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到“我们”
2019-12-10谢友宁
谢友宁
摘 要 妮娜·西蒙(Nina Simon)著作《参与式博物馆》一书,从两个层面讨论了“参与式博物馆”的构建与实践,一个是理论层面,另一个是实践层面。全书构建了比较完整的“参与”模式,描述了一条具有实用价值的技术线路,为不同区域,不同的公共服务机构提供了一整套方案,包括图书馆机构,十分值得思考与学习。
关键词 博物馆 图书馆 参与式 文化机构
分类号 K250
DOI 10.16810/j.cnki.1672-514X.2019.10.003
On Exchange From “I” to “We”: Read The Participatory Museums
Xie Youning
Abstract The Participatory Museums by Nina Simon discusses the construction and practice of “participatory museums” from two levels. One is the theoretical level and the other is the practical level. The book constructs a relatively complete “participation” model, describes a technical line with practical value, and provides a set of programs for different public service institutions in different regions, including library institutions, which is worth thinking and learning.
KeywordsMuseum. Library. Participatory. Cultural institution.
0 引言
2019年春节,北京故宫“火”了,引来万众瞩目,百姓拍手称赞。据悉,这是因为故宫在春节期间首次面向大众开放了许多与文物有关的民俗项目,策展了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年俗文化。这样的成功秘诀之一就是从“我”走向“我们”的转变,从一个故宫人的守护到大家都是守护者的转变,我们可以提炼出一个关键词“参与”。从这一角度,不由的使我想起自己所阅读过的《参与式博物馆──迈入博物馆2.0时代》。
《参与式博物馆──迈入博物馆2.0时代》[1](浙江大学出版社,2018年5月出版) 是美国女博物馆学家妮娜·西蒙(Nina Aimon)所著。笔者认为这是一本对于文化机构构建参与式体验和创新服务有着重要价值和指导意义的著作。该书通过大量案例的演绎、归纳构建了比较完整的“参与”模式,其中附部分照片,增添了可读性和视觉记忆。上面提到的“火”,就是“参与”成功的一个案例。我感兴趣的不仅是因为该书说的是博物馆,而是书中部分案例实际上也包括图书馆在内,确切地说是文化机构;另一方面,该书与我们前两年出版的《博物馆、美术馆、图书馆与文化遗产》[2]一书中部分观点很吻合,尤其我们提出的四馆交叉与融合的想法。虽然,其中我没有更多地提“参与”的概念,但是,潜台词是隐藏着的。相比较而言,这也是《参与式博物馆》一书高明之处。
该书从两个层面讨论了“参与式博物馆”的构建与实践。一个是理论层面,另一個是实践层面。应当说,全书构建了比较完整的“参与”模式,为不同区域,不同的公共服务机构提供了一整套方案,包括图书馆机构,十分值得思考与学习。
对于“参与博物馆”的概念由来,作者把博物馆发展初步划分为三个阶段的革命,即:第一阶段是在1900年,博物馆正式提出其从业准则,界定范围。20世纪20年代就有人敏锐地意识到博物馆开始将自己的角色定位于娱乐场所,1907年,弗兰兹·博厄斯就写道:“我们不能低估博物馆作为大众娱乐场所的价值,尤其是大城市……”[3]。第二阶段是在1970年,博物馆出现新样式。1974年,世界博联对于博物馆重新定义。第三阶段是2000年左右,又是一种新样式的出现,突出表现在于“参与”。英国博物馆协会2013年将“参与”列入未来十大行动计划。我们应当知道,千禧之年前后,正是计算机逐步进入生活的迅速发展时代。所以,“参与”的一个技术背景,就是在于有了新动能,有了计算机、网络的助力。
“参与”式博物馆的提出是博物馆人基于博物馆观众群体逐步出现单一化和下降趋势背景所产生的思考。“参与”从本质意义上讲就是“创作、分享与交流”。观众已经不再是被动的接受教育,也不再满意博物馆居高临下的一副“授道解惑”的面孔,完全不是“在基格伯格的时代,一种以剧场形式出现的演讲记忆训练中,物品作为帮助提升演讲人记忆的手段出场,物与思想发生了接触”。
1 参与的理论基础
该书在开篇“为什么要参与?”中,直接提出“参与”的三大理论,即:一是文化机构与购物广场、火车站一样,都是以观众(顾客)为中心;二是观众从文化体验中建构自己的理解及意义;三是体验者的感受和反馈能够影响并改善设计和公众项目。我以为概括的十分简洁。
首先是文化机构的定位。文化机构的“服务性”本质与其他相关机构一样,没有什么区别,所以,需要躬下身体,倾听观众的心声。其次是对意义的理解。从认知心理学的角度来分析,一个是教与学,一个是学与思,一个是思促学。观众主动参与,可以走进“意义”的内部,促思促学,从而主动把握与构建一个“自己的理解”,而且可形成最为扎实的理解、最有效的理解。博物馆若有这样的教育方式,就是在否定之否定中不断地进行认知上的博弈,其核心的动能不是他人,而是观众自己。第三是循环系统的反馈。观众的参与行为,参与效果,均会转化为一种信息流,传递给博物馆,传递给策展人及活动的策划者,以促进他们的设计改进,从而真正达到双向的,互动的效果,形成一个正向波。
基于上述理论,作者给参与式文化机构进行了具体定义,即:一个观众能够围绕其内容进行创作、分享并与他人进行交流的场所。还特别强调,观众交流的内容和创意表达都要针对馆方自身的物证与理念。书中还有一个特别的概念——“社交实物”。何为社交实物?就是指“能够带动社交体验,同时也是观众交流的内容所在”。两个陌生人之间如果对某些特定的物品有着共同的兴趣,有着共振,交流就产生了。从而,人们把文化机构作为一个探讨其展示内容的交流平台,这样的文化机构不再是为“某人、某事、某物”而建,却是为了观众所建,真正回归到了文化场馆当初建设的一个核心点上来了。
2 参与的设计
为什么参与?如何参与?参与项目的效果究竟如何?这是参与项目设计始终需要思考的前提。这也是该书告诉我们的一些具有实用价值的技术线路。
参与设计首先要弄清楚参与相关要素,书中从“三大利益者”出发,提出了“馆方、参与者、大众”三个主体要素。大众可以是文化机构的观众,也包括参与者的邻里或朋友等利益相关者。参与设计项目,就是要考虑多方面的利益相关者,如此,设计才有成功的可能。书中还进一步指出:在参与项目中,文化机构采用的是一种多向传播法,文化机构担当“平台”的角色,这一平台内的信息资源创造者、传播者、消费者、评论者和搜集者相互关联,并在这一平台通过交流共同创造体验的机会。克莱·舍基(Clay·Shirky)说,一个理想的参与式模型有三个必要的组成部分,即可信的承诺,适合该任务的工具和易于接受的协议[4]。如此,才能体现出文化机构对于参与观众的时间和能力的尊重。
其二,2005年左右,社交网络技术解放了参与者的桎梏,打通了更多的、便捷的通道。但是,更为重要的仍然是如何保持参与者始终的兴趣,项目设计的关键在于“黏”性,在于多大程度吸引观众注意力,以及使激发起来的参与热情直至转化为行动。
其三,参与的设计原则。书中提到了最核心的两个原则,第一个原则是给参与者设置一定的限制条件,这样才能带动更多的观众,因为参与不是毫无限制的自我展现。最近,我注意到南京博物院即将实行预约参观制度,实际也是限制。再者,一些字画或物件涉及保护要求,禁止拍照,也是一种限制。书中还以2009年丹佛艺术博物馆的“驻足小憩”为例,讲述了观众参与制作广告海报的故事,博物馆提供限制性条件的做法,如此产生极佳效果。第二个原则是为了能和陌生人顺利接触与合作,希望“参与者需要个性化而非社交化的切入点”,对于这一原则,书中列举了一个人参加假期沙滩排球班的经过,这个人因为与他人不认识,开始有点紧张,但在卡普兰老师的授课方法下很快就适应了这一教学环境。卡普兰老师采取的办法是:课程以受众为中心,并创造了大家相互联系的条件,鼓励大家一起学习[1]39-40。书中以此为例概括地指出,文化机构就像排球场一样,专家和工作人员知道怎么玩,但是大部分人并不是专家,他们想参与进来,但不知道如何参与,这就需要帮助他们找到与自身需求最相关的活动、信息和人员。寻找的关键是“个性化”的。
其四,参与社交化考虑。设计参与的思路是要转变“自上而下”的思路,重点在于把文化机构转换成一个“社交枢纽”,从中寻找每个参与个体之间的共同点,然后以此将他们联系起来。书中详细分解了从个体到集体的参与式体验的五个阶段,即:一是让观众接触到所要看的内容;二是给观众咨询的机会,进行互动;三是让观众知道自己的兴趣与哪个观众群适合,进行重新组合;四是聚集兴趣一致的观眾和工作人员进行组合;五是从不同几个兴趣组的组合到整个场所内的观众集合,使文化机构这一平台成为一个社交场所,让志同道合的人们分享快乐,从而真正实现“创作、分享、交流”这一预先设计好的“参与”目标。书中也特别举例说明目前进入一、二阶段的活动比较多,真正从第三阶段入手推及第五阶段的却是极少数。我想,这也是参与式设计的关键,也是本书最重要的价值理念。
博物馆自上世纪七十年代国际博联对于博物馆定义发生变化以来,一改过去按历史时间展陈方法,而将藏品按照青铜器、书画、玉器、钱币、陶瓷等划分聚类展示,实际上这也是让相同兴趣的关注走到一起的举措。
3 参与的实践
参与实际上就是一种行动,而参与的效果在一定程度上就取决于文化机构“调度”的水平。该书从第五章开始,分别以“界定你想要的参与模式”“让观众成为贡献者”“与观众合作”“与观众共同创造”“招待参与者”几个章节连续描写了参与实践,告诉人们如何参与博物馆的构建。实际上,“贡献型”“合作型”“共同创造型”“招待型”也是作者经过研究归纳出来的几个参与模式,这些实践对于我们进一步理解“参与”的概念,构建参与模式,进行参与活动的策划,做实参与,有着直接的指导作用。
书中认为所有参与项目的制定虽然都基于“渴望有观众来,相信参与者的能力,对参与者的行为和贡献做出积极回应”这样三点上,但是对于多种多样的参与方式而言,关键却是选择哪一种模式最适合。这与文化机构的使命密切相关,与项目设计的初衷及其需要实现什么样的效果密切关系。那么,参与者的意义在什么方面呢?书中明确回答说是学习的意义,社交的意义,工作的意义。我想,意义远不止这些,比如愉悦的意义,健康的意义,心理学上的意义,等等。以下我们选取两个具体的参与模式来进一步讨论。
3.1 观众贡献型模式
顾名思义,观众贡献当然是指观众给予展览的贡献。具体的贡献内容,可以是参观过程中的和来自特定人群的反馈,可以是用作展品的私人物品、在生活中制作的作品及藏品征集方案,可以是参观某教育项目的意见和留言,可以是发布在网上的照片和回忆,等等。例如《世界海滩计划》官网在展出世界各地数百位参与者制作的海滩艺术品时,项目的组织者采用“加入我们的活动吧,很简单的”还有“我想把我的海滩作品添加到地图上”这样一些鼓励的语气,并尊重观众的独特贡献,把观众的海滩作品当作整个项目成果的一部分纳入馆藏。
书中把观众贡献分为必要贡献、补充贡献、教育贡献三类。其中从贡献中得到教育和启发,这应当属于教育贡献。比如,加州伯克利的马格斯博物馆是一家犹太人艺术和历史的小型博物馆,它组织举办了一个“记忆实验室“项目,邀请观众把自己的艺术品和故事贡献给一个犹太人遗产数字档案馆。看起来项目强调的是“制作记忆”,但实际上是让观众学会数字保存、组织和维护他们自己的数字遗产,并通过体验来理解博物馆或档案馆的不容易。这样一种教育方式是值得赞赏的。
书中还强调一个好的贡献型项目应该要从参与者角度出发,在尊重观众的时间和能力的前提下,在项目中不管观众的知识背景如何,都能让观众享受这次参与的机会,能给观众提供具体、清楚地自我表达的机会。其中,还特别强调了“示范”作用的重要性,公开说明观众的贡献会被如何展示、收藏和使用。对于观众贡献的处理,书中讨论了“与观众合作”“与观众合作创造”递进型的合作模式,并强调了两个基本原则:一是移除认为不合适或攻击性的内容;二是制作能够体现一系列观众贡献内容的产品。仔细阅读,你会发现新的乐趣和差异。
3.2 招待参与者模式
这种模式简单地说有四个目标,即:鼓励公众以多种用途放心使用文化机构;鼓励观众大胆改造和使用文化机构及其内容;给有合法目的而无法实施、不愿施行的展览、表演提供场地;吸引和带动观众来文化机构的兴趣。
招待型项目不需要官方强迫观众参与,它只是提供一个让观众自由自在的开放平台,以满足公众的各种需要。一定意义上讲,博物馆免费开放、免费WI-FI的设置就是一种招待型举措。统计数据表明,这几年来国内博物馆参观人数猛增的因素多数可能是与招待型模式有关的。把文化机构当作发挥文化创意、自我表达或社交场所也是招待型模式的表现。记得南京博物院有个“呼吸”室外展览,其中之义就在于观众观展累了,到户外休息之余,也可以看到一些很有创意的雕塑作品。又如南京图书馆定期举办的公益讲座,南京艺术学院美术馆的暑期网络微展,都应该属于招待型模式。
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一些国家的科技博物馆摆脱了静态展示的传统方式,运用各种新技术,寓教于乐,使观众在玩乐中学习科学原理,体验技术的作用。因此对于招待型模式,书中还提到了安大略科学中心(Ontario Science Centre ,OSC)为全球的YouTube用户举办的一次“888”线下聚会活动。“888”活动的想法源于OSC希望在与YouTube进一步结合中成功进军互联网视频分享领域,其目标在于给科学中心注入制作视频的新鲜血液,同时表明OSC对YouTube应尽的义务,使制作的视频内容可以让科学中心和聚会参与者双双收益。数据表明,这次活动有460名參与者,制作了1000个自己在科学中心怎样玩的视频[1]297-300。除此以外,书中所列举的招待型案例中还有一个重要特色,既寻求与社区需求的有机结合,这也是“参与”的一个视角。这就告诉我们,构建“参与”模式的文化机构要对于周边环境的熟悉,要做好前期的调研工作,建立好相关档案。
4 参与的评估
关于“参与”式博物馆的构建,书中还专章讨论了效果评估问题。从整个项目建设的评估角度看,是十分系统的,应当是一个完整的研究。
书中指出了评估的三个步骤,即:设立目标,界定符合目标的行动和结果,通过可观察的指标来评价其结果产生的影响和概率。在界定参与的成果方面,主张要有针对性地设立指标。再者是注意开发出好的评估工具,在指标工具设计中要针对包括参与者、工作人员,以及那些只是观看或者消费而没有参与项目产品(展览、活动或是出版物等)的观众在内的问题,进行系统性地考虑相关因素。书中从教育(观众反馈意见)、科学普及(基本概念)、鼓励分享(心情舒畅地表态观点)、建立联系(了解对方姓名)、促进交流(通讯频次与方式;吸引不同观念的人参与状况)、公开透明(针对参与者和工作人员)、有空间感(参与的机会与位置)等几个指标分析讨论了对于项目的影响权重(分值)。
书中列举了部分参与式评估的案例,且进一步讨论了评估的动态过程,提出前置评估、过程评估、矫正评估和总结评估四个分阶段性评估线路。尤其对于网络上运行的参与式项目,指出应根据出现的问题要能够及时调整策略,以使得项目更加自然可行。让参与者加入到评估中来是一个很好的想法,这样才能真正地把“参与”贯穿始终。此外,作者还结合馆内文化改造、可持续性发展等主题深入地对“参与”构建进行了论述。这里的“文化再造”与我在《从图书馆文化到文化图书馆》中提出的观点有不谋而合之处[5]。
5 图书馆如何构建“参与”
美国女博物馆学家妮娜.西蒙著,喻翔翻译的《参与式博物馆》 一书,从问题提出,到理论框架构建,再从“我”到“我们”,以丰富的相关案例进行社交实物设定,一步一个脚印地分解描述了“参与”的界定和四种模式,直至最后的效果评估,系统地对“参与式博物馆”进行了研究。阅读此书,我认为书中的参与式服务,不仅仅是博物馆的,也有图书馆的,书中多次描述了“真人图书馆”等案例。图书馆如何构建“参与”,正是阅读本书后我心里所思考的一个重要问题,以下有几个方面的认识。
一是在面向图书馆设立的目标和任务时,我们需要弄懂和坚持图书馆的本质意义。回顾图书馆的发展史,我国的藏书楼就是个藏书或藏档案的地方,有的藏书楼同时也是私人讲学的场所。如清凉山崇正书院,这里曾经是明朝嘉靖(1522—1566年) 年间督学御史耿定向创建的书院,几经恢复重修,可见影响之大。到了近代,我国兴起了图书馆运动,也就标志着藏书开始对公众开放制度的建立。现代图书馆已经成为服务社会、服务大众的标志性公共文化场所,而参与式图书馆构建应当是服务大众的进一步体现,是当下新环境下的一个新注解。可以说从这些脚印中,我们应当体会到社会文明的步伐,也应体会到图书馆的本质意义。
二是在面向图书馆多层次读者群上,我们应全方位对待读者的多元化需求。这几天阅读了一本书,书名《非平面》[6],这是一本以漫画形式呈现出来的博士论文。全书其实就是多角度看一个形状的运动与变化,而不是静止、平面的传统视角。该书也在告诉我们,应当如何摆脱传统思维,360角度观察读者。我认为参与式构建,是一个新的维度,一个新的着力点,我们不仅要看到读者正面的需求,还要看到背后的需求,看到需求的全过程。这个过程,可以通过”参与”来观察和评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