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藏民国竹衣赏析

陈杰杰

摘 要：竹衣是明清、民国时期流行的一种用线穿连细小竹管编制而成的具有降温、祛暑功能的特殊服装，因其造价昂贵，仅在当时社会上层及演出行业中使用。文章通过对广安市武胜县文管所收藏的民国时期戏曲演员使用过的圆领长袖竹衣及其他地区竹衣实物进行对比研究，阐释竹衣制作选料严苛、工艺复杂、技术精湛的特点，为了解竹衣构造和古人高超技艺水平提供珍贵文物标本。

关键词：竹衣;功用;制作工艺;结构;价值

竹制品自古以来一直是中国人夏季纳凉的首选，日常生活中常见的有竹席、竹枕、竹椅等。古人还用过一种竹子做的衣服来隔汗、降温，这就是竹衣。竹衣历史悠久。早在唐代，我国南方的一些地区就出产用竹子制成的竹疏布。元代散曲家乔吉《竹衫儿》作品形象地描述了当时竹汗衫制作工艺。清代中后期竹衣更为流行，湘西土家族妇女制作的竹衣曾作为贡品进京。民国时期由于电风扇等降温设备增多，竹衣很少再被人们使用，仅为演员、道士等特殊从业者穿着。根据统计，全国现仅5家博物馆收藏了9件清代至民国时期的竹衣[1]，竹衣稀有价值不言而喻。近年来，江西婺源[2]、福建闽侯[3]、安徽怀宁[4]等地民间也有少量竹衣实物发现。

1 竹衣简介

广安市武胜县文管所收藏的这件竹衣呈姜黄色，为圆领对襟长袖马褂样式，衣长58厘米，袖长41厘米，宽53厘米，厚2厘米，重500克，左右两边腋下开口，襟前两排一字型纽扣，选料做工考究，式样古朴典雅。整件竹衣用上万根5毫米等长的细竹管用线从中连穿成菱形和正六方形组合而成，每节竹管粗细约2毫米，衣边处包边布料部分残损。该竹衣是民国时期川剧演员穿在古装戏袍里的隔汗衣（图1）。

2 竹衣穿用人群

竹衣用细竹管穿结而成，穿在汗衫内衣与蟒服袍褂之间，能起到透气和解热的作用，更重要的是隔绝汗水透出，防止穿在最外层的珍贵的丝织绸缎袍服因浸汗褪色变形。现存竹衣均为圆领对襟样式，分长袖马褂和无袖马甲两种。不管是汗衫马甲还是长袖竹衣，因其制作工序极其繁琐、工艺精细，制造成本较高，一般老百姓生活中很少使用，是封建官员、科举应试考生、戏曲与戏剧演员、道士等达官显贵们和富裕人家的专属用品。

明清时期，秋闱乡试，每三年开考一次，时间正是气候炎热的八月，科举考试的考棚考室狭小，多有应试者因中暑致死事情发生，家境富有的考生通过穿用竹衣缓解湿热。到了清末民国，戏曲演出空前繁盛，尤其京剧成为国剧，受到不同阶层观众的喜爱，有名气的演员收入较为丰厚，在戏服行头里穿上竹衣隔汗透气，有助于保护精美的行头。天津戏剧博物馆就收藏有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马连良演出时使用过的两件竹衣[5]。西部四川地区盛行川剧表演，川东北广安、武胜等地川剧演出蓬勃发展，一般较大些的场镇都组织有专业班社剧团。民国时期，仅武胜一县川剧专业演出班社就有10余个，成员多系端公道士[6]。成立于民国三十三年（1944）农历三月初三的广安县“三·三”川剧改进社在川渝地區名气较大，在各地巡演，培养了众多川剧名角和知名人士[7]。根据武胜县文管所所藏竹衣实物尺寸大小，结合现代人体型、身态，推断这件民国竹衣使用者应为当时川东北地区一位较有名气的女性川剧演员。关于竹衣穿着效果，可以从清代晚期英国摄影家威廉·桑德斯在上海拍摄的一张穿着长袖竹衣的古董商人照片中见证一二（图2）。

2 竹衣制作特点

2.1 选材

竹衣，顾名思义是用竹子做成的。用于编制竹衣的竹材，研究者多倾向于只有生长在广东、广西等地海拔300～800米的石岩山上的天然单枝竹才能制作竹衣。因为单枝竹直径一般为4～8毫米，硬度高，可抗虫蛀，抗腐蚀，而直径1毫米的单枝竹产量更是不可多得，稀少的原材料铸就了竹衣独一无二的特性。但从目前文献记载及实物发现来看，南方许多产竹地如四川、湖南、江西、安徽、浙江、福建等都有竹衣使用情况，竹衣制作并不仅限于两广地区，只不过南方高山上天然野生单枝小竹作为制作竹衣的最佳竹材是最好不过的。竹衣需由线穿连竹管编制结成，因丝线、棉线等极易受光热、汗水、细菌微生物等影响，穿脱动作也会影响牢固度，所以在竹衣制作中不常用。经常使用强度大、具有吸湿散湿作用的苎麻线。苎麻线必须细如发丝，且柔韧度极好，才能保证竹衣穿着过程中身体弯折时不会对竹衣造成损坏，同时增加舒适感。

2.2 制作工艺

竹衣的价值在于竹编的精细度，竹材越匀细，编制越紧密，其舒适度和清凉隔热性能越好。竹衣一般由上万根的细小竹管穿成，为了穿着舒适、便于人体活动，竹管要选用5毫米以内粗细的竹梢部位，打磨成1厘米左右等长的竹管，然后依据所设计的服装样式穿连、编织。在制作过程中，还可穿缀不同材质的隔珠，增强竹衣的装饰性和稳定性。因竹梢部分的竹管较细，不通透，制衣时需要先用尖锐工具将每根小竹管都精细地钻眼穿通，并将两端打磨圆润，才能穿连制衣，其手工的精细程度可想而知。竹衣管柔韧平薄，制作前还要采用高温蒸煮并浸泡多日再进行刮削打磨成型，可以起到防虫、防霉效果。竹衣制作耗时耗力，做工精良。新中国成立前，湘西土家族妇女用毛竹细枝桠制作一件竹衣，需要耗时两三个月才能完成。据报道，有现代工匠尝试对竹衣进行复制，由于缺乏对上万颗竹管进行手工打磨的耐心与毅力，最后也是半途而废。

2.3 基本构造

竹衣结构精巧，设计独特。目前所见各地竹汗衫的形制较为固定，仅有圆领对襟长袖马褂和圆领对襟马甲两种样式。竹衣的编织纹饰，构造简单的仅用竹管穿连成菱形，看起来像细小的渔网;而复杂的主体多采用菱形纹与正六边形纹样相间隔编制方法，这种构造能够使竹衣随着人体起伏而拉伸变形，从而更贴合人体，存放时也能像普通棉麻织物一样沿侧缝折叠平整。武胜县文管所收藏的这件长袖竹衣即采用菱形与正六边形相结合的编织方式。在竹衣领口、下摆、门襟及腋下开口处一般采用与竹管同色具有耐洗、防腐、抗菌的麻布进行包边，防止竹管线断脱落。竹衣胸前扣饰随穿着人的性别、身份等不同做成“一字直扣”“花好月圆扣”或“鱼眼扣（英雄扣）”等形式，扣形简约纤细，用料与衣身边缘绲边用料一致。为了便利穿脱行动和散发汗液热量，竹衣腋下两侧多开襟至大臂，每侧有两点用小布条连接，保障穿着时的熨帖，不掣肘。竹衣制作复杂，耗费较高，在民国时期电风扇等降温设施不断普及后逐渐退出历史舞台。

3 竹衣的现代价值

竹衣因各时代每位穿用者身份、经历不同而具有不同的历史价值，也因其特殊复杂的工艺技术和结构具有一定的艺术价值。随着科技日益发展，人们从竹材料中提取出的竹纤维更多地融入现代服装设计制作中，继续发挥竹衣的降温、祛暑的功用。馆藏的这件民国竹衣作为一种独特编制服装，其设计精巧，制作精细，巧夺造化，不仅见证了广安戏曲演出辉煌的历史，更体现了当时劳动人民高超的技艺水平，称得上是一件不可多得的中国传统手工艺珍品。

参考文献：

[1]夏添，王鸿博，崔荣荣.传统竹衣形制及其工艺特征[J].纺织学报，2017（10）：98-103.

[2]王国红，张泉顺.婺源发现清代竹衣马甲[N].上饶日报，2009-01-15.

[3]何运梁.工巧料精的清代竹衣[J].东方收藏，2012（3）：110.

[4]钱续坤，江用虎.怀宁发现清代“隔汗衣”[N].中国文化报，2013-08-08.

[5]邵虹.马连良的两件竹衣子[J].文物春秋，2017（3）：73-75.

[6]四川省武胜县志编纂委员会.武胜县志[M].重庆：重庆出版社，1994：539-540.

[7]四川省广安县志编纂委员会.广安县志[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4：677-67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