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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窥先秦文学中的一饭之恩

2020-01-09

商丘师范学院学报 2020年2期
关键词:赵简子赵盾施恩

谢 伟

(深圳大学 人文学院,广东 深圳 518052)

在中国古代传统文献中,有关报恩主题的文学作品屡见不鲜,自古以来报恩观念深入人心。早在《诗经》中就有多处提及报恩。《卫风·木瓜》云 :“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陈风·女曰鸡鸣》云 :“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小雅·蓼我》云 :“欲报之德,昊天罔极。”《小雅·信南山》云 :“先祖是皇,报以介福,万寿无疆。”《小雅·甫山》云 :“农夫之庆,报之介福,万寿无疆。”《大雅·抑》云 :“无言不雠,无得不报……投我以桃,报之以李。” 《礼记·曲礼上》也有“太上贵德,其次务施报。礼尚往来,往而不来,非礼也;来而不往,亦非礼也”[1]17之语。

先秦文学典籍中经常可以看到一种文学现象——因为一顿饭引发后续的故事,施恩者因为一顿饭在自己危急时刻得到受恩者的救助。这本属于小概率偶发事件,这些偶然性的因饭报恩,其实施恩与回报的意义和行为本身并无太大联系,更在于施与报行为背后的社会效应与附加意义。先民在上古祭祀报赛中形成自发的“报”观念,做事行“义”,有着非官方的伦理和道义。上位者基于当时社会结构又秉持仁义观念,对受恩者扶危济困。而文献书写者却着重笔墨强调,正是施恩者有仁德之心的一面,普通民众才甘愿为其死。这反映出知遇之恩是书写者与被书写者的共同期待以及书写者对后世君主满怀仁义之心的期待。

一、一饭之恩在先秦文献中的记载

(一)《左传》的记载

1.《左传·宣公二年》记载,春秋晋国上卿赵盾曾在首阳山打猎,夜宿在翳桑,晚上见到一位饿殍之人,赵盾赐其食物救其一命。后来晋灵公想杀赵盾,此时身为晋灵公护卫的灵辄却反过来保护赵盾,追其原因,原是为报之前的一饭之恩 :

初,宣子田于首山,舍于翳桑,见灵辄饿,问其病。曰 :“不食三日矣。”食之,舍其半。问之。曰 :“宦三年矣,未知母之存否,今近焉,请以遗之。”使尽之,而为之箪食与肉,置诸橐以与之。继而与为公介,倒戟以御公徒而免之。问何故。对曰 :“翳桑之饿人也。”问其名居,不告而退,遂自亡也。[2] 660-662

《史记·赵世家第十三》对此事亦有记载 :

灵公立十四年,益骄。赵盾骤谏,灵公弗听。及食熊蹯,胹不熟,杀宰人,持其尸出,赵盾见之。灵公由此惧,欲杀盾。盾素仁爱人,尝所食桑下饿人反扞救盾,盾得以亡。[3] 1604

(二)《吕氏春秋》的记载

《吕氏春秋·爱士》记载一则秦穆公宴饮野人的故事,在秦晋的韩原之战中,秦穆公被俘,结果冲上来三百多野人救下穆公。原来他们就是以前偷了秦穆公马,饮了秦穆公所赐酒的那群野人 :

昔者秦缪公乘马而车为败。右服失而野人取之。缪公自往求之,见野人方将食之于岐山之阳。缪公叹曰 :“食骏马之肉而不还饮酒。余恐其伤女也。”于是遍饮而去。处一年,为韩原之战。晋人已环缪公之车矣,晋梁由靡已扣缪公之骖矣,晋惠公之右路石奋投而击缪公之甲,中之者已六札矣。野人之尝食马肉于岐山之阳者,三百有余人。毕力为缪公疾斗于车下,遂大克晋,反获惠公以归。[4] 13—14

《说苑》基本采《吕氏春秋》之说,在文献中野人直接强调“报食马得酒之恩” :

秦穆公尝出而亡其骏马,自往求之,见人已杀其马,方共食其肉。穆公谓曰 :“是吾骏马也。”诸人皆惧而起。穆公曰 :“吾闻食骏马肉,不饮酒者杀人。”即以次饮之酒。杀马者皆惭而去。居三年,晋攻秦穆公围之。往时食马者相谓曰 :“可以出死报食马得酒之恩矣。”遂溃围,穆公卒得以解难胜晋,获惠公以归。此德出而福反也。[5]125

此则故事在《淮南子》《韩诗外传》中均有提及。

《吕氏春秋·爱士》还记载一则赵简子杀骡取肝给阳城胥渠的故事。战国时任广门邑小吏的阳城胥渠直接向赵简子申述自己生病,告诉赵简子必须要白骡的肝才能治好病,赵简子就让厨师杀掉白骡取其肝给胥渠。后胥渠以自己的行动回应了赵简子,在攻狄的战役中,广门邑的小吏率士兵披坚执锐,奋勇杀敌 :

赵简子有两白骡而甚爱之。阳城胥渠处广门之官,夜款门而谒曰 :“主君之臣,胥渠有疾。医教之曰 :‘得白骡之肝,病则止。不得则死。’”谒者入通。董安于御于侧,愠曰 :“嘻!胥渠也。期吾君骡,请即刑焉。”简子曰 :“夫杀人以活畜,不亦不仁乎?杀畜以活人,不亦仁乎?”于是招庖人杀白骡,取肝以与阳城胥渠。处无几何,赵兴兵而攻瞿,广门之官,左七百人,右七百人,皆先登而获甲首。[4] 14—15

(三)《战国策》的记载

《战国策·中山策》记载,中山国国君因为没有赏司马子期羊羹,司马子期怀恨在心,说动楚王伐中山国。中山君仓皇逃跑途中,有两人不离不弃,原来中山君曾用一壶纋救二人之父 :

中山君飨都士,大夫司马子期在焉。羊羹不遍,司马子期怒而走于楚,说楚王伐中山,中山君亡。有二人挈戈而随其后者,中山君顾谓二人 :“子奚为者也?”二人对曰 :“臣有父,尝饿且死,君下壶纋饵之。臣父且死,曰 :‘中山有事,汝必死之。’故来死君也。”中山君喟然而仰叹曰 :“与不期众少,其于当厄;怨不期深浅,其于伤心。吾以一杯羊羹亡国,以一壶纋得士二人。”[6] 1055

以上均为先秦传世文献中关于一饭之恩故事的记载。下面用表格来反映上述文献所记载的故事(见表1)。

表1 先秦文献关于一饭之恩故事的记载

从上表1我们可以得出以下几点 :

第一,施恩主体有很高的政治权利和政治权威,都是有一定政治地位的人。受恩者地位低贱。

第二,受恩者几乎都是通过战争手段来报恩。这几个在政治上有很强影响力的人都是在受恩者困窘的时候救了他们,手段是通过一顿饭。

第三,在恩报关系中,施和报往往不是一对一的等价交换,报恩往往重于施恩。

第四,施恩者与受恩者不存在任何关系,没有任何经济、财务、君臣关系(《左传》记载的赵简子和广门邑小吏除外)。

第五,施恩者与受恩者的相遇全都是偶然,施恩者与受恩者都没有作出任何承诺,也没有契约。在相遇时,施恩者处于必须作决定的状态。

二、一饭之恩折射出的价值观念探析

(一)“报”溯源

《诗经·周颂·丰年》云 :“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降福孔皆。”这是一首祭祀诗,此诗前三句写秋天农作物大丰收的景象,后四句写丰收后举行祭祀的场景,“烝畀祖妣”即“先给我们的祖先”,先民在此用来祭祀先祖,祈求来年风调雨顺。《毛诗序》云 :“《丰年》,秋冬报也。”[7] 1325根据郑玄笺,“报”即尝和烝,即秋祭和冬祭。正义曰 :“《丰年》诗者,秋冬报之乐歌也。谓周公、成王之时,致太平而大丰熟,秋冬尝、烝,报祭宗庙。诗人述其事而为此歌焉。”[7] 1325朱熹认为,《丰年》是“此秋冬报赛田事之乐歌。盖祀田祖先农方社之属也。言其收入之多,至于可以供祭祀、备百礼,而神将之福将甚遍也”[8] 156。同样,《周颂》中还有《良耜》与《载芟》两首农事诗,《毛诗序》云 :“《载芟》,春藉田而祈社稷也。”[7] 1353“《良耜》,秋报社稷也。”[7] 1361这三首都是先民在春秋冬自发举行报赛,祭祀答谢神佑并祈福的诗。

值得注意的是,先秦这种秋冬报赛,举行祭祀并非有法律明确,并未形成行政约束,这种行为都是先民自发形成的原则,这是当时社会群体的共识,属于非官方的伦理和道义。

(二)施恩之“仁”——“仁柔而纳”

秦穆公是秦国君主,中山君是中山国国君,赵襄子是赵国上卿,赵盾虽不是赵王,但当时在晋国也是权倾朝野,俨然以君主的身份存在,晋灵公忌惮他的权力,所以对他才起杀心。这几个人都是很有为的君主或者士大夫,有很强的政治能力,对国家政局有足够的影响力。作为上位者,仁义之心一直是他们心中所秉持的政治观念。

从以上文献可看出,施恩者与受恩者都没有相互承诺,但在相遇时,施恩者都处于必须作决定的状态。赵宣子看到桑下灵辄饥饿时,决定权在赵宣子这里。野人偷了秦穆公的马,秦穆公是处罚还是宽容?当阳城胥渠向赵简子求白骡之肝时,赵简子要决定放任不管还是救助?中山君见到身处饥饿困境的两个小卒的父亲,中山君是救助还是不救?

事实上,他们都选择了救助、宽容。他们所坚守的是“仁”。郭店竹简《六德》云 :“仁柔而纳。”[9]“仁”的特质是柔韧、包容的。韩非子亦曰 :“仁者,谓其中心欣然爱人也。其喜人之有福而恶人之有过也,生心之所不能已也,非求其报也。故曰 :‘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也。’”[10]131赵宣子看到桑下灵辄饿时,他的反应是“食之”。当听灵辄说这里靠近自己的家,不知母亲是否尚在、想把“舍其半”的食物送给母亲时,宣子竟“使尽之,而为之箪食与肉”。野人偷了秦穆公马,秦穆公的反应是“叹”,然后请他们饮酒,让他们“遍饮而去”。赵简子对待自己两头白骡的态度是“甚爱之”,对白骡十分看重,但听说胥渠的要求后,竟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招庖人杀白骡,取肝赠予阳城胥渠。中山君见到身处窘境两小卒的父亲,以一壶纋饵救其性命。可见这些上位者打心眼里欣然去爱别人,并且不求回报,这就是“仁”的表现。

此外还有值得注意的一点,西周、春秋时期,国君和民众的关系比较舒缓,这种舒缓与当时社会结构构成有关。“周朝政权将其治下的民众分为两类,国人和野人”,“西周时期还有为数不少的另一种类型的野人——他们生活在不为任何国家所控制的地带,其中一些人很可能还过着狩猎和采集的生活”,“终西周一朝,有许多土著居民终究没有被覆盖进国家的统治范围之内,即使到春秋战国时代中期,在人口密集的区域中仍有某些地方处于任何国家的控制之外。由于这些国家治外区域的大量存在,当时已处于国家统治之下的民众也就拥有了脱离国家统治的选择权利,也就是说‘社会笼’在当时并没有完全闭合。由于臣民们尚有脱离国家控制重新回到自然生存的状态的余地,西周时期的城邑—国家的国家权利一般来说都比较薄弱,国君与大臣和民众的关系也比较舒缓贴近,从这个意义上说,当时的国家所实施的都不是专制统治”[11] 37-38。在这种情况下,有些土著还奉行非官方的伦理和道义,而君主为了笼络团结他们,自然会选择宽容、扶救。

(三)报恩之“义”—— “义刚而柬”

受恩者地位低贱。比如,受秦穆公之恩的是三百野人;灵辄在成为晋灵公侍卫之前连身份记载都没有,可想其身份窘迫;阳城胥渠是普通小吏;跟随中山君的两个小卒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提及。他们几乎都是通过战争手段来报恩。他们在施恩者困境窘迫时及时解围,甚至不顾自己安危,在他们的心中秉持的是“义”。

《说文解字》段玉裁注 :“义之本训谓礼容各得其宜。”《韩非子·解老》云 :“义者,谓其宜也,宜而为之。”[10]131这里的“宜”指适宜、合理的举动。在西周时期,政治家宣称“义出于礼”“义以生利”[12],表明“春秋社会的制度文明、物质文明和道德文明皆本于义,观念之义几乎取代了制度之礼,维系着春秋社会文明的发展”[13]。上文已谈到,先秦还有不少地方不在诸侯国管辖之内的土著,他们信守的是非官方的伦理和道义,即“义”。

郭店竹简《六德》云 :“义刚而柬。”[9]“义”的特质是刚强,有很强的决断性。刘若愚认为,那些行义的人——“他们是具有强烈个性、为了某些信念而实施某些行为的一群人”[14]4。三百野人对秦穆公的感激在韩原之战中得到体现,当时双方交战很激烈,“晋人已环缪公之车矣,晋梁由靡已扣缪公之骖矣,晋惠公之右路石奋投而击缪公之甲,中之者已六札矣”。而这三百野人,毕力突围,为秦穆公疾斗于车下,最终克晋。他们为穆公出生入死,是“报食马得酒之恩矣”。灵辄对赵盾的感激在晋灵公杀赵盾时得到体现,当时灵辄已成晋灵公的武士,但在这场谋杀中却“倒戟以御公徒”,使赵盾逃脱。最后面对赵盾的询问却不告而退。赵简子攻打敌人时,阳城胥渠作为广门之官,左边带着七百人,右边带着七百人,最先登上城头,获取敌人首级。中山君因为一壶纋而救二卒父亲,他在逃亡途中,两卒一直跟随。他们的父亲告诫他们 :“中山有事,汝必死之。”所以他们对中山君的态度是“来死君也”。可见他们报恩的态度有很强的个性。

三、先秦文学中的叙事解读

从上文分析可见,正是先民在上古祭祀报赛中形成自发的“报”观念,由此做人待事行义,上位者秉持仁义观念,又基于当时社会结构对受恩者扶危济困。而文献书写者却着重笔墨强调正是秦穆公、赵宣子、赵简子、中山君等平素爱人,有仁德之心的一面,普通民众才甘愿为其死。这反映出知遇之恩是书写者与被书写者的共同期待,也是书写者对后世君主满怀仁义之心的期待。

(一)书写者对后世君主仁义之心的期盼

阳城胥渠在夜里私闯拜谒简子并提出要求,董安于因他的不敬要杀他。简子认为,为了牲畜而杀人,这是不仁的,而把骡的肝给胥渠,救其一命,这是仁义的。这不仅是赵简子的想法,也是《吕氏春秋》的作者想表达的观念。《史记·赵世家第十三》在评论最后赵宣子被灵辄反扞救时,说的是“素仁爱人”四字;当野人突围救出秦穆公时,《说苑》评论这是“此德出而福反也”。 可见书写者一直期盼上位者能有仁义之心。

《吕氏春秋》成书于战国,是指导国家政事、各种活动,指导国君如何识人、用人、治国的书。而《爱士》的篇名就是对国君作出的要求,在该篇记载秦穆公饮野人与赵简子给阳城胥渠白骡之肝的叙事间,还有一段引逸诗的议论,此诗之所谓曰 :“君君子则正,以行其德。君贱人则宽,以尽其力者也。人主其胡可以无务行德爱人乎?行德爱人,则民亲其上,民亲其上,则皆乐为其君死矣”[4]14。陶鸿庆认为,这几句是《吕氏春秋·爱士》篇的主旨与总论。许维遹认为,“君君子云云,指赵简子之事言也。君贱人云云,指秦缪公之事言也。而民亲其上,则皆乐为君死。”[4]14作者想彰显的,正是君主对待平民施行仁德、宽容仁厚,民众才会愿意为君而死的道理。以此给后代统治者启示。

此外,《爱士》篇在叙述完阳城胥渠为赵简子身先杀敌后,有一句议论 :“……接先登而获甲首。人主其胡可以不好士?”[4]15这是说,国君怎么可以不重用贤士呢?《左传》《史记》也饱含撰史者对后世君主满怀仁义的期待,汉代的《说苑》《韩诗外传》等同样也是重道德说教、伦理规范。

(二)知遇之恩——书写者与被书写者的共同期待

灵辄饥饿难忍,赵宣子将所带的食物赠予他,他不仅接受了,而且为母亲带去了“食与肉”;秦穆公请野人喝酒,他们也不扭捏推辞,直接“遍饮而去”;阳城胥渠有疾,竟然直接在夜里要求拜见赵简子,并直接说出要杀白骡取肝的要求。灵辄、野人、阳城胥渠的行为均未遵从君臣之礼,但施恩者皆一一满足其要求。这样的书写一则更加彰显君主的仁义之心,另则正是这样的试探,才使受恩者们确立了自己的地位,有受到重视的成就感,这种成就感使得他们最终甚至不惜生命来报恩。

施恩者位高权重的身份对处于窘境中的受恩者来说,这份恩情是难能可贵的。春秋战国时期,社会开始有阶层的流动,庶民想晋升到大夫及其以上的阶层,必须要得到君主的赏识。而“个体存在的价值与人格自尊是由知遇的恩主发现并予以肯定的,这种主体价值与主体对象的对象化关系一经确立,萦绕在主体心中的强劲情节就时时寻找恩报的机缘”[15]。

庶人通过得到君主的赏识,获得知遇,上升到卿大夫,这种现象比比皆是。春秋齐国宁戚原本只是放牛,通过吟唱《饭牛歌》引得齐桓公的注意,随后得到任用,从此跻身于大夫阶层,摆脱庶民地位。秦国百里奚早年颠沛流离,后得到秦穆公的赏识才成为著名的贤臣。且许多身份卑贱、处于困窘之境的受恩者,“往往在最初并未明确意识到自己将要为接受恩惠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即便有一定的思想准备,也因其企冀知遇的心情迫切,蒙恩受惠的感奋痴迷,而乐此不疲,心甘情愿做最难做的事”[15]。

书写者本身对知遇也饱含期待,《史记·刺客列传》对这种知遇之恩的书写尤为深刻。《史记·刺客列传》记载曹沫、专诸、豫让、聂政、荆轲等人,无一不是为知己者死。曹沫受到鲁庄公赏识,在柯地与齐桓公签订盟约时,他挟持了齐桓公。专诸得到吴国公子光的赏识,为其刺杀公子僚,最后助其成为君主。豫让得到智伯礼待,两次刺杀赵襄子,甚至毁容毁声,后来直接被赵襄子所杀。赵简子曾质疑豫让的行为,因为豫让在智伯之前还有其他的君主,但是智伯消灭他们时,豫让并没有为他们报仇,豫让道 :“臣事范、中行氏,范、中行氏皆众人遇我,我故众人报之;至于智伯,国士遇我,我故国士报之。”[3]2216

正是智伯礼待豫让,豫让才用一个主君对待自己的方式回报于他。古代的士人都希望能都得到君主的赏识,能够走上仕途,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虽然荣誉的馈赠是致命而且难以拒绝的,但是它是一个真正的礼物。那内在的高贵品质被辨识出来的人,不能简单地成为一个仆人,一个响应主人号令的普通武士。在自我牺牲中,他赢得了独立自主。”[16]64而报恩是想实现自己的生命价值的一种形式,尽到对知己者赏识的义务。

四、结语

先秦文献中记载的有关一饭之恩的故事,权威的施恩者对受恩者施惠一顿饭,受恩者几乎都是通过战争手段来报恩。抽丝剥茧后,我们可以发现,有的报恩者甚至以生命为报,背后隐藏着中国传统的价值观念,这不仅包含着先民在上古祭祀过程中自发形成 “报”观念,有着属于非官方的伦理和道义;也反映出施恩者 “仁柔而纳”满怀仁义,受恩者“义刚而柬”的报恩之“义”。其彰显的知遇之恩是书写者与被书写者的共同期待,这在先秦文学中,也饱含了书写者对后世君主心怀仁义的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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