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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洲人眼里的“孔夫子”

2020-01-06法人郑渝川

法人 2019年8期
关键词:西化孔夫子传教士

◎ 文 《法人》特约撰稿 郑渝川

进入20世纪前期,中华民族面临着最为严峻的生存危机。西化包装的“孔夫子”形象在当时被重新定义。新儒家成为无法忽略的思想流派

近400年的东西方文化交流中,“儒”的概念变化极大,既有晚明以来耶稣会士在为中国人的信仰辩护时所作的发明,又有近代学者如章炳麟、胡适提出的新知。回顾这段交流史时,美国汉学家詹启华(Lionel Jensen)在他的著作《制造儒家:中国传统与全球文明》中特别提出,重要的不是去反思“本土”与“外来”是否相容,而是要反思“中国性”所具有的若干意义,以此来为当代文化提供一种批判性的视角。

欧洲人制造的“孔夫子”形象

詹启华提出,孔子与“孔夫子”的含义,在明代末期以来的几百年里,其实有着很大不同。“孔夫子”“儒教”是来华的欧洲传教士通过中国文化典籍的译介制造出的概念,这一概念跟历史上的孔子不同,甚至跟明代末期之前中国人所接纳和理解的孔子形象也不同。20世纪西方人所描述的“孔夫子”形象,推动了中国国内外儒学研究的复兴。

欧洲人对于“孔夫子”的理解,显然存在严重偏差。西方人将历史上的孔子形象以及经过2000多年不断演化的儒家的经义观点,与欧洲宗教语境中的“圣徒”结合起来,从而创造出一个复合型的、完美型的哲人形象——恭敬、彬彬有礼、睿智、正直,理智而不盲目地遵从古训,尊重有学问的人和家长制的权威。这种形象是16—18世纪的欧洲所急需的理性偶像的特质,这也是为什么启蒙时期的许多欧洲名人,包括伏尔泰、卢梭、孟德斯鸠、孔德、魁奈、丰特奈尔、狄德罗、莱布尼茨、伍尔夫、培尔、笛福等人都相当重视“孔夫子”的教谕。

1. 《办公室里的孔夫子》,盖瑞•拉森(Gary Larson)作在这幅出自“远方”系列(Far Side)的漫画里,盖瑞•拉森(Gary Larson)刻画了一种流行的看法,即把“孔夫子”视为一位总在唠叨一些陈词滥调的聪明人。该图中黑板上写的是:“道路可能会分岔,所以请小心驾驶”“别让床虱咬到你”“看起来一定会下雨”。“远方”系列是盖瑞•拉森绘制的一系列单幅漫画,因对社会现象夸张、超现实的幽默讽刺而为人熟知,广泛见于各类书刊中。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种西化包装的“孔夫子”,极大地推进了欧洲启蒙运动,起到了鞭策欧洲人摆脱蒙昧、回归世俗理性的重要作用。

进入20世纪前期,中华民族面临着最为严峻的生存危机。西化包装的“孔夫子”形象在当时被重新定义。新儒家成为无法忽略的思想流派。

传教士重构了中国帝王世系

詹启华在全书开篇就指出,16世纪晚期来华的欧洲耶稣会传教士,为了确保在当时的明朝立足,先是借用了佛教僧侣的服饰,贴近中国官员和民众,降低有别于中国人长相的欧洲人在中国带来的冲击性。但是,传教士很快意识到,佛教之于中国也是外来宗教,所以要实现文化上的贴近,更合适的办法是换上中国文士的峨冠博带——这就开启了传教士转身为“儒”的进程。

2.《孔夫子》,出自李明神父(Louis le Comte)所著的《中国近事报道》(Nouveaux mémoires)木版画,引自李明“神父”所著《中国近事报道》(Nouveaux mémoires surlétat présent de la Chine, vol. 1, Paris, 1697)。在其面世后的一个世纪里,这幅画被翻印了数百次,它是欧洲人所绘“孔夫子”画像中最为流行的一幅。

3.“Cum Fu Çu,或作 Confucius”(孔夫子)。此系西方第一幅“Confucius”(孔夫子)肖像,由一位佚名木刻画工创作,见于柏应理等编著的《中国哲人孔夫子》(巴黎,1687)。在这幅画里,“孔夫子”就像是文献世界里岿然不动的坐标,而他的形象则带有混杂性的特点。绘制这幅木刻画,受到了明代流行的《圣迹之图》的启发 ,同时也参考了耶稣会士根据《论语》和《礼记》想象出的孔子形象。其实,法国画工绘制这幅木刻画有着确定的主题,那就是表现和反映“君权天授”;随着“孔夫子”的形象被纳入艺术构思,他的许多特征也变得更为西化了。日后与“孔夫子”有关的所有图解,也都以这一形象为蓝本。

4. 《中国的康熙皇帝》,木刻画,李明所著《中国近事报 道 》(Nouveaux mémoires sur l’ état présent de la Chine,vol. 1, Paris, 1696)的卷首插画。皇帝的肖像取代“孔夫子”的画像成为当仁不让的中国象征,这反映了耶稣会士中的“索隐主义”已然适应了中华帝国当时的怀柔政 策。1699年, 这幅肖像画被复制用于莱布尼茨《中国近事》(Novissima Sinica)一书的第二版。

5. 《路易大帝诞生时的宇宙体系》(Le Système du monde au moment de La Naissance de Louis le Grand),木刻画,藏于法国巴黎国立图书馆版画馆。它描绘了君主制与星象学相互交织在一起景象,它还说明,17世纪晚期皇家肖像画的绘画技巧也曾用到了那幅“孔夫子”的木刻画里。

传教士们在历代儒家大师中,尤为推崇孔子,而对于包括张载、程明道、周敦颐、程氏兄弟等其他著名儒士的评价就要低很多。以利玛窦为代表的传教士竭力融入当时的中国士大夫圈子,学习汉语以及中国的传统文化典籍,并设法将中国典籍与耶稣会宣传的宗教教义融合起来。

耶稣会的传教士当时开启了一种全新的对话模式,这种模式不同于欧洲人此前在美洲、亚洲印度等地所施行的以欧洲文化、文字替代当地文化和文字的做法,而是赋予某些中国文献以崇高地位,宣称这些文献与欧洲交易相统一。这种做法在明朝晚期和清朝初期,赢得了文人士大夫乃至皇室的接纳。

如上所述,耶稣会的欧洲传教士推崇中国古代文献,目的是为了让中国人接纳欧洲宗教教义。他们系统地将包括四书五经在内的中国古代文献进行了文字翻译,加以注释讲解,并将这些内容传回了欧洲,传教士们还将“孔夫子”一语从音译的“Kong Fuzi”改为更具西方色彩的“Confucius”。

传回欧洲的中国古代文献,在16—18世纪的欧洲被奉为至理名言。诸如《中国哲人孔夫子》等推介读本,在当时很受欢迎,更是囊括了古代中国的大量历史、文化、宗教内容。当时,欧洲的读者惊讶于“孔夫子”的思想文化成果,把孔子奉为“亚里士多德式的人物”。而且,欧洲人还努力重构出从黄帝到“孔夫子”的中国帝王世系。

“孔夫子”的故事、教义以及形象的西传,带给欧洲人极大的震撼。欧洲人认为,拉丁语言是堕落的预言,与自然造物存在断裂,这也是为什么德国哲学家、数学家戈特弗里德·威廉·莱布尼茨(他和牛顿先后发现了微积分)要试图发明一套全新的符号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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