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思“文化工业” 展望“文化风景”
——由民俗艺术“北管”引发的思考
2019-12-27丁美竹胡斌彬
张 芮 丁美竹 胡斌彬
一、民俗艺术的窘境
在流行主义和快餐文化盛行的今天,留给民俗艺术和高雅文化发展的空间已经十分有限,如果仅仅按照市场逻辑来运作文化和艺术,结果就是不可想象的。法兰克福学派的代表人物洛文塔尔在阿多诺的基础上深化了对大众文化的分析和批判,他把文学划分为作为艺术的文学和作为商品的文学两种类型,认为大众文学不能给人提供真理和洞见,只能给人提供娱乐和信息。“个体的衰落导致了大众文化的产生,这种文化取代了民间艺术和高雅艺术。大众文化的产品毫无任何真正的艺术特性……”[1]虽说洛文塔尔的此番论断还有待商榷,但是民俗艺术和高雅文化被排挤出文化市场,遭到前所未有的“冷遇”却是不争的事实。包括民俗艺术在内的高雅文化具有明显的阻拒性和陌生化的特点,它需要欣赏者具有一定的文化素养和背景知识才能进入到艺术世界之中,然而,以流行主义为代表的大众文化却没有这样的门槛,它通俗易懂,吸人眼球,具有轰动效应,比如感伤的情爱歌曲、明星的八卦绯闻等。人们在对大众文化的追逐中渐渐丧失反思和批判的能力,从而落入古斯塔夫·勒庞所论述的“乌合之众”[2]的行列。
民俗艺术的窘境不仅来自大众文化的冲击和压迫,科学技术的进步无形中也令其走向衰落,正如本雅明在《机械复制时代的艺术作品》中论述的一样:“人类的感知方式随整个人类生存方式的变化而变化。人类感知的组织形态,它赖以完成的手段由自然来决定,也由历史环境来决定”,“艺术的机械复制改变了大众对艺术的反应”[3]。显然,这是高雅艺术的自省。从前对艺术作品“凝神关照“的膜拜已经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作品本身的“展览价值”,艺术的“灵韵”随之消失。高雅艺术的权威在民众间被打破,人们将“灵韵”降临时的审美愉悦拒之门外,转而去追寻更加直白和有效的表达方式——快餐文化,而快节奏的都市生活就是这种发声方式滋生的温床。
二、杂芜的文化景观
随着大众媒介和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艺术生产的机械复制虽然“扩大了欣赏范围和交流速度”[4],但也对文化本身和身处文化中的人产生了负面影响。
在信息时代中,如何迅速地抓住受众的眼球成了商品交换过程中极为重要的一环。消费附带着象征意义,与受众自身的联系越来越难以分割。文化产品的形式超越了内容,文化生产者将目光转向产品的包装形式,如何以噱头吸引大众、创造流量、获得商业盈利成为产品生产的第一准则。这从如今公众号推文的“标题党”、各种综艺节目镜头的恶意剪辑等现象中便可窥见一斑。文化创作者正试图从文化精细创作向文化批量生产转变,正如阿多诺对“文化工业”的反思,大众文化流于模式化、平面化,在流水线生产的状况下内容贫乏、旨趣低俗。模式化的文化产品迎合了大众消遣放松的简单需求,却使那些“十年磨一剑”的文化作品因内涵丰富、严肃性强而失去了大众的关注。长此以往,认真创作而不奉行“流量为王”的文化创作者还能否在文化市场中占据一席之地?
文化市场被内容贫乏、内涵简单的大众文化覆盖,创作者因投机取巧、轻松盈利而沾沾自喜,受众也在不知不觉中丧失了对美的感知力。流行文化因其通俗易懂得以迅速传播,内容的肤浅使其趋向于扁平化,这对大众审美观念的引导具有难以估量的负面影响。审美的扁平化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大众的思维方式,具体呈现为狭隘的文化视野与片面极端、失去批判性的思维模式。文化市场与大众需求相辅相成,当大众迷恋于直接迅速的审美愉悦,创作者投其所好,高雅文化与传统民俗艺术陷入窘境。不仅文化自身因浮于表面而根基不稳,文化的单一趋势也严重降低了文化市场的质量,百花齐放的文化风景难以再现。
三、捕捉稍纵即逝的“灵韵”
需要指出的是,尽管流行文化有其不可避免的局限性,但仍有它存在的价值。如果我们希望复兴以北管为代表的民俗音乐和高雅艺术,就离不开从流行文化中汲取养分。
一方面,高雅艺术需要以不损害其内核为前提融入大众文化。比如:表演形式或者表现方式的创新,使得高雅艺术本身的陌生化和阻拒性程度降低,让普通民众在欣赏的过程中也能够心领神会。当然,这并不是指高雅艺术为了市场利益屈就,刻意迎合消费者,而是以一种更加多样化且不损害艺术核心的方式使传统文化的精髓被更多人领悟和接纳。这就要求艺术创造者和传播者具备较高的素质,潜心研究高雅艺术和流行文化并深谙文化市场运作之道。作为普通民众的我们,无论是从培养趣味,还是从提高审美鉴赏力的角度,同样不应置身事外。
另一方面,民俗艺术需要从自身出发,以自己独一无二的“灵韵”抵御快餐文化的侵袭。高雅艺术的高明之处在于它能激发人们独一无二的审美经验,这是哗众取宠的流行文化不具备的。前文提到,“机械复制时代使得与作品相关的仪式崇拜及权威性相关联的本真性丧失”[5],但是技术本身或许可以弥补缺陷,找回“灵韵”。比如:用计算机程序还原一幅油画的创作过程,用声音监控器来指导北管的演奏以达到更好的听觉效果等。这种大胆的假设也未尝不是一种重拾“灵韵”的佳径。以北管为代表的民俗音乐被列为高雅艺术,而高雅艺术走出窘境不仅要求自身不断学习、借鉴流行文化喜闻乐见的形式,也要从技术层面还原自身的审美价值和独一无二“灵韵”。
四、结语
20世纪媒介理论家麦克卢汉曾提出“媒介即讯息”[6]的观点,认为媒介是人体的延伸。大众媒介本身的即时性成为一种象征,改变了人们的思维模式甚至生存方式。极具符号色彩的大众文化是时代的产物,人们因感官冲击和形式体验所感受到的愉悦是极具迷惑性的。高雅文化、民俗艺术崇尚的慢与深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但如果丧失了这种“静体验、慢感受”,我们见到的将是昙花一现的文化风景。因此,保护民俗艺术与高雅文化、捕捉稍纵即逝的“灵韵”、重拾感知艺术的审美愉悦,是这个时代的文化使命。
当然,复兴传统文化、民俗艺术并不意味着对流行文化的绝对否定。科技的迅猛发展、传播媒介的进步注定了信息时代的扁平化特征,对流行文化的绝对否定便意味着逆时代潮流而动,是绝不可取的。同时,传统文化的复兴也必然要从流行文化中汲取营养,为自身注入新鲜活力,从而更具有时代特色。在信息时代的今天,我们希望能够避免流行文化对市场的完全占据,让大众感受各种形式的文化浸润,拓宽文化视野,丰富审美趣味,也期冀着文化“百花齐放”的风景真正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