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抒情（组诗）[诗歌]

陈树美

月光路过山冈

月光像水一样泼到山冈上，那些花

隐藏在阴影里，独自绽开

仿佛一句情有独衷的话，没有人听见

却早已说出来

山路上，没有行人

他们把脚步声，摆放在院子里

一只狗卧在最远处的角落

一声不响。月光沉默

照着山路上的脚印

一串，一串，向着远处的谷底消失

月光路过山冈

风让旷野里的松枝摇晃

一些枯黄的松针落下来

孤独得像一个鬼魂

盯着安静下来的岩石

以及一个进入梦乡的村落

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月光离开的时候，露水打湿了草地

谁也没有在意，月光曾经来过

只有一些松涛，在无声地告别

酒碗丢在半途

比一座山还要高的，是另一座山

两座山紧紧靠在一起，曲折的山路

就像一根脐带，把它们连在一起

在山路上，在山与山之间

我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回

汗水淌成了溪水

从一座山走向另一座山

在半途，一只酒碗丢在路边

泥土落在碗里，有些脏

天顶上的太阳却把它照得闪闪发光

每次路过，它和旁边的酒瓶

就会变得特别刺眼

山背后的那个村落已经艰辛了几代人

粮食躲着他们，衣服躲着他们

就连雨水都躲着他们

村落里的庄稼因为面黄肌瘦而稀疏

一桶酒，从山下集市上买来

度数不高，但那是他们的天堂

于是，他们在半途就迫不及待

在路边坐下来，举过头顶，膜拜再三

醉了再醒来，他们就把这个酒碗丢了

仿佛一头山羊，迷失在森林里

清晨看见一群鸟飞过天空

来到这个村落已经好长时间了

一群村里人，他们的脸和声音

让我慢慢熟悉，村落因此才真正清晰起来

就在这个清晨，我早早醒来

一个人向着村外走去

漫无目的，无声无息，就像

雨后吹山村的一阵微风

此刻，我看见一群鸟，从村后的山林

拍打着轻巧的翅膀，飞向村前的山峰

天空中笼罩着几朵带雨的云

飞鸟们相约，在下雨之前

开始了一天的行程

它们在天空中的跋涉，没有人知道

从哪里开始，又会到哪里结束

就像人的一生，如果没有到达坟墓

就不是算是一段完整的轨迹

野花成堆

离村落不远就是一片松林

比村落古老，比太阳和月亮年轻

作为一个女人，看到那些寂静的岁月

便会在心里，轻叹自己的青春

阳光让群山全部进入午睡

我却在这一片松林里，看见野花成堆

它把森林之间的一片空地

用花瓣铺满，用花香擦出灿烂

数不清的野花，就这样

在我的眼睛里构建成了一个花瓣与花香的图书馆

置身其中，幸福又从千里之外回来了

野花绽放，野花也会凋零

它们太像女人的青春了

一段时光过后，落花成冢

女人枯坐窗前等待暮色降临

花成泥，人空瘦

恩爱情仇转瞬之后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