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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规划视角下北京世界文化遗产保护管理研究

2019-12-15陈昱霖刘雁琪刘俊清

自然与文化遗产研究 2019年8期
关键词:遗产地世界遗产遗产

陈昱霖,刘雁琪,刘俊清

(1.北京财贸职业学院旅游与艺术学院,北京 101101;2.内蒙古财经大学旅游学院,内蒙古 呼和浩特 010000)

在北京推进全国文化中心建设的进程中,如何妥善处理好世界文化遗产保护与城市发展的关系,建构北京城市文化符号,让千年古都的文脉得以活态延续,进而提升首都的文化软实力与国际影响力,是一个值得深思的命题。学术界现有关于北京世界文化遗产保护管理的研究,多注重某一遗产项目的保护,缺乏从文化规划的整体视角探索世界文化遗产保护与传承问题。本研究以北京七大世界文化遗产项目整体为考察对象,以文化规划视角为切入点,尝试拓宽遗产保护的新思路。

1 文化规划:城市复兴新方向

“文化规划”主要源起于20世纪70年代后的西方城市规划领域,是针对经济全球化和快速城市化背景下城市特色和文化个性风格缺失等问题而提出的城市复兴新理论,从最初社区层面的文化规划逐渐拓展到将文化与城市的经济、社会、生态环境相结合的规划[1-3]。20世纪90年代后,西方主要国家的城市建设普遍在文化规划指导下开展。文化规划在提升城市内涵和品味、塑造城市品牌形象、扩大城市无形资产方面颇有成效。但由于“文化”内涵的复杂性和模糊性,学者及研究机构对文化规划存在多种不同的定义,尚未形成统一定论。

国内学者黄鹤在总结国外学术界对文化规划的定义之后提出:“文化规划一方面是作为针对文化资源和文化需求的规划方法,是在城市和地区发展中对文化资源整体性及策略性的运用;另一方面,文化规划作为一种规划思想和理念,是城市规划设计的艺术,代表了以文化的观念来解决城市问题的发展理念”[4]。这一阐述既着眼于宏观的规划理念,又落地为可操作性的方法。这里的文化资源,既包括能体现“首都风范、时代风貌”特色的新文化符号和文化创意产业,也包括承载“古都风韵”的历史文化遗产。

北京作为历史文化名城,历史文化遗产丰富,其中的世界文化遗产更是北京屹立于世界城市之林的独特文化身份标识。这些年来,文化规划对于城市发展的重要意义逐渐得到重视,2017年国务院批复的《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2035)》中,文化规划和建设已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但文化遗产的保护实践工作依然任重道远。

2 北京世界文化遗产资源特征分析

2.1 世界文化遗产发展之路

197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首次正式提出文化遗产的概念,规定“文化遗产”主要包括文物、建筑群和遗址3大类①世界遗产前期分为自然遗产、文化遗产、自然与文化混合遗产3大类,1992年UNESCO又提出“文化景观”这一概念,《公约》将其归属于文化遗产。,并陆续从世界各国、各地区遴选出一批具有突出的普遍价值的最优秀文化遗产,列为当今世界文化保护和传承的最高等级。世界文化遗产由此成为各国各民族进行自身文明和自我文化传承的最具标杆性的载体,其强化民族文化认同,激发国民获得文化自觉和文化自信的作用日益受到重视,成为国家文化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

我国于1985年加入《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1987年,长城、故宫等6处遗产成为我国第一批获批的世界遗产,实现零的突破,也由此开启了中国的申遗征程。截至2019年7月,中国共拥有世界遗产55项,世界遗产总数与意大利并列世界第一位②依据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世界遗产中心网http://whc.unesco.org/en/statesparties/cn数据整理而得。,其中文化遗产37项,占比高达2/3。

2.2 北京世界文化遗产资源特征分析

北京作为世界历史文化名城,文物古迹丰富璀璨。截至2018年7月,北京地区共有7处历史文物建筑及人类遗迹③北京的7处世界文化遗产包括明清故宫、长城、天坛、颐和园、明十三陵、周口店“北京人”遗址和京杭大运河。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文化遗产名录”,是国际上拥有世界文化遗产最集中的城市。

北京的这7处世界文化遗产,从时间维度来看,上溯至20万~70万年前的旧石器时代,下延至19世纪中期的清朝,时间跨度大,从远古的史前文明演进到近代,具象展示了中华文明的延绵不绝和一脉相承;从空间维度来看,周口店遗址、故宫、天坛、明十三陵、颐和园5处为地行政区域内的世界文化遗产,而长城和大运河则是跨行政区域的世界文化遗产,长城横亘于中国北部和中部的广大土地,大运河纵贯中国南北的东部平原,这两处线性文化遗产将北京与中国各主要城市串联起来,成为古代中国人流、物流、资金流和信息流的大动脉;从主题内容维度来看,北京的世界文化遗产包括古人类遗址、古运河、古代军事防御工程、明清皇家文化,其中尤以明清皇家文化最为突出,7处遗产中占据4项,从园林文化、宫殿建筑、陵墓规制、祭祀文化几方面展示了丰富翔实的封建文明。综合评估,这7处世界文化遗产蕴藏着丰富的社会、历史、政治、人文、经济、军事、技艺等方面的意义,凝聚了北京这座城市历史文化发展的精髓,体现出北京无可替代的城市文化标识价值,也成为千年古都文脉得以活态延续的不可或缺的载体。

3 文化规划视角下北京世界文化遗产保护的原则

46年来,“世界文化遗产”逐渐得到各国重视,文化遗产保护运动席卷全球。作为首善之地和首批世界文化遗产城市,北京一直非常重视遗产的保护和传承,工作卓有成效:从全国层面的《世界文化遗产保护管理办法》到地方性的专项管理办法和保护规划,文化遗产管理法律体系不断完善;遗产项目的维护修护工作持续严谨开展;遗产保护队伍的规模不断壮大,成员构成不断更新;现代科技在遗产保护工作中的应用日渐频繁……但在另一方面,北京的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工作依然存在不少问题,遗产资源的保护和管理任重而道远[5-6]。

3.1 坚持有机更新基础上的整体保护原则

1964年《威尼斯宪章》中初步提出“原真性”和“完整性”的相关概念,“原真性”和“完整性”逐渐成为世界文化遗产保护中的两大重要原则[7-8]。

在宏观文化规划视角下,北京世界文化遗产的保护在遵行国际通行准则的基础上,还应从遗产本体及周边缓冲区的保护扩展为“所在城区-城市-区域”的整体保护,坚持有机更新基础上的整体保护原则。将分散的世界文化遗产整合到北京的城市规划中,融入城市更新中的新元素,“重点保护”与“整体保护”相结合,串珠成线,织线成带,扩带成面,充分发挥其综合价值与整体文化效能,达到新老和谐共荣的有机更新态势。

《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2035)》中,提出构建4个层次、两大重点区域、3条文化带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体系[9],与之前的规划相比,城市文化特色更加凸显,并上升到文化自觉的高度,体现了有机更新的整体保护原则。其中,两大重点区域指老城区和三山五园地区,包括3处世界文化遗产(故宫、天坛、颐和园)和两处拟申报世界遗产项目(中轴线、天坛遗产扩展项目——明清皇家坛庙建筑群),是北京世界文化遗产最集中的地区。以世界遗产为核心,串联起本区域内其他零散的重点文物和重要历史场所,进行整体性保护,设计和打造整体文化景观,将发挥合力作用,有望构建世界级文化典范地区。拟建的3条文化带,将大运河、长城、明十三陵、三山五园、周口店北京猿人遗址(属于大房山文化圈)一并囊括在内,织线成带,扩带成面,将极大优化北京的整体生态环境,提升文化景观价值。4个层次的历史文化名城保护体系,从北京的老城扩大到1.6万km2的市域,再放眼到京津冀地区这样一个格局,将世界文化遗产的保护置于更大范围的空间体系,能够使居民体验到文明由过去向未来的延续,恰是有机更新和可持续发展的体现,也将为致力于在更具整合性的城市设计层面探索文化遗产保护的新路径提供了方向指引。

3.2 坚持守正创新、活化传承的原则

作为世界文化遗产,无一例外都具有突出的普遍价值。随着文化遗产的内涵的不断扩展,人们对“突出的普遍价值”要素的认识经历了不断变迁的演进:历史、艺术、科学、社会、文化、教育、经济、技术、情感等价值陆续得到广泛认可。与之相适应,遗产保护对象的范围不断拓展,人们的遗产保护目的也不再局限于遗产项目单纯的技术性保护,而是在保护的同时注重适度利用,以达到共享与传承。1964年的《威尼斯宪章》第五条确立了古迹“利用”的合法地位[10];1979年的《巴拉宪章》)提出“保护”的概念包含保护性利用、阐释等内涵[11]。2008年《世界文化遗产地阐释与展示宪章》中,明确界定了遗产保护中“阐释”和“展示”的概念④《世界文化遗产地阐释与展示宪章》是国际古迹遗址理事会(ICOMOS)于2008年10月4日第16届理事大会(加拿大魁北克)通过的。定义如下:阐释(interpretation)是指有一切可能的、旨在提高公众意识、增进公众对文化遗产地理解的活动;展示(presentation)是指在文化遗产地通过对阐释信息的安排、直接的接触,以及展示设施等有计划的传播阐释内容。。今天的文化遗产保护成为一种融合保护、利用、活化等在内的综合性活动。坚持文化规划视角下的守正创新、活化传承的原则,就是在保证遗产真实特质、完整要素基础上,将文化思维贯穿于遗产保护管理的全过程,勇于创新,为文化遗产搭建可体验、可参观、可展示的空间、平台、载体,激活文化遗产的多重价值,培养公众的传统文化认同感,实现其活化利用和可持续发展。

1975年欧洲建筑遗产大会通过的《阿姆斯特丹宣言》指出:“建筑遗产只有得到公众赏识,尤其是年轻一代的赏识才得以存续”[12]。故宫博物院为了吸引年轻公众,展开了积极探索,深入了解移动互联时代的传播特征,以年轻人喜欢的方式进行产品设计和营销推广。古老的故宫又焕发生机,变成了亲民网红,为年轻游客与厚重的故宫文化之间搭建起一种新颖的、稳固的平台。事实证明,故宫的守正创新,不仅实现了经济、文化和社会效益的三赢,更闯出了文化遗产保护管理的新路子,为我们用好传统文化资源,实现文化遗产“活化传承”提供了鲜活样本。今天的故宫,不仅是一种文化象征,而且已成为当代文化遗产保护范式,对北京其他几处世界文化遗产有极大的借鉴意义。

4 文化规划视角下北京的世界文化遗产保护对策

立足保护、科学管理、有机更新、活化传承是世界遗产管理体系的基本框架,文化规划视角下北京世界遗产的保护和传承应多借鉴吸收国外经验,多在规划思想、方法、技术、人才培养和社区互动中探索出一套适合中国世界遗产保护利用的科学管理模式。

4.1 坚持文化导向,编制科学合理的规划

科学合理的规划是保证世界遗产达到有效管理的有力纲领和行动依据。近些年来,北京市的各级世界遗产管理机构相继制定了《周口店北京人遗址保护总体规划》《故宫保护总体规划大纲》《北京市大运河文化带保护建设规划》《北京天坛公园总体规划》《智慧颐和园规划与建设》等规划,但是仔细研究分析这些规划发现,这些遗产地规划的文化导向不明确、可操作性不够、决策过程科学性不够、公众参与程度不够。目前也尚未有针对某一遗产项目或整体的专项性文化规划。

反观国外,英国政府非常重视对文化遗址保护的长期规划,并注重依托文化遗产的文化特色进行文化规划。以哈德良长城为例,该长城长117 km,断断续续穿越了英格兰北部的3郡12县和两个政府行政区,保护和管理工作十分复杂。英国政府早自19世纪80年代起开始介入哈德良长城的保护工作。每5年制定一份统一的管理规划,不仅确定5年内要达成的中期目标,也确立未来30年保护管理工作的长期指导原则,且每轮规划的制定都必须向相关专家咨询,邀请多方参与,并向公众咨询,然后公布[13]191。此外还通过举办主题展览、组织遗产地文化活动这些微观文化规划方法,赋予遗产地新的内容和形象,扩大遗产地的影响[14]。建议我国相关政府部门应与学术界、民间协会、社区等多方通力配合,依托新版北京城市总体规划中关于历史文化名城保护的四层次体系,组织编制更加细化的、切实可行的世界遗产文化保护规划。

4.2 优化管理体制,构建多方共同治理模式

目前北京的7项世界遗产项目分别隶属于中央、市、区(县)等不同系统领导,存在着多头管理和缺乏统一的遗产管理标准的问题。在坚持有机更新基础上的整体保护原则之下,政府应构建北京地区统一的遗产管理机构,依据《北京城市总体规划(2016—2035)》,对世界遗产项目进行整体规划和整体保护。在政府管理机构之外,政府应鼓励成立遗产保护、宣传、旅游产品开发等民间协会、基金会、社团组织等辅助性的非营利机构,以调动公众参与的积极性,加强当地社区民众对文化遗产的认同感,同时弥补管理机构人员和经费的不足。

为了解决世界遗产保护经费和人员不足的问题,英国成立了一个独立运营的非营利机构——国家信托基金,在其下设立布莱尼姆宫基金委员会,专门负责布莱尼姆宫的保护与管理及资金筹集。由于该基金会拥有大量的中产阶层会员、志愿者和充足的资金来源,确保了该处遗产能长期得到良好的管理和保护。而信托基金会的管理也非常透明,组织的财务报告和款项使用、人事情况、调查评估报告均公布在网上,便于公众查阅。这种管理模式管理效率高,因而获得了的社会大力支持。澳大利亚的悉尼歌剧院也采用了类似的管理体制。在悉尼歌剧院的管理中,政府部门每年拨付大约60%的公共财政投入,但管理是间接的,具体事务由非营利组织悉尼歌剧院信托基金理事会及其下属的悉尼歌剧院公司来运作。信托基金会负责公共财政投入的合理使用和重大决策的社会参与,歌剧院公司则面向市场以公司治理的模式独立运作[13]161,174-175。这种管理体制实现了决策权、经营权和社会监督权的适度分离,大大提高了世界文化遗产的管理水平,值得我们借鉴。

4.3 依托现代技术,设计多维立体的遗产监测体系

世界遗产的监测体系作为遗产保护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反映一国遗产保护水平的一项重要指标,关系到遗产所在地和主权国的国际形象。作为一个遗产大国,我国已建立了一套较为完善有效的世界文化遗产监测体系:设立了遗产监测中心,制定了遗产监测巡视管理办法,编制了遗产监测预警体系建设规划,搭建了遗产基础数据库以及监测预警系统平台,确定了12处试点单位,并给予专项经费支持。

具体到北京的七大世界遗产,目前故宫、周口店遗址和颐和园已初步建立世界文化遗产监测中心,对遗产周边环境质量、基础设施运行、文物保存环境及现状、防雷、观众参观行为等内容进行监测和统一管理。但是,与先进国家相比,目前北京的世界文化遗产监测体系还存在一些不足。建议整改如下:①北京的其他4处遗产地尽快构建依托现代技术的遗产监测体系,加快遗产现状评估,搭建数字管理平台,开展全面监测、实时监控、数据分析与处理、预警及应急指挥。②由北京市政府或北京市文物局牵头成立相关组织和机构对遗产地的保护实行定期和不定期的监测巡视,主要监测遗产地对遗产的保存状况、环境变化,资金制度,对监测变化作详细记录与说明,同时组织国内外专家及顾问对遗产进行全面或专题的考察和评估。③建立由旅游者、社区居民、志愿者、旅游专家、媒体等组成的“北京世界文化遗产保护”监督委员会,监督遗产地的保护和利用情况,推动北京世界文化遗产地与民众的互动。

4.4 变革育人理念,确立全方位和跨学科的培养体系

专业人才的数量及质量问题一直是我国文化遗产保护传承事业发展的薄弱点。这些年来,高校及相关机构持续开展文物博物馆及文化遗产人才教育培训,培养了大批具有较高素质的专业人才。但是我们发现,当今的世界文化遗产保护管理是一个与时俱进的综合性工作,涵盖文物、建筑、科技、新材料、营销、旅游等多方面内容,因此有必要将建筑、艺术、城乡规划、考古、文化传播和旅游管理等专业资源进行优化整合,构建更加开放、更具活力、更有实效的全方位、多角度和跨学科的文化遗产人才教育培训体系和长效机制。另外,应丰富办学模式。高校、文博机构、社会团体应密切合作,共同开发课程、教材,参与办学、管理和评价等过程,以确保人才培养跟上市场需求和技术进步。

4.5 关照社区需求,推进共治共享的社区参与机制

世界遗产范围内及周边的社区,是遗产价值的承载者,也是遗产保护的利益相关者。2007年,世界遗产委员完善了“世界遗产的战略目标”,强调当地民众对世界遗产及其可持续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作用[15]。然而,长久以来,我国遗产地社区居民一直处于弱势地位,在世界遗产规划和保护利用的过程中很少享有真正的权力。今后,在北京世界文化遗产的管理和运营环节,应完善社区参与机制,将社区居民引入参与到遗产保护和管理的全过程。遗产地管理机构可以通过网络、社会活动等多种媒介,开展充分宣传教育,使当地社区理解和尊重世界遗产,自觉产生和提高对遗产资源的保护意识;邀请和鼓励居民参与当地遗产保护利用的可行性论证、规划制定、景区建设和环境检测与监督工作;在不损害世界遗产突出普遍价值的前提下,为当地社区创造就业和发展机会,建立相关收益共享的伙伴关系。

5 结束语

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在北京考察工作时强调,“历史文化是城市的灵魂,要像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保护好城市历史文化遗产”[16]。通过制定世界文化遗产保护长期文化战略规划,对遗产充分保护并合理利用,实现政府主导、专业机构支持、社会全面参与的世界文化遗产良性保护管理模式,有效促进遗产保护和遗产地社会、经济的可持续发展,真正发挥北京文化遗产之都的积极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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