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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7-2020年花木兰影视形象变迁轨迹及改造

2020-01-02谢惠如

文化产业 2020年36期
关键词:花木兰木兰迪士尼

◎谢惠如

(重庆邮电大学移通学院 重庆 400000)

自2018年起,《花木兰》作为迪士尼真人版电影制作成本最高的一部电影从筹备到拍摄都备受关注。然而在《花木兰》登陆全球院线后,整体评分、口碑却差强人意。这并非迪士尼第一次塑造“中国形象”。相比于1998年出品的动画电影《Mulan》,这次票房“遇冷”现象更好的说明了观众对于传统“东方文化”中人物影视化形象的定向期待视野的保守与变异。一味地创新性改编可能会超出观众审美心理图式的调节范围,从而使得真人版《花木兰》中的木兰形象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巾帼英雄,而成为了“拥有‘典型’中国外貌,却蕴含着美国精神的人物形象,是被挪用的‘中国形象’的重要表现”①。

一、从文学到荧幕:人性的回归

1926年京剧《木兰从军》被搬上荧幕,这是花木兰的故事第一次被拍成电影。在此之前,木兰经历由“人”到“神”的演变历程②。被树立为道德楷模的木兰,无论是在民间传唱的诗词或是文人编著演义小说中,都承载着时代的印记。最初替父从军的木兰,背负着从封建伦理道德的角度出发的对其从性格到身份的不断重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最终嬗变为极具教育意义的典型道德符号,赋予其超乎人性的“神性”感。因此,大众对木兰元素所代表的品德象征的认识远超乎对木兰形象本身。

1896年西洋影戏传入中国,一种新的意识形态传播工具被统治阶级掌握。随着封建王权的崩塌,木兰精神中的封建伦理元素随之被改造成为适应于新意识形态的内容:从为封建王朝统治与秩序服务的“忠孝礼义贞勇烈”更替为了“忠”于国、“孝”于家、“礼义”于人。因此,在现代中国,木兰经由“神性”,再次回归人性,开始讲人的故事。1927年胡珊版《花木兰从军》、1928年李旦旦版《木兰从军》、1939年陈云裳版《木兰从军》等以民间木兰故事为依托的电影竞相上映,此批影片饱含着抗战背景下的爱国热情,选择符合木兰气质的演员对木兰形象进行诠释。相比于京剧中程式化和文学中虚拟化的艺术形象,木兰有了新面容。随着有声电影的兴起,1951年任剑辉版、1956年常香玉版、1964年凌波版《花木兰》加入了声音元素,花木兰作为影视角色,其形象不断被丰富着,通过影片中以戏曲唱腔抒发出木兰作为人的豪爽之气、阳刚之美。

此时的“木兰”始终被政治意识形态支配着,虽为人,但只有人的形。对于木兰银幕形象个性塑造方面,只强调的“从军”之英气,却未深入探讨木兰形象本身。作为女性的木兰应是刚柔并济。

二、影视剧形象重构:时代新内涵

时代变迁发展,1978年中国进入了新的历史时期,“人”的概念被重新提及和定义,“几乎所有的文学主题都围绕人的重新发现这个轴心而向四面八方延伸、扩展和深化……以前所未有的真诚和热情、紧迫感和危机感、来重新呼唤人的觉醒,重新发现人的价值,重新提高人的尊严,将‘神’还原为人,将‘鬼’还原为人,使人性得到全面发展……”③新时期,木兰以崭新的姿态重回大众视野,不再拘束于塑造典型的封建伦理道德框架,不再局限于宏大叙事的国家民族政治话语,而是作为一个从内而外散发出伟大女性气场的真实的人。

“情”,是有血有肉之人不可剥离的。因而在“人性”被重新定义后,“情”元素作为区分新旧木兰形象的故事线索融入电影之中。纵观以往木兰文本,有家国之“情”、有友谊之“情”,却没有饱含世间柔情的“爱情”。1994年龙江剧《木兰传奇》开创了先河④,以“情”为引,贯穿始终。第一场以“结情”命名,种下了木兰与金勇的爱情萌芽,给木兰随军操练、出征的耳熟能详的故事情节里加以点缀,展现巾帼英雄的细腻温柔的复杂内心世界。“爱情”元素的融入以一种独特的形式给予了木兰应有的阴柔之美和女性特质,“芳心暗许”等故事桥段也迎合观众心理,使得“新木兰”形象在市场中广受欢迎,成为真正有血有肉之人。随后1998年袁咏仪版《花木兰》、陈妙瑛版《花木兰》等影视剧也开始探索木兰文本中的人性,融合不同形式与风格,形成了独具特色的木兰景观。袁咏仪版本的电视剧,保留替父从军的故事框架,在内容上集喜剧片、动作片、爱情片类型于一体,一改以往充满教化寓意的英雄史诗风格。幽默诙谐的语言奠定主基调,淡化残酷战争带来的悲剧色彩,适应正处于和平时期、向往美好生活的观众的心理需要。精彩的打斗场景作为吸引力元素仍在画面中占主体,这一元素的运用既展现木兰的成长历程,从被打败到以智取胜;又顺通影片逻辑,凸显木兰女性魅力,征服大将军李亮,促成爱情线索。“情”的融入,在情节上使得叙事段落更具戏剧张力,充满人性色彩。在角色上人物弧光的转变更流畅,形象个性鲜明。在画面镜头中,不同风格的木兰文本在镜头的处理和运用上有了更多的表现可能。在此之后,不同影视剧中木兰的人物形象各具特色,给木兰文本注入新的生命力量。

当然,“情”元素以及风格的创新也需有节有度。“泛情感化”的木兰故事会消解木兰元素本身所蕴含的深刻精神。1981年《女黑侠花木兰》、1995年杨丽菁版《排山倒海花木兰》、1995年时爱红版《花木兰》等一些略显庸俗的无厘头式的电视剧,过度强调其娱乐性质,为纯粹逗趣搞笑而融入“情”元素,使得整体剧情线索杂乱,逻辑稍欠考虑。

三、“东方故事”热潮:木兰形象现代性改造

在20世纪90年代,美国儿童文学蓬勃发展,亚裔儿童文学大量传入美国市场,其中木兰从军的故事也被大量改编流传为儿童绘本,成为1998年迪士尼动画电影《Mulan》上映之前,木兰故事在海外的主要传播途径。不同文化背景和底蕴的艺术家对木兰的“东方形象”进行重述与重构,使得不同的绘本中的木兰形象是不同质的,但几乎所有的绘本都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即木兰的“易装”⑤。这不仅仅意味着“东方形象”在海外的环境改造下的服饰变化,更多的是对形象内核、性别身份、社会地位的转变与颠覆。而这些绘本的种种差异正促成了一个新的“木兰公主”的形象。

在国内市场木兰文本丰富饱和的情况下,迪士尼大胆创新,对木兰形象进行现代性改造,赋予新的文化思潮特质。1998年,迪士尼推出动画长片《Mulan》,将木兰归列为经官方认证的迪士尼公主,成为12位迪士尼公主中唯一一位非公主或王妃地位且含有“中国血统”的公主形象。木兰公主仍是以替父从军、以巧制敌的叙事框架为影片的主要部分,展现出木兰作为处于父权社会中处于劣势地位的普通女性逐渐成长,最终凭借个人努力最终成为人人称赞的巾帼英雄的故事内核。从影像风格来看,造型及布局无处不渗透着东方情调。但剥离开这些东方特色的造型躯壳来说,“木兰公主”带有着明显的“拯救家国危难之梦”的美国英雄形象象征。结合时代性质来看,20世纪90年代女性主义盛行,影片削弱了中国传统“忠孝礼义”精神主题内涵,主题重心偏移至契合新时代下女性所向往的保持天性、追求自我、反对传统观念对女性的束缚和压迫的思想。经历由“人”到“神”再由“神”到“人”尤其是“女人”的木兰形象,在海外经历思潮洗礼,转变为了“独立女性”形象。歌舞元素作为迪士尼公主系列类型元素在《Mulan》中也有所运用。以角色歌曲演唱,弥合剧情逻辑裂痕,完成人物内心的成长与递进,将木兰割发出征的内心纠葛展现得淋漓尽致,使影片达到高潮。

由于《Mulan》在海内外市场上的成功,激起了迪士尼拍摄木兰公主续集的热情,无论是2004年《Mulan2》还是今年最富争议性的真人版电影《花木兰》,都不及最初木兰形象的改编。奇怪的是,真人版《花木兰》无论是团队、制作、宣发方面都更加精良,但是其角色形象却不再被观众或者是国内观众所认同。或许真人版《花木兰》在叙事、角色增添、情感传唱方面未能达到观众心理预期。天生神“气”的人物设定打破了“木兰公主”与“传统木兰”间的微妙平衡,使得“木兰公主”与中国观众熟知的木兰形象越走越远。相比于2009年赵薇版《花木兰》私下偷练武功阵法的木兰,从小拥有“气”的木兰公主的成长更缺乏真实感和内在逻辑性。这一奇异能力,无外乎与其他迪士尼公主等同化,成为一种定型化的女权主义公主角色。将“忠孝礼义”内核流于表面,更多的是讲述女性英雄人物的传奇人生。角色增添上,原本的“大将军李翔”被分裂为董荣和陈宏辉两个角色,冲淡了点缀木兰女性内心形象探索的“爱情”元素。另外,真人版《花木兰》以现实主义的创作手法展现传统文化元素,但却在影片中外加无边法力的超现实的女巫角色。在取消了歌舞元素的情况下,现实空间与梦境场景无法弥合,木兰人物内心的转变也靠堆砌大量琐碎的特写镜头,企图通过割离空间环境,以木兰简易“易装”即从男性服饰转变为女性服饰完成人物蜕变。由此,木兰公主角色的人物弧光变得浅显,失去了迪士尼电影本有的性感。

对迪士尼而言,木兰同其他公主系列电影人物一样,主要是为了满足美国主流社会受众,以及他们对于“东方奇观”的幻想。奇异的妆容从动画延续至真人电影中便是最典型的佐证。因此,对于东方元素的运用与创新,更应注重原有价值观遵循。

四、结语

纵观影史,花木兰文本一直受众多文人学者、导演青睐,将其从一个典型的道德符号具像化为人,并给灌以不同的时代精神与时代内涵。但木兰并不是一个真正实现了女性自由解放的文学形象,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不论是在中国还是在美国,木兰始终面临着至今无法走出的性别困境⑥。但归根结底,木兰形象所承载的家国精神、忠孝精神、拼搏精神才是木兰故事真正的内核,是不同时期不同类型的木兰文本电影都应该抒发和表达。应在此基础上再去完成对于木兰形象的完善与升华。木兰,无论是神还是人、女人抑或是追求独立的现代女性神话。

【注释】

①强若兰:《“中国形象”与话题再造:〈花木兰〉与〈功夫熊猫〉的叙述比较》,第2页。

②鹿佳妮:《木兰形象的跨时空演绎与建构》,第22页。

③朱德发:《朱德发文集》(卷五),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4年,第126页。

④鹿佳妮:《木兰形象的跨时空演绎与建构》,第35页。

⑤鹿佳妮、姜智芹:《易装、性别与女性困境——美国儿童绘本中的木兰形象》,第1页。

⑥鹿佳妮:《木兰形象的跨时空演绎与建构》,第6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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