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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二例肝损伤病例探讨药物诱导的肝损害罕见模式

2020-01-08周毅骏金巧菲刘惠敏吴午音

浙江中西医结合杂志 2020年10期
关键词:胆汁肝功能口服

周毅骏 金巧菲 刘惠敏 项 波 吴午音 刘 红

药物诱导的肝损害(drug-induced liver injury,DILI)是临床常见的肝损伤模式,但因其临床表现多样,有时与自身免疫性肝炎(autoimmune hepatitis,AIH)难以鉴别,而两者的治疗截然不同,需要甄别。杭州市西溪医院肝病科近期诊治2 例罕见模式的DILI,现将病例诊治情况报道如下,并对相关文献进行复习。

1 病例资料

病例1 患者,女性,56 岁,农民,因“上腹胀满、纳差、尿黄2 周”于2019 年3 月13 日来杭州市西溪医院肝病科住院。2 周前患者因发热输注左氧氟沙星、克林霉素等,口服阿莫西林和中成药(药名不详),3 天后热退,停药后出现上腹胀满、纳差,胃纳减半,尿黄如茶色,当地查肝功能示:总胆红素(TB)/直接胆红素(DB)101.9/68.9μmo/L、丙氨酸氨基转移酶(ALT)/天门冬氨酸氨基转移酶(AST)1145/983U/L、谷酰转肽酶(GGT)/碱性磷酸酶(ALP)200/210U/L,拟“胆汁淤积性肝病”收住当地医院,予常规护肝降酶退黄治疗后疗效欠佳,转至我院。患者有高血压病史10 余年,长期服用氨氯地平片5mg,1 天1 次,血压控制良好。1997 年因“乳腺癌”行右侧乳房切除术,余无殊。入院査体:皮肤巩膜重度黄染,右乳缺如,余无殊。生化检查:TB/DB 385.7/314.3μmo/L、白蛋白(ALB)27.6g/L、球蛋白(GLB)37.5g/L、ALT/AST 362/374U/L、GGT/ALP 209/212U/L、总胆汁酸267.1μmo/L、免疫球蛋白(Ig)G 24.34g/L、免疫球蛋白M(IgM)1.23g/L;凝血功能:凝血酶原时间16.8s;三大常规、肿瘤标志物、甲状腺功能未见明显异常;嗜肝非嗜肝病毒检测均阴性;抗核抗体(ANA)滴度1:100,抗肝细胞质抗体弱阳性,血管炎相关抗体均阴性。磁共振胰胆管造影(MRCP)未见明显异常。入院后予常规护肝降酶退黄治疗基础上,加甲泼尼龙针40mg,1 天1次,静脉滴注抗炎,病情明显缓解,肝功能逐渐改善,激素减量改口服维持共54 天后,于5 月8 日停用。当 日 肝 功 能:TB/DB 17.4/11.6μmo/L、ALT/AST 9/13U/L、GGT/ALP 74/104U/L。出院后患者一直口服熊去氧胆酸胶囊250mg,1 天3 次,改善胆汁淤积。6 月6 日复查肝功能未见明显异常。7 月16 日因胃脘部不适口服奥美拉唑,2 天后复查肝功能:TB/DB 52.2/43.1μmo/L、GLB 41.7g/L、ALT/AST 899/800U/L、GGT/ALP 214/258U/L、IgG 22.5g/L;ANA1:100,抗肝细胞质抗体弱阳性。为进一步明确患者反复肝损原因,于7 月18 日在超声引导下行肝组织穿刺活检术,术后予甲泼尼龙针40mg,1 天1 次,3 天后改为20mg,1天1 次,静脉滴注抗炎,辅助护肝降酶、改善胆汁淤积治疗。术后病理示:肝小叶结构欠规整,肝板排列拥挤伴玫瑰花结形成,中央静脉炎伴周围细胞溶解、网状支架塌陷,细胞内淤胆,肝窦充血,偶见淋巴细胞穿入,小叶周边界板破坏。病理诊断:慢性中度混合性肝炎,活动性G3,纤维化S2,结合患者用药史,首先考虑药物诱导的自身免疫性肝炎(drug-induced autoimmune hepatitis,DI-AIH)。继续糖皮质激素改口服减量治疗,8 月8 日肝功能:TB/DB 16/8μmo/L、ALT/AST 27/20U/L、GGT/ALP 137/114U/L、IgG 11.84g/L;8 月13 日甲泼尼龙片减量至12mg,1 天1 次顿服。后续随访6 个月,患者复查肝功能持续正常,ANA 及抗肝细胞质抗体阴性。现甲泼尼龙片减量至4mg,1 天1 次,顿服维持至今,病情无反复。

病例2 患者,男性,56 岁,农民。因“腹痛伴恶心20 余天”于2019 年3 月5 日入院。患者20 天前出现腹痛,上腹部为主,夜间明显,向背部放射,有恶心,厌油腻,无呕吐,伴发热,最高体温38.5℃,当地医院考虑“上呼吸道感染”予头孢丙烯和中成药(具体不详)口服治疗,患者间断口服20 天,自述效果欠佳,腹痛进行性加重,向全腹蔓延,其性质基本同前,伴恶心、尿黄、胃纳减半,当地查生化提示:ALT/AST 1152/1329U/L、TB/DB 170.9/122.4μmo/L、ALP/GGT 223/406U/L,肿瘤标志物:糖类抗原(carbohydrate antigen,CA)199 147.3kU/L,遂转我院,拟“梗阻性黄疸:胆总管结石?胰腺占位?”收住入院。患者饮酒30 年,1 斤黄酒/天,已经戒酒2 个月,余无殊。入院査体:皮肤巩膜重度黄染,右上腹轻压痛,无反跳痛,Murphy 征阴性,余无殊。入院后查生化:TB/DB 153.1/125.6μmo/L、ALT/AST 372/244U/L、GGT/ALP 446/237U/L、ALB 32g/L、GLB 33.5g/L、IgG 17.01g/L;肿瘤标志物:CA199 197.0kU/L、铁蛋白1418.9μg/L。血尿粪常规、甲状腺功能及凝血功能均未见明显异常;嗜肝非嗜肝病毒检测均阴性;自身抗体系列:ANA 滴度1:320、抗U1-nRNP 抗体弱阳性、抗中性粒细胞胞浆抗体弱阳性(1:10)。MRCP 未见明显异常,胰腺增强CT:肝、脾肿大;胆囊壁增厚、水肿,胆囊窝积液,Glisson 鞘水肿,肝周少量积液。根据上述结果,基本排除肝外梗阻,考虑肝内胆汁淤积性肝炎。入院后予护肝、降酶、退黄、解痉治疗后,肝功能逐步好转,为进一步了解肝损原因,3 月19 日行超声引导下行肝组织穿刺活检术,术后病理示:肝小叶结构存在,肝板排列拥挤伴花结形成,中央静脉炎伴周围肝细胞融解性坏死或凋亡,肝细胞内小泡性脂肪空泡或胆汁淤积,部分细胞浆疏松变性、气球样变或毛玻璃样改变,小叶周边界板破坏(碎屑样坏死)轻中度伴小胆管反应,汇管区扩大,间质纤维化,偶见汇管区-汇管区的纤维性分隔形成,小叶内外见淋巴细胞和分级核的嗜酸粒细胞混合浸润,Masson 染色显示细胞周窗格子样纤维化。病理诊断:慢性中度肝炎,活动性G3,纤维化S2-3,肝细胞脂肪变性,结合临床病史,考虑酒精性脂肪性肝炎基础,混合自身免疫样药物性肝损伤(AIH-like DILI,Al-DILI)可能。术后嘱继续停用可疑的头孢丙烯和相关中成药,4 月4 日当日复查肝功能TB/DB 28.4/20.7μmo/L、ALT/AST 15/23U/L、GGT/ALP 95/90U/L,予出院。出院后持续口服熊去氧胆酸胶囊250mg,1 天3 次,3 个月后停服,随访至今1 年,肝功能持续正常无反弹。

2 讨论

本文报道了临床上罕见的2 种药物诱导的肝损伤模式。(1)DI-AIH:病例1 患者无已知的AIH 或无AIH 相关的高危因素,AIH 是由于DILI 诱发,对激素应答良好,停药后容易复发,需要长期免疫抑制治疗;(2)Al-DILI:病例2 患者,药物导致具有AIH 特点(如自身抗体阳性,界面性肝炎等)的肝损伤,停药后肝损伤可自发缓解或静止,又被称为免疫介导的DILI。其可再细分为过敏型Al-DILI 和自身免疫型Al-DILI。前者DILI 的潜伏相对较短,一般30 天以内,短则1~2 天,可表现为发热、皮疹、瘙痒、关节痛及淋巴结肿大。实验室检查可见嗜酸性粒细胞、淋巴细胞增多,一旦停药,患者病情好转;后者潜伏期较长,类似于特发性AIH,伴有自身抗体阳性及免疫球蛋白升高,伴有肝外脏器损害,疾病程度严重不一,但是停用致病药物后依然可完全恢复。病例2 属于后者的类型。这两类罕见模式与文献[1]的观点基本一致。

2017 年Sebode 等[2]在这两类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三类:(1)AIH 基础合并DILI;(2)DILI 再次发作模拟AIH;(3)慢性DILI 模拟AIH。尽管分类越来越细,但两者的免疫学本质完全不同。DI-AIH 的本质是AIH,药物仅作为诱发因素与疾病进程无关,而Al-DILI 的本质是DILI,即用药时疾病发作,停药后一般可自行缓解,并无病情的反复。

因此,尽管DI-AIH 与Al-DILI 均有药物暴露病史伴自身抗体阳性,仍可从以下几方面进行鉴别:(1)病史:从危险因素暴露到肝脏指标异常或临床症状出现,DI-AIH 有更长的潜伏期,且平均发病年龄偏小(47 岁)[3];(2)病情进展:DI-AIH 在停用致病药物后病情依然进展,其免疫学本质为抗原在不断更新或免疫调节机制永久性受损,会导致病情慢性化,甚至发展为失代偿性肝硬化,早期应用激素或免疫抑制剂疗效显著;而Al-DILI 往往停药后再使用保肝药物,3 个月内肝功能多可恢复正常,无需持续激素或免疫抑制剂治疗;(3)病理学特征:DI-AIH 较Al-DILI 有更重的汇管区炎症,显著的汇管区浆细胞浸润,玫瑰花结节形成及小叶中央坏死[4]。

本文回顾了近年发表关于DI-AIH 的报告,主要药物集中在呋喃妥因、他汀类、中草药等[5-7]。近年来,关于英夫利昔单抗诱导AIH 的发生的报道逐渐增多[8]。最近,Terziroli 等[9]报道1 例由抗疟疾药-阿托伐醌/白乐君诱导的AIH,表现为典型的界面性肝炎,血清ANA 阳性,经过激素治疗后炎症明显消退。所有报道中,患者均接受了需要长期的免疫抑制剂治疗,而目前的争论点在于,DI-AIH 是否可停用糖皮质激素。Bjornsson 等[10]曾报道了24 例DI-AIH 患者,其中14例成功停用,且无反弹,无进展为肝硬化;而Yeong等[11]曾报道停用后,DI-AIH 与经典的AIH 一样,其复发率无差异。因此,在激素逐步减量过程中,仍推荐密切监测病情,高度警惕病情反复,不建议随意停用。而Al-DILI 的关键在于停用可疑药物就可阻断免疫风暴,无需长期免疫抑制治疗,预后相对良好。

本文2 例患者,有明确的用药史,表现为重度肝损及胆汁淤积,伴有自身抗体阳性,前者激素应答良好,曾停用激素,病情稳定,而后无明显诱因再次出现反弹,肝穿刺活检证实为DI-AIH,再次启动激素治疗且不考虑停药,目前小剂量维持,随访至今6 个月余,病情无反弹;而后者在停药后在护肝降酶退黄治疗下自行好转,肝穿刺活检证实为Al-DILI,好转后护肝降酶治疗3 个月,随访至今6 个月,病情持续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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