蛋白(α-SMA)、Wnt诱导分泌蛋白-1(WISP-1)、波形蛋白(vimentin)及金属基质蛋白酶-7(MMP-7)等的表达,来抵抗和延缓肺纤维化进程”。

综上可见，艾灸在疾病的预后和防止复发中都有很好的功效，不但可以适时补虚培元、固护正气，还可同时预防肺纤维化的产生，减轻患者预后的不适感，艾灸疗法应用于防治新冠肺炎所形成的肺纤维化值得临床推广。

4 小结

目前虽尚未找到针对新冠肺炎的特效治疗药物与方法，但中西医结合治疗的优势已然被大众所接受，并对治疗效果给予高度评价，中西医结合治疗已在全国范围内积极推广使用，且在部分省市取得显著疗效。艾灸在新冠肺炎防治方面还是存在着巨大潜力的。从治未病方面分析，对易感人群、疑似患者采取艾灸治疗，即未病先防，在养生保健穴上施灸，如足三里、气海、关元等，可促使阳气生发，增强机体卫外功能，激发人体的自身的抗邪能力；对其居所施灸，艾烟可驱邪气，灭病毒，阻断病毒传播。对于已经感染发病的患者，艾灸可促进其机体淋巴细胞的生成，提高机体对抗病毒的能力，减慢新冠肺炎进一步发展的速度，达到既病防变的目的。瘥后患者可运用艾灸为受损细胞提供所需能量，补充因疾病耗伤的气血，减轻恢复期的疲乏无力等不适感，并防止其复发；艾灸亦可防治因新冠肺炎可能发生的肺纤维化，进一步防护新冠肺炎所带来的不良反应。

艾灸作为常用的中医传统外治方法，温阳散寒、培补真元等功效显著，且具有可操作性强、经济实用、安全有效、适用人群广等优势。但艾烟也存在着会对人体健康造成负面影响的可能，相关的安全性研究表明[30-33]，艾烟所产生的不良反应与艾烟的浓度、作用时间有密切关系，低、中浓度的艾烟并不会对人体产生毒性反应，但长时间持续燃艾，艾烟浓度达到约为正临床治疗室内艾烟浓度的200倍时，室内空气中二氧化碳、二氧化氮及PM2.5的浓度会超出国家安全标准。但这样高的浓度在实际临床应用中基本不可能达到，且现已有相关的艾烟排烟设备，艾灸产品质量在提升，艾灸器具在不断研发之中，艾灸疗法的操作规范也在进一步完善，可很大程度上控制室内艾烟含量及有害物质的挥发，因此临床应用时艾灸疗法是非常安全的，不必担心由艾烟带来的不良反应。中国针灸学会已成立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专家组，支援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一线，为临床使用艾灸防治新冠肺炎提供正确的理论与实践指导，在这场战“疫”中充分发挥中医特色技术的优势，将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进行到底。

控制新冠肺炎传播最有效的方式依然是隔离,做到早隔离、早发现、早诊断、早治疗是防治新冠肺炎的重中之重。将艾灸疗法深入到新冠肺炎的防治中具有非常重大的意义，机体可通过艾灸激发自身调节来提高免疫功能，通过自身免疫抵抗病邪的侵入。使用艾灸疗法时，应适当通风、及时饮水，做好施灸后的护理工作。然个人体质有阴阳偏盛之差，发病地域亦有寒温之异，具体临床使用时仍需四诊合参，辨证论治，不能一概而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