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传播共同体:推动科技创新的轴心
2019-11-29
科学传播(Science Communication)一词最早由英国著名科学社会学家贝尔纳(J. D. Bernal)提出。他在1939年出版的《科学的社会功能》中第十一章的标题就是Science Communication,中文译为“科学交流”,也有很多学者翻译为“科普”。由于该词涵盖了科学家之间的交流、公众科技普及和科技传播政策等诸多方面,仅仅理解为“科普”,会使其内涵和外延收窄,显然还是解释为科学传播更为合适。
2008年,李斌在第十届中国科协年会上提出:打造“科技传播共同体”时不我待,首次提出了“科技传播共同体”的概念;2012年,首届科学传播人颁奖盛典启动,活动旨在树立科学传播中以人为本、服务公众的理念,褒扬新时期科学传播人的奉献精神与社会责任,加大科学传播共同体影响,为公众分享科学、参与科学倾力所有;2016年1月,果壳网主办“科技点亮生活——2016科学之声”活动,还联合多家科学传播机构及媒体,组建科学传播共同体,启动了“大数据+科普”的合作,并聘请了科学顾问;2018年9月20日,由科技日报社发起的“国际科技传播联盟”(IUSTC)在珠海举办成立仪式,7家首批会员单位共同签署了《IUSTC稿件互换协议》,显示出科技传播联合体在不同层面不断推进。
尽管10年前已经出现“科学传播共同体”、“科技传播共同体”的概念,也开始在科普界受到关注,但是相关文献很少,并未得到足够的关注和研究;这与“科学共同体”概念得到广泛应用并已经深入人心的情况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这反映出科学界并未把科学传播作为独立的行业进行整合,对于科学传播和科技传播的从业者、参与者、受众等等都存在模糊的理解,目前科学传播是科普的代名词还是有不同类型等,还有很多的争议。
基于笔者在科研工作、科技期刊的办刊实践及科普工作经历,本文讨论分析科学传播共同体在科技创新中的地位和作用,科学传播共同体的构成及其相关关系,共同体的活力保持及外围环境等,以期为科学传播界的同行借鉴,为科学界和政策决策者提供启示或决策依据。
1 科学传播共同体在科技创新中的地位
对于技术而言,没有商业化应用的发明不能称为严格意义上的创新;对于科学而言,没有传播也不能成为实际的创新;通俗讲,“没有传播就没有创新”。从这个意义上讲,必须把科学传播作为科技创新不可或缺的纽带,如果研究成果是“骨”,那科学传播就是“皮肉”,没有传播的科研成果只能是“骷髅”,必然没有生命力;因此,倡导科学传播意义重大。
科技创新在通常上理解为科学家自己的事情,与其他人关系不大;随着科技的进步、科技研发活动的团队化,科学界开始意识到重大的科技创新往往是很多人共同努力的结果,“科学共同体”的概念应运而生,并得到广泛采纳。对于现代科学已经发展300年以上的欧美国家来说,科学传播的渠道繁多、流程规范、媒体融合度很高,公众的科学素养和意识都比较高,分工的细化是其发展的方向,无需刻意的强调科学传播的重要性。对于我国这样一个现代科学引进只有100多年历史的国家,商业经济尚不健全和发达,科学氛围还不浓厚,公众科学素养有待提高的情况下,强调科学传播的重大意义,对于发挥科技创新中的制度优势和迎头赶上的后发优势都有极其重要的现实作用。
劳动力和资源的释放已经难以成为新时代中国经济和社会发展的动力,只有科技创新,只有全民创新,无关地位、财富、名气,才能使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产生不竭动力,铸就新时代的辉煌。而要实现万众创新,其前提就是科学传播的快速提升,还要把科学传播的地位提高到比欧美国家还要高的地步,这样就可以形成强大的社会需求,用需求激发科学家的研发动力。长期以来,科学家难以受到社会的高度重视,院士的公众关注度和知名度还不如一个三四线的影视歌星,其原因就是重创新、轻传播,没有构筑科学传播共同体,形成不了一个广阔的市场需求,靠政府喊话,话落声息,作用有限。
因此,树立科学传播在科技创新中的主体地位,虽然看似偏颇,实际为研发工作提供了土壤、雨露、空气和阳光,也实实在在打开了发展空间;否则只是一味地给科学家施肥,产生了很多被捧杀的案例。本世纪以来,随着我国科技进步的加速,期刊界强烈意识到,科学传播成为了我国科技创新的软肋,已经严重制约了科学的发展以及科技反哺经济的效率。究其原因,本质上还是重研发、轻传播,最后的结果是伤害了创新。很多时候,我们忽视了科学传播本身就是科技创新的重要组成部分。
现代科学引入中国只有100年的历史,科学的春风在中国吹拂只有40多年的时间,拜金主义还时不时让春风难以化雨;因此大力提升科学春风的级别和力度,涤荡一切阻挡科技发展进步的逆流,是新时代社会发展的召唤,也具有广泛的内在社会需求。只有加速转换创新作为引领发展的第一动力,未来的中国经济和社会发展才有后劲;而倡导科学传播共同体的构筑,倾力推动科学传播共同体的建设,在5~10年提升科学传播在科技创新和创新发展战略架构中的地位,将对国家创新战略的全面、顺利、成功实施产生不可估量的作用。
科学传播共同体侧重于科学理论,而科技传播共同体则涵盖了科学理论和技术,本文用科学传播共同体来统一指代这两种情况。提出并倡导科学传播共同体的概念,就是为了突出科学传播及其相关从业者的主体地位,凸显我国对于科学技术的渴求;整合与科学传播相关的资源,吸引以服务于娱乐圈为主的影视歌舞网络移动端等各类媒体加速向服务于学术圈转换,形成以科学传播共同体为轴心的科学传播新体系,直至转换社会风气和氛围,让科学春风强劲吹起。
2 科学传播共同体的内涵和构成
科学传播共同体是以科学理论和技术的新进展为主要传播内容,同时传播科学精神、科学思想、科学方法等为目标的传播共同体;共同体的构成包含了所有参与科学传播的组织和人员,由科技研发人员、演讲报告人、论文作者、评审人、科技期刊和书籍的出版单位及编辑、学术期刊、科普期刊及读物、传播科技的媒体、科技自媒体、读者,当然也包括出版社及物流、信息网络公司等组成。科学传播共同体的构成是动态的,比如影视作品出版单位,以传播科技为主的作品很少,但是我们发现欧美有很多科幻影视作品就是基于对未来科技的畅想进行创作,以激发公众对科技和人类未来的好奇心和探索愿望。从这个层面上说,很多传播媒介在没有传播科技的时候不能称为共同体的成员,一旦大量传播科技相关内容,就成为共同体的一部分,这也是科学传播共同体具有生命力和活力的体现。
新理论技术的提出者和发明人是科学技术的创造者,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团队或者组织,通常就是指科学家及其团队。研发人员和团队可以论文或书籍作者的形式出现进行传播,也可以以发明人、报告人、演讲人、自媒体人、指导或培训教师、科普作家等多种传播角色呈现。尽管新理论和新技术的创造者自我思考和丰富思想,作为一种内传播也是一种传播类型,但由于没有社会化,不能对社会发展产生实质的推动,一般不称其为科技传播。因此从科学传播的层面上,科技研发人员并非是科技传播的主体,如果不是知名学者或者自媒体粉丝很多的科学家,通常难以形成主流传播载体。有的时候出于技术保密的原因,经常以专利形式把技术保护起来甚至不公开,但是实际上他们往往以产品的形式释放出科技发明成果,这种商业化应用本身恰恰就是一种重要的科技传播手段,也是通过市场化、商业化传播的手段延续甚至倍增创造性的方式。研发人员在科学传播共同体中的作用具有很大的弹性,有的人名气很大、传播热情极高,愿意也能够以多种媒体、多种平台、特别是高端平台进行传播;有的则由于条件和热情所限,只是用单一的传统方式、小范围、普通平台进行传播,产生的效果和发挥的作用就会有很大差别。
科技媒体是科学传播共同体的主体,相应的组织机构和人员构成了传播的主力。长期以来,科技期刊界、科技图书出版界和科普界是科学传播的主要力量,长期以来传统上的科技期刊处于连续出版状态、数量大,事实上在科学传播领域发挥着主力军的作用。而部分电视台、电台的科技频道、网络的科技栏目、科技类报纸、科普网站、科技方面的微信公众号(包括:头条号、百家号、企鹅号)等,逐渐繁荣起来,形成了一股重要传播渠道和力量,但是相对于娱乐类栏目,科技方面的内容比例仍然偏低。相比而言,国内5 000余种科技期刊、2 000种左右的科技核心期刊仍然发挥着科学传播的重任。但是笔者感到,自媒体的兴起,动辄“10万+”、“100万+”的关注度则是科学传播面临的机遇。对于科学而言,媒介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哪种有利于科学传播,哪种就必然登上历史的新舞台。如果不能发挥好新媒体的作用,诚如过去电视的繁荣一样,最终新媒体还是会被娱乐圈占领。由于科学传播需要一定的严谨性和理性,因此期刊网站编辑、同行评审专家的作用重大,否则“假科学”“伪科学”作品泛滥会伤害科学的公信力;而一旦得到学术界所公认的科学进步则需要通过全媒体广泛传播。当然,不能出于科学性、严谨性的考虑,就必须服从于同行权威,导致科技新进展、颠覆性创新难以公开发布;控制不合科学逻辑的异端学说随意发表、鼓励原创性成果的加速传播,多媒介提供了机会和条件,同时也需要不断探索更好的实现路径。
科学传播的媒体群中,科技期刊及其对应的网站和移动端属于学术类,其他报道类、解读类、宣传类的则多为公众理解科学范畴。目前对于科技期刊而言,需要大力提高期刊和编辑在科学界的地位,甚至是社会地位,同时还要给予审稿人更高的学术荣誉。如果编辑这个环节断档,后续的解读报道就会处于被动等待状态,对于科技进步的加速传播不利,而科技发展日新月异,传播受限意味着价值打折。大力强调编辑在科学传播共同体中的作用,激发编辑进行全媒体传播科学进展的激情和愿望,释放科学传播的潜力和活力。特别是来自各个学科专业的学术编辑或者科学编辑,属于复合型人才,不能简单地定位为文字编辑,其未来的职业规划是对该学科领域起到引领作用,属于科学传播类人才,其职称评定不能按照常规的文字编辑处理,需要以资格认定替换原有的指标式职称评审,职称资格审定需要以资料真实性认证为基础而非沿袭苛刻的程序。向期刊界科学传播领域的人才适度倾斜政策,积极创造并打开其发展空间,就会吸引更多的科学家进入编辑出版领域,为科学传播的发展注入活力。
在科学传播共同体中,受众是科学传播的终端,同时也是共同体的重要组成部分。没有读者,期刊和网站的文章就没有传播,没有观众和听众,科技频道和报告会就没有继续举办的可能。科学传播的效果也需要经过社会来评价,正如电视的收视率、网站的点击率、公众号的关注量一样,通过社会的评价来体现价值。细分受众的群落,面向对象进行传播,进行差异化服务,全面拓展受众类型和范围;学术性、科学性和易得性相结合,充分展示震撼性的科学技术重大进展,充分各种媒体渠道;在短时间内把读者受众感兴趣领域的科学进展及时推送给专家。一方面,科技期刊需要研究不同读者群落的需求,并根据不同类型的读者群落采用不同的传播媒介来拓展传播范围;同时需要研究期刊和编辑在科学传播广度和深度增加后的回报方式,没有回报率的无限扩张是不持久的,因为无法激励更多的个体和组织参与到扩大传播的工作中;这正如没有收视率和上座率一样,尽管不能把科学和学术完全商业化,当时我们必须探索合理的机制,否则都是纸上谈兵。此外,鼓励和奖励公众媒体积极参与科学传播是扩大受众范围的必由之路,但是前提必须是以科技期刊和专业书籍为基础,并非简单的常规传统专业知识的科普,公众需要了解最新的科技进展,需要专业人士深入浅出的解读。国际上热衷于科学传播的科学家没有人在普及5年前的专业知识,恰恰相反,都是在用各个专业都能通俗易懂的语言来解读本专业最新的重大科学进展和未来的科学发展动向及其重大意义,究其原因,实际上所有的公众都有强烈的好奇心和求新愿望。当前国内割裂了科技创新和科普之间的联系,似乎谈到科普就是在传播书本上的古旧知识,这是一种误区,也是公众媒体从新闻传播的角度感觉没有新闻价值而失去报道兴趣的原因所在。
3 科学传播共同体的未来
由于科学技术具有很强的时效性,因此,时间和效率是科学传播的价值所在。正因如此,世界顶级期刊、SCI期刊、高影响因子期刊成为科学时代的宠儿,其本质的原因就是这些期刊具有广阔的传播平台,杰出的研究成果还能够及时嫁接各种媒体而得到广泛传播。而国内在科学传播平台的打造、媒体之间的融合方面尚有巨大的差距。但是我们也不必妄自菲薄,当今时代,网络移动互联网飞速发展,只要我们看到差距,找准问题的瓶颈所在,发挥后发优势,利用最新传播手段,一定能够后来居上。近年来“今日头条”的崛起,反映出传播方式发生革命性的变化,短短5年多的时间就蚕食了传统媒体的生存空间。其发展的基础是网络的高速发展和移动互联网的迅猛进步,其发展的后劲是基于批量精准推送、大数据算法及其利益的激励等等。由此我们看到科学传播的发展机遇,也显示了科学传播共同体应运而生的时代需求。
发明的商业化、科学理论的产业化是经济腾飞和社会发展、文明进步的极其重要的一环,可以说这一环节能够带来源源不断的经济回报,也才能够为公众的幸福生活创造价值;科技传播恰恰在这个环节中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紧紧扭住科学传播不放,适时提出并倡导“科学传播共同体”的概念,适度抬高科学传播共同体成员的地位,给予政策上和经济上的启动支持,形成强大的社会需求,充分拉动科学家乃至于万千民众的研发激情,让全社会释放创新的智慧和激情,让科学的春天真正迈入夏天,让创新之花遍地开放,让创新之火熊熊燃烧。创新和新闻,二者的共同点都是追求“新”,科学传播共同体将发挥重要的纽带和桥梁作用,随着科学传播共同体的壮大,一旦打通二者的隔档,将激发公众媒体传播科学的动力,科学的洪流就会产生磅礴的力量,奔向公众竞相传播科学的海洋。每一项科技突破都有望在短时间内转化成生产力,进而带来经济上的收获,为社会创造价值,并适时反馈到科学传播共同体的每一个成员,进一步激励创新的产出。
4 结论
科学传播是科技创新的重要环节,长期以来受到忽视,使中国的科技创新潜力难以得到充分释放。科技创新和科普不是相互割裂的,基于最新重大科技进展的科学传播可以架起学术圈和公众之间的桥梁。提出并大力倡导科学传播共同体是新时代社会发展的迫切需求,是国家创新战略顺利实施不可缺少的一环,这对于打造有中国特色的科学精神、提升公众乃至于中华民族的科学素养,对于真正实现创新作为第一动力引领发展,具有极其重要的意义。认清与欧美发达国家之间的差距,发挥制度优势和后发优势,抓住信息革命的历史机遇,我们坚信中国科学的夏天终究能够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