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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洁主任治疗中医不寐证的经验

2020-01-09罗义海

中西医结合心脑血管病杂志 2020年22期
关键词:调治温胆汤心火

罗义海,陈 洁

陈洁是天津市第一中心医院主任中医师、全国第二批中医临床优秀人才、天津中医药大学硕士研究生导师,从事中医和中西医结合临床、教学工作30年,临证思维敏捷,辨证巧妙,处方精要。对中医不寐的认识与治疗颇有体会,且疗效显著,笔者有幸随陈师侍诊抄方近3年,愚钝不能领悟陈师医术百分之一,但对其治疗中医不寐证印象深刻。现将陈师治疗中医不寐证治法方药经验总结如下。

1 病因病机

中医学将不寐又称之为“不得眠”“不得卧”,通常是指以不能获得正常睡眠时间为特征的一类病证。主要表现为睡眠时间、深度的不足。轻者入睡困难,或寐而不酣,时寐时醒,或醒后不能再寐,重者彻夜不寐[1]。有医家总结了不寐的4个基本学说:一是阴阳学说,“阳盛阴衰,阴阳失交”是失眠的基本病机;二是营卫学说,卫气昼行于阳,夜行于阴,行于阳则寤,行于阴则寐;三是神主学说,由于“心主神明”,故心神失养成为失眠的基本病机之一;四是邪气学说,痰、瘀、情志等“邪气之扰”则神不安,则不寐[2]。陈洁主任在此基础上,认为不寐的病因临床多见虚实夹杂,其关键是脏腑功能失调、气血失和。五脏舍五神,五神失和必加重不寐。又将不寐归纳为心与肝胆同病、心与脾胃同病、心与肾同病,心与肺同病。主要病机有心肝血虚,心肝火旺,心脾两虚,心肾不交,心肺阴虚,肝旺脾虚,肝胆湿热,痰瘀内阻。

2 辨证论治

陈师认为临床上很多不寐病人病变部位并不单一,常多脏联合发病,而五脏舍五神,心的生理功能与五脏六腑功能活动相协调,不寐在从心论治、虚实分治的基础上,强调心与其他脏器联合施治。陈师潜心研究历代医家学术理论,结合多年临床经验,将其归纳为心与肝胆同病、心与脾胃同病、心与肾同病、心与肺同病4个方面分证论治。并结合辨证选择相应的方药治疗,疗效颇佳。着重强调不可忽略全身症状,应从局部和整体观综合病人的临床表现进行辨证。

2.1 心与肝胆同病 《黄帝内经素问》王冰注:“肝藏血,心行之”。心主血,肝藏血,肝是贮藏和调节血液的重要脏腑。陈师认为心主血脉,肝藏血,人卧则血归于肝,肝血旺盛,疏泄正常,气血运行无阻,心血充盛,心得血养,则寐安。心藏神,肝藏魂,若心肝血虚,心神失养,则夜不能寐。

2.1.1 心肝血虚 张仲景在《金匮要略》血痹虚劳病篇中记载:“虚劳,虚烦不得眠,酸枣仁汤主之。”对于心肝血虚、虚热内扰的不寐,当以养血安神、清热除烦,选用酸枣仁汤合安神定志丸加减,酸枣仁甘酸质润,入心肝经,宁心安神,养血补肝,为君药,临证中可用至30 g,也可加入酒萸肉、白芍以加强补肝血作用,知母清热除烦,茯苓宁心安神,川芎辛散理气,辛散与酸收并用,补血与行血结合,达调肝养血安神之妙。若伴见手足心热、舌红少苔、脉细数,可结合天王补心丹加减,以滋阴清热,养血安神。

2.1.2 心肝火旺 《先醒斋医学广笔记》中提道:“治不寐以清心火为第一要义”。临证中若心肝火旺者,可结合栀子豉汤、莲子清心饮加减治疗,若兼肝胆湿热者,可合龙胆泻肝汤治疗。若病入少阳,邪气弥漫,肝旺脾虚,脾失健运,气血生化无源,血虚不能敛神,肝藏魂,合与胆,肝胆火旺,郁火妄动,肝魂不安则惊烦多梦,寐不安;此时当以和解少阳、调和肝脾、重镇安神,选用柴胡加龙骨牡蛎汤为基础方调治。兼有血虚可加四物汤或酸枣仁汤养血安神,气郁明显可加菖蒲、郁金、合欢花解郁安神。兼有阴火较盛者可加玄参、地骨皮、苦参滋阴降火。

2.1.3 气滞(虚)血瘀 《医林改错·血府逐瘀汤所治之症目》云:“夜不能睡,用安神养血治之不效者,此方若神。”肝失疏泄,气机不畅,气滞血瘀,容易形成顽固性不寐,对于顽固性不寐证的治疗,久病多瘀,如舌暗红,兼有瘀斑、瘀点,脉涩,用安神养血法治疗无效时尤应注意应用活血化瘀之法调治,使新血得生,心有所养,选用血府逐瘀汤为基础方调治,常用的养血活血药物为当归、川芎、丹参、三七、鸡血藤等,若属久病多虚者,在运用养血活血药的同时,常常加入黄芪、太子参等补气药,若易醒较重可加龙齿、茯神、首乌藤、远志重镇安神。

2.2 心与脾胃同病 《类经·脏象类》云:“心为脏腑之主,而总统魂魄,并赅意志……思动于心则脾应”。《景岳全书·不寐》云:“劳倦、思虑太过者,必致血液耗亡,神魂无主,所以不眠。”又说: “无邪而不寐者,必营气不足也,营主血,血虚则无以养心,心虚则神不守舍。”又有《类证治裁·不寐》云:“思虑伤脾,脾血亏损,经年不寐。”陈师认为五脏藏神,心为主导,心藏神,在志为喜;脾藏意,在志为思,思虑过度劳伤心脾,营血不足,血不养心,心神失奉养,致心神不安。心主血而行血,脾主生血又统血,心与脾的关系,主要是主血与生血、行血与统血的关系。脾胃为气机升降之枢纽,气乱则卧不安。脾主升清,胃主降浊,胃以通为顺,以降为和,若脾胃失和,运化失常,饮食停滞,湿浊内停,聚而为痰,痰蕴化而为热,或邪热侵袭入里,灼津炼液成痰,痰热扰动心神而致寐寝不安。

2.2.1 心脾两虚 心脾两虚症见心悸、怔忡、不寐、多梦等,脾气虚而见体倦、食少、便稀等。此类不寐选择归脾汤调治,归脾汤是在《济生方》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本方心脾同治、气血并补,佐以理气药使补而不滞,为治疗思虑过度,劳伤心脾,气血两虚之良方。临证中气血不足明显者,可加用八珍汤治疗,不寐久病不愈可加丹参、首乌藤活血养血。

2.2.2 脾胃升降失调,扰乱心神 《素问·逆调论》曰:“阳明者,胃脉也。胃者,六府之海,其气亦下行。阳明逆,不得从其道,故不得卧也。”《下经》曰:“胃不和则卧不安。此之谓也。”唐《张氏医通·不得卧》云:“脉数滑有力不眠者,中有宿食痰火,此为胃不和则卧不安也。”又进一步说明了胃不和则卧不安的原因[3]。脾胃和合,升降有序,则气血化生有源,营卫循行有度,阴阳和则能寐,反之,胃不和则营卫失常,枢机不利,阳不入阴以致失眠[4]。此类当以化痰清热、和胃安神,选用温胆汤或三黄安神汤调治,温胆汤类有《六因条辨》之黄连温胆汤、《寿世保元》之竹茹温胆汤、《证治准绳》之十味温胆汤,痰在胆经,神不守舍,令人不寐用竹茹温胆汤豁痰安;心虚胆怯、痰浊内扰、舌淡苔腻、脉沉缓者用十味温胆汤益气养血,化痰宁心;烦闷欲呕、舌黄腻者选黄连温胆汤清热燥湿化痰。痰火纠集,扰乱心神而致顽固性不寐,伴有心烦口苦,急躁易怒,心悸胸闷,大便干结,舌质红,舌苔黄等症状,选用刘方柏自拟三黄安神汤调治。刘方柏认为,失眠一证,正虚者虽不在少数,但因其虚均在营血,治皆重于心脾,故治疗相对容易。然由邪而致者则情况复杂,多种邪气纠集,以痰火为多见,邪之不去,神焉能安,刘方柏针对这种病机和见证,自拟了三黄安神汤。三黄安神汤由《灵枢》之半夏汤(后世称为半夏秫米汤)、《金匮要略》之防己地黄汤和验方僵蚕二黄汤(炙僵蚕、姜黄、天竺黄、远志、夜交藤)三方加味而成[5]。临证中若属“胃不和,卧不安”痰湿盛而火郁不明显者,陈师善用张锡纯健脾化痰之法加入代赭石、山药。

2.3 心与肾同病 《格致余论,相火论》云:“人之有生,心为之火,居上,肾为之水,居下;水能升而火能降,一升一降,无有穷已,故生意存焉”。《伤寒论》云:“少阴病……心中烦,不得卧,黄连阿胶汤主之。”肾主藏精,肾水上济于心,心火下温而不亢则阴阳共济,肾阴不足不能上奉养心,心伤则阴血暗耗、神不守舍,少阴病肾水不足,心火亢盛,心肾不交,水火不济而致不得卧[6]。心位居于上而属阳,主火,其性主动;肾位居于下而属阴,主水,其性主静。心火必须下降于肾,与肾阳共同温煦肾阴,使肾水不寒。肾水必须上济于心,与心阴共同涵养心阳,使心火不亢。心肾不交型不寐是不寐中比较常见的证型,多由劳倦、房事太过,伤及心肾而成,针对心肾不交型不寐,以滋阴降火、交通心肾为治则,选用《伤寒论》中黄连阿胶汤为基础方调治。方中黄连清心降火四两为君药,二两黄芩相助,二者苦寒直折心火以除烦热,阿胶三两、白芍二两、鸡子黄两枚补肾阴、养营血。陈师认为心火有余,肾水不足以致心肾不交,强调剂量谨从黄连阿胶汤原方比例,诸药相伍可使心肾相交,阴阳互济;临证中心火有余、心火盛者可结合泻心汤或清营汤调治,兼有盗汗可加百合、浮小麦、仙鹤草清心降火敛汗,若烦热较重可加莲子心、地骨皮清心除烦;兼有阴血不足加首乌藤、炒枣仁养心助眠。

2.4 心与肺同病 《素问·灵兰秘典论》云:“心者,君主之官,神明出焉。”“心为君主之官,神明出焉。肺为相傅之官,治节出焉。”张景岳在《景岳全书·不寐》云:“寐主乎阴,神其主也,神安则寐,神不安则不寐。”《沈氏尊生书·不寐》中云:“心胆惧怯,触事易惊,梦多不详,虚烦不眠。”《类证治裁·不寐》中云:“惊恐伤神,心虚不安。”陈师认为心为君主之官,为五脏六腑之大主。肺为相傅之官而主治节,心为君主,肺为辅相,辅助心脏治理调节全身之气血,心主血脉、藏神,肺主气司呼吸,贯通心脉,肺朝百脉,助心行血,心与肺之间的关系,实际上就是气和血的关系。肺气阴不足可加剧心血虚,使神不得养而不寐。对于此类不寐,当以益肺养阴、安神定志,临证时多选用安神定志丸合百合知母汤为基础方调治,临床多见于肺系疾病如肺癌、肺结核不寐的病人,后期多有气阴两伤者,若气虚较重可重用黄芪补气。

3 小 结

不寐证临床常虚实夹杂,多个症状相互交杂,各个医家的治法不外乎从痰、郁、火、瘀、虚、食滞论治,最终使气血阴阳调和,乃是中医魂魄之所在[7-13]。《内经》将神、魂、魄、意、志分属五脏,“心藏神”“肺藏魄”“肝藏魂”“脾藏意”“肾藏志”。陈师认为不寐的病因临床多见虚实夹杂,其关键是脏腑功能失调、气血失和,然五脏舍五神,五神失和必加重不寐。又将不寐归纳为心与肝胆同病、心与脾胃同病、心与肾同病、心与肺同病。治疗上,在养心安神的基础上,配以养血补肝、清肝泻火、疏肝活血等法,此为心与肝胆同治,可选用酸枣仁汤、安神定志丸、天王补心丹、龙胆泻肝汤、柴胡加龙骨牡蛎汤、血府逐瘀汤调治;配以健脾益气、调畅脾胃升降、和胃化痰等法,此为心与脾胃同治,可选用归脾汤、八珍汤、三黄安神汤、温胆汤调治;配以滋阴降火、交通心肾法,此为心与肾同治,可选用黄连阿胶汤、泻心汤、清营汤调治;配以益肺养阴、养血安神法,此为心与肺同治,可配合百合知母汤调治。此外,陈师强调,久病入络,针对久病不寐,活血药物应贯穿治疗始终;针对多梦、易惊醒病人多加龙骨、牡蛎、龙齿、琥珀等重镇安神药物;针对阴阳不和病机,可选具备阴阳之气的对药治疗,如半夏配夏枯草,女贞子配旱莲草等。随着生活节奏加快,人们社会心理压力不断增加,在药物治疗的同时,建议部分病人行必要的心理治疗。

陈师临证思维敏捷,辨证巧妙,处方精要,以上为笔者的粗浅认识,尚不能全部体现其医术之精华,泛泛而谈若能以小见大实为弟子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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