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仰

◆阿鲁果果

与你有关

1

或许，那是太阳的子宫

孕育出来的热情

月亮的耳坠夺去了小城的初吻

山风正不远万里赶来

吻醒了夏天的耳膜

霓虹是瞳孔的颜色

而我

并不关心林中的野鹿与青草

行人或者宠物

只想安睡

在你的怀抱里

2

土地是那样辽阔

赌上一生，刚好遇见你的青春

土地又是那样贫瘠

花光幸运，却只够写满你的名字

3

在这片空旷的风里

也只有你和远方

才能让我想

朝暮和四季

沸腾和死亡

然而最耀眼的

是我的爱情

与你有关

恒部落的后裔

你的衣袖爬满了羊角纹

还有星辰和窗格

融化了

世代吟唱的史诗

我们喜欢

亲吻平原的野火

连同

母亲的脐带

以及火葬场的石头

隔远点

我们可以看见

陆地和海洋

植被和人类

我们的命运

被紧紧连在一起

因为

站在土地上

我们都是

恒部落的后裔

拾荒

太阳神造就了万物

我们都将呼唤为你的颜色

成长为你的模样

拾起季风吻疼的女人的容颜

弯成一道道山梁

在黑色的经文里

我们连同哭泣一起祈祷

无题

抓住八月的尾巴

把白云摘下来贴在卧蚕

炊烟爬过屋顶

季风摇落了麦穗

我们相拥沉默

河流

我喜欢仰望

以一个追梦人的姿态

喜欢在黄昏来临的时候

交叉双手拥抱风

然后 忙着哭泣

天明的时候

又变成原来的样子

故事

酒杯中藏着一个

折叠着的女人

她的故事

一半融进瞳孔

一半消失在嘴角

擦尔瓦

擦尔瓦，还有一个名字叫瓦拉

但那不是拉丁语的优雅

我时常因为她垂坠下来的流苏

思绪万千

那上千年历史的齿轮

咬不碎的深情

是族人信仰的温度

是羊群炽热的白色

也是群山高贵的苍翠

它是太阳的母亲

裹着一个冬天

裹着一条河流

就算你认为

就算你认为

我的名字太过原始

我仍旧因它特殊的族谱记忆而引以为豪

仍旧爱它像离不开的醋和面条

就算你认为

我的热情野性焦躁

我依然向着平原的野火自由来时的路

依然向着饱满的性格疯长不老的青春

就算你认为

我的故乡灰头土脸

我还是会因为塔尔波惹的雄伟

和南高原善良的故人而热泪盈眶

还是爱它如喂饱我童年的苦荞和民谣

圣途

1

火塘边

常听爷爷说起

每个彝人一生都有三个名字

死后都将去向不同的地方

一个留守墓地，一个回归祖界

还有一个会走进里屋的立牌

我想我爷爷的爷爷应该都听着吧

2

毕摩说

我们祖先生活的地方是白色的

是所有彝人一生追寻的宝坻

那里有白色的羊群和山岗

有白色的荞麦和河流

我好像触摸到了

达理阿左一样的骏马上挥动的

擦尔瓦和彝族男人旷远的高腔

以及彝族女人双脚舞动的阿诗且

和指尖上动人的爱情

3

每一个善良的灵魂

都将回归祖先的部落

这是圣途

这是归宿

一碗水

一碗水

那是南高原赐给土地的馈赠

是神灵栖息的地方

它来自远古马帮的口袋

后来呀

走过这里的人儿

都染上一种莫名的情思

一碗水

是诗和远方

也是我们随身携带的乡音

天菩萨

彝族男人的天菩萨

那是神鹰栖落的眼睛

那是寄居灵魂的归处

在男人的尊严里

站成螺髻山的模样

在指路经的指引下

跟随祖辈迁徙的来路返回故乡

彝火情结

一开始就注定

是祖先火种的衍生

彝人的婴儿

你的哭声燃烧了阿妈的火塘

17岁换掉了童裙

锅庄是她最美的年华

这是一个少女最为忠贞的爱情

住在口弦里的含蓄

满是山冈的回音

迷失的人啊

请跨过脚下的火盆吧

它会烧掉你的霉运

带给你吉祥安康

男人向左睡去

女人向右安息

他们都在用火洗去尘世

安慰那脆弱的灵魂

以火的姿势

向上

再向上

我想写一首诗

我想写一首诗

想把自己写进冬天的雪夜

无边的旷野是我纯洁的衣裳

茫茫的白雪是我自由的灵魂

雪族十二支

我以冬的名义歌颂您

我想写一首诗

想把自己写进秋天的麦场

搭起的麦王是我不老的信仰

运去的村庄是我心碎的对白

古莫阿芝

请把我的思念带给故乡

我想写一首诗

想把自己写进春天的田野

满山的索玛花是我笑开的酒窝

山间的布谷鸟是我弹起的天籁

擦尔瓦

那是来自高原的呼吸

我想写一首诗

想把自己写进夏天的青涩

山谷的柔风是我行走的舞步

忠贞的口弦是我对生命的赞歌

挥手百遍

仍就少年

我想写一首很长会说话的诗

想把自己写进不老的神话里

写进族人不屈的灵魂里

写失落的口弦和克哲

写白色世界和兹兹普乌

还要写流浪的梦想

沧桑的往事

在四季里轮回

在岁月里守望

与春携手

与夏歌唱

与秋接吻

与冬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