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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温金沙江

2019-12-17和万花

壹读 2019年3期
关键词:石鼓渡口丽江

◆和万花

愧对金沙江,作为一个江边妹,从小就生长于斯,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耳熟能详,但要说出个其中的历史文化又是一头雾水。所以在微信群里杨杰宏博士发起金沙江考察活动时,我第一个报了名,希望此次考察之旅能够补下欠了好长时间的文化课。2018年7月4日早晨,考察团一行从丽江城出发,前往金沙江。天公作美,前几天一直淅淅沥沥的雨天迎来了难得的大晴天。今年的丽江是水的丽江,感觉一直泡在雨水里,从六月份开始雨水就没断过,要么阵雨,要么暴雨,一言不合还会来一阵冰雹,最后还来个偃塞湖水灾!高速路穿梭在青松岭间,一路上云雾缭绕,朦朦胧胧。到雄古下段后,云雾渐渐散开,浑浊的金沙江像极了一条被染了色的长龙蜿蜒曲折在群山之间。

50分钟后,我们来到长江第一湾——石鼓。石鼓乃金沙江边的一座历史名镇,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离石鼓镇不远的石门关村有点将台遗址,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率军于“五月渡泸,深入不毛”,抵达石门关时在此点将,故而得名。石鼓得名则与木氏土司征伐吐蕃的历史有关。明朝嘉庆年间,丽江土司木高两次征服吐蕃叛乱后在此石鼓上刻上了碑文,以铭记此两次凯旋。对于石鼓碑文我不是很了解,从未认真看过上面的内容。这次,杨老师耐心的为我们讲解了很多碑文的内容和含义,这才认真看了一遍碑文内容。的确,正如杨老师所说,我们的眼光不能一味地向上,向外,有时向内、向下是很有必要的,因为这是我们认识自己的必由之径。虽然这里都是民族文化,但我们对自己民族文化知之甚少,其实也是对我们自己知之不多。杨老师说要做个有责任心,有担当的人,必须从脚下这块土地做起,做个有心人。他给我们提出了不少问题:为何这儿立着个石鼓?“石人对石鼓”的谶句是否可信?徐霞客的塑像为何立在这儿?石鼓文化为什么人才辈出,而整个滇西北的其他江边古镇的出才率没有这儿多?……好多问题我们知之不多,不详,大多是道听途说而已。杨老师说要做个有心人,这些问题只要稍微用下心,在百度上查询下,思考下是不难找到答案的,好多时候是我们都只是做了匆匆的过客……

一路向北,在中午时间到了巨甸镇的阿瓦村,这里是“丽江文艺”创始人和剑猛的老家,他及家人都非常的热情好客,每次去到他家,叔叔阿姨都会弄一大桌的美味出来招待我们。此次出行,杨老师特意嘱咐我不能向和剑猛透露我们前去的消息,因为这个季节江边处于农忙,他们应该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我们决定不影响他家人做活。在他家坐了不到半小时,大家继续赶路,和剑猛也跟随我们前往。下午三点左右,我们一行人到达巨甸镇街上。巨甸古称是巨津州,意为大渡口,当时它不仅是维西通内地的必经要道,也是大理和吐蕃交往的必渡之口。过了古渡岔路,眼前一亮的是大片绿油油的水稻,宽阔而平整。这个季节水稻已经冒出稻花,我们的车缓缓行驶在稻田中间笔直的柏油路上,和振华和杨老师两人在车上聊天就没停下来过,可此刻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色所吸引,车里很安静,杨老师摇下所有车窗,一阵阵稻花香扑鼻而来,香味里掺杂着泥土的气息,这是童年里的味道,这是记忆中的味道。然而,美好的东西总是不会留很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稻田尽头,但稻花香却在车里留了很久,很久……

大家在镇里吃了点便饭,然后在镇文化站元站长的带路下前往古渡口。路下前往古渡口。通往渡口的是一条小土路,雨后道路泥泞,车子只能缓慢前行。巨甸的土地肥沃,到处都是上等庄稼,这一带已经接近江边,大多都是细江沙,但这里的庄稼还是那么生机勃勃。再往里走就是一大片出了名的巨甸柳林,据元站长介绍,这片柳林以前是村民的农田,为了防止江水蔓延导致大范围冲毁江岸,特意拿出来种植大片的柳树,我这才知道在江边一片来说数一数二的风景线“巨甸柳林”原来是这样形成的。他们这里沿江一线的护堤工程还是不断以各种手段在完善,包括我们此次的目的地之一元跨革囊渡口周边一带,也在采取保护措施。关于“元跨革囊”,我在杨杰宏老师写的一些资料里得知,“在蒙古宪宗二年(公元1252年),蒙古汗蒙哥派其弟忽必烈率军10万,从蒙古高原出征,渡黄河、临河湟之地。公元1253年春,过盐夏、出萧关、经六盘山、临洮、松藩,九月抵达大渡河,于西昌兵分三路:一路抄合、也只烈率东路军经茂州趋会川;二路由忽必烈亲率中路军,经永宁、拉伯,从奉科渡口以革囊渡江;三路兀良合台率西路军经川西藏区,抵中甸,在巨津(古时称九赕,今巨甸)以革囊渡江,入丽江境,遭遇梅、禾二麽些部酋顽强抵抗,经七天血战乃下,继而南下龙首关与中、东路合兵,终灭大理国。蒙军在丽江境内渡江壮举史称‘元跨革囊’。”(参见杨杰宏撰写的《巨甸元跨革囊纪念碑文》)当我们站在渡口,微微江风吹拂着我头发的时候,我仿佛在穿越时空,眼前水彩斑斓的山水画面顿时在心底里消失,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我看到的只有兵荒马乱,饥饿的军队和瘦弱的马匹,那里没有色彩,没有欢呼,只有恐惧与绝望,冲杀与死亡,而我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等转过头来的时候,小儿在沙滩上画着圈,无忧无虑地玩着,我蹲下去问他好不好玩,他头都不抬的说好玩。这个时候他眼前只有细软的沙滩,和宽阔的江岸足够他去施展他的顽皮。他不知道我们来干嘛,他不知道这里有这样的历史,他更不知道我们脚下踩的是一个个永远磨灭不掉的马蹄印,他的世界里充满着色彩,充满了幸福,但我有责任跟他讲述这里的历史,跟他讲历史上了不得的英雄和他们的伟绩。因为这是对民族的尊重与文化的传承,我们每个人都是历史与未来,传统与现代中的一个历史环节。《纳西族史》称:“没有忽必烈南征,就没有纳西族元明以后的发展。” 政治上的统一,经济与内地接轨,促进了地方经济社会的发展。尤其在当时茶马互市的带动下,巨甸、石鼓、丽江古城很快成为了藏族同纳西、汉、白等民族贸易重镇,日渐繁荣昌盛。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五点,夕阳准备展开金黄色的羽翼,在西边绽放着她那从容的美。一切都没有彩排,可两只彩蝶似乎很清楚演出时间,在我眼前时远时近,时高时低的飞舞着,却一直围绕着对方,在夕阳的陪衬下,显得更加有爱。我好想哼那首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在田间忙碌的人们已回家,在自家的灶台里生火做饭,村子里炊烟袅袅,烤烟房里散发出来一种久违的香味,园子里有蔬菜,篱笆上缠有喇叭花,有粉色的也有紫色的,大有鸡犬桑麻的世外桃源光景。

考察完古渡口,我们又马不停蹄地前往兴化寺遗址。一条小道从地里蜿一条小道从地里蜿蜒而上,我们顺着杂草丛生的小道往尽头方向走去。过了一会看到树上挂着五颜六色的经幡,山间吹着晚风,经幡在风中奏着历史长歌,冥冥之中又似有一声声梵音飘过,在这山沟里来来回回。我一直寻找兴化寺的痕迹,心里希冀着在苍天古树中闪现出古寺的飞檐翘角,或者是悠扬的晨钟暮鼓,但一直没有出现,目光触及的只有大片大片的玉米地和烟田。顺着小道,一直往上爬行,半山腰有片梅子林。在林子最里面,一座石碑坐落在那里,石碑透着古老,也透着孤独。

村主任介绍说这个碑是给开山祖师立的碑,碑的右侧上方刻有“乾隆年间”四个字,下方就是一小框藏文;中间最上方刻有“开山祖师”挨着四个大字有祖师的法名,“典品”两字很明显,我猜想这大概就是祖师的法名了。我看过杨杰宏老师博客里有一篇关于兴化寺的介绍,据该文描述,在清顺治六年(1649年),噶玛派黑帽系第十六世活佛处英多吉在教派斗争中失利,来到丽江避难24年,在丽江期间,进行讲经传教,四方游说。在地方官府的支持下,在丽江境内先后建起了福国寺、指云寺、兴化寺等寺院。据《丽江纳西族自治县志》记载:1950年兴化寺有喇嘛160人,寺田177份,耕牛12头,马11匹,骡子37匹,猪63头,公房3大院,僧房39院。1959年,在寺内开办农业中学,于“文革”期间停办,房屋遭到拆毁,一座名寺就此陨迹。我们一行人到当年的大殿旧址,我们的头顶上飘满了五颜六色的经幡,站在白塔旁边向四周观察,旁边都是大小不一的块状地,应该就是曾经的院落了,有些已经被村里人种了梅树,有些被种了庄稼,有些空着,长满了杂草。大殿正前方也是一块空地,空地周围有一排高大的楸木树,据当地长辈介绍,这块空地原本是个广场,喇嘛们每年都会在广场做法事。以前广场周围还有高大的石楠和香柏树,最边上还有两棵桂花树,一到秋季就有一股一股香味弥漫在山谷里,想想看,这里曾经也是辉煌过的。再往下就是一堵残垣断壁,这是旧址里唯一留下来的一个遗迹,当年用炮都没有把这堵墙击垮,能够矗立到现在也是一个非同寻常的奇迹。周围都是农作物,断壁在这里显得古老而神秘,它似乎在坚持着一种使命,或履行着一种责任。一守就是几百年,真是百年沧桑、岁月变迁啊。

我突然想起梓瑜的《百年一梦》:起伏跌宕百年沧桑,说不完的波澜风浪,山河犹在国泰民康,傲视四海惟我华夏儿郎……似乎大家的诚心有了感应,老天突然下起了阵雨。我们在高大的楸木树们在高大的楸木树下望着正在被雨淋着的断墙,静静地,不说话。我,无法追怀它的故事,能做的只有一遍又一遍的看它已经模糊了的残迹。断墙就像将要被再次遗弃的孩子,在雨里用委屈和不舍的眼神对视着我们,从墙顶上流下的雨迹,像极了它的眼泪。它的故事承载了许多年,无人倾听,因为它从来不说话。

曾一睹古寺真容的老人家怀着遗憾的心情向我们描述道:古寺毁于文革,但不完全是破四旧毁的,当时建学校比较困难,所以大多房子都被拆去建学校了,后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也会拆这个房子,久而久之,古寺就这样消失在这山谷里,从此旧址变成了荒坡。唯独这面积不大的断壁残垣,像一位百年老人,冒着几百年来的风霜雨雪守候着古寺。当晚我们入住巨甸镇,吃过晚饭,在徜徉古街时,还邂逅了三位文化老人,他们与我们聊起了巨甸镇的历史典故,包括茶马古道上的生意人、古渡口轶事,纤夫经历、三多庙的兴衰、镇里的儒释道寺庙……一直聊到快12点了才告别回来。临走时,主人杨庆选老人说,难得大家来一趟,谈得如此投缘,明天他负责再约些镇里的几个文化人,再深谈一番。

第二天8点多,我们如约前往,大家敞开心扉,打开话匣子,围绕巨甸的移民史、家族史、政治沿革史、名人典故等主题进行了交流。和作家与杨博士一会儿埋头奋笔疾书,一会儿又抬头提问咨询,忙得不亦乐乎,到了中午,他俩的笔记本记了一大半。我们几个旁听的也受益匪浅,感觉沉淀在历史深处的巨甸人文历史在他们生动的叙述中复活了,一切都那么活色生香,熠熠生辉,闪烁着文明的光芒……

傍晚时分,我们回到了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丽江城,那条江似乎又远在天边了,但又感觉还是深藏在心里,沉沉的,暖暖的,犹如游子心里的母亲,那么的温暖与亲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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