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 僧
2019-11-13包光潜
包光潜
在中国绘画史上,画僧不仅是一种称谓,更是一种独特的文化现象。顾名思义,它兼有两种角色,即僧人和画家。自古以来,画僧终究没有形成流派,更不会是群体或群落。作为个体画僧,他们在中国绘画的长河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身影,对中国绘画的贡献也是非常独特的。
学界一致公认贯休为佛画的鼻祖,也是画僧第一人。但我想在他之前肯定还有僧人为画,或许造诣匪浅,只是史无记载而已。史有记载且声名显赫者,只在少数;有的声名如雷,却难得一见绘画作品,譬如宋代的惠崇和尚,可谓家喻户晓了。这倒不是因为有多少人赏读过他的绘画,或他的绘画产生过多么大的影响,而是因为苏东坡耳熟能详的诗《惠崇春江晓景二首》让大家记住了这个和尚。尤其是“竹外桃花三两枝,春江水暖鸭先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连小学生都能背诵。
五代以后,特别是中唐时期,文化人礼佛之盛,前世未有。坐禅入定作为修心养性之道,普遍为士子接受。许多士子虽然未曾出家做过和尚,但礼佛之事一日不能忘怀,最有名的要数王维和白居易了。白居易长隐龙门香山寺,自号香山居士,礼佛如日常生活;王摩诘诗画双璧,画中有诗,诗中有画,人称“诗佛”——他们都不是画僧。真正引起画坛注目,形成画僧个体现象的,同时也是最有名的,要算清初“四僧”,即弘仁、石溪、八大山人(朱耷)和石涛。其中弘仁和石溪相类,均为主张抗清的志士;壮志难酬,失败后皈依佛门,隐匿山寺;随着“大明江山”已去,弘仁自武夷山归梓皖南,石溪于34岁时定居南京,入住大报恩寺等。
朱耷和石涛都是大明的后裔,尤其是朱耷为明皇的嫡系后人。杜甫有诗:“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无论是朱耷还是石涛,国破家亡之恨长怀一生,深深地烙印在他们的书画作品中。不管是个性张扬如石涛,还是简约沉郁如朱耷,他们虽然处境相似,内心世界很复杂,对后世的影响都很大,但他们的禀性和为人处世却不尽相同。所以,在画僧这个个体现象研究中,朱耷和石涛是最应该值得关注的。
一
朱耷和石涛虽然处同一个时代,却非同辈人。据其年谱和史料研究,朱耷应该辈长于石涛,年龄相差16岁。
过去有不少人认为朱耷和石涛是叔侄关系,其实不然。朱耷是嫡系皇族,而石涛则为旁出。如果按照宗族辈分来看,应该相差四辈。也有人认为他们是同宗兄弟,主要根据是石涛《春江垂钓图》的款署“清湘瞎尊者弟寄上,八大长兄先生即可,丙子秋九月广陵。”认为他们是同宗兄弟的理由便是这画上的署款——既然他们不是同宗兄弟,那石涛为什么还称朱耷为“长兄先生”呢?这在封建社会是不合乎情理的。那么有没有另外的解释呢?如石涛已经知道朱耷为宗亲长辈,但限于当时环境而不便说出。还有一种可能,石涛只知道朱耷为朱氏宗族后裔,却无法理出宗族辈分来,故而有此署款。不过也有人怀疑《春江垂钓图》是伪托之作,只是他们拿不出更有力的证据而已。
有意思的是,《春江垂钓图》与石涛以往的画作有明显不同之处,如道人发结正当头顶,而往常画作中的发结在后脑;往常他画中人物比较清癯,而此道人形象丰满;笔墨简练恰朱耷,在往常之作中也比较少见。有人认为图中的道人即是朱耷,因为朱耷和石涛都曾做过道士,他们对道学有着特殊的情感。故宫博物院藏有朱耷画像,相比于石涛,朱耷身材魁梧高大,如果不是为僧,那也是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还有人拿出石涛晚年友人李驎的诗句“亲贤瞻隔代”来证明朱耷和石涛是隔辈之人。李驎诗是这样写的:“凋丧关天意,慭遗惟有君。亲贤瞻隔代,书画震空群。忽又惊星殒,阴霾接楚云。”但这首诗并不能证明《春江垂钓图》是后人的谬托之作。也可能李驎清楚二人身世,而石涛并不知晓。尽管是友人,往往越是简单的问题,越是缺乏交流。
不管朱耷和石涛在宗族中是什么关系,他们的交往虽然受到当时条件的限制,但他们毕竟心心相印,相互推崇的,不仅有书信往来,还有画事上的合作。像朱耷绘兰石,石涛补竹;石涛画桃源图,朱耷作《桃花源记》;朱耷画水仙,石涛题诗等。他们的合作不一定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可能在书信往来中传递,过从甚密,于二人均不利的。能见证他们之间的亲密画事,现仅存石涛请朱耷画的《大涤堂图》,和石涛赠予朱耷的《春江垂钓图》了。
二
如果不是明朝灭亡,青春如歌的朱耷该是个公子王孙,有着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偏偏江山易主,朱耷为避新朝诛杀,到处东躲西藏,苟且偷生。虽然家学厚实,诗书皆工,岂能换口饭吃?为了防止被人察觉,他只能装聋作哑,隐匿山野,而不敢逍遥于闹市,徜徉于市井。奔波数年后,倦了世俗,他便跑到奉新山上削发为僧,做起了小和尚,好像真的要与俗世一刀两断,从此红尘皆了,恰如其诗云:“栖隐奉新山,一切尘事冥。”而朱耷真正事佛研究,重操书画,应该是在他28岁以后。当年,他到进贤县拜颖学弘敏禅师(耕庵老人)为师,从此翻破黄卷,熬尽青灯;潜心佛学,日后渐成大气。也因长期埋名掩姓,积郁良久,无处发泄,大约在33岁时,朱耷成了疯癫,以行为之怪戾来消释内心的苦痛。
朱耷除了法号传綮,还有许多号和别号,而最为人所熟知的是“八大山人”——天下八极,算老子最大。由此可见,朱耷表面上装疯卖傻,内心却一日不忘自己是朱皇明室的嫡系遗少。关于朱耷的疯癫,陈鼎《留溪外传》有过记载:“初则伏地呜咽,已而仰天大笑,笑已,忽跿跔踊跃,叫号痛哭,或鼓腹高歌,或混舞于市,一日之间,颠态百出。”有人说朱耷并没有疯,只是装疯而已,以求得内心世界的平稳。也有人说他是典型的精神分裂症,装是装不得那么像那么久的。不管是真是假,朱耷确是一个人格不完善的奇人。这种人格的不完善,不仅仅表现在日常俗态上,更重要的是体现在他的绘画作品中。他的鱼鸟胜于山水,因为在他眼里,满目青山绿水已被清人“霸占”,他只是这山中的鸟,水中的鱼。他离不开这山,他忘不了那水,但他又不愿与这些易主的山水合作,所以他的笔墨极其简练。你看那《孤禽图》《双鸟》《荷叶翠鸟》《游鱼图》……哪一个不是白眼朝天,不屑一顾;或者缩着脖子,懒得答理;或者只看眼前,山水全无……恰如《孤禽图》中的那只孤鸟——
你瞧它那副受气而又不服气的样子——白眼朝天,缩着脖子,鼓着胸脯,拱着脊背,单足立地,一足悬空。最有意思的是它眼睛,眼珠子顶着眼圈,白多黑少,傲然不群的神态,仿佛一切都不放在眼里——你算老几?老子懒得尿你!头顶上的天空再大再广阔,它也不在乎——其实,这哪里是天空,本来就是老子的眼睛嘛!风来了,雨来了,它还是不在乎——风能将我吹倒吗?雨能将我浇透吗?它的整个身体均处在一种极不平衡的状态,并且在动荡中不断地调整和建立新的平衡,以便稳稳地立足于世,却又在世界之外。他狂傲、怪戾,恰如这只桀骜不驯的小鸟,不屑于天地,不惧于鬼神,还有那看似山高路远的皇帝老儿。
朱耷誓死不与清王朝合作,我行我素,行为怪僻,将内心的大悲大愤匿藏于纸墨之中,其画寓大恨于清,寄大爱于明。疯癫的外表,掩藏着一颗高贵的灵魂。这也是朱耷与石涛的本质区别。
朱耷的《孤禽图》是其晚年成熟时期的代表作品。形象简洁洗练,画风沉静简朴,寓意含蓄。那只独立愤世的小鸟最赋神采,使人想起商羊。《家语》曰:“齐有一足之鸟,飞公朝,下于殿前,舒翅而跳,齐侯遣使访孔子。孔子曰:此鸟名商羊,昔童儿有屈其一脚,振讯两臂而跳,且谣曰:天将大雨,商羊鼓舞,今齐有之,其应至,将有水为灾。”原来朱耷的小鸟隐喻清朝廷覆巢碎卵,行将就木。难怪另一个怪人郑板桥说朱耷的画“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为旧山河”。
朱耷的绘画,多缘物抒情,应用象征的手法将物象人格化,寄寓个人情感。他所画之鱼鸟,常作“白眼向人”的愤世嫉俗之状。署款“八大山人”,连缀一体宛若“哭之”“笑之”,寓“哭笑不得”之意。其画用墨,枯寂清冷,极尽凄凉之能事,于荒寂中渗透出雄健的气势,简朴而风雅。一个没落文人的心态,便淋漓尽致地落墨其中。就连他的字、号也几经变化,曲折隐晦,其义不凡,正如肉体隐匿寺野,与天光为伴,乐在自然,不为俗世所累。
朱耷的《孔雀图》是以独特的绘画语言创作的讽刺画。整个画面赫然突出一块残岩陋壁,岩罅壁缝之中,生有牡丹和竹,两只孔雀站在岩壁之下的一块石头上。石尖难稳,雀丑有余。寥寥数笔,配以画题:“孔雀名花雨竹屏,竹梢强半墨生成;如何了得论三耳,恰是逢春坐二更。”是为精当,暗寓讥讽。其中“三耳”典故出自《孔丛子》之“臧三耳”。臧为奴才,擅长逢迎拍马,喜欢到处打探,告密他人,故为“三耳”。另,清代官员顶戴“三眼花翎”者为高官,而画中的孔雀尾翎恰恰也是三根,当然是影射溜须拍马的高官了,说他们也是“臧三耳”。朱耷作这幅画时,当然是有感而发,极尽讽刺之时势,即康熙巡幸江南,地方高官纷纷接驾。皇帝明明是五更天才到,他们却在二更天早早等着皇帝的到来。这就是题画诗里的“二更天”的由来。
据史料记载,康熙两下江南,石涛皆以“臣僧”前往觐见。不知道石涛看过朱耷《孔雀图》之后,又作何感想?
三
石涛的山水画当在八大之上,其“上”为创新,对后来画家影响颇大,诸如齐白石、黄宾虹、张大千、潘天寿等画坛巨子,无不受其泽润。除了山水画的造诣以外,《苦瓜和尚画语录》在清代画坛汗牛充栋的绘画理论中也独树一帜。之所以叫苦瓜和尚,是因为他很喜欢吃苦瓜,甚至将苦瓜供奉案头。据说石涛常常内火攻心,而苦瓜恰能清热解火,不像有人认为那样:不忘阶级苦,牢记血泪仇。
其实石涛和朱耷相比较,性格要随和一些,处世要圆润得多。这是尽往好的方面说。如果说不好听一点,他虽然身在佛门,袈裟裹身,却难以脱俗。应该说石涛的人生充满了艰辛与矛盾。他清高、他庸俗;他快乐,他痛苦;为了生存他可能卑躬屈膝而不择手段。所以有人骂他不顾体统,有失节之嫌。这可能与他一出生明朝就完蛋了有关。他真的没有感受到明朝的“皇恩浩荡”,有的只是到处躲藏的艰辛与困顿。出家是无奈的,还俗又不能。他只好用自己的尊严换来一点点聊以自慰的“安逸”生活。
史料记载,石涛曾两次觐见康熙皇帝,换来了后半生的安逸与享受,包括世俗的荣耀。一次是康熙二十三年即1864年,石涛在南京长干称“臣僧”接驾,是为荣幸。因此,宣州司马郑瑚山到长干“一枝阁”拜访石涛,约请他为江南名胜添姿增色。石涛因此获利非薄。二次是康熙二十八年即1869年,石涛正好在扬州(有人说他早有准备,提前前往——不知他的消息来自何处),于平山堂再次称“臣僧”接驾,并遗笑柄于后世。两度觐见康熙皇帝,石涛又是献诗又是献画,其内心激动不逊我辈百姓见到天子。这番作为,并非虚伪,而是真诚地为皇恩浩荡而心潮澎湃。此时此刻,他早已忘记自己是大明后裔。
石涛称臣,此事不诳,有《古缘萃录》收入署款“臣僧元济九顿首”的《海晏河清图》为证。追踪当时,石涛的身影裹挟在许多地方官员之中,也确为僧界平添“一景”。只有朱耷孤高绝世,不仅不纳首称臣,还绘画讽刺,如《孔雀图》。
石涛是个善于抓住机遇的人,譬如他趁接驾余热未散之际,北上京华,结交贵胄皇族,并献诗作画,自觉荣幸不已。在京华浮游的日子里,石涛是幸福的,他享受了皇室给他带来的许多世俗的快乐与实惠。他自始至终是一个没有脱俗的画僧,总在寻找出人头地的机遇。居京三年,虽然石涛的画作深受上流社会的推崇,但他一直没有得到康熙的重用,未免失望。当初进京,其目的是显而易见的。结果什么都没有他的份儿,就连他很想参加创作的《康熙南巡图》都无缘插手,对其打击真是不小。期间有诗为证:“生不逢年岂可堪,非家非室冒瞿昙,而今大涤齐抛掷,此夜中心夙响渐。”他似乎对清王朝彻底失望,回扬州后废“臣僧元济印”,与清宫画家势不两立,时有讥贬之辞,特别瞧不起他们的山水画。
值得一提的是,石涛曾在皖南定居了近20年。这里的奇秀山水不仅慰藉了他焦渴的心灵,也激发了他的创作灵感与激情。这对他后来独具慧心的创作起到了浸润作用。到了扬州时期,石涛的山水画已经蜚声江南了。有一次石涛到天宁禅院,被当家的老和尚撞见,问他:“法师认为扬州景物有什么特色?”石涛不紧不慢地说:“古人已经说过了:园林多是宅,车马少于船。”老和尚是有备而来的,接着说:“扬州始终缺一景,法师注意过吗?”石涛踱出寺门,指着远处只说了一个“山”字。老和尚轻捋白髯笑道:“真乃慧眼慧心矣。如若法师能为寒寺留点墨宝,也算是对扬州无山之憾的补阙吧。”
老和尚话音刚落,便引石涛走向东西耳房。石涛恍然大悟。东西耳房各36间,也就是说要画72山,且山山各异,峰峰有别。如果不为或不能,传出去就成笑话了。人家会说,原来《苦瓜和尚画语录》只不过是脱离实际的夸夸其谈啊。
没有退路。石涛和老和尚约定,日画一幅,72天完毕,第73天早晨请全体寺僧和扬州各路画家来天宁禅院赏画。名为赏画,实则想看石涛的笑话。
消息一经发布,第73天早晨应到之人全部到齐。结果令人惊讶。众人踏足天宁禅院,就感觉山岚弥漫,晨雾缭绕,茫茫无际。飞瀑不绝于耳,山泉叮然作响,而且还飘出缕缕山野花草之馨香。众人错愕,以为走错了地方。使劲地搓揉眼睛,才确定无疑身在寺院东西耳房——每间耳房里都挂了一幅石涛的山水画!
石涛从此入住大涤堂,与近在咫尺的天宁寺相邻,在画坛上留下许多佳话,特别是朱耷与石涛的交往。
四
画僧朱耷和石涛均为明宗后裔,他们给后世留下了丰富的绘画文化遗产,包括绘画作品的本身。这些珍贵的绘画作品中,有的已然成为国宝。
由于朱耷和石涛的绘画作品有着永久的收藏价值,特别是盛世收藏中,他们的绘画作品还有着尺幅千金的经济利益,成为达官贵人们竞相追逐的首善之品。由此而临摹乃至造假,风靡一时,且持续不断,与时俱进。
先说一桩书画界流传已久的“逸”事:上个世纪20年代初期,张大千的老师曾龙髯想得一幅石涛的山水画,而黄宾虹恰有一帧。于是曾龙髯给黄写信,望他能够割爱相让。张大千知道黄氏不从,为了安慰老师,倾尽素日之功,临摹了石涛长卷山水中的一段,还模仿石涛的书法,题了酷似石涛之句“白云荆关一只眼”。妙不可言的是图章的造假。张大千想将自己的印文“阿爱”换成石涛的“阿长”。可是“爱”怎么变成“长”呢?原来张大千将“张”字图章截去了“弓”旁,便得到了“长”。裱好后,呈老师“指谬”。
某日,黄宾虹访曾氏,巧遇曾氏玩赏这幅画。黄氏反复辨别,是真不假;反复欣赏,恨不得占为己有。正好张大千在场,工于心计地开玩笑说:“如果大师喜爱,晚辈愿意割爱,不过……”话音未落,黄氏便说,“不过什么?”“不过要用你收藏的石涛的山水横披来换……”就这样张大千用自己仿造的“假石涛”换得了黄宾虹的“真石涛”,了了恩师的心愿。
由此可见,张大千是字画“造假”的高手,不仅形容酷似,真假难辨,而且深得画家意趣之妙。据说由张大千亲手仿造的石涛画多达500余幅。还有仿造八大山人(朱耷)等著名画家的,总数当以千计。不少石涛和朱耷的画作只有张氏才能鉴别,只有他知道哪幅是自己仿造的,哪幅是自己伪作的。
所以,明宗后裔两画僧的画作,可谓“赝品满天下”。除了张大千,还有许多形形色色的“张大千”,让你神智昏迷,令你防不胜防。据说散落于海内外20余件署名八大山人的书法《临河叙》,有半数均是伪作;还有《柳禽图》《瓜月图》《双鹰图》《松鹿图》《鳜鱼》等同形异本也不在少数。伪作中不仅有民国时期的老仿品,也有近年的新仿品,并以新仿品为绝对多数。伪品有两类,一是临摹,二是伪造。电子克隆的有,东拼西凑的有;技艺高超的有,粗制滥造的也有……总而言之,花样众多,可以欺骗不同层次的消费者。更为可恶的是,不少拍卖行只顾眼前利益,不辨作品真伪,即使明明知道是假的,也照拍不误,使赝品大量流布于世,甚至登上大雅之堂。
盛世收藏,以假乱真,不知道是画家的幸运,还是世道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