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事会异质性、企业绩效与碳信息披露——基于造纸业上市公司的实证研究

郭 嵘，陆 萍

（南京林业大学 经济管理学院，南京 210037）

本文将造纸业上市企业作为研究样本，并以威胁刚性理论为基础，探讨董事会异质性、企业绩效以及两者交互作用对碳信息披露的影响，从而为企业完善治理结构、强化低碳建设提供帮助，也为丰富相关讨论思路和科研成果提供支撑。

1 文献回顾

李小青（2012）[1]指出董事会成员在种族、性别、年龄、职业经历、就业年限和学历背景方面均呈现鲜明差异化（即董事会异质性），前三项外显因素又称为社会异质性，后三项隐含条件又称为职业异质性。已有学者开始探索董事会异质性与管理决策的联系，具体如下：①企业价值。叶蓓（2017）[2]发现社会异质性阻碍企业价值提升，职业异质性促进自我实力发挥，且多元化战略扮演中介角色。②公司战略。李玲等（2018）[3]证实学术和职业背景差异加速创新战略实施，教育水平差异抑制新型决策拟定。③社会责任。Bear等（2010）[4]强调存在性别、行业背景差异的董事是一种稀缺资源，可以激励企业培养良性社会责任意识。Harjoto等（2015）[5]选取七种指标衡量董事会异质性，指明高度多元化的性别、任期和专业知识是企业社会责任活动的正向驱动因素。

迄今为止，学者们花费大量精力讨论企业绩效与碳信息披露的相关性，该方向的应用实践已较为丰富，形成结论却不尽相同。管亚梅、李盼（2016）[6]将盈利能力和偿债能力指标加入回归方程，检验得出二者对碳信息披露水平的推动作用明显；何玉等（2014）[7]选取恰当模型成功验证前期假设，即经营业绩差的企业偏好凭借碳信息披露途径来维护合法形象；Luo&Tang（2016）[8]尝试检验文化背景与管理层应对气候变化态度之间是否存在必要联系，并控制盈利能力和偿债能力变量，但证据表明二者的系数不显著。

梳理关联文献，不难发现：第一，少有学者借助董事会异质性视角搜寻碳信息披露的驱动因素。国内侧重探讨其同企业价值或公司战略的关系，较少从非财务层面分析作用机理及效果，但相关立法和诉讼事件迫使决策者必须考虑慈善公益、资源节约等情况；国外侧重验证董事会异质性如何影响社会责任或环境信息披露，而碳信息披露作为单一层级，且全球变暖造成的危害难以迅速逆转，值得独立研究。第二，学者们大多凭借利益相关者理论、合法性理论等阐明企业绩效与碳信息披露的相关性，却呈现结论差异现象，部分文献未对此进行解释，其余则将原因归咎于样本选择和计量方式问题。戴维奇（2012）[9]与连艳玲（2016）[10]运用威胁刚性理论说明企业绩效对战略变革的影响机制，Rao&Tilt（2016）亦在分析决策制定过程时强调企业社会责任能够看做治理战略的组成部分，或可将该理论沿用于碳信息披露的讨论，进一步补充说明上述现象。

3 理论分析与研究假设

3.1 董事会异质性与碳信息披露

Liao等（2014）指出女性和男性在专长、交流方式等方面存在本质区别，女性更关注生活质量而不是物质追求，且集体讨论时更偏好民主型与参与型。一般来说，女性董事提供的有效建议时常被某些社会心理动态驳回，诸如排斥和摩擦等，即使其在决议中支持企业参与低碳治理并披露相关信息，亦可能被男性追求短期利益的言论所打压。此外，由于思想观念差异，董事会成员易拆分为两组，即组内人士（多数）与组外人士（少数）。为达成最终共识，两组人士不可避免遭遇挑战、争执和情绪波动，从而延缓集体讨论进程。依据造纸行业董事会现状，男性明显多于女性，普遍存在的性别异质性使得情感冲突升级、合作效率降低，严重阻碍碳信息披露策略的实施与执行。综上，提出假设1。

H1：董事会性别异质性与企业碳信息披露水平负相关。

伴随人们年龄持续上涨，灵活性程度显著下降，对富有挑战的项目产生强烈抗拒心理。针对年长董事来说，安全、财产与职业生涯颇为重要，会逃避谈论风险性较高的决策，甚至包括涉及公司战略的紧要话题。针对年轻董事来说，更热衷接受风险、挑战风险，极可能响应需要倾注大量投资且长期以后方能见效的项目，诸如低碳减排及其信息披露。目前年轻董事所占比重较小，属于“小范围群体”，提出的差异性观点延长信息处理时间、加剧商议过程难度。依据高阶梯队理论，较高的年龄异质性需要消耗更多精力方能保证团队观念统一、行动协调一致，无益于董事会确定与企业发展相适宜的碳信息披露决策并引导管理层积极履行社会责任。综上，提出假设2。

H2：董事会年龄异质性与企业碳信息披露水平负相关。

依据资源依赖理论，不同学历背景的董事能够强化内部资源整合，提高组织获取核心资源的能力。Post等（2011）指出，不同时期的文化教育赋予个体多元化的认知标准，并以多种方式刻画思维和价值观念。拥有较高学历的董事，深入欧美发达地区交流学习的机率偏大，极可能受到西方先进环保理念的熏陶，更倾向于鼓励企业传递绿色发展信号。而拥有较低学历的董事，实战经验相对丰富，对于战略计划、选择、调整等了解层次颇深，为改进决策质量作出有效贡献。董事会教育异质性程度越高，信息和资源富裕程度不断提高，团队成员的才华与技能得以最大限度施展，进一步提升企业碳信息披露综合水平。综上，提出假设3。

H3：董事会教育异质性与企业碳信息披露水平正相关。

董事会成员的任期与其对企业的了解程度密切相关，任期较长的董事知晓企业发展问题，能够发挥更好的督促作用。任期较短的董事难以捕捉问题关键所在，但为尽快提高业内声誉，其积极寻求优秀机遇。一般来说，任期较长的董事担负更多的股东投资期望和企业持续经营承诺，极可能支持同长期结果相一致的决策。依据目前发展形势，环境保护呼声愈来愈高，低碳政策压力愈来愈大，进行碳信息披露实乃长期有效结果。一旦任期较长的董事在决议过程中发表碳信息披露言论，易于受到其他成员的关注和支持。而任期较短的董事亦渴望把握此次良好机遇，推动新型战略实施进程。故董事会成员任期差异越大，越利于企业开展碳信息披露实践。综上，提出假设4。

H4：董事会任期异质性与企业碳信息披露水平正相关。

2.2 企业绩效与碳信息披露

碳信息披露是涉及企业可持续性发展的重要决策，必须经过董事会层层考量，确立共同目标并形成统一意见。期间伴随共同目标重要性的提升，统一性压力亦不断强化。依据威胁刚性理论，当群体感知外部威胁时，注意力较为集中，信息处理简化，权势和影响范围缩小。Tarus&Aime（2015）指出，企业绩效不佳表明近期战略同发展环境不相适应，董事会成员感知市场竞争压力与企业盈利威胁，倾向于积极寻求解决方案，考虑替换或改进原有部分战略。而碳信息披露决策顺应低碳经济发展浪潮，平衡不同利益相关者需求，应当作为审视的重点对象。一旦发现问题与缺陷，变革显得相对容易，群体合作效率亦显著提高。故低企业绩效威胁程度越大，董事会改善碳信息披露现状的可能性上升、整体实施效果更佳。综上，提出假设5。

H5：企业绩效与企业碳信息披露水平负相关。

2.3 董事会异质性、企业绩效与碳信息披露

Miller&Trzebiatowsk（2014）研究战略变革相关问题时，发现社会异质性对组织行为的影响作用可能由于企业面临的威胁程度差异而有所区别。较低的企业绩效对董事会成员构成一定威胁，并与管理行为紧密相连，如信息搜集处理及决策商讨过程。参照威胁刚性理论，当企业绩效明显低于期望水准时，董事偏好回避少数独特思路见解，压缩决策商议时间。不同于职业异质性，董事会成员在性别、年龄方面的差异，无法增加其核心资源优势，反而易于引发言语冲突。在低企业绩效刺激下，同质性群体比异质性群体具有更强的向心力，短时间内能够形成统一思想，充分发挥协作精神。因此，较低的企业绩效有助于克服高程度社会异质性弱点，强化群体沟通合作技能，加快碳信息披露实施步伐。综上，提出假设6。

H6：企业绩效正向调节社会异质性对企业碳信息披露水平的影响。

3 研究设计

3.1 样本选择与数据来源

程锐等（2016）[11]进行社会责任相关行为研究时，发现只有处于社会责任敏感性程度高的行业，董事会异质性作用才能有效发挥。造纸行业与经济民生紧密关联，且归属社会责任敏感性行业，选取其作为研究对象以方便后续分析验证[12]。介于2012年是碳排放政策实施的关键转折点，故将2012—2017年设定为研究时段。进一步考虑过程可行性，剔除ST、*ST相关企业并确保不存在数据不全等特殊情况，最终确定20家样本企业。本文依据上交所及深交所网站提供的上市公司年报，手工整理得出碳信息披露指数与董事会异质性数据，少数董事任期、受教育程度缺失数据源自大型证券公司公告，其余变量信息由国泰安数据库（CSMAR）直接输出。

3.2 变量定义

3.2.1 被解释变量

结合国家低碳经济政策、企业经营现状及CDP问卷内容划分标准，以期实现不同利益相关者的信息诉求，认为上市企业披露的碳信息应该包括六项内容，如表1所示。在数量评价方面，统计样本企业年报中涉及上述内容的碳信息，汇总披露行数作为具体分值；在质量评价方面，参照陈华等（2013）[13]的评分方法判断样本企业公开的碳信息是否具有显著性、量化性、时间性，并考察相应披露详实程度，各项内容的披露质量得分区间为[10-9]，各家企业的总体水平分值区间为[0-54]。此外，为便于比较不同性质数据之间的差异，采用z-score方法对样本企业的披露数量和质量分值进行标准化处理，得出数量评价指数（CQU）与质量评价指数（CQL），再将其加总成为碳信息披露总体指数（CDI），用于衡量企业披露碳信息的综合情况。

3.2.2 解释变量

①董事会异质性。借鉴程锐等（2016）的研究，运用Blau系数衡量性别异质性，运算公式即Blau=1-∑Pi2。其中，i代表所属样本类型，Pi代表第i类成员占董事会总人数的比例。参鉴Hafsi&Turgut（2013）的研究，变异系数能够克服几组数据之间测量尺度及量纲差异干扰，遂采用其作为年龄异质性的代理变量。参照CSMAR统计规则，董事会成员受教育程度包括五大类，依次为博士学历（含博士后）、硕士学历、大学本科、大学专科、其他学历，仍用Blau系数度量教育异质性。董事任期指其履行本职工作、承担企业责任的有效时间，若每月任职天数超过15天按照一个月测算，少于15天直接忽略不计，延用变异系数衡量任期异质性。

②企业绩效。温素彬，周鎏鎏（2017）[14]将ROA拆分为四项财务指标，主要描述债权人及股东全部资本获利情况；将ROE拆分为三项财务指标，主要描述股东投入资本获利情况。综合看来，ROA考虑内容相对全面，采取其作为企业绩效衡量指标，同时以ROE替代进行后续稳健性检验。

4.2.3 控制变量

借鉴国内外碳信息披露研究成果[15-17]，为方便控制企业财务资源、治理结构及其他因素影响，设计六个控制变量，列示于表2中。

4.2.4 模型构建

基于前述内容，为检验假设1-5是否成立，将被解释变量设置为碳信息披露，解释变量设置为董事会性别、年龄、教育、任期异质性以及企业绩效，构建模型1：

为验证假设6，即企业绩效是否对社会异质性的作用产生正向调节效应，进一步构建模型2：

其中，SHR为社会异质性变量，由模型1中的GENDER与AGE求和输出，该计量方法参照焦健等（2017）[18]。SHR×ROA代表社会异质性与企业绩效交乘项，为避免引起多重共线问题，将变量进行对中处理。

4 实证检验与结果分析

4.1 描述性统计

统计各变量的均值、极值与标准差，详见表3。碳信息披露总体指数均值为-0.000 003，说明造纸业上市公司整体披露水平偏低。性别异质性均值为0.242 008，董事会男女比例严重失衡。虽然现行社会鼓励“女性经济”，但其自身价值未得到行业普遍认可。总资产收益率最小值为-0.141 745，部分企业绩效有所下滑，面临强烈竞争压力。此外，六年间ST及*ST企业有7家，行业环境处于持续动荡之中。借助Pearson分析方法测算各变量的相关系数，对应数值均小于0.5，可以进行后续操作。

表1 企业碳信息披露内容界定

表2 变量定义及说明

表3 变量描述性统计

4.2 回归结果分析

4.2.1 主效应检验

对模型1进行回归以检验主效应，表4中前五列分别仅考虑董事会性别、年龄、教育、任期异质性及企业绩效对碳信息披露的影响，第六列同时考虑五个解释变量对碳信息披露的影响。由前五列可知，性别异质性系数为-1.445，且p值小于0.1，说明董事会成员性别差异过大不利于企业进行碳信息披露，假设1得到验证；年龄异质性系数大于零，两者呈现正相关但并不显著，与假设2描述不符；教育异质性系数为0.512，且p值小于0.1，说明董事会成员受教育程度差异提升企业公开碳信息的积极性，假设3得到验证；任期异质性系数小于零，两者呈现负相关但并不显著，与假设4描述不符；企业绩效系数小于零，且显著性水平达到5%，说明绩效越好的企业反而公开碳信息的情况越差，假设5得到验证。

将第六列与前五列对比，调整R方数值更大，表明加入所有变量后模型整体解释力度更强。由第六列可知，年龄异质性系数及p值未发生较大变动，假设2依旧不成立。Hafsi&Turgut（2013）研究发现，愈年长的董事愈重视福利事业及后代生活，愈年轻的董事针对环境治理与道德规范问题持有愈加敏感的态度，最终可能正向作用于企业碳信息披露综合水平。但较强的年龄差异容易阻碍董事会成员达成一致观念，两股作用力交织时便会产生上述结果。任期异质性系数仍为负值，显著性水平则调整为5%，与假设4恰恰相反。依据上文分析，造纸行业外部环境不够稳定，无论就职期限长短，董事皆偏好谨言慎行，谈论话题主要涉及如何改善短期利润。企业披露的碳信息包括污染防治措施、低碳技术创新等，均需倾注大量投资且一段时间后方能得到回报，暂不属于重点关注对象。

4.2.2 调节效应检验

对模型2进行回归以检验调节效应，表5中两列分别表示引入交乘项前后的数值变动情况。由表5可知，社会异质性与企业绩效的系数均为负值，且p值小于0.1，其交乘项虽然亦为负值但并不显著，故假设6未得到验证。按照前文分析，支持企业积极公开碳信息的董事多为女性，且年龄处于较低层次，差异化的观点导致商议过程变得相对复杂。处于低企业绩效情境时，将进一步降低集体决策效率。Miller&Trzebiatowsk（2014）研究发现，只有此类持有特殊意见的董事拥有广泛权力，企业绩效才能发挥正向调节作用。然则依据现状，女性或年轻董事的权力地位比较低下，难以掌握必要话语权，原因是传统的“重男轻女”及“按资排辈”现象无法完全规避。故面对低企业绩效威胁时，董事会成员的高度社会异质性不会显著降低企业公开碳信息的意愿及程度。

表4 主效应检验结果

表5 调节效应检验结果

5 研究结论与建议

本文借助董事会异质性视角探求碳信息披露的驱动因素，并依靠威胁刚性理论验证企业绩效的调节效应，得出结论如下：董事会性别及年龄异质性负向作用于企业碳信息披露水平，教育异质性则产生正向作用，年龄异质性的作用效果不明显。此外，企业绩效对碳信息披露综合水平施加负向影响，在面临低企业绩效威胁时，若确实发现某些行为有失妥当，如未能及时披露低碳治理信息，制定改进方案将变得更加快捷。介于“重男轻女”、“论资排辈”等传统观念，女性和年轻董事拥有较低权力地位，难以引导话题研讨方向，此时高度社会异质性不能明显阻碍企业公开碳信息的积极性[19]。

结合上述研究结果，为推动造纸业碳信息披露实施进程，提出对策如下：①企业应当积极聘用女性董事并赋予实际权力，使其可以掌握必要话语权，充分发挥解决软性问题时的职能优势。②企业应当任用具备不同教育经历的董事，且需把握异质性水平的尺度，兼顾资源共享优点与认知摩擦缺陷。③企业应当尽量优化内部治理结构、协调董事任职期限，鼓励全体职员勇于发表个人观点，调动更多拥有竞争性优势的资源，改善碳信息披露决策效率。④企业应当注重碳绩效与财务绩效协调发展，制定适宜的碳绩效考核机制，并将碳信息披露的分析评判列为考核关键内容，如碳管理信息的完整性与碳排放信息的可靠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