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托西：城市遗产的特征

路易斯·劳尔·C·普拉多·里欧斯/Luis Raul C. Prado Rios

路璐 译/Translated from Spanish by LU Lu

1 波托西遗产的城市特征

我们将简要地介绍波托西城遗产价值的城市特征，在整个现代性发展的国际语境里，这些突出的特征使其在1987 年被收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UNESCO）的《世界遗产名录》，中国的长城也是在这一年被收入《世界遗产名录》的。

壮丽的波托西城由5 个部分组成：其中3 个是白银工业生产体系的主体，还有两个是两种不同的城市移民聚居结构。

白银生产体系的第一个组成部分是“里科山”，聚集白银的巨大锥状体在大地上隆起，这是安第斯文化的圣山，在前殖民地时期，少量开采的白银用于宗教目的和制作奢侈品，随后被西班牙人视作是巨大的财富。密集的开采加快了其由商业资本主义迈向工业金融资本主义的步伐，也实实在在地开启了如今全面盛行的全球化。

1572 年，为了实现更高强度的白银开采，开始使用汞齐化的技术提高纯度或含银量，于是建立了白银生产体系的第二个组成部分——“我主韦拉克鲁斯（Nuestro Señor de la Veracruz）的沿岸矿厂群”，并成为世界最大的白银生产链。16-18 世纪，这里是西班牙人与土著工人每天一起劳作的空间。

这些白银生产链中的矿厂需要大流量的水源来完成研磨的操作，于是他们在城市周边的高地上兴建了白银生产体系的第三个组成部分，至少“24 个人工湖”，它们也被认为是16 世纪美洲大陆最庞大的土木工程之一。

里科山、我主韦拉克鲁斯的沿岸矿厂工业链和人工湖，3 个部分建构了3 个世纪以来世界上最大的生产基地，而今天，我们将其认定为代表着美洲大陆工业革命原型的工业复合体，同时催生了其本身作为人类历史上现代第一座工业城市的发展。

1 1553年由佩德罗·西扎·德·莱昂（Pedro Cieza de León）制作 （图片来源：wikipedia）

最后我们必须提及西班牙皇家铸币厂（Casa Real de Moneda），它是通过造币将白银的利润推向顶点的关键角色之一。波托西银币的盛名和强大，使其成为世界金融资本全球化初期的通行货币。

接下来我们要介绍的两个组成部分，即两种波托西工业人口移民聚居社区，如果不理解上述工业复合体的规模和关联性，就无法理解它们，甚至它们也就根本不存在。

1.1 采矿工业资产阶级社区

城市中心区域按照西班牙人的棋盘网格进行布局，城市的政治、管理、经济和社会权利在这里高度集中，总占地面积为185hm2。1547 年开始有计划的划分地块，也就是在波托西通过建造圣方济各修道院教堂（San Francisco）来建立城市的两年后。1553 年建造圣多明各修道院（Santo Domingo），1555 年建造慈悲圣母修道院教堂（Nuestra señora de la Merced），然后还有矗立着城市最大教堂的大广场。

1.2 14 个土著工人社区

西班牙人是白银工业利润和银矿开采剩余价值的既得利益者，对应他们的聚居社区，是赚取薪金的土著工人聚居社区。在亚人类的生活条件下，土著工人付出了所有的劳动力，在他们的社区里最小规模地复制着西班牙人的棋盘状网格空间。

建筑及其空间组织方式都来自前殖民地时期本地的土著文化传统，圆形或方形的住宅或是共用的棚屋。而西班牙人在最初就以极低的标准为这些工人社区提供生活条件，实际上14 个土著工人社区只能作为一个教区来看待，配置了一个前厅宽阔的教堂。

14 个土著工人社区的构成非常重要，它明确地显示了波托西城采矿工业体系所需要的劳动力规模：在17 世纪中期这些社区里的人口是16 万。

2 弗朗西斯科·蒂托·尤潘基（Francisco Tito Yupanqui）版绘图 中波托西城，表现了西班牙人和土著工人的家（图片来源： wikipedia）

2 城市遗产的保护与修复

上述5 个组成部分是现存城市的主要结构，作为世界遗产，对它们的保护具有如下特征：

（1）里科山仍是城市的主要经济来源，对里科山的开采不能停止，但是通过努力控制其开采量，以不影响标志性山峰图像的方式对其进行保护。无论是采矿者还是广大民众，他们对里科山遗产价值的意识都在逐步提升，这就能降低对这片区域的破坏。里科山也是城市最吸引游客的旅游资源。在矿坑内部和矿山周围都在发展一些旅游设施项目，从而丰富这里的旅游资源。

（2）城市周边山脉高地上的人工湖，现在是城市人口生活用水的主要来源之一，如此重要的生活供给资源，迫使当局和技术部门非常重视对它的保护；而从遗产的视角来看，对其遗产价值的意识也在提升，开始提倡对其进行重新评估并且把它作为郊游、休闲和体育运动的空间进行维护。

推进波托西历史区域修复方案（AC-PRAHP）和总体规划所遵循的主要方法步骤包括：

（1）在初期，通过对城市的历史变革发展进行准确的认识和研究，确定上述5 个历史文化区域的范围边界。

（2）对历史中心区域的现存建筑单位和城市街道，以及55 个矿厂进行登记、归档和详细编目。

（3）对里科山的矿坑和重要历史空间进行登记、归档。

（4）对于已确认的历史文化区域，制定保护其中建筑和城市空间的相关法规，根据其在城区内历史文化价值的重要性，对建筑进行再次编目。

在最基本的历史研究、界定、编目、分类、监管工作落实之后，1991 年7 月1 日，开启了名为“波托西历史区域修复计划”的研究工作，并通过波托西历史区域修复计划协会（AC-PRAHP）制定了总体规划，其中包括5 个项目，囊括要介入的城市建筑的所有领域。

2.1 管理模式

文化遗产构成了旅游业发展的核心吸引力，推动本地经济的多元化发展，所以，考虑到其效率和功能，拟议的总体规划必须要有一套针对性的综合统一管理模式，并且通过波托西市生产发展基金和地方开发局协调城市各个机构的协作，获得国家各部门的支持。

2.2 城市尺度的修复

这一项目是城市研究的结果。城市所在的整个地区和城市中的历史中心，构成了城市不可分割的两个组成部分，而且它们在城市市政规划和地区土地发展计划中也保持着高度的统一。每当出现有损于保护历史文化区域的矛盾和问题，都是通过市政或土地层面的调整来确保涉及的历史文化区域免遭破坏或遭受某种程度的消极影响。

城市尺度的研究涉及社会、人口、经济、政治、地质、气候、生态、社会功能，以及理解城市日常的方方面面，其学科交叉的特质决定了其广度和复杂性，理想情况下的未来更会向着跨学科的方向发展，那将为历史中心的修复和再生指出一些关键的变量：

土地的使用性质会优先考虑历史文化区域内普通居民的居住，以避免士绅化（gentrification）。相对于商业、服务、管理、教育等土地使用性质，努力将居住的比例控制在50%以上，从而在城市社区中获得代表着家庭生活的安全和活力。

商业活动、服务业、管理和教育等功能的饱和必然催生出去中心化的政策，这些功能便随着城市的扩张从历史中心区域向城市外围转移，这一策略十分见效，大大降低了其它作为住房居住使用的土地的压力。

交通和运输是一个很难控制的问题，但是已经成功地推动了街道步行化，创造了更多促进文化、种族和社会融合的公共空间；而城市外围的机动车交通道路则大大地疏导了并不进入城市中心的车流造成的压力。

选择以城市多条街道的立面修复来推动城市更新和城市面貌的提升，这一策略客观地影响了波托西的公众意识，也获得了城市游客的推崇。

城市更新的第一个实践项目是波托西历史中心区域的阿亚库乔路（Calle Ayacucho）项目。为此，我们对沿街每个建筑的立面墙面的每一次粉刷及其涂料进行了岩层地质学般的探查，全新的研究结果让我们吃惊，经过测定，所有立面涂料都使用了来自里科山的氧化铁矿石作为调色剂：赭石色、橘色、黄色、靛蓝，以及窗框使用的墨绿。

前面我们提到过，我主韦拉克鲁斯的沿岸矿厂群构成了西班牙人和土著工人日常共同工作的空间。工业化生产的发展并非在每一个平均面积有1hm2的矿厂内孤立地发展，而是近80 家矿厂首尾相连沿河岸延绵15km 同时发展形成链条，创造了16-18 世纪世界上最大的白银工业生产体系。

现在计划通过环境的整体复原以及城市建筑的整体修复来唤醒这片河岸，将其作为城市的中央公园，再次成为波托西市民和游客共存和共享的场所。如今这样做不是为了高强度的工业生产，而是为了实现社会文化的赋权（empowerment）。

2.3 优先级建筑的修复

在具有很高遗产价值的房产中，已经选择了200 个保护和修复的建筑项目，将优先考虑他们的融资和施工。在这一项目中也可看到，遗产价值的再评估对整体复原城市和历史中心区域的良性运作有着非常重要的影响。

2.4 住宅的修复

3 加斯帕·米格尔·贝里奥（Gaspar Miguel Berrío）绘制于1758 年，收藏于玻利维亚苏克雷查卡斯博物馆（Museo Charcas, Sucre, Bolivia） 标记：里科山（银灰色），人工湖（浅蓝色），矿厂群 （蓝色），西班牙人的棋盘状网格（橘色），土著工人社区 （黄色）

4 阿亚库乔路（Calle Ayacucho）城市更新项目，使用了来自波托西里科山的赭石，项目建筑师同时也是本文作者

5 我主韦拉克鲁斯的沿岸矿厂群的分布

6 一个矿厂引水渠，将沿岸矿厂群修复改造为中央公园的城市计划

7 圣马可矿厂的修复，改造前的矿厂/改造后的矿厂，用作餐 厅、咖啡厅、博物馆等

8.9 耶稣会塔（Torre de la Compañía de Jesús）的修复，慈悲 圣母修道院教堂立面

10 住宅修复前后

波托西历史中心区域住宅的问题主要集中在建筑的质量缺陷上，它们大部分都建造于殖民时期，年久失修，目前还在不断恶化。

在对波托西历史中心区域房产的分类和居住性研究之后，决定采取以下的主要措施：

（1）改善住宅及其可居住性；

（2）结合旅游服务产业和生产作坊，提升家庭收入；

（3）改善基本卫生条件，包括饮用水、污水的处理和卫生间、厨房的添置。

一些试点项目的经验，引起了西班牙安达卢西亚省政府的合作兴趣，并通过“波托西历史中心区住宅修复项目”推动上述措施的实践。这个项目为每个修复工程提供50%的费用补贴，而剩余的50%则由业主本人支付。实践证明，这是一个有效且公平的方案。

2.5 意识和参与

负责市政和地区发展的机构的政治意愿和参与意识是最根本的，但是同样重要的是所有市民的参与，尤其是历史区域的居民。

所以，提高对文化遗产及其保护修复重要性的意识需要一个长期持续的计划，而且需要社会的方方面面都参与进来，尤其是儿童和青少年，他们是确切保证公民社会积极性和创造性参与的未来。

同时，对总体规划的充分认识，社会化和共识让所有利益相关者致力于当下并发掘波托西历史区域未来的发展潜力，这便创造了一个良性循环，使项目一“管理模式”得到更好的发展。

3 困境与争议——过去与未来

保护波托西历史区域主要的困境和争议，是仍然存在的对城市土地剩余价值进行投机的利益分歧，如果拆除仅有一层或两层的居民房产，来建造建筑面积大幅提高的地产项目，用于售卖和出租赚取投机利润，那么就会损害波托西市民甚至整个人类的共同利益。即便为了遗产而有效地通过城市法规限制这些逐利投机，也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还必须紧迫地强化国家的政策意识和资金补贴，通过增加各种“住宅计划”并利用补贴提升住宅修复的效率，巩固波托西历史中心区域居民的居住条件。

由于缺乏政策意识，波托西大量复原与修复项目并没有获得必需资金的渠道，其中极其紧迫的就是河岸矿厂群和里科山的遗产项目，尽管它们作为人类遗产具有相对重要的地位，也有着在经济多元化上更大的潜力，但是波托西作为单一矿石原料生产的城市必须面对萧条和不确定的未来，还有在某种程度上矿石产量的枯竭，以及在生存和生态之间没有取得一个经济多元化的平衡点等等，这些都是波托西所要面对的风险。

最后，如果说波托西对自身独特性和遗产整体性的保护做得相当好的话，这主要归功于现代性发展对这座城市并没有很强大的影响。如今，我们诚恳地建议那些在城市或地区遗产方面刚刚起步的同行者们，要最大程度上尊重“文化景观”理论，并把其作为行动准则来进行贯彻。□

11 将皇家军官馆（Pabellón de los Oficiales Reales）翻新改造 为住宅和商铺，修复前后

12 向青少年学生和民间协会推广文化遗产保护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