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治疗矽肺研究进展

周敏华 刘忠达 杨晓明 季兴祖 潘 铨

矽肺又称为硅肺，是由于长期吸入游离二氧化硅（SiO2）粉尘导致的一种严重的肺纤维化性疾病，临床表现为咳嗽、咳痰、胸闷、呼吸困难等症状，影像学表现以肺部弥漫性结节、纤维化为主[1]。西医治疗该病主要集中在西药（如糖皮质激素、克矽平、磷酸喹哌、磷酸羟基喹哌、粉防己碱等）及支气管灌洗术、肺移植、骨髓干细胞等。矽肺是尘肺病中发病率和死亡率最高的一种疾病[2]。到目前为止，对于矽肺的治疗尚无特效药。近年来，中医药治疗矽肺取得一定的进展，本文就此作一综述。

1 矽肺的病因病机

中医文献无“矽肺”病名记载，后世医家根据咳嗽、咳痰、胸闷、气喘等临床症状，认为其当属中医“喘证”“石肺”“肺痿”等范畴。宋代《孔民淡苑》记载：“贾谷山采石人，石末伤肺，肺焦多死。”《原机启微》云“金石燥热”，说明矽肺乃燥热之石，灼伤肺阴所致。付小刚等[3]认为，矽肺在病程进展中以痰、瘀、郁为主，病机以肺气不畅、痰瘀互阻为主。李开琴等[4]认为，矽肺乃燥毒之粉尘吸入后，在肺内存积，灼肺津、损肺气；若久治不愈，会累及脾、肾，临床当治以清燥润肺、滋养脾肾为主；高远平和林德和[5]认为，该病以肺肾亏虚、痰瘀阻络为主要病机，治疗当以补益肺肾、化痰通络为主。综上所述，金石乃燥烈之品，金石粉末被吸入肺，沉积肺内，初期轻者可因肺气御邪外出，不予致病；日久甚者，多因金石反复伤肺，肺气不固，不能御邪外出，日久燥伤肺阴，肺气受损，终致气阴两虚，气虚不能运化血液、津液，瘀血内阻，炼液为痰，加之金石燥热，阴虚内热，热毒内蕴，痰、瘀、毒相互作用，发而为病。故认为该病的主要病机乃虚、痰、瘀、毒。

2 矽肺的中医药治疗

中医认为，矽肺的病理性质多属本虚标实。本虚为肺、脾、肾气虚，晚期则气虚及阳，或阴阳两虚。标实乃痰、瘀、毒三者相互影响。治疗应从“祛邪”与“扶正”两方面入手。故认为中医治疗矽肺当以扶正解毒，化痰祛瘀为主要治法。

2.1 扶正类中药 众医家从益气扶正出发，临床治疗矽肺均取得一定的疗效。房中华和缪荣明[6]临床研究以冬虫夏草为主，配以黄芪、党参、北五味子、麦冬等中药制成的具有扶正固本、滋阴补气功效的“抗矽口服液”，发现其对改善矽肺患者临床症状，改善肺通气功能，稳定矽肺状态均有很好的效果。郑正伟和李权[7]以麦味地黄丸加减治疗肺肾阴虚型矽肺患者，研究发现其可以明显改善矽肺患者临床症状和肺功能，从而提高患者生活质量。中药黄芪临床常用于矽肺治疗，药理研究发现，黄芪、黄芪多糖、黄芪总苷均能够降低矽肺大鼠肺组织胶原蛋白的含量，对矽肺纤维化的形成有抑制作用，其机制可能与提高抗氧化物酶—超氧化物歧化酶（SOD）活力，拮抗脂质过氧化造成的炎症反应和肺损伤有关[8]。中药冬虫夏草是冬虫夏草菌和蝙蝠蛾科幼虫的复合体，具有补虚损、抗衰老、抗癌、提高免疫力等作用。药理研究表明，虫草菌粉具有抑制矽肺兔肺组织中胶原纤维过度沉积，一定程度上抑制肺纤维化，其机理可能是通过减少转化生长因子β1（TGF-β1）mRNA 表达，依赖于TGF-β-Smads 信号通路来调节Smad7 mRNA 上调相关[9]。

2.2 化痰类中药 痰既是病理产物，又是致病因子。痰证是因大量痰液在体内形成所产生的一系列证候。矽肺患者咳喘、胸闷、胸憋与痰液黏稠不易咳出有直接关系；痰阻气道常常引起气道反复炎症，导致病情进展。李春红和王飞[10]临床研究发现，清热化痰汤合千金苇茎汤加减治疗痰气郁结型矽肺患者可明显改善呼气量占预计值百分比，明显改善患者的临床症状。刘晓明等[11]运用部分化痰类中药干预肺纤维化模型大鼠，研究发现，部分化痰类中药在改善核因子E2 相关因子（Nrf2）抗氧化指标及调控抗氧化基因表达方面与吡非尼酮作用相当，具有较强的修复细胞及机体解毒能力，其中川贝、半夏、天南星、海藻、胖大海的作用显著，证实了部分化痰类中药可以通过干预机体的氧化-抗氧化机制对肺纤维化起到干预作用。

2.3 祛瘀类中药 探讨活血化瘀中药在矽肺中的应用大概从20 世纪50 年代开始，后大量临床研究证实，运用活血化瘀的方法治疗矽肺确有疗效[12]。田立岩等[13]运用补肺活血胶囊治疗矽肺患者，可有效改善患者咳嗽胸闷等症状，提高患者动脉血氧饱和度，改善肺通气功能及血液流变学指标（如全血比黏度、血浆比黏度和红细胞压积等），免疫球蛋白显著增加，临床疗效安全有效。张伟等[14]研究发现，活血化瘀类中药对肺纤维化大鼠有明显的治疗作用，可有效减轻大鼠肺泡炎及肺纤维化程度，其机制可能与降低肿瘤坏死因子α（TNF-α）和白介素8（IL-8）的表达水平有关。陈紫莺等[15]通过研究发现，银杏叶提取物可提高矽肺大鼠肺组织血管内皮生长因子受体3（VEGFR-3）及淋巴液硅元素水平，从而改善肺内淋巴循环，加快肺内SiO2的淋巴排除作用，进而减缓矽肺病程发展。

2.4 清热解毒类中药 中医认为，矽肺乃正虚，痰瘀互结，热毒内蕴所致。故认为在扶正、化痰、祛瘀的基础上，从清热解毒论治矽肺亦具有一定的疗效。蔡贵实等[16]研究发现，矽肺康复汤可明显改善患者呼吸系统症状及肺通气功能指标等。本方大多由半枝莲、蒲公英等清热解毒之品组成。青蒿、黄芩等清热解毒类中药亦常用于矽肺的治疗，药理研究发现，青蒿素能抑制肺组织成纤维细胞增殖、降低胶原合成、抗组胺和促胶原分解，对矽肺治疗有效[17]。黄芩中含的主要化学成分黄芩黄酮，其可提高SiO2粉染尘小鼠SOD活性，降低染尘小鼠丙二醛含量、肺羟脯氨酸（Hyp）和肺指数，提示其具有较好的抗氧化应激及减轻肺纤维化的作用[18]。黄芩黄酮能提高小鼠SOD 活性，减少乳酸脱氢酶（LDH）、脂质过氧化反应物以及Hyp的生成，防止肺损伤[19]。谷江叶等[20]通过矽肺动物模型研究发现，运用高剂量的黄芩黄酮能减轻SiO2诱导的矽肺炎症反应，降低LDH 活性，减轻肺组织损伤，对治疗矽肺纤维化过程有一定的阻碍作用。

2.5 其他类中药（特效药） 除上述提及的扶正、化痰、祛瘀、解毒类中药具有治疗矽肺的作用，尚存在其他中药及其提取物具有确切的治疗矽肺的作用。祛风湿类中药汉防己具有明显缓解矽肺患者的临床症状，改善肺功能指标和动脉血气指标，抑制肺纤维化的作用[21]。其提取物汉防己甲素可明显改善矽肺大鼠肺泡炎细胞浸润、充血水肿及肺间质纤维化程度，提高肺组织匀浆总SOD 活力，降低自由基（总MDA、NO）含量，从而治疗矽肺。清热燥湿类中药苦参制成的苦参注射液联合汉防己甲素具有抗炎及免疫抑制作用，具有明显改善矽肺患者咳嗽、咳痰、胸闷、呼吸困难等症状，对治疗矽肺有一定的疗效[22]。

2.6 中医适宜技术 早在50 多年前就有关于气功、针灸等中医综合技术治疗矽肺的零散报道。近年来，关于天灸、穴位贴敷等中医适宜技术改善肺功能方面的研究报道越来越多。吴洪皓等[23]研究发现，天灸疗法可降低炎症介质，提高T 细胞亚群，起到延缓肺功能下降的作用。侯从岭等[24]采用穴位贴敷联合督灸具有改善肺功能指标的作用。

3 小结与展望

综上所述，中医治疗在矽肺研究方面显示出一定的疗效和优势，但中医对矽肺的认识及治疗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临床医师对矽肺中医辨病分期体系缺乏统一的认识、研究样本少、纳入排除标准不统一、随机方法模糊、作用机制尚不完全明确等。笔者认为，结合目前临床研究，矽肺多倾向于以“肺痿”命名，主要病机乃虚、痰、瘀、毒；病变初期多邪实为主，病变日久多气阴两虚、痰瘀毒互结；中医适宜技术在矽肺治疗方面亦有一定的作用，天灸、穴位贴敷等中医适宜技术在改善肺功能方面，疗效确切，但目前尚没有大规模的临床试验关于中医适宜技术在矽肺方面的研究。未来，我们可在西医对症治疗的基础上，结合中医临床研究及现代循证医学，将中医适宜技术与中药联合运用于矽肺的治疗当中，形成矽肺中西医综合治疗方案，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