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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龙电影的转型之路

2019-11-15王颖怡新余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江西新余338004

电影文学 2019年3期
关键词:成龙功夫文化

王颖怡 (新余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江西 新余 338004)

2003年CEPA的实行,开启了香港与内地合拍电影的新局面。由于历史、政治、文化的差异,不少香港导演开始努力探索更为适合内地观众的电影风格。成龙电影也适时地进行了转型探索,体现出不同于以往的特色鲜明的转变风格。主要表现在影片类型、叙事模式、叙事主题、叙事主体意识的转变四个方面。

一、影片类型的变化

在电影理论中,类型是指(商业)影片分类的基本手段。一种“类型”通常是指构成影片的叙事元素有相似之处的一些电影。[1]“电影类型”是指一种创作和观赏、反应的程式,实际就是电影的格式塔,是一种整体上的创作和接受,反应的心理模式。[2]成龙的电影从创作至今,可按电影拍摄的场景、内容相对划分为江湖武打片、都市动作片、国际动作片。

(一)江湖武打片(20世纪60年代初至80年代初)

此时所拍影片大多根据武侠小说而改编,如《大醉侠》《侠女》《剑花烟雨江南》《飞渡卷云山》《风雨双流星》等。人物活动的范围场景为江湖武林,内容多表现为江湖门派纷争(《醉拳》《蛇形刁手》《笑拳怪招》《师弟出马》《少林门》),或表现为个人恩怨情仇(《龙拳》《飞渡卷云山》《风雨双流星》),抑或独门绝技、武林秘籍(《醉拳》《少林木人巷》《蛇形刁手》《三十六迷行拳》《蛇鹤八步》)。影片的叙事较为简单,不以叙事取胜,而注重武打动作的一招一式。通过武打招式吸引观众,武打场面在影片中占比很大,从影片的命名也可看出。

(二)都市动作片(20世纪80年代中至90年代末)

20世纪80年代嘉禾公司已有开掘海外市场,进军好莱坞的决心,成龙此时的不少影片也是跨国拍摄。但因为时机不成熟,好莱坞市场的挖掘并不顺利。因此,此阶段以1998年《尖峰时刻》的拍摄为界,此前拍摄的影片虽有国外元素,如取景地为国外、有外籍演员,但导演、制片、拍摄方仍为嘉禾公司。因此此阶段影片划归为都市动作片。

这一时期影片的活动场景主要是现代化的都市,人物从武林人士转变为私家侦探、间谍、警察、特工人员等,但不管何种身份的主角都有一个明确的地域身份——香港市民。叙事内容也增加了寻宝、追凶、侦破等趣味性、悬念性环节,故事叙述不再是单线模式,多采用双线或三线模式。影片的卖点依然是动作武打,只不过增加了现代高科技元素,如赛车、高空跳伞、定时炸弹等。这一时期的作品有《迷你特攻队》《夏日福星》《龙的心》《威龙猛探》《飞龙猛将》《城市猎人》《我是谁》《警察故事》系列等。

(三)国际动作片(2000年至今)

1998年,成龙离开嘉禾公司,前往好莱坞发展。此后所拍片多为国际题材,如国际缉凶、跨国追捕、跨国文化等。影片的主角也是中外联袂,电影中的场景更是辗转多国拍摄,显示出国际大制作的特征。此期影片注重叙事技巧,动作为叙事服务。代表影片有《尖峰时刻》系列、《特务迷城》《飞龙再生》《功夫梦》《十二生肖》《功夫瑜伽》《英伦对决》《机器之血》等。

二、叙事模式的衍变

叙事模式是叙事者与故事之间关系的类型。[3]如果一个故事或事件发生的完整过程已经被反复实践了无数次,早就化作无意识深深潜藏在每个正常人的意识深处,那么这个过程本身就构成了一种叙事模式。[4]成龙电影中的叙事模式主要由成长模式、追踪模式、历险模式、复仇模式及四种模式之间的混合组成。

(一)成长模式

“几乎所有的成长小说都包含主人公成长的背景,成长的困惑,离家出走,遭遇考验,陷入困境,获得醒悟和拯救等相似的经历”[5],此种模式在成龙电影中的主要情节表现为:受挫—困境—磨难—顿悟—成长。如《醉拳》中黄麒英找苏花子教其子武功,黄飞鸿不愿从师(意愿受挫),之后多次想要逃脱而不得,并被冷面杀手阎铁心羞辱(陷入困境),痛下决心苦练功夫(接受磨难),在练功的过程中对于武术的修为及与师父的关系都有新的体悟(领会顿悟),最终对武术、自我、人生都有新的认识(成长)。在之后的影片中成长模式得以延续,如《功夫梦》中德里·帕克因环境的改变而陷入文化的困境中,被韩先生收为徒弟开始修习武术、文化与德行,之后顿悟并成长。除此之外“成长模式”也有不同程度的衍变,如《笑拳怪招》《蛇形刁手》是“成长+复仇”模式;《功夫之王》《寻找成龙》为“成长+历险”模式。

细看“成长”的对象,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成龙饰演主角的自身成长;一类是成龙充当导师,帮助主人公成长。在第一类影片中,大多以时间线索叙事,故事简单明晰,叙事的功能主要在讲述故事本身,突出主人公的转变。第二类成长影片中,多采用双线叙事,除了一个基本的故事,更侧重的是故事背后潜藏的文化隐喻意义。即西方文化背景的孩子对东方文化的痴迷、向往与不解,在东方文化导师的引导、点拨、培育下,突破西方文化困境并获得成长。作品的主旨是对东方文化的大力宣传与弘扬。

(二)追踪模式

这是成龙电影中占比最大的一种模式,贯穿其整个电影创作中。情节主要特征为:目的—追踪—受阻—对抗—成功。追踪的过程是影片的主体部分,追踪时对立双方进行多次的对抗斗争,以此来延续追踪的行程,扩大故事的容量。主人公追踪的过程其实也是历险的过程,所以追踪模式某种程度上也可以看作历险模式。《上海正午》中,王冲携带黄金前往美国西部赎回格格(追踪),在沙漠遭劫(受阻),凭一己之力打退劫匪(对抗),不幸被投入监狱(再次受阻),成功越狱并营救公主(成功)。

为了追求影片的商业价值,使情节更为曲折、生动,富有悬念,此类模式衍变为“二次追踪”,即目的—追踪—受阻—对抗—阴谋—追踪—揭露—成功。如《城市猎人》,孟波接受任务寻找清子,偶遇清子并被其甩掉。持续的追踪使孟波误入豪华游艇,表面看来豪华游艇上是富贾豪绅聚会,事实上正酝酿着劫持这些富商的阴谋。孟波、惠香与警方协作,终于弄清阴谋的真相,并及时解救出人质,也顺利完成寻找清子的任务。类似模式的影片还有《师弟出马》《快餐车》《飞鹰计划》《霹雳火》《上海正午2》《绝地逃亡》《尖峰时刻》《我是谁》《功夫瑜伽》等。

(三)复仇模式

对立双方要么因为门派之争,要么因为名利情爱之妒,要么因为亲人之冤,要么假借“除恶”之名进行报复。主要体现在《龙腾虎跃》《笑拳怪招》《蛇形刁手》《龙拳》《警察故事2013》《英伦对决》中。复仇模式只有立足传统伦理价值观才具有某种意义上的合理性。复仇的双方往往代表传统伦理价值观的善、恶两方,在矛盾的剧烈冲突中,善的一方处于被欺压、被迫害的境地,经过其坚持不懈、艰苦卓绝的抗争,善的力量终于打败邪恶势力,达到洗刷冤屈、报仇雪恨的目的,影片也因此具有惩恶扬善的终极意义。如《龙腾虎跃》中阿龙与天地双煞、《笑拳怪招》中升龙与任天华、《蛇形刁手》中简福与上官逸云,分别是善与恶的代表。

随着叙事形态的复杂化,此种模式在影片中呈现出复合型,如“成长+复仇”“复仇+追踪”等。在《英伦对决》中,采用了“复仇+追踪”模式,关玉明为了查出女儿的死因,持续追踪甚至不惜以暴抗暴。为了使主人公此举得到合理化的解释,叙事加入了反恐维和的元素,才使影片具有高于个人复仇层面的更为宏大的拯救与维和主题。

三、叙事主题的转变

(一)传统伦理主题向家国主题的转变

成龙早期大部分的电影中传达的是乐善好施、行侠仗义、以义制利、惩恶扬善等传统伦理价值观主题。“善”与“义”成为主人公行事的基本原则。《龙拳》中钟鉴均因武林至尊之争打死了庄三太,成龙饰演庄的徒弟唐浩云立志为师父报仇。等他苦练功夫前来报仇时,发现昔日的仇人已痛改前非,弃恶从善。于是,唐浩云放下个人恩怨,与钟鉴均一致捉拿恶人。“善”成为人物行事的最大动力,在向善的作用下人们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还有一些影片,人物的行为一开始是为“利”所趋,但在逐利的过程中,慢慢表现出人物身上的道德光辉。如《飞鹰计划》中的飞鹰为了寻找黄金,历经种种冒险不远万里来到沙漠,最后终于发现黄金时,也揭开了与黄金有关的阴谋。当正义、利益、邪恶三者冲突时,飞鹰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正义。弃恶从善的思想在《警察故事2013》中更是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劫匪武江设计了一个完美的圈套,劫持了一大批人质,包括警察钟文在内。钟文本着把伤亡降到最低程度的原则与劫匪进行心理博弈,借此想唤起武江的良知,使其迷途知返。然而武江冥顽不化,执意对抗。当狙击手向其射击时,钟文不仅救了他,还继续劝他弃恶从善。

近几年成龙电影的主题更多地体现出鲜明的家国意识,东方大国的形象在其影片中赫然耸立。如《天将雄师》的主题是宣扬丝路维和,影片刻画的重点是丝路维和的艰难过程。片中着力塑造了霍安这一角色,作为边地三十六族中的一员,霍安凭其汉文化背景说服其他各族和谐、平等相待,构建了一个无国族区分、无种族歧视、无战祸争端的自由繁华之地。影片中维和英雄霍安的形象熠熠生辉,而这个形象其实就是我东方泱泱大国的象征。《功夫瑜伽》讲述了中国考古专家杰克帮助印度公主寻宝,并替其化解王室内部矛盾斗争的故事。体现了中印友好邦交及东方大国匡扶弱小、济困解危的精神。在《英伦对决》中,家国意识表现得更为突出。关玉明一心想要查清女儿死因,讨还公道。然而因为英国某些政府官员的不作为,使他四处碰壁。于是,他决定孤注一掷,单枪匹马地与整个英国执法体系及恐怖组织作战,甚至不惜以以暴抗暴的方式来查案。很显然,关玉明是一位孤胆英雄。真相、正义使他凌驾于英国的法律之上,个人主义的残暴行为不仅破获了案件,还具有维和的意义。在此,个人与英国司法体系的对比,冒险行为与和平结局的对比,使雄起的东方大国形象越发醒目。

(二)杂糅文化向中国传统文化的回归

香港殖民的历史,使深受中国传统文化滋养的国人身份发生了变化。随着社会历史的变迁,香港居民一直在寻找着自身的身份认同。香港的文化也呈现出多元混杂的状态:西方文化、东方文化、殖民文化等。直到20世纪70年代,英国政府给了港民们“香港人”的称谓,香港才逐渐形成相对独立的本土文化,但此种文化的基础依然是杂糅文化。成龙三分之二的电影是粤语片,体现了岭南文化的深厚影响。成龙开创了谐趣动作片的风格,轻叙事,重动作与搞笑。脱离早期受中国传统文化影响重影片教化的功能,而看重影片的娱乐功能、商业价值,体现出西方文化的浸染。

近几年,成龙的电影有明显的宣传中国传统文化,并向传统文化回归的趋势。如《功夫梦》《功夫之王》《寻找成龙》《天将雄师》《功夫瑜伽》《新少林寺》《绝地逃亡》等。成龙一直注重传扬中国功夫,并凭中国功夫征服了好莱坞。因此,中国功夫对西方人来说独具魅力。在《功夫梦》《功夫之王》《寻找成龙》中,都有一个陷入人生困境的西方文化背景小孩,在中国文化的润泽引导下,他们逐步摆脱人生困境,达到了某种顿悟状态,体现出中国文化的强大功能作用。《新少林寺》中,不仅展现了作为中国功夫发源地的少林寺,而且对以佛教禅宗文化为特点的少林精神重点刻画,甚至不惜夸大其感召作用——“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最有象征意味的是,成龙在片中饰演一位煮饭僧,采用了并不熟练的祖籍方言(山东话)进行表达,可以视为其对山东人身份的认同,也是对中国传统文化的回归。

总之,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强烈的家国意识、爱国主题成为成龙电影转型的经验,也为其他香港电影的转型提供了可资借鉴的样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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