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原敬内阁的“满蒙”政策

2019-12-17

安徽史学 2019年3期
关键词:张作霖内阁借款

(中国社会科学院 世界历史研究所,北京 100006)

大陆政策在近代日本对华政策中占有核心地位,虽然近代日本历届内阁在手段和方式方面有所差异,但其地位并未有任何改变。1910年8月,日本吞并朝鲜,大陆政策的重点开始转向中国的东三省和东部内蒙古,并以所谓“满蒙”政策的形式体现出来。实际上,自1905年日俄战后,日本在南满(旅大租借地)设立关东都督府,实施殖民统治,即开始将所谓南满视为己有。在1911年7月签订的第三次日俄协约中,又与俄国达成秘密协议,将东部内蒙古划为自己势力范围。一战期间,日本大隈重信内阁和寺内正毅内阁以巩固和扩大日本在“满蒙”之特殊地位和权益为对华政策之目标,其强硬手段和侵略行为导致中国的排日运动愈加高涨,也引起以英美为首的西方列强的强烈反对,尤其是与美国关系日趋紧张,甚至传言日美有可能开战,日美双方从1915年起开始以对方为假想敌进行备战。1917年,俄国爆发十月革命,苏俄政府废除日俄协约。这一切都使得日本的“满蒙”政策面临困境。1918年9月,原敬内阁成立。原敬将对美协调作为日本外交的基石,首先把与对美协调外交具有不可分割联系的对华外交进行调整,改变寺内内阁时期以援助段祺瑞为核心的北京政府的对华政策,提出“日中亲善、不干涉中国内政”的外交方针,重点是调整“满蒙”政策。据笔者所知,国内学界在关于原敬内阁对华政策、外交思想及外交政策相关研究中虽对原敬内阁的“满蒙”政策有所涉及[注]尹锦花:《原敬内阁的对华政策》,东北师范大学2004年硕士学位论文;吴占军:《原敬外交指导思想研究》,东北师范大学2006年硕士学位论文;金江平:《原敬内阁的外交政策》,浙江大学2011年硕士学位论文。,但并未专门论述。鉴于此,本文拟从新四国借款团与“满蒙除外”问题、珲春事件与善后之处置、与张作霖之关系、对张作霖之态度与“满蒙”政策之确立等四方面,对原敬内阁的“满蒙”政策进行考察和分析。

一、新四国借款团与“满蒙除外”问题

一战期间,日本寺内内阁以西原借款为主,向中国贷款总额约38600万日元[注]王芸生编著:《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第7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版,第240页。,借以攫取大量政治利权和经济利益,扩大在中国之势力范围。针对日本在华垄断地位,美国在一战结束前后,开始采取措施予以反击。一战时期,包揽中国借款的英、法、日、俄四国银行团,由于英、法、俄无力兼顾中国,实际上中国借款由日本一国垄断。为打破日本对华贷款之垄断,1917年11月,美国国务卿蓝辛提出要恢复对华援助,并开始着手组织新的国际借款团。1918年10月 8日,美国政府向英、法、日三国发布一项关于新银行团的正式声明。该声明请求三国考虑并赞同这项计划。美国的新银行团计划主要内容如下:“(1)法、日、英三国每一个国家都组织包罗更广的财团,由一切希望借款给中国的银行组成,其性质与美国新财团相同。(2)每一国财团的成员都把它们在目前对华借款或将来对华借款中所享有的优先权和取舍权让给该国财团。而这些国家的财团又与国际银行团共享这些优先权和取舍权。(3)国际新银行团的业务范围应尽量广泛,不但包括行政性质的借款,而且也包括实业借款和铁路借款。”[注][美]弗雷德里克·V·斐尔德著、吕浦译:《美国参加中国银行团的经过》,商务印书馆1965年版,第119—120、127页。很明显,美国以列强在华“门户开放、机会均等”为借口,改变各列强分别向中国各派军阀贷款的做法,由国际银行团统一向北京政府贷款,目的在于限制日本利用实业借款或铁路借款之名行政治贷款之实,以便打破日本对华贷款的垄断性。

与此同时,原敬内阁成立后,在对华借款方面,鉴于西原借款引起国内外反对,在1918年10月29日召开的内阁会议上,通过《关于对华借款善后方针备忘录》,指出:“对华借款会招致列强猜疑,进而在大局上不利于帝国的对华立场”[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年表竝主要文書》上卷,原書房1986年版,第471、472页。,尤其是“虽具有政治借款之性质,但以实业借款为名,而钻四国借款团章程的空子”[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年表竝主要文書》上卷,原書房1986年版,第471、472页。,决定停止对华贷款。依据10月29日内阁决议,为讨论以西原借款为中心的对华借款处理办法,由外务省主导在外相官邸召开包括外相、藏相、农商相、驻华公使及外务省相关人员参加的“对华借款问题会议”。新任驻华公使小蟠酉吉提出四条改善方案,会议予以通过。虽然改善方案提出要改变对华政策,但是,这次会议在对于西原借款的处理上,仍决定继续实施西原借款所规定的满蒙四铁路、吉会铁路及山东两铁路的工程。由此可以看出,原敬内阁也无意放弃西原借款的既得权益。

针对美国发出成立新四国借款团的正式声明,在1919年5月20日的内阁会议上,原敬内阁通过《关于对我代表发出训令有关组织对华新借款团的四国银行家会议之决议》,指出:“盖美国的巨大资金未来投向中国之大势难以避免,作为日本毋宁加入新借款团,在对华投资上,加强日美协同之关系,引导欧美资本之势力向有助于东洋和平及彼我公益之方向,是为上策。故帝国政府对美国政府关于组织新借款团问题之提议表示赞同,根据下述宗旨向我代表发出训令。”[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8年第2冊上巻,外務省1970年版,第245、246页。其中第四条为训令关键点,即“日本对于满蒙在地理上历史上具有特殊之感情及利害关系及以上之关系,这种关系曾多次被英、美、法、俄四国所承认。因此,在现借款团章程签字之际,我方对满蒙拥有保留权利,满蒙从新借款团中共同范围中除外。”[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8年第2冊上巻,外務省1970年版,第245、246页。此即“满蒙除外”。据日本政府之解释,提出“满蒙除外”是鉴于在“满蒙”之特殊地位已经被英、法、美、俄诸国所承认。

6月18日,日本代表横滨正金银行的小田切万寿之助依据本国政府训令,致信美国代表摩根公司的拉蒙特,将在“满蒙”之保留权利通知美国银行团,即:“日本在满洲与蒙古地区(日本在该地区拥有特殊利益)享有的一切权利与取舍权应不受拟议中的协定关于合并权利与取舍权的规定的约束。这是由于日本在地理上与历史上对该地区具有特殊关系,而这种关系曾多次被英、美、法、俄四国所承认。”[注][美]弗雷德里克·V·斐尔德著、吕浦译:《美国参加中国银行团的经过》,商务印书馆1965年版,第119—120、127页。美国代表予以拒绝,指出“满蒙”为中国重要地区,不能除外,且由于特殊利益与对华贷款无关。英国代表也表示不能接受。随后,英、美两国政府先后就该项保留权利向日本政府提出抗议,并发出照会,指出:“银行团的目的,只有用互相合并优先权和取舍权的办法来消除在中国的一切特殊的利益范围,才能够达到。将满洲和蒙古除外,将否定银行团所根据的若干原则。而且,其他国家的财团已同意把它们的权利和取舍权合并于银行团,同样的规定应适应于日本财团,这是公平的。”[注][美] 弗雷德里克·V·斐尔德著、吕浦译:《美国参加中国银行团的经过》,第128页。接到英、美照会后,原敬内阁于8月5日召开内阁会议,提出“满蒙除外”的两种方法即“将我获得的各铁路予以列举除外或一般作为地理关系除外”[注][日]原奎一郎編:《原敬日記》第5巻,福村出版株式会社1981年版,第126、236页。,即列举除外法或概括除外法。接着,8月7日和13日相继召开外交调查会,讨论该问题。原敬一方面排除完全放弃势力范围的“满蒙除外无用论”,另一方面不采取主张势力范围的概括除外法,而是采取妥协策略,先提出概括除外法,如果不能实现,也可以接受列举除外法,阁议遂由此决定。8月14日,召开内阁会议,通过《关于巴黎四国银行家会议的决议确认及日本在满蒙特殊权益保留之决议》,指出:“日本政府确认1919年5月11日及12日在巴黎为组织新对华借款团召开的日、英、美、法各银行团代表会议的决议,但确认上述决议不应被认为或被解释为可以损害日本在南满洲及东北内蒙古所享有的特殊权利及利益。”[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8年第2冊上巻,第331—332页。并于8月16日向其银行团代表发出与上述决议内容相同的训令。但仍未取得英、美、法三国承认。

至此,原敬内阁判断概括除外法难以得到三国之同意,出于现实之考虑,为尽量与英、美保持协调,遂采取列举除外法,于1920年3月2日发出致美国的备忘录和3月16日致英国的实质上是同样形式的备忘录。内容为:“帝国政府此际对于日本银行团在承认和其他银行团以同一基础加入新借款团的同时,鉴于上述之宗旨,依据下述之‘公式’另外与相关各国政府以交换适当之文书,谋求解决本事宜。……日本政府确认1919年5月11日及12日在巴黎为组织新对华借款团召开的日、英、美、法各银行团代表会议的决议,但关于南满洲及东部内蒙古的借款,在确保帝国国防及国民的经济生存的安全上会造成严重障碍,日本政府保留采取保证这种安全的必要步骤的权利。”[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9年第2冊上巻,外務省1972年版,第195、196页。并向英、美两国提出下列具体的除外对象:“一、南满洲铁路及其支线以及作为附属事业的矿山因与借款无关,当然不属于新借款团的共同范围以内。二、吉长铁路、新奉铁路及四郑铁路已经完成工程,并开始列车运转,按照新借款团章程第二条的不包括具体进展项目,故当然不属于新借款团的共同范围以内。三、吉会铁路、郑家屯洮南铁路、长春洮南铁路、开原吉林铁路、洮南热河铁路及洮热线某地至海港的铁路不止是南满洲铁路的支线或营业线,而且实际上和南满铁路密不可分,在帝国国防上具有最重要之关系,且鉴于维护远东治安之考虑,期待从新借款团的共同范围中除外。”[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9年第2冊上巻,外務省1972年版,第195、196页。美、英两国政府在1920年3月16日及3月19日的照会中认为日本所提出的“公式”极其含糊,指出其意图仍然是希望“排除美英法银行团参加为中国谋福利对共和国重要地区的开发”。[注][日]信夫清三郎编、天津社会科学院日本问题研究所译:《日本外交史》下册,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472页。关于具体除外对象,强调洮热线“与其说是为了日本的国防,毋宁说其形势是控制北京之背后,从而得以施加压力”。[注][日]信夫清三郎编、天津社会科学院日本问题研究所译:《日本外交史》下册,商务印书馆1980年版,第472页。因受到美、英强烈反对,日本撤回所谓“公式”和第三项。在5月4日的内阁会议上,就接受美、英、法提出撤回具体除外对象中的第三项以及一、二两项达成协议之事通过决议。原敬对此表示满意,指出:“此借款问题迁延甚久,我们只不过笼统地主张满蒙为我们之特殊利益,而这次解决借款团问题,却就具体利益得到承认,为将来计,实为我国之利。”[注][日]原奎一郎編:《原敬日記》第5巻,福村出版株式会社1981年版,第126、236页。5月11日,日本银行团通知美国银行团,同意在与其他银行团同一基础上加入新四国借款团。美国银行团代表拉蒙特同日致信日本银行团代表梶原仲治,指出:“兹证实我们和贵国银行团所见一致,同意下列各项:(一)南满洲铁路及其现有支线以及该路的附属矿山,不属于借款团的范围以内。(二)洮南热河铁路及洮热线某地至海港的铁路包括于借款团章程的条款以内。(三)吉林会宁、郑家屯洮南、长春洮南、开原海龙吉林、吉林长春、新民府奉天及四平街郑家屯诸铁路不属于新借款团联合活动范围以内。”[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9年第2冊上巻,第299—300页。至此,日本在“满蒙”的概括特殊权益虽然遭到列强反对未能实现,但其具体的利益则得到认可。

二、珲春事件与善后之处置

1919年朝鲜爆发争取民族独立的“三一”运动。运动失败后,大批朝鲜革命党人避难于中、朝、俄三国边境地区,尤以中国吉林延边地区为多,继续坚持抗日斗争。1920年10月2日,朝鲜革命党人朴东明、金永植等联合俄人及所谓“马贼”共数百人袭击并捣毁日本驻珲春领事馆,杀死日本人十余人,打伤数人。日本以此为借口,立即于5日派兵经朝鲜进入中国境内,相继占领珲春及附近诸县。又于6日和7日陆续增兵。5日,内田康哉外相训令驻华公使小蟠酉吉向北京政府外交总长颜惠庆提出抗议。在照会中,要求中方“通知地方官,为了迅速恢复地方秩序及讨伐马贼、不逞鲜人团体,采取适当有效之手段”。[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10年第2冊,外務省1975年版,第525、533、538页。7日,内田外相又训令驻奉天总领事就出兵延边地区与时任东三省巡阅使的张作霖进行交涉。同日,原敬内阁召开内阁会议,通过《关于珲春事件之决议》。之后在14日发表与此内容相似的《间岛出兵声明》。

虽然,日方在事件发生后立即出兵并陆续增兵,但至9日才由驻华公使小蟠酉吉向中方通知出兵,并要求中方出兵延边地区,取缔革命党人。10月12日,北京政府外交总长颜惠庆交付小蟠公使日期为11日的公文,反对日本不经中方同意出兵之侵略行为,要求:“俟中国军队开至该处,力足维持地方秩序时,即贵国已到之兵亦即全撤。”[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10年第2冊,外務省1975年版,第525、533、538页。日军出动大约两万名部队,占领珲春及附近诸县后,采取报复手段,实施所谓“庚申年大讨伐”,对旅居当地的朝鲜人及中国居民肆意屠杀,焚毁村庄。同时,日方也与张作霖交涉,采取所谓“日华联合出兵”之方针,与张作霖的军队会同实施所谓“剿匪”行动。为抗议日军与张作霖的珲春会剿行动,以奉天高等师范学校学生为主,包括省城五校学生共200余名在奉天省议会外举行示威游行,并拍发大量抗议通电。张作霖将学生领袖抓进监狱,迅速镇压了学生运动。[注][日]园田一龟著、胡毓峥译:《怪杰张作霖》,1981年印,第175页。

鉴于日本认为延边出兵对讨伐当地所谓“不逞鲜人”已初见成效,加之在《间岛出兵声明》中明确宣布该次出兵“原本是应对间岛方面的危急之形势的暂时处置,待该地不逞鲜人及匪徒无危虞、事态归于平息之际,立即撤兵”[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年表竝主要文書》上卷,第516页。,而且自日方出兵后,北京政府外交部多次抗议,要求日方遵守出兵约定,迅速撤兵,于是,原敬内阁开始讨论撤兵事宜。在1920年11月2日召开的内阁会议上,通过《关于向间岛出兵的帝国军队撤退之决议》,虽同意逐次撤兵,但指出:“未来再度发生如此之事变,中方不能予以镇压,对帝国臣民施加危害给予其利益以损害,若累及帝国领土内的治安维持,帝国从自卫上可再向必要之地方出兵,采取临机之处置,事先需要中国承认之。”[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10年第2冊,外務省1975年版,第525、533、538页。

至此,原敬内阁判断可以开始与中方就该事件进行所谓“善后处置”工作,并力争通过这次出兵扩张在延边地区之权益。首先,11月10日,小蟠公使奉政府训令向北京政府外交部提出撤兵办法四条。北京政府拒绝接受第三条要求,并发出回文。11月18日,小蟠向中国外交部发出复文照会,指出:“关于一、二项所请求之保护日侨,及五处增驻军队各节,来文认为中国应负责任,允自动的分别处理,本公使深表满意。至第三条所列之随时出兵,……姑将此项条件暂行保留,俟将来再遇暴动发生,临时协议。”[注]王芸生编著:《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第8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版,第22页。并表示“所有因此次事变开往珲春之日本军队,于奉到来文之后,业由本馆饬令陆续撤退。”[注]王芸生编著:《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第8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版,第22页。

接着,原敬内阁于11月30日召开内阁会议,通过《关于珲春事件善后处置之决议》,提出三项善后处置措施。第一项:“为充实间岛总领事馆并局子街、头道沟及珲春各分馆的警力,以应对不逞团体的来袭,健全足以保护领事馆及侨民的生命财产之实力,此际有必要根本改造上述各馆的警察组织。”[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10年第2冊,第539、539、539—540、596页。第二项:“关于事件之真相尚需等待事态之慎重调查,但对中方之要求如下所述:(1)给予死伤者吊慰金及慰藉金。(2)赔偿损失财产。(3)处罚责任者。”[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10年第2冊,第539、539、539—540、596页。第三项作为希望之要求:“(1)订立关于讨伐不逞鲜人的协定。(2)解决间岛协约之部分失效问题。(3)聘用日本顾问。(4)关于临时架设的通信设施的处置。”[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10年第2冊,第539、539、539—540、596页。

最后,原敬内阁就上述善后处置开始与北京政府及张作霖进行交涉。与北京政府就善后处置的交涉并不顺利。鉴于这种情况,原敬内阁遂以善后处置第一项和第二项为主进行交涉。1921年1月17日,小蟠公使向北京政府外交部就珲春事件交涉提出条件四项:“(一)给予伤者吊慰金及慰藉金;(二)赔偿损失财产;(三)惩戒军官及地方官;(四)向日政府道歉。”[注]王芸生编著:《六十年来中国与日本》第8卷,第24页。但遭到拒绝。经与北京政府多次交涉,至5月6日,小蟠公使被迫声明驻珲春日军全部予以撤退。但同时,为实现善后处置之第一项,日方派遣军事联络员8人,分驻珲春、六道沟、头道沟三地。北京政府以其未经同意进驻,遂与其进行交涉。双方围绕“联络将校”问题,日方相继与张作霖和吉林督军孙烈臣进行交涉,最终以日本警察名义驻扎珲春等地领事馆,“据目观者之报告,……惟留军警千人,驻于新近所造成之兵营内,日使署称,依照治外法权,日领署得留警察,以管束在华人民。”[注]《日本在延边之撤兵与设警》,《申报》1920年12月22日,第6版。其后虽经中方多次交涉,但日方以“间岛地区治安不良,不能撤退警察”[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10年第2冊,第539、539、539—540、596页。为理由加以拒绝。因此,双方关于珲春事件的谈判中止。不过,此后,日本在珲春、六道沟和头道沟三地长期驻扎警察,并利用巡查边境名义,使得延边地区时刻面临日本监视和干涉的危险,为其将来再度出兵、发动进一步侵略埋下了伏笔。

三、与张作霖之关系

早在辛亥革命之际,张作霖就多次对日本表示依靠之意,几度与时任日本驻奉天总领事落合谦太郎会谈,表达其意向。经与张作霖多次接触,落合认为“张作霖等人目睹北京形势与其本人之愿望日益相反,如果日本此时能如彼等所想象,有意扩张南满洲权益,彼等即可起而迎合,以求在日本国庇护之下巩固其今后之地位。”[注]邹念之编译:《日本外交文书选译——关于辛亥革命》,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年版,第74—75页。鉴于当时日本政府对张作霖尚未确定任何政策,担心直接与张联系,会引起对华政策之混乱,于是决定采取置身事外、顺其自然之态度。

随着张作霖在东三省地位和权力的上升,日本对其关注度逐步提高。1918年9月,张作霖被任命为东三省巡阅使,“这意味着中央政府承认了张作霖在东北的主要利益,当中央政府确定涉及东北的决策时,必须考虑张作霖的意见。”[注][英]加文·麦考马克著、毕万闻译:《张作霖传》,湖南人民出版社2014年版,第21页。张作霖遂开始将权力控制范围从奉天扩展至吉林和黑龙江,至1921年其亲信孙烈臣和吴俊升分别就任吉林督军和黑龙江督军,实际上完成了对东三省的控制。鉴于当时原敬内阁尚以段祺瑞为核心的北京政府为主要外交对象,对作为地方统治者的张作霖只是抱持给予其好意的方针。从1920年5月开始,直皖矛盾愈加尖锐,战争一触即发之势,日本驻华公使小蟠酉吉和北京政府军事顾问青木宣纯分别致电外务省和陆军参谋本部,建议采取适当处置,但原敬内阁因对华政策重点在于“满蒙”地区,在中国内地受到英美对日牵制及中国国内反皖系、反日运动高涨的影响,故未作出任何答复。7月5日,段祺瑞命令边防军紧急动员。7月9日组织定国军。至此,原敬内阁才指令外务省对驻华公使发出指示:“查该骚乱全属中国国内朋党之争而已,帝国政府此际更须保持历来所声明之不偏不党、不干涉内政之态度。”[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9年第2冊上巻,第473页。不过在指示中明确指出对于皖系使用边防军用于内争,日本政府“无强行制止之义务”。[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9年第2冊上巻,第473页。并进而要求“对于隶属于边防军之我国将校,可依照陆军大臣致坂西之训令,……对该军动员出使一切事项,当然不得加以干涉。”[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9年第2冊上巻,第473页。7月16日,日本外务省正式发表《对华不干涉声明》,表示对此次直皖战争采取中立态度。不过,日本政府默许边防军出动与直系开战,实际上等于支持段祺瑞,只是没有公开援助而已。边防军前身为由日本提供参战借款编练、拥有日式装备、由日本军官训练的参战军,无论从军官素养,还是从充足的经费来源来说,均为当时皖系之精锐。张作霖以调停直皖矛盾为名,实际上与直系曹锟、吴佩孚联合反皖,皖系迅速失败。战后,张作霖与直系联合控制北京政府,随之,围绕权力和地盘分配,两者矛盾开始上升。为使日本作其坚强后盾,张作霖与日本官方人士多方接触,多次表达其希望日本给予援助的要求。原敬内阁鉴于亲日的皖系失败,为维护在“满蒙”权益,也开始认真考虑援助张作霖的问题。珲春事件爆发,围绕所谓“联合讨伐”问题,张作霖与日方之间联系愈加密切。

同时,张作霖通过日本驻奉天总领事赤塚正助,向日方表达其亲日立场并希望派遣使节赴日商谈援助事宜。9月30日,与赤塚进行密谈。在谈话中,张首先为消除日方对其联合直系导致皖系下台之疑虑,表示“与曹锟联盟推倒段祺瑞是万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9年第2冊下巻,外務省1973年版,第960、960、960、961、961页。并指出:“段派之下台似乎可以取得举国民心之欢喜,但这只不过是以英美为背景的被煽动者的鼓噪而已,绝非是事实上的民意。”[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9年第2冊下巻,外務省1973年版,第960、960、960、961、961页。同时,表达自己的亲日主张。接着,张作霖尽量消除日方怀疑其对中央之野心。实际上,在段祺瑞于1918年3月第二次武力南征时,张之奉军作为北洋军主力入关。其后南征受挫,张作霖将军队撤回东北。时任日本驻奉天总领事赤塚就向张作霖发出警告,指出:“东三省和日本有密切关系,然而其治安维持者竟而擅离职守,并将军队调往中央,此不仅妨害中国之统一,而且会给东三省的治安工作带来危害,……故望慎重行事。”[注][日]园田一龟著、胡毓峥译:《怪杰张作霖》,第115页。明确反对张作霖干预中国内地事务,表示对其抱有内地之野心不予支持。由于东三省为日本所谓“特殊利益”之所在,故要求张予以坚决维护。这次警告是以后日本干预张作霖向内地发展势力之开始,直至1928年张作霖被炸死,这种警告或者“建议”贯彻始终。鉴于日本曾经之警告,此次密谈,张作霖向赤塚表示“对于中央政局像担任大总统之事绝无任何野心,惟衷心希望之处是为了完全维护中国全境之治安,促进南北和议。”[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9年第2冊下巻,外務省1973年版,第960、960、960、961、961页。并提出将派遣于冲汉、唐在礼赴日,“希望由此作为东亚两国共存主义的根基,以防止欧美人可怕势力之东渐”。[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9年第2冊下巻,外務省1973年版,第960、960、960、961、961页。赤塚对此提出三项要求,要求予以答复,作为使节赴日之前提:“一、至少对于长江以北各省督军,直接或推动北京政府对排日行为实施严格之取缔,使得该风潮趋于平息。二、对于满鲜国境地方的不逞鲜人断行彻底之讨伐,以根除日华两国未来之祸根。三、为开发蒙古,日本人在该地之事业尽量与中国人合作,在实施同时,希望中国官宪提供相当之方便。”[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文書》大正9年第2冊下巻,外務省1973年版,第960、960、960、961、961页。张对此三项要求予以承诺。

经过张作霖与日方之沟通,11月10日,张作霖以交涉珲春事件为由,派遣幕僚于冲汉为使节赴日。于冲汉抵达东京后,先后与田中义一陆相、内田外相、上原勇作参谋总长、首相原敬会面。在19日的内阁会议上,田中报告与于冲汉会谈经过,指出:“可以确证张作霖始终决心依靠日本,此际希望提供有形的和无形的援助,当然目前并非确定希望具体援助。”[注][日]原奎一郎編:《原敬日記》第5巻,第313、313、314—315页。原敬表示“像今日朝鲜领有及满洲经营如此之情况,从自卫上考虑需要与他联系。……但使其有过大之希望、之后如果不是这样会使其失望并非上策。”[注][日]原奎一郎編:《原敬日記》第5巻,第313、313、314—315页。田中也表示同意,指出今日有必要使其放心,阁议由此决定。24日,于冲汉访问原敬,于表示“张始终要依靠日本,日本也该支援,但并不是说要求特别的物质援助,我(指原敬)回答说不必担心。其实,张想依靠日本扩张势力,而我国欲在东三省发展也必须善待张,所以双方的利益不谋而合,可使事态缓解。”[注][日]原奎一郎編:《原敬日記》第5巻,第313、313、314—315页。

四、对张作霖之态度与“满蒙”政策之确立

以于冲汉访日为契机,原敬为维护和巩固日本在“满蒙”之地位和“特殊利益”,深感有必要制定正式的对张作霖和“满蒙”之政策。在1921年4月8日的内阁会议上,原敬提出下月15日在东京召集西伯利亚、满洲、朝鲜等各地军队司令官及总督、领事进行协商。之后,在5月10日和13日连续召开的内阁会议上,讨论所谓“经营满蒙”问题,首先决定政府之方针,并于13日通过《关于对满蒙之政策》决议。决议首先指出:“满蒙与我领土接壤,在我国防上及国民经济生存上具有至大紧密之关系,……而以上述两大利益为重点,在满蒙扶植我势力即我对满蒙政策之根本。”[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年表竝主要文書》上卷,第523、523—524、524、524、524、524—525页。但满蒙政策之实施“不仅在于日中间的条约缔结,而且也要以与……借款团相关列国之间的谅解为基础,大体以下述各项为依据最为适当。”[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年表竝主要文書》上卷,第523、523—524、524、524、524、524—525页。具体措施包括四项,即:“一、要谋求确保、充分利用我在满蒙之既得特殊地位及利权自不待言,我国防及国民经济上生存必要之地位及利权虽今后更要致力于获得,但现下世界之大势,国际倾向或动辄为民族自决主义,如上述必须之至当要求被误解为侵略的倾向,会使得帝国之国际立场愈加困难,因此在实施之际需要密切注意和敏捷之熟虑。二、我既有利权虽须要予以把握充分利用,但从经过帝国政府承认以至于成立的对华借款团的关系上看,对于我既得权的行使受到限制要事先有决心。……三、鉴于帝国政府承认的借款团组织根本要义的协调精神及中国的门户开放、机会均等主义,只要不成为帝国国防乃至国民经济生存的威胁,决不能随便走向排他垄断之方向,如此不止会招致列国之猜疑反感,会延迟停滞满蒙的经济发展,结局只不过会自我抵消我国应受利惠的效果。四、在扶植帝国之势力同时,对于在该地中国人民的康宁福祉,也需要采取相当之考虑。这一方面不仅可以培植扶植帝国在满蒙势力之根蒂,而且同时也有利于践行日华共存共荣的根本要义。”[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年表竝主要文書》上卷,第523、523—524、524、524、524、524—525页。

从5月16日开始召开东方会议,出席者有朝鲜总督、政务总监、朝鲜军司令官、关东厅长官、关东军司令官、青岛军司令官、西伯利亚军司令官、驻华公使、奉天总领事与诸阁僚。在次日的会议上,出席会议者“就关于满洲如何对待张作霖等问题提出方针,并作出决定;……在经营满洲方面,均主张可同张作霖保持亲善。然而,对于张作霖入主中国中央一事,自然不能作其后援,虽然他想最后入主中央,但绝无成功之希望。”[注][日]原奎一郎編:《原敬日記》第5巻,第388、91、388页。遂于同日通过《关于对张作霖态度之决议》,决议基本原则是“对张作霖在东三省整顿和充实内政与军备,以在该地确立其巩固之势力,帝国大体上可直接间接给以援助。”[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年表竝主要文書》上卷,第523、523—524、524、524、524、524—525页。但决议又同时提出对基本原则实施限制的附加条件,即“他为实现其入主中央政界的野心而请求帝国援助时,以不采取进一步援助的态度为适宜。”[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年表竝主要文書》上卷,第523、523—524、524、524、524、524—525页。这一附加条件,在此后1922年4月爆发的第一次直奉战争中得到体现。

《关于对张作霖态度之决议》还附有五条具体实施细则:“(一)帝国援助张的主旨并非是对于张个人,而是通过援助掌握满蒙实权的张,使得我在满蒙之特权地位进一步巩固。故帝国无论何人,对于在满蒙与张处于同样地位者,都要与其合作以致力于彼我双方共同享受其利益。(二)帝国虽一度从西伯利亚撤兵;但与此同时,关于东支铁路问题、满蒙政策、朝鲜统治及治安的维护及俄中、日俄国境的防卫等日中间协定颇多。而中方当前的对手是张自不必说,帝国为实现此等之目的,必须要使得张以好意对我。在此意义上说,为不使张在满蒙失去根基而下台,需要对其进行援助。(三)对于供应武器,只要与列国关于对中国终止供应武器的协定存在,帝国政府则终究难以接受张之要求,不如援助其设立兵工厂以使其自给自足。(四)对于财政援助,帝国政府虽不吝予以临机善意之考虑,但应尽量采取经济贷款特别是合办投资形式,以免引起列强和中央政府之嫉妒怀疑为最重要。就此要致力于使得张巡阅使进一步实现日华经济合作之实绩,……尽力于实现所谓共存共荣之本质,使得东三省财政不会引起注意,自然得以丰裕之。(五)关于东支铁路,帝国之方针如确立,在期望实现此之际,取得张作霖之谅解自不待言,特别是关于东支铁路南线的轨道改建。”[注][日]外務省編纂:《日本外交年表竝主要文書》上卷,第523、523—524、524、524、524、524—525页。关于东支铁路南部线的轨道改建,早在1919年5月8日,原敬与关东厅长官林权助的会面时就指出:“满铁线经营延长至哈尔滨,线路是否我所属暂且不论,但从我政策上考虑很有必要,看准时机予以实行。”[注][日]原奎一郎編:《原敬日記》第5巻,第388、91、388页。在通过前述对张作霖援助决议之后,18日,继续召开会议,决定由满铁贷款给东支铁路公司3000万日元,条件是从长春到哈尔滨线路要使用满铁车辆,意图在当地扶植日方之势力。[注][日]原奎一郎編:《原敬日記》第5巻,第388、91、388页。25日,东方会议结束。这次东方会议在原敬内阁确立“满蒙”政策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并成为1927年田中内阁东方会议的滥觞。

结 语

综上所述,原敬内阁顺应一战后国际局势之演变,对“满蒙”政策进行调整。提出以日美协调为基础,确立“日中亲善、不干涉中国内政”的对华政策,尊重美国的列强在华“门户开放、机会均等”主张,在积极参与新四国借款团的同时,站在现实主义立场,出于实际利益考量,将所谓“满蒙除外”细化,采用列举除外形式,使得列强承认日本在该地区的具体特殊地位和利益,改变此前日本所谓“满蒙”地位和权益的模糊和不明确性。原敬内阁以珲春事件为借口,出兵延边地区,对于巩固日本在“满蒙”势力范围发挥了一定作用。通过对朝鲜革命党人的所谓“讨伐”,使得革命党人遭受巨大挫折。通过善后处置交涉,使得日本以保护侨民为借口,随时可以对延边地区进行军事干涉。与张作霖联合出兵,增强了与张作霖的沟通和联系。自辛亥革命起,日本与张作霖在利益一致、互相利用的基础上,关系逐渐加深,以直皖战争、珲春事件、于冲汉访日为契机,原敬内阁确定援助张作霖。以上述为背景,原敬内阁确立“满蒙”政策,并通过召开东方会议,得到驻华政军高层之理解和认同。原敬内阁的“满蒙”政策在重申坚持日本在“满蒙”之特殊地位及权益的同时,明确提出“满蒙”政策之根本为在“满蒙”扩张日本之势力。而这种势力之扩张只有通过援助代理人——张作霖才可以实现,于是制定对张作霖态度之决议。不过,鉴于原敬内阁已向列强和中国承诺在中国南北未达成妥协前,停止对华贷款和对华武器出口,如对张作霖直接进行财政和武器援助会引起中国和西方列强之反对,故决定采取合办投资和援助张作霖建立兵工厂的间接援助形式。原敬内阁重视日本在“满蒙”经济利益,以满铁为“满蒙”政策实施主体,进行所谓“满洲经营”,通过获取东支铁路南线的改建权进而向“北满”扩张。并明确提出援助并非针对张作霖本人,而是鉴于其作为东三省统治者之缘故。当然也可以说,如果出现与张作霖地位相同者并取而代之,也不排除对其人进行援助。

总之,从表面上看,原敬内阁虽然对“满蒙”政策有所调整,但在坚持以及扩大日本在“满蒙”权益方面并未有任何实质性改变。对于原敬内阁来说,“满蒙”始终是日本“实施稳定占有其地位”[注][日]原奎一郎編:《原敬日記》第4巻,福村出版株式会社1981年版,第287页。之地域。不过与大隈内阁和寺内内阁的 “满蒙”政策相比,原敬内阁的“满蒙”政策更加富有灵活性,也更加具有隐蔽性。在“满蒙”地区,原敬内阁提出尊重中国主权,以条约为依据与中国开展交涉,采取间接援助东三省的统治者——张作霖、巩固张作霖在东三省统治地位之方针,期望通过援助张作霖以及获得“北满”铁路利权,将势力范围扩张至中国东北北部。重要的是,原敬内阁开始将日俄战后历届内阁所谓“满蒙”一词之内涵予以扩大化,不再限于所谓南满,而开始指称“满洲和东部内蒙古”。同时,采取审慎之态度,在坚持与英、美协调一致的基础上,避免在“满蒙”地区采取排他性垄断行为,以至于引起列强的反感和猜疑。但客观存在的事实是,坚持以至于扩大日本在“满蒙”之势力为主要目标的“满蒙”政策与日美协调及“日中亲善、不干涉中国内政”的对华政策之间难以调和的矛盾,未来必将进一步激化与中、美之间的冲突,而这种冲突在原敬内阁的“满蒙”政策中已现端倪。

猜你喜欢

张作霖内阁借款
微信上小额借款 请务必通话确认
岸田内阁与日本政治走向
妻子的借款该如何认定债务关系呢
张作霖:成大业,靠演技
东北军阀有温情
张作霖竟然这么帅,比张学良颜值更高
一般借款利息费用资本化金额确定之我见
张作霖巧骗袁世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