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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对立冲突走向理性合作:新冠肺炎疫情背景下医患关系的转化

2020-01-05郝雅立黄耀文

天津商业大学学报 2020年3期
关键词:医者病患医患

郝雅立,黄耀文

(天津商业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天津300134)

当人们还笼罩在2019 年12 月4 日发生的北京民航总医院杨文医生被害事件的悲痛中,2020年1 月20 日北京朝阳医院陶勇医生被伤事件相继发生,人们心中对施暴者的愤怒之情再次升华,社会对医患关系产生从未有过的“冰点式”失望。同天,新型冠状病毒被确认存在人传人和医务人员被感染的情况,以武汉为中心的公共卫生突发疫情出现,病患数量急剧增加,医护人员和医疗资源进入紧缺状态,医患关系的发展进入到更加不可预期的形势中。可喜的是,在全国上下举力应对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的过程中,我们看到了医患关系的另外一番景象:各地医护工作者主动请缨,组建援鄂医疗队,奔赴一线投入到病患救助中;武汉方舱医院医护人员与患者共跳广场舞、同唱歌曲、互拍视频、共庆生日。患者和家属对医生高度信任,医护人员对病患和家属也充分体谅,彼此尊重、理解、支持、配合的医患关系重现视野。这让我们对紧张的医患关系的担忧稍有转变,重燃建立和谐友好、尊重信任的医患关系的信心。但是,举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稍见成效之时,3 月2 日内蒙古自治区乌兰察布市商都县医院再次出现车祸伤者动手殴打医护人员之事,再次打破人们对医患关系转向和谐状态的期待,将二者关系推向未知。人们不禁质疑,经此一“疫”,和谐的医患关系能否持续?

医患关系在对立与和谐之间反复循环,可能是医疗体制改革和社会发展进步的必经之路,但是我们需要在行进过程中积极把握学习的机会,寻找成功的捷径。新冠肺炎疫情是一次对国家治理能力与治理体系的大考,也是一次对医疗队伍大灾救助能力和病患自身免疫能力的拷问和检验,更是一个对于应该建立和发展什么样的医患关系的反思机会。由以上医患互动的和谐画面,我们可以确定,此次疫情应对播种了修补和改进医患关系的“种子”,创造了转变医患关系的契机,当中有不少有益的经验值得我们学习与借鉴。

1 现实医患关系中“医者”与“患者”双方主体的立场纷争

近些年,医患关系日益紧张、冲突事件频发,触动人们的紧张神经,让人隐忧。尤其最近,医患矛盾、医疗纠纷一度演化升级为暴力伤医事件,如兰州特大暴力伤医、北大医院恶性伤医事件等,将医疗领域的单一问题上升至事关总体秩序的社会治理问题。面对医患冲突与暴力伤医事件,代表医者、患者两方的不同立场观点相继呈现于网络,引发剧烈的舆论反应。

1.1 医方:从业者身心的双重伤害和医疗资源的持续流失

面对一起起恶性暴力伤医事件,以医生为代表的医务群体人人自危,职业风险感飙升。按照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安全”是人相对于生存需求之上的第一需求,如果一份工作不能保证就业者的人身安全和心理健康,那从业的意义又何在?基于各地频发的恶性暴力伤医事件,不少医疗领域从业者认为患者是“不懂专业的野蛮施暴者”,引发从医人员产生“只能医治生病的躯体,却不能医治扭曲的心灵”的无力感,继而产生职业倦怠,影响医治、护理和服务的质量和效果。更为严重的是,部分医务工作人员产生选择和坚守这一职业的犹豫、质疑、担忧、失望,甚至退缩、后悔的态度,直接引发医务工作者弃医转行的行为,加速医疗资源和人才流失[1]。在更广泛的社会层面,放弃从医、放弃学医等行为在高校医学教育领域出现,日后可能会引发巨大的从医者缺口和严峻的医疗资源形势。

1.2 患方:多重压力的承担面对和攻击个体行为的诱发

对于患者来说,遭遇疾病,尤其是中等收入以下的家庭遭遇重大疾病时,难免会产生焦灼、无助、悲痛等酝酿攻击行为的负面情绪。在面临高额费用、医治无效甚至病情加重和医疗服务失败等被认为本可以避免却因医者不负责任导致出现的非预期情况时,他们判定医生是“追求金钱至上的阴谋家”,医疗机构的逐利动机使其承担高昂的经济费用,甚至导致亲人离世。如在杨文医生事件中,医院为了不影响“死亡率”指标而将孙魏氏收治在急诊室,而不是住院部,继而导致治疗费用不能按照住院情况进行相对较高比例的医疗报销,这无疑增加了病患及其家属的经济负担和思想压力,导致医患关系紧张。病患及其家属对不及预期的医治效果的归因引发病患对医者、医院、医疗体制的不满,甚至将家庭关系紧张、就业压力等方面产生的负面情绪宣泄到某一医生身上。

2 医患冲突化解与关系转变所需条件的理论分析

现实中引发关注的暴力伤医事件让人们更多的是感受到医患关系的紧张、对立、冲突,进而忽视了和谐医患关系的生动事例。如2019 年春节期间青岛市市立医院集团干部职工春节期间坚守岗位、守护生命,积极营造和谐信任的医患关系,赢得病患赞许;新冠肺炎疫情应对过程中,医患同心共抗病毒,武汉方舱医院医生组织患者开展各种具有人文关怀的娱乐活动,缓解病人紧张情绪;浙江省绍兴市中心医院3 岁小患者治愈出院,向护士阿姨鞠躬致意等。对立或和谐的两种医患关系状态也引起了很多学者的关注,部分持消极态度的学者认为,在当前医疗体制之下,医患关系会持续走向恶化,并且施暴行为的恶劣程度、残忍程度将进一步提高,社会治理和医院管理亟需建立引导医患关系发展的制度和机制;持积极态度的学者认为,目前医患关系在逐步走向缓和,无论是医者还是患者,都有意识地将双方关系的建立和维护推向理性,在为和谐医患关系贡献力量。基于已有研究,我们认为医患冲突的转化、和谐医患关系的建立需要在信息沟通、制度建设、结构优化、理念转变等方面具备条件。

2.1 信息不对称问题的尽可能消除

反思近几年发生的医患冲突乃至暴力伤医事件,因医疗领域现代化技术风险引发医患关系紧张出现的概率较高。医疗领域工作本身就富有较强的专业性和较高的复杂性,非专业人士对此很难理解。而医疗新领域、专业新问题的突现和社会不确定性因素的增加,医者专业性研究持续深化,治疗方案不断更新,进一步加强了医疗信息的不对称问题。患者对于专业知识的认知程度不足,或对信息理解存在偏差,医患双方会对于成本、技术、效果的不同认知产生医疗纠纷,无良媒体抢夺流量的偏误性报道为之又盖上迷纱,引起医患关系冲突爆发与升级。

信息科学技术的发展本身就是一个探索与适应的过程,不容否定的是,近些年信息技术的发展和进步也在努力消除医患之间的信息不对称问题,为增进医患互相理解、建立共识提供了可能和机会。如借助互联网平台,科普知识、医学知识得以生动设计和广泛传播,增进了人们在医学领域知识的认知和积累;以医患关系为主题的故事作品得以演绎,评论节目受到关注,引导人们重新定位医生形象、了解医者心境,重新审视医方与患方的关系。

2.2 法律法规制度体系的完善与优化

不少学者认为,医患冲突是风险社会宏观形势在医疗微观领域的具体体现,暴力伤医的根源在于转型时期无法避免的社会矛盾[2]。在当前社会转型的关键时期,现代化风险与社会矛盾交织并存,人们的风险意识不断提升,同时健康意识与维权意识也不断增强。这种复杂交织的个人意识与需求投射到医患关系领域,表现为(潜在)病患赋予医生“超级英雄”的形象,对医疗服务的要求和期望值越来越高[3],医者对技术至上的诊疗思维越发遵循,并日益成为主流[4]。而在面临个人安危的病患问题时,医患双方在应对医疗风险时常常反应过度,可能会做出非理性的行为[5]。

同时,伴随着现代化建设进程的推进,社会阶层的失衡、政策制度的不科学、资源配置的不合理、贫富差距的凸显等与社会制度相关的结构性问题尚未得以解决,都可能会在关乎人们生命安全与健康的这一敏感的医疗领域得以彰显。这些结构性问题引发的不满、悲痛、怨怒等情绪都可能在不完善的医院管理制度与体系、就诊程序与环节、费用的可承受能力和报销的可能性等具体问题的医患互动过程中寻得裂口,加以释放。

基于这种状况,围绕医患关系的法制化建设工作为理性医患关系的建立提供行动框架,从法律法规层面为医患理性互动行为设定职责和权利边界,对超越边界的行为予以法律强制性惩戒。随着医疗卫生政策的出台,我国的医疗体制开始了其深刻的市场化改革,医方与患方的关系也随之改变[6],逐步突破行政化色彩过浓的窠臼。《侵权责任法》《医疗纠纷预防和处理条例》《最高院关于人身损害赔偿的司法解释》等是处理医患纠纷时可以依据的法律,2019 年12 月通过的《基本医疗卫生与健康促进法》,表明对暴力伤医行为保持零容忍的态度,更是对暴力伤医行为的严重警告。

2.3 官方媒体的主导发声和价值引领

媒体信息是人们获取事件认知的“窗口”。长期以来人们在面临医疗资源配置不充分不平衡问题衍生出对医者、医疗机构的片面认知得不到及时转变,甚至在注重抓眼球、抢流量、夺关注的媒体报道的影响下得以不断强化。在中国医疗体制转轨过程中,医疗公共资源与服务的供给大部分还是依托以政府为代表的公共部门,医患关系在本质上依旧是一种公共关系,需要代表公共管理部门的官方媒体进行主动报道、主导发声,以权威、公开、客观的信息和理性、公正、有建设性意义的评价引导社会民众形成对医患关系的理性认知、判断与分析。

近些年对网络信息内容的规范化治理有效防范了部分媒体平台思考欠妥甚至居心不良报道行为对医患关系的负面影响,官方媒体主动报道、主导发声和价值引领为缓和医患关系起到助推作用。带有正能量和精神文化、生命的媒体宣传,指导大众树立正确的健康观、医学观和生命观,让大众重新审视对生与死的理性思考[7]。同时媒体在价值引领的社会报道与评价反思中关注医者职业道德的感化教育,引导医者在职业发展中具有情感融入的理解、高水平的信任以及人与人之间的坦诚相待[8]。

2.4 公共危机治理观念与意识的转变

作为一种社会危机,公共卫生突发事件虽不为人期待,但也难以避免。值得庆幸的是,随着人们对公共危机应对与治理经验的积累,逐渐将之前“注重应对处置、轻视预防反思”的思维转向“全周期、全过程治理”,并意识到要充分利用公共卫生突发事件危机中建立理性信任的医患关系的机遇,不断挖掘和提升管理者转“危”为“机”的能力,这为重塑和谐理性、彼此信任的医患关系提供了理念上的引导和支撑。自新冠肺炎疫情开始,不少医务人员自发请命前赴一线,反映出医务人员的职业使命感和时代责任感,这赢取了患者的感动、社会的信任,是建立和谐医患关系的关键[9]。同时,疫情应对将医者、患者集中隔离,医患双方长时间相处、高度频繁接触,在共同应对病毒的过程中重构了医患之间和谐友好关系,改变了人们对医务工作者以及医院等医疗资源的固有认知偏见。

综上,不少学者之所以可以根据这些现实对医患关系保持积极的态度,是因为他们从这些现实中发现了化解医患冲突、转化医患关系的契机和条件。这些条件包括法律制度的完善、官方媒体的引导、科学技术的辅助和公共事件提供的机遇等。在依法防疫的新冠肺炎疫情应对过程中,包括且不限于以上条件的出现促进了医患关系转向和谐理性。

3 新冠肺炎疫情应对中转变医患冲突关系的条件挖掘

新冠肺炎疫情应对过程中,也发生了一些撕扯防护衣、吐口水、辱骂训斥、肢体伤害等医患冲突事件,如武汉市第七医院患者无端训斥医护人员、武汉市第四医院柯某动手拉扯并殴打医护人员。医患之间的这种对立关系状态多表现在疫情应对的起始阶段,之后医患之间互相理解、信任协调、和谐友好成为疫情应对中医患关系的“主旋律”。可以说明,公共卫生突发疫情应对过程中的一系列举措培育了改善医患关系的“种子”,为医患关系转向和谐信任创造了条件,提供了机会和可能。

3.1 转变利益目标:从对立性的各自利益到一体化的共同利益

人的行为往往与其追求的利益密切相关。一直以来,医患关系之所以出现对立冲突的状态,多是出于各自对其自身利益的考虑和追求。对于患者而言,患病求医、付费治疗是患者建立这段关系的起点,人们期望以较低的经济花销恢复身体康健。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人们往往面对着就诊预约难、排队等候时间长、住院病床难求等问题,由此延误了患者接受治疗的最佳时间;或者高昂至难以承受的经济费用、部分医者收受红包礼品、治疗过程过多依赖技术设备检测、医疗服务态度不好或质量不佳、信息沟通过程晦涩困难,治疗效果不理想或者不及预期,由此患者将没有达到期待治疗效果的原因更多地归因于医护人员的冷漠自私、医院的管理不善和医疗资源的分配不公。基于此,患者及其家属一方认为以一线医护工作者为代表的医疗队伍并不是以病患健康恢复为行动目标,更多关注追求经济回报、提升名誉影响力、力保职位“乌纱帽”等,将其推到与其利益相对立的一面。而对于医院和医者而言,救死扶伤是其职业使命,但面临医疗事业本身具有的试错性、医疗资源的有限性和医疗体系制度的不完善漏洞,推出提高门槛、均衡资源、靠医生创收等管理措施;同时,面对患者及其家属日益强烈的施暴倾向,从事于一线的医护人员将初始的一腔热情冷却下来,将安全防范、避责自保作为第一追求,前置于救死扶伤的职业信仰之上。基于以上,发现医患之间的关系建立在具有对立性的各自利益基础之上。双方视对方为敌人:医者担心治疗结果的不确定性,防范患者及其家属不满导致施暴行为;患者防范医者借机“捞金”,自己成为医患关系中的弱势一方。

在疫情期间,医患双方根据自身需求确立了各自利益目标,一度改变了持续已久的利益对立关系,重新构建了基于一体化的共同利益的医患和谐信任关系。面对新冠病毒带给人们的巨大威胁,在保证生命健康和维持公共安全的重任面前,中央成立应对疫情工作领导小组后出台强力举措,建设方舱医院、征用社会资源,增设病床,以一省包一市、一一对口支援的方式推进16 个省支援武汉以外地市,实现对新冠肺炎患者“应收尽收”和疑似病例集中排查,各地医疗费用均由医保支付和国家财政补助,患者可在定点医院接受免费治疗。这些举措改变了疫情出现初期因为急诊进不去、救助不及时、一床难求、救援物资不足等引发的医患对立的紧张局面,为和谐友好的医患关系的建立清除了系列障碍。在这些强力举措之下,病患不再担心出现费用难以承担、医者因为“红包”而区别对待患者的问题,医者也不再担忧患者因为经济费用负担、医疗资源紧俏、治疗效果不及预期等原因产生攻击性伤害行为,反而对患者及其家属充满理解、体谅、宽容和关爱。在这场共同抗击疫情的“战争”中,医者、患者意识到不应把对方视为敌人,相反,医患双方有着共同的“敌人”,将其明确指向新冠病毒。基于共同敌人、共同利益认知的确立,为医患之间转向共同体关系提供了基础和信心。

3.2 转化关注事项:从疾病治疗的交付委托到公共危机的合作消除

在日常求医过程中,患者密切关心和积极关注经济花费和健康恢复这两个事项,将疾病治疗和身体健康恢复交予医院、医者手中,委托其全权处理。由于医疗领域的特殊性,医者在医患关系建设中有着天然的优势地位,就像帕森斯经病人理论指出的那样,“医生作为‘看门人’(gatekeeper)尽可能为患者提供医疗技术服务,享有极大的自主性”[10],决定甚至“垄断”病患治疗的费用支出和方案选择。在医疗过程中,医者更多地是关注病理病因何在、如何进行干预和治疗、治疗效果怎样等问题,对于病患及其家属的价值观念、经济承受能力并不能做出较为精准的判断,也不方便为其直接做出选择或者提出引导。在这种形势下,一旦出现不理想情况,患者及其家属关注的事项或者直接跳跃到讨要赔偿的经济问题,或者兼顾病患康复与维权理赔的双重问题,医者及其所在医院对责任规避的管理事项的关注要高于救治病患的专业问题,这就进一步扩大了彼此间关注事项的距离和差异。关注事项交集的不存在必然使其在沟通中各说各话,各自维护。

在新冠肺炎疫情应对中,由于没有经济费用的负担和医疗资源分配的压力,医者、患者将更多的关注共同投放在如何有效防控和应对新冠病毒。实践也证明,对新冠肺炎的治疗,需要医者的科学精准救治方案和悉心周到服务,也依赖于患者自身免疫系统的活力,这就提出了建立共同体的医患关系的现实需要。医患信任是医患关系和谐的基础和核心[11],关注事项的集中是形成彼此信任关系的起步,有助于不同相关主体彼此在具体的病毒防疫和疫情应对中相互配合,形成“医者全力救治,患者全心信任”的医患之间高度合作的局面,鼓励大家在共识性方案上同步发力,合力效应下促使抗击疫情的目标快速实现。同时,共同目标的实现也进一步证实了医患信任协作关系的重要性,深化了彼此之间的信任互动。

3.3 拓展参与主体:从医患二元主体到专家—医生—护士等多元主体

患者求医、医者诊治,医患之间在彼此需求的满足中直接接触、相互作用,形成医患二元主体互动的局面。不难发现,很多情况下,就诊患者并不了解医院管理的部门分工职责和不同医生的专业特长,在求医时不仅视“医者”为救死扶伤的医生,还将其认作知悉医院所有管理制度和办事程序环节的“信息员”、了解医疗领域相关制度和具体消息的“播报员”。患者及其家属就疾病诊疗的专业问题咨询医生,由于医者“医学话语”与病患“经验话语”难以对接,医者所言得不到病患认可,往往带来信息不明、沟通不畅甚至失败、医患间地位落差感扩大、彼此不信任等促使医患关系走向二元对立的结果。同时,病患及其家属对就诊和病情无关的问题也求助询问诊疗医生,若告知不及时或不充分就被认为是服务态度不好,产生严重不满情绪。仅仅局限于医患两方“你”与“我”的互动过程,易于出现信息的单一性、言论的垄断性、互动的单向性问题,这些成为引发医患冲突的缘由。

随着医患关系紧张程度的加深,各地管理者逐步探索并采取改善这一局面应对举措。在深化公立医院改革、优化医疗资源配置、提供基本医疗公共服务的背景下,2015 年以来“医联体”(全称“医疗联合体建设”)受到重视并在2017 年推向实质落实,将基层解决不了、一线医生解决不了的重疾危症推向大医院、大专家,实现多元主体相互联合、共诊共治、克服难题的新格局。在此次疫情初发阶段,各地积极探索以一级公立医院为龙头,其他公立医院、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妇幼保健计划生育服务中心、卫计综合监督执法部门为支撑,乡镇卫生院为枢纽,村卫生室为基础,社会办医医院、个体诊所为补充的基层医疗卫生服务网络,并积极拓展开来,成为联防联控新冠肺炎疫情的重要机制。围绕集中隔离、医学检查、专家会诊、转院治疗等环节打造的“医联体”,将专家人才、医务工作者、救援物资等更多的医疗资源紧密联系,新冠肺炎患者救治不再是仅仅局限于医者与患者之间的关系建构,还有医学及相关领域专家、诊治医生、医护人员、医务后勤等主体的参与。与此同时,为防止新冠肺炎疫情向社会人群蔓延,保证人民身体健康,疫情防控的任务不仅仅局限于医者与患者双方,强调居民预防管理的“医共体”充分利用基层党员干部、志愿者,动员社会组织与当地居民等多元主体的力量,形成网络式基层排查预防、帮扶与指导居民的防控机制,充分展现群防群治机制的巨大效能。

3.4 引导舆论态度:从对医患关系的质疑争论到对彼此合作关系的支持

正如本文开始论述的那样,一起起暴力伤医事件在媒体报道下将关于医患关系状态的社会舆论引爆。人们纷纷表达或许是“医疗体制改革中的暂时问题或个案事例”的乐观评判,或许是“医患关系走到史上不曾有过的低点且不可扭转”的悲痛绝望。据相关分析,“强烈谴责任何暴力伤医行为”成为舆论场上最重要的主题,“祈祷涉事医生能够平安”在话题榜上排在第二位[12]。《人民日报》《光明网》等不少媒体积极发声倡导“为白衣天使构筑强大安全网”“医院安保亟待升级”,《半月谈》发文提醒“不能让个别人的暴力行为抹黑当前医患关系持续改善的事实”。中国医师协会发表倡议“构建一张安全网来保护医护人员的执业安全”,不少医务同仁发出提醒“医生与患者的关系是战友关系,真正的敌人是疾病!医生与患者的关系不是敌对的!”[13]认为暴力伤医行为剥夺了其他人就医的权利,葬送了其他生命得以救助生还的机会。伴随着舆论的发酵和冷却,人们对医患关系的未来、医生行业的发展甚至医疗体制的改革表达质疑声音,对社会道德的文明建设表示担忧。

但是,随着新冠肺炎疫情应对中重现医患间尊重信任、和谐友好的情境,特别是人们意识到这种关系状态为胜利抗击新冠病毒提供的精神动力和心理支持,舆论的声音也出现转向,更加期待和支持医患之间放下芥蒂和对立,携手合作,希望尊重信任、和谐友好的医患关系千万不要是非常时期非常举措下的“昙花一现”,希望这种关系状态随着疫情散去能够保留下来,得以珍惜,在制度完善、体制优化、技术进步和文化反思中促使其成为常态,促进医患冲突关系转向互相理解、互相信任、互相支持。

4 力促并巩固医患关系转向和谐信任的对策建议

4.1 创造促使医患关系转变的制度条件

新冠肺炎疫情推出的免费就医、应收尽收、统一隔离、专家会诊、关注病患身心等举措将病患的经济压力降到最低,所有病患统一标准平等对待,为和谐友好的医患关系的建立提供了客观条件。这为推行已久且处在深水期、攻坚期的医疗制度改革,建设和谐理性医患关系提供了制度设计的参考,为医院管理制度制定者提供了出台医患沟通互动行为准则的借鉴。我们要在降低经济负担、提高基层医疗普惠程度、平等就医、资源配置公平、尊重专家主导权等方面积极创造促使医患关系转变的制度条件。医院管理要重视医患关系处理技能培育的务实程度,将其纳入考核指标,推行不同专业领域生理治愈和心理康复相结合的诊疗手段,察觉发现并真正关注病患及其家属的需求。

4.2 开展情感治理来推进塑造医患共同体意识

面对医患信任危机,不少专家学者提出了“医患共同体”的理念,认为“医患之间应当是一个利益共同体、情感共同体、道德共同体、价值共同体,以期建立医患之间平和理性的互动机制和沟通氛围”[14]。面对新冠病毒这一新出现的未知问题“站”在医者与患者的对立面,医者与患者就彼此之间的“共同体”关系快速形成一致认同,社会民众也在此次经历中真正感受到“医患共同体”的积极的社会意义。借此机会,我们应第一时间增加主流媒体宣传、教育和价值引领,引导人们树立正确的健康观、生命观,客观认识医患之间的关系状态,并引导其自行判断不同性质关系状态的不同影响;引导患者建构科学的医学观,提高人们对疾病的理解程度,理性认知医学行业的不确定性、复杂性和医务人员的职责及其角色的有限性;引导医者正视患者及其亲人家属的现实需求,不能将生理康复需要和心理情感关怀相分离,讲究沟通技巧,着力全面解决因为病患的过高期望和医务人员无法满足之间的矛盾。

4.3 创建引导促进医患关系转变的文化氛围

疫情应对期间医患之间形成的和谐友好、相互尊重、彼此理解支持的关系一度缓解了人们对走向撕裂的医患关系的担忧。这提醒我们应创建引导和促进医患关系转变的文化氛围。其一,积极借助主流媒体发声,肯定新冠疫情应对过程中形成的医患和谐信任的关系状态,增强人们对医患关系的信心。其二,积极利用媒体平台消解医患双方在认知、态度和行为等方面产生的多重误解。医疗改革并非易事,为实现改革目标,医务人员做出了很多牺牲,虽然每个社会个体的获得感不尽相同,但如果借机将不满发泄至医务人员并作出追打和苛责的行为,这显然是不符合情理和常理的。媒体应对此保持清醒认知,及时消除舆论认知偏误,做出正确引导。其三,管理者及时反思当前存在的医患对立和冲突关系状态,乃至暴力伤医事件对社会带来的巨大危害,完善配套法律制度,提高暴力伤医的法制成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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