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融合视域下的新闻策划与报道
2020-01-02张冰清
王 冠, 张冰清
(合肥学院 语言文化与传媒学院,安徽 合肥 230601)
网络和媒介的发展既是时代和社会的镜像,也是信息承载与传播的设定界面。任何新闻信息的传播都不能罔顾传播环境的变化,在从口语、纸质、电子到新媒体全面数字化技术的传播路径里,其演绎的过程无一不是经由技术性的先导力量散发开来,如同多伦多学派所提出的那样,再对传播经验和社会构成产生驱动,使得各种信息介质的传播在技术规律的引导下不断碰撞与调适,达到某种程度的融合。这样的传播环境的变化,实际上在人类历史发展的长河中一直在进行,直至近二三十年来,随着互联网发展的狂飙突进,人们逐渐认识到媒介融合已凸显为其中的应有之义。作为一种主旨化的讨论,媒体融合始终是人类社会生活相对应的另一个界面。千禧年之后,媒体融合在中国语境下从一个舶来品似的外来概念,到成为学界、业界的圆桌讨论议题,再到政府高层的关切以及实践层面的不断呼应,其中的深远之义不言自明。新闻信息的传播跨越了多个时代,在策划与报道方面有其自成的体系及规律,然而,在媒体融合的视域之下,不论是在理论层面还是实践层面,都正在经历着一场复杂而深刻的变化。
一、溯源:中国语境下媒体融合发展的重要节点和历史阶段
(一)早期译介
20世纪70年代末期到80年代初期,是媒体融合从技术设想到概念提出的原始起点。一般认为,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教授尼古拉斯·尼葛洛庞帝在1978年首次提出了“媒介融合”的设想,作为计算机学者出身的他首先发出了技术先导预言:即计算机技术与网络连接技术融合情形下的冲击和改变。尼葛洛庞帝认为二者融合后可以进行全新的数字形态传输,这进一步启发了人们的融合传播意识。真正从学理层面正式提出“媒介融合”概念的是同为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教授伊契尔·索勒·普尔,他在1983年所著的《自由的科技》一书中阐释了媒介发展过程中功能层面的一体化。这个一体化可以用“一对多,多对一”来概括,即原先不同媒体及产品可以由如今的一种媒体来替代;过去一种媒体的单一生产,可以由多样化媒体来完成。尼葛洛庞帝和普尔分别从技术形态和功能趋势的角度,完成了“媒介融合”的概念建构,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成了中国学界认识媒体融合的元理论和元经验。
90年代,随着技术的进一步发展,美国专栏作家凯文·曼尼在1996年推出了《大媒体潮》一书,书中指出“大媒体是一种全新的传播概念和传播方式”“这场革命的深刻根源来自于科技。在‘大媒体’旋风中两股最强劲的力量分别是数字化技术(digital technology)和宽频网络(broadband network)。”[1]由此可见,曼尼仍然是从技术视角来看待融合传播的变化,但他同时也看到了媒体产业的合并及投资风潮的盛起。2000年,美国密执安州立大学教授托马斯·鲍德温和另外两位美国学者则合作完成了《大汇流——整合媒介信息与传播》,全书以全景式的细致描述阐释了电信业、传媒业以及计算机、网络科技汇流、整合的发展趋势,以公共政策与实业发展的勾连作为探讨分析的依据。此外,媒体融合研究还经历了从概念到分类的进一步发展。2003年,美国西北大学戈登教授归纳提出有关所有权、策略、结构、信息采集和新闻表达的“五分法”。美国鲍尔州立大学戴默教授提出组织、资本、传播手段和媒介形态的“四分法”。从概念的确立到分类、特征等研究内容的深入,美国学者的上述研究都是从工具理性出发,体现了实业发展的潮流趋势,也为我国媒体融合的相关研究思路提供了一定意义上的依据和借鉴。
(二)介入研究
在西方的相关研究出现前后,崔保国、蔡雯等学者通过学术引荐,陆续展开了中国学者的专门研究。其中,中国人民大学蔡雯教授是中国较早进行“媒介融合”深入研究的学者。2005年,她利用访学一年的时间,走访了美国许多的新闻媒体和研究机构,以美国新闻传播的变化为研究对象,从竞争策略的角度提出:“媒介融合,除了媒介经营模式的变化,最大的改变是新闻传播业务流程的设计及其管理。”[2]这些以美国新闻界为研究对象的初始研究,也为其后续研究埋下了伏笔,并继而梳理得出“媒介融合”主要存在于媒介内容、传播渠道和媒介终端三个层面。此后,孟建、王菲、丁柏铨、段鹏等一众学者都从不同角度、不同侧面对“媒介融合”进行了集中而持续地研究,主要包含三个方面:定义概念的业务研究(含分类)、行业产业的媒介研究(含策略)、动因特征的文化研究(含批判)。国内学者的介入研究,一方面是受到西方学者的影响,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国内媒体融合发展初见端倪。这些研究,不约而同地肯定了技术崛起的力量及意义,但是由于媒体融合发展的历时性,导致研究的分歧和局限都有不同程度的存在。总体而言,中国学者对媒体融合的研究加入了主体性、区域化的色彩,也逐渐摆脱了此类研究中的失语状态。
(三)政府推进
进入新世纪后,中国的互联网得到快速发展。从以家庭为单位的网络宽带的普及到移动互联网的布局,从一般性的网络浏览应用到以微博为代表的互联网产品的不断升级,中国社会的网络传播环境出现了迭代式的重大突破。国内的媒体融合研究,随着研究对象的不断丰富、立体,也有了更多具体的议题,走出了针对西方单一语境的空中楼阁。一边是网络产业的快速发展,一边是相关研究的深入推进,中国政府及时跟进,深入了解行业发展,不断发出针对性的指导意见。2010年,国务院为了厘清涉网行业企业及部门功能重叠与交叉的现状,进一步提高网络产业生产力,促进其良性循环发展,从国家层面提出“三网融合”的阶段性目标,以广电和电信双向的业务进入为起点,促进电信网、广电网和互联网三张网的融合式发展。
新时代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高度重视媒体融合的产业发展和政策制订,多次召开会议和组织学习,持续、深入和全方位指导相关工作,提出具体意见,有效实现公共政策与产业行业的互联互通。在2014年召开的中央全面深化改革领导小组第四次会议上,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并审议通过了《关于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明确提出要以“先进技术为支撑、内容建设为根本”,来共同建立推动传统媒体和新兴媒体深度融合的发展思路,进一步表明党和国家在深化改革的立场上对媒体融合工程的重大关切以及推进其不断发展的决心。2015年1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第二届世界互联网大会开幕式上发表讲话,提出在相互交流、融通的基础上,共同构建网络空间命运共同体。2019年1月2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将第十二次集体学习安排在人民日报社的业务前线,习近平总书记主持了这场以全媒体时代和媒体融合发展为主题的学习。正是在这次学习上,总书记认为推动媒体融合发展、建设全媒体是一项紧迫课题,强调“全媒体不断发展,出现了全程媒体、全息媒体、全员媒体、全效媒体,信息无处不在、无所不及、无人不用,导致舆论生态、媒体格局、传播方式发生深刻变化,新闻舆论工作面临新的挑战。”[3]这个论断代表了中央对现有新闻传播格局的最新和最高认识,全媒体概念的提出明晰了当前及未来一个时期内中国网络传播和产业改革的主要方向。这次调研中,习近平又提出“必须紧跟时代,大胆运用新技术、新机制、新模式,加快融合发展步伐,实现宣传效果的最大化和最优化。”[3]2020年6月30日,习近平再次主持召开中央深改委第十四次会议,审议通过了《关于加快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指导意见》从进一步深化体制机制改革的角度,不断加大全媒体人才的培养力度,建立“以内容建设为根本、先进技术为支撑、创新管理为保障的全媒体传播体系”。2020年9月26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随即印发了《关于加快推进媒体深度融合发展的意见》,从政策支持和评估考核两个方面加以推动落实。2020年11月3日,《中共中央关于制定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二〇三五年远景目标的建议》发布,媒体融合作为一项国家工程不仅被明确写入,还在”十四五“规划中作了分类分级分层的部署。根据以上,可以看出党中央在媒体融合的发展问题上是具有深谋远虑的,一方面站位于传播格局中思想基础、主流舆论、文化引领和服务人民的制高点;另一方面也对传播体系中技术发展、流程机制、资本模式和人员培养的立足点做了具体安排。
二、驱动:媒体融合对新闻工作的冲击与挑战
从西方到东方,学者们研究的一个中心议题就是何为媒体融合?媒体融合,究竟融什么?从现有的文献资料上看,这几乎成了学者们孜孜以求的学术探讨。20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尼葛洛庞帝之所以提出“媒介融合”的初步设想,用文氏图描摹了媒介进行融合的图景,也是为了路演和推进实验室的项目。数十年过去了,由于网络、媒介等研究对象不断快速迭变,学界和业界的研究热点仍然聚焦于此。特别是互联网与人工智能、大数据等技术的叠加式发展,人类社会迎来了“智媒”或“智网”时代,从而带来了从技术到内容、从人到机构的一系列变化。新闻工作历来是传播体系中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尽管从宏观层面,我们可以将媒体融合看成是技术、内容、机构乃至人的融合,但是从具体机制和操作流程上,仍然有着特定的问题和障碍横亘于眼前,使新闻工作不得不直面而难以回避。
(一)从形式相加到形态裂变
十多年前,传统新闻单位的新闻报道工作往往还是岗位细分化的,纸媒里面有文字记者,也有图片摄影记者,电视台则有采访、主持、撰稿、编导、摄像等多个工种,往往需要协同作战,既费时又费力。在媒体融合的趋势下,社会化媒体尤其是自媒体如雨后春笋般生长起来,从新闻单位外部向内部产生了压倒性的推动力量。原有工种基础上的工作内容划分被打破,新闻产品和流程机制决定了一切。新闻生产甚至不是简单的介质相加,而是图文与音视频的充分融合。“可视化和虚拟技术的根本,是将线性的新闻叙事方式通过更加直观的三维手段呈现出来”[4],这种转变在印刷时代到电子时代就已初露峥嵘,例如电视新闻所带来的那种现场感和信息量的增大,及至新媒体发展的当下,在各式各样的新闻策划与报道中更是应用得更加充分与广泛。置身于这种宏观趋势下,新闻工作者更像是新闻产品一次成型的魔术手,不再只承担新闻的某一个工作环节,形成流程再造效应。与此同时,新闻机构的战略转移则成为了一种主动选择。从早期对电子报纸的开发到自办网站,从简单的网报互动、网台联动到马不停蹄地建设“两微一端”,已成为传统媒体近年来发展的战略铁律。不仅如此,在形态发生裂变之后,新闻工作还在“融”字上延伸出了新的内涵,那就是新闻产品经理的角色越来越突出,新闻工作者不仅要生产,还要运营。面对互联网的莫测边界,要试图去应对、把控变量,积极促进形成增量,要将新闻读者或受众纳入到用户思维中,用KPI考核的方式推动日活度(DAU)和月活度(MAU)等指标体系的建立健全。
(二)从刚性拓展到灵活求变
媒体的转型发展由于其自身的属性,往往是根据一定的行政规划而进行的自上而下式安排,方法单一,又大包大揽,拓展和融合的刚性有余而主动性不足。从媒体融合的发展路径与传播规律来看,媒体越来越相当于人(或社会组织)与媒介技术(或工具)的集成,新媒体就是在一种新技术支撑下出现的新型媒体。因此,媒体内部仍然可以利用资源进行孵化,在大媒体下产生无数小媒体,从而形成灵活自由的聚变效应,促成特殊意义上的“成员合作”。以某省级广播电视台为例,该台以业务骨干为申报对象,2019年在台内部审批成立了60家融媒体工作室。鼓励并允许频道业务骨干另辟业务单干,可以利用台属资源,同时又建立相应的股权激励机制来保障,有着典型的媒体孵化意味。该台负责人在接受采访时认为,“在融媒体工作室运行过程中,可放大其中的成功经验与模式,找准传统媒体融合升级的路径。”[5]“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该台希望借助融媒体工作室的发展运营,孵化新型媒体,建立媒体矩阵,在融合趋势下实现业务增量发展,从而助力该台重返省级卫视第一方阵。由大化小,由小化大,这种“成员合作”实际上也与多极传播路线的传播规律相吻合,在现代网络环境中,只要拥有智能终端,每个人都可以进行大众传播。同时,这种工作室式的大众传播将会更加注重个性化内容的提供,传播者和接收者更趋于融合成对等的交流者。除此之外,在媒体融合背景之下,网络社群大量出现,使得参与式新闻不断渗透进来,在各式各样的新闻栏目、专题节目、特别节目和互动活动中显示了重要的参与作用,这对新闻专业主义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冲击,但是毕竟弥补了传统新闻机构新闻生产的不足。
(三)从中央方案到区域实践
中国的互联网发展实践,经历了最初的门户网站到BBS论坛,由博客到播客,终于迎来了社会化媒体的粉墨登场。自2009年作为微博发展元年始,微信客户端、头条系以及各式各样的视频平台纷纷发力,在新兴市场崭露头角。互联网产品不断升级迭代,以垂直扁平的业务模式,统揽了生活资讯、出行旅游、饮食娱乐、社交游戏等各个方面,在社会生活之外,形成了一个潜力巨大的赛博空间。面对这种互联网发展的现状,从中央到地方都在积极进行着媒体融合的探索与实践,其中最具典型意义的两个样本就是“中央厨房”和区域融媒体的建设。“中央厨房”强调“一物多用”,源自美国。著名的道琼斯公司有一个享誉传媒界的知名新闻理论,即“水波纹”理论,指的就是针对同一个新闻事件,进行产品打包,根据不同渠道(通讯社、网站、电视台、出版物)的特征进行分别加工、分类使用、分级发送,既降低采编成本,又能发挥最大化的传播效应。应该说,这个“水波纹”理论就是媒体融合背景下“中央厨房”的理论雏形。2015年,新华社在对“两会”的新闻报道中,首次采用了“中央厨房”的技术传播模式,人民日报社、浙江报业集团等单位也进行了积极的应用。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提出建设全媒体的目标后,“中央厨房”在实践发展的基础上,梳理总结出“一次采集、多种生成、多元传播”的工作流程,已成为经典的中央方案。然而,“中央厨房”的理论及其实践需要技术、资金以及人才等诸多要素的协同配合,除了中央级和发达地区省级媒体,在四级制下的传媒体系中全面铺开的难度较大。对于更为广阔的中国地区,建设融媒体无疑成为了区域化传播的重要着力点。在这其中,市县级的融媒体面向基层群众,强调关系黏性,在线上和线下的链接上不断强化传播效果,充分发挥区域深耕优势。但是,市县级新闻单位在基础设施、人才队伍上的短板也在媒体融合的发展中存在障碍。“中央厨房”和区域融媒体的发展实践,具有示范效应,但机遇与挑战同在,还有待于进一步观察。
三、落点:新闻策划与报道中的融合之道
在当下的媒体融合视域中,短视频的强劲发力,5G技术的进场赋能,人工智能与大数据的加持,使得人们逐渐认识到,在全媒体传播时代,培养全媒型、专家型的新闻人才越来越成为一种适应时代传播要求的迫切需要。在国家综合国力的提升过程中,没有建立在“讲好中国故事”基础上的文化传播力,舆论话语权、主流价值观就是缺失和缺位的。媒体融合的最终目的是人的融合,要体现出抵达人心的力量和价值,而人的力量和价值与策划行为密不可分。在这一点上,今天我们开始对新闻策划展开重思非常有必要。什么是“策划”?应该从内涵要素和全局过程两个方面来考虑,前者包含了某种特定的目的、目标,带有创新、创意的思路、方法与对策;后者囊括了整个规划、设计、执行的全流程。将这种程序论、过程论的策划理念放置于当下,不难看出新闻策划的法理依据。新闻策划是对单一性新闻报道的加强与升级,在媒体融合纵深化发展态势里,新闻传播的功能从政策宣传和舆论引导中不断延伸出了三种基本维度:基于目标群体的吸引度、基于产品的知名度和基于品牌的美誉度。根据这三种维度,我们将从全媒型人才的具体能力、岗位需求和流程管理出发,力图从理念、渠道和机制方面对媒体融合视域下的新闻策划与报道有所把握。
(一)新技术下的理念突破
一般而言,在兼顾政治、经济和社会三重效益的基础上,新闻策划就具备了一定价值目标。但是,在新技术不断掘进的当下,这个价值目标又需要通过技术状态下的理念突破来具体实现。技术性是媒体融合流淌的血液,从计算机技术与网络技术融合连接肇始,一直到今天又与5G通信技术、AI人工智能和海量大数据相关应用形成交汇,对新技术的容纳已成为新闻工作迫在眉睫的课题。在新的技术条件下,新闻策划与报道的理念主要有着三种突破:形态突破、领域突破与报道者的突破。
首先,形态突破是全媒体要素中全息媒体的直观体现。新闻产品创意策划的第一步就是考虑产品形态,也就是信息介质存在的方式。传媒技术的发展为我们营造了创意策划的空间,新闻报道也逐渐要求从单一的文字报道转向文字、图片、音视频、漫画于一体的综合性、全方位的报道。在这里,要特别强调的是所谓的全息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自然彻底的融合。一个新闻产品的出炉,是文字、图片、影像甚至是动漫的随机融入和排列组合,通过新闻传播中的“人无我有、人有我全,人全我优,人优我特”,从而构建全效媒体。以一个具体报道为例,某个城市一条新修的地铁线通车了,早期就是一篇文字通稿,后来需要加入现场照片,再往后动图和短视频成了不可或缺的新闻内容,到了现在,进行条漫的手绘设计更加能够受到年轻受众的欢迎。软硬件的升级和网络的便捷,发挥了重要作用,也使得新闻的策划与报道在技术应用方面逐步升级。在全媒型的业务体系中,“报道便不再是单落点、单形态、单平台的,而是在多平台上进行多落点、多形态的传播。”[6]同时,这种传播升级也使得全媒体新闻的岗位要求从单一岗转向策划、写作、拍摄、后期、推送为一体的综合岗,形成真正的全程媒体、全员媒体。
其次,新的技术应用进一步助推新闻策划报道中的领域突破。做新闻从表面上看是建构新闻产品本身,但实质上则是行业资源的有效利用。传统新闻单位记者都有着“跑口”的惯例,而在实际的运作中往往又需要打破这种“跑口”,形成领域突破。领域突破主要是在新闻策划环节寻求资源整合、搭配。在这方面,中央电视台有着非常突出的经验,每年“3.15”消费者权益日的晚会以及对于年度经济人物的评选,无一不是跨界进行资源整合的绝佳案例,实现了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的双丰收。新闻的策划与报道,其实就是将传媒资源与其他社会行业资源进行有效嫁接,才能做到主动、有为和引领。荷兰著名学者梵·迪克从话语角度来进行新闻研究,尽管他认为电视新闻与报纸新闻在话语本质上没有区别,但还是承认“新闻制作和新闻接收的这种泛泛的、特征不鲜明的实践活动从理论上看可有两个重要的部分组成:文本部分和语境部分”[7](P180)。同一个新闻事件,由于不同的语境营造,会产生超越文本的影响力,这在2020年的特殊时期得到了印证。从年初开始,新冠肺炎疫情席卷全球,造成了极其特殊的社会景象。人们虽然闭不出户却能做到信息灵通,完全有赖于现今传媒技术的发达。根据统计,特殊时期的新闻报道是不降反升的,而在人员来往封闭、社交距离受限的情况下,以“云端相会”的方式形成的“云采编”新闻产品成了融媒体新闻的一道主要风景。中国青年报融媒体工作室推出的《两会青年说》就利用“云连线”加“微访谈”的形式展开了一系列贯通化、主题性的报道,大量的文本语境叠加,突破行业、突破领域、突破曝光量,引得全网的点赞与关注。在4G技术向5G技术进阶的过程里,高下载、大接入的特点使得网络宽屏的优势不断显现,从固定端到移动端,云语境的新闻产品将不会陌生。
第三,报道者的技术性突破正在提升、优化报道的形式和风格。一方面,新闻通讯工作者由过去单纯的新闻事实的记录者,转变成了新闻事实的见证者和参与者,甚至隐去报道者视角,改为第一人称的讲述;另一方面,作为新闻信息接收的另一端,受者也在走出新闻用户的窠臼,正以全新的身份加入到新闻生产当中来。同样是在疫情期间,主流媒体的新闻报道几乎成了清一色的“走转改”的深入版。以央视为代表的大型新闻节目,利用数字技术连线、智慧平台切换和人工智能筛选,多现场的调度、多方位的报道、多角度的呈现,医生、护士、志愿者、专家、政府管理者以及普通百姓都成了新闻事件的主要支点,由表及里依次作为主角来进行讲述和报道。在“火神山”和“雷神山”两大临时医院的建设过程中,央视在通信技术的支持下,使用了5台普通摄像机位和1台360度VR机位,24小时不间断地对建设实况展开直播,直至工程完工。人们聚集在各网络平台,高度的关注引发了“云监工”“云守护”的现象。数字技术对于新闻生产的影响是巨大的,报道者的突破也使得参与式新闻的生产更具潜力。在新闻的传受关系中,受者反客为主,以生产者、传播者和消费者的多重姿态进行着数字化生存,边界的消失焕发出新的生产力。参与式新闻从一开始利用BBS、邮件、博客等或通过直接参与的方式进入主流媒体,成为新闻评论和细节补充的一部分,到最终利用社交媒体产生网络新闻大V和网红IP,在新闻传播活动中发挥重要作用,从边缘逐渐向中心靠拢。有西方学者在面对网络化的信息时,曾得出这样的结论:“同印刷时代相比,数字环境中的数据更密集、广阔,也更深入。新闻的数字化提供了更丰富的新闻报道的可能性,因此,便于读者更深层次地理解。”[8](P187)2020年7月,杭州来女士被害一案是网络司法实践的又一个经典案例,案件一个月不到获得告破,整起案件的报道过程与网络侦察、网络追踪高度重叠,主流新闻的报道跟进不多,而同时大量的参与式新闻掺杂其中,报道者不但在进行案情传播,还在通过网络判案介入司法实践,成为网络社会的一大景观。
(二)新场景下的渠道优化
就传播而言,人们往往不愿“置身事外”。好的新闻传播效果,在于对新闻事件的伴随和参与,在特定场景中仿佛身临其境,有较强的沉浸感。当前,短视频风起云涌,各类视频平台纷纷入场,使得线下的生活场景与线上的赛博空间得到无缝连接。借助于媒体融合,新场景可以对现实生活作全方位360度的记录和展示,甚至可以被赋能与塑形,打造专有ID。在渠道的把握上,新闻策划与报道必须坚持两种策略:“短视频+直播”策略和“专业媒体+社交媒体”策略。
其一,“短视频+直播”策略依然属于讲好故事的范畴,是内容生产的另一面。短视频的便捷毋庸赘言,直播则是有着特定的传播心理和美学属性的样式。直播在电视时代就已经焕发出了巨大的光彩,中外电视史上的许多重大事件,都与直播相关。美国的总统选举中举行的电视辩论赛,包括在著名的“玫瑰碗”体育场举办的体育赛事就是以直播方式来凸显与民众的密切关系。在20世纪90年代中国电视的辉煌时期,黄河小浪底、长江三峡水利枢纽工程截流合龙直播和香港回归直播就作为三大标志性的电视事件载入史册,创造了巨大的影响力。媒体融合时代则让直播更加大显身手,不仅可以对自身的环境、特色和价值作综合、灵活的展示,还可以对广泛的用户群体进行大众和人际间的传播,使传播的触达率更高,渠道更加多元。在武汉疫情中,“火神山”和“雷神山”两大医院的建造过程直播就是中央广播电视总台旗下短视频平台“央视频”的得意之作。这种不间断地连续“慢直播”具有事件发生过程与传播过程同一的效果,通过头条等各平台分发,满足了公众的期待感、悬念感、陪伴感和参与感,缓解焦虑、宣泄情绪,营造出一种“缺席的在场”。
其二,“专业媒体+社交媒体”策略是形成媒体矩阵的必由之路。相对于内容生产而言,渠道生产往往容易忽视。渠道中各个平台的建立,实际上是受众细分的结果。传统新闻机构有着长时间的积累,在专业性上的优势是毋庸置疑的。同时,5G、人工智能和区块链等技术发展使得网络部落格发生迁移,从传统新闻向新媒体新闻的转向是非常明显的。代际间数字化鸿沟是目前网络传播中面临的紧迫问题,在专业媒体内部,借助于各种孵化,社交媒体的矩阵式发展已成为必然。社交媒体新闻不但是专业媒体新闻的有益补充,在新闻比例和分量上的持重加剧,甚至日益成为广告收入的主要来源。就视频内容产业而言,国内就有学者指出:“需打破原有的传统范畴,将所有传统或新兴的视频制作类型都纳入生产体系,然后再根据各电视台的战略定位进行取舍。”[9]现有技术条件下,社交媒体入局传统媒体,首先就是在账号齐全的基础上提供了充裕的素材,各种视频摄像头24小时连续运转,视频制作的内容极大化,再加上人工智能快速筛取,对传统新闻记者的文字书写造成巨大冲击。当然,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专业媒体对社交媒体的引领也还是在持续性地发挥作用,采用议程设置的经典方式与社交媒体产生充分互动,也使得新闻传播进入良性循环,甚至个别新闻案例以高点击、强关注产生出跨界、交互的“破圈”效应。
(三)新生态下的机制构建
媒体融合的深入推进,使得网络传播环境出现新生态。每一个人只要能够进行网络登录和浏览便是媒体人,每一个机构只要拥有社交账号就是传媒机构,而新媒体发展的后半场,必然是万物皆媒的数字化格局。新媒体时代,受众的主动性已大大提高,麦克卢汉说“人是媒介的延伸”,而在未来,随着智能普及和智慧生态的建构,人即媒介,媒介即人。另外一方面,媒体机构与非媒体机构的边界正在逐步消失,媒体机构不是进行单一的媒介生产,越来越成为类似于企业那样的综合的经营性机构,而非媒体机构却能够顺势而为,在极便利的条件下一跃成为媒体机构。甚而有学者认为,“传统媒介在互联网转型过程当中不是做客户端,不是做入口,而是做垂直信息服务系统……形成更多的价值链的对接,”[10]以应对传统媒体渠道失灵的问题。在这种情况下,新闻生产和分发就需要调动诸多因素,在传统机制的因势利导下,逐渐提升和强化新机制,以应对这种全面数字化的生态格局。
一是在机构中创设“平台机制”。策划的实质是程序论和过程论,新闻策划与报道也必然是一个严谨完整的系统闭环,需要强化出一种特别有效的“平台机制”。十年前,人民日报社的国庆重大报道,就得益于新成立的“新闻协调部”所发挥的作用。这个当时的“新事物”,负责全面协调、统筹人民日报社所有的重大报道策划,对各采编部门进行任务分配,在总编室的协助下,最终落实到相应版面。实际上,这就是“中央厨房”的先行试点,“新闻协调部”以及后来的“中央厨房”所搭建的全新平台发挥了统筹采制、集中分发的主导思想。电视媒体方面,中央广播电视总台在2019年成立创新发展研究中心的基础上,又于2020年8月17日专门成立了融合发展中心,强调推动新技术融合,进一步发挥主脑作用,提升新媒体领域内的融合传播效果。湖南台、江苏台和安徽台等地方省级卫视专门成立类似的“企划部”,针对台网融合的发展形势,举全台之力,征纳思想创意,保障相关策划人员的自由流动,设立各项奖助激励标准。2020年抗击新冠肺炎疫情期间,包括新华网的“媒体创意工场”、央视新闻的“UGC供稿”在内的全国数十家新闻媒体机构,在新媒体新闻的战场上充分发挥了“平台机制”作用,产生了不可小觑的网络新势力。新闻策划与报道的未来应该建立在一种虚拟性的平台上,秉承开放兼容的策划理念,形成新闻策划协作的数字化机制,从而在新闻源、新闻人和相应的传播效果中占得先机。此外,“平台机制”的流程完整性、系统性还体现在反馈制度的建立,没有倾听反馈的意识就无法检验新闻工作的成效。在目前的融合技术条件下,后台一般可以进行直接实时的反馈,如果结合线上线下的调研、沟通,反馈回溯的效果会更好,这也正是策划本身的目的所在。
二是在人员中组建“工兵机制”。媒体融合必然要求在一定程度上对新闻生产的组织结构进行变革,这恐怕是技术先导条件下最为深远的意义。传统的新闻单位由于体制机制的原因,更多采用的是层级制管理下的采编结构,虽然这在行政上具有执行力优势,但垂直化的条块分割体系却束缚和制约了新闻策划的活力和新闻产品的竞争力。在数字传播格局里,“工兵机制”发力,采编结构将变得更加扁平与柔性。为了应对网络平台的进一步发力,中央电视台曾经下大气力将中心制改为频道制,直接针对内容生产。人民日报社在社论方面是具有相当权威性的,“任仲平”就是旗下一个响当当的品牌。与众不同的是,“工兵”组成的“任仲平”不隶属于任何一个部门,采用的也是带有绩效考核性质的项目负责制。项目实施时,由来自新闻一线的参与者融汇其中,带着自己的积累、思考和各自观察问题的角度;项目完成后,参与人员又各归各位,继续原本常规化的工作。这种相对松散的采编结构更具一定的包容性,有利于打破分割,进行思想嫁接,产生创意火花。在媒体融合阶段,灵活、高效的新闻采编模式类似于蜂群中的“工兵”角色,以采蜜式样进行信息采集。“工兵机制”不是单打独斗,而是一种持续性、专业度与职业化的综合,有利于极大程度地吸纳各类人才。更重要的是,根据后方创意策划的目标和全媒型设计开发的指令,前方新闻采集人员在内容生产中还需要进行技术的协同与应用,例如ps、pr等图形图像软件,H5页面,VR/AR/MR等技术,甚至是手绘动画的效果,都是不可或缺的。5G技术的扩展应用,还会大量出现数据新闻以及基于算法推荐的互动新闻,“工兵机制”下前方发回分类新闻素材,后方编辑部再进行排列组合的优化,推出不同的新闻产品。
四、结语
从一种纯粹的西方话语体系,到中国语境下的理论和实践,媒体融合在中国大地逐渐生根,不仅有了新的内容质素,而且塑造了全新的传播体系和传播格局,这种体系和格局无疑已成为当下进行新闻策划与报道的最强界面。依循着海外和中国在媒体融合方面的传播实践与研究成果,特别是中国语境下的全媒型的公共政策带动,我们可以推导出新时代进行新闻策划与报道的四条主线,即技术融合、人员赋能、全媒生态和价值引领。这四条主线将贯穿在新闻生产的全域流程,全方位地指导着新闻实践。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新闻策划与报道的全新实践也反映出媒体融合的实际进程,是媒体融合最直接有力的业态体现。因此,媒体融合视域下新闻策划与报道完全打破了传统的采编制度和采编结构,从新闻产品的角度实现着新闻采集到新闻采制的“一键式”跨越,在编发环节也从单向播发转向双向互动、超前预测和反馈收集于一身的“智慧分发体系”。可以想见,未来的新闻策划与报道在主流价值引领的前提下,将会以更加丰富多元的姿态,呈现出新闻信息的流动式和无缝型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