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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石砬子舅舅的家

2019-11-12散文卢海娟

滇池 2019年7期
关键词:红石砬子石片

散文 卢海娟

舅舅那时候年轻冲动,和邻居一合计,就把家搬到红石砬子去了,妈一提这事就不高兴,跟我念叨说,这么大的决定,连她这个当姐姐的都不知道。

舅舅带着新婚的舅妈还有姥爷搬到了红石砬子,那地方离高丽屯有八九里的山路,从此我再不能像去小荒沟那样随时随地去舅舅家,一是因为山路僻静遥远,二是因为我长大了,要帮妈分担家务。

舅舅搬到红石砬子不久,舅妈就生下了表弟,姥爷见了孙子一定很开心,他给表弟起名叫金贵。妈去看“坐月子”的舅妈,回来后整天都在夸金贵俊美可爱。妈还说,红石砬子真不错,比富强大队强多了——人家大队部的箱盖上放了一台12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大队部就在舅舅家房后,姥爷和队里丧失了劳动能力的村民们常常搬个马扎坐在大队的院子里看电视。

那时候电视还没有普及,连收音机也不是每一家都买得起的,大队部买电视,当初可是件造福民众的大事,为了把这件民生大事做好,大队部安排几个青年和电工一道竖起一根高高直直的松树干,上面是用铝丝绑成的接收信号的天线,又派专人负责每天开关电视机,闲杂人等只可以远远地看,不能随便摆弄,有好动的小青年伸手去摸摸电视机壳,管电视的人立刻瞪圆了眼睛呵斥他:“不许乱动,小心过电。”

当初只能收到一家电视台的节目,白天不开电视,一般都在晚上看,人多的时候,负责人员会把电视机搬到窗台上,大家像看露天电影似的,每天晚上准时聚在院子里看电视。当初也有电视连续剧可看,不过信号太差,一到关键时刻电视就发脾气,屏幕上的人物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只剩下吱吱叫的声音和满屏幕的雪花点。

管电视的人有时会出去转一下天线杆子,一边转,一边问屋子里的人“出来了吗?”屋里的人紧盯着电视机,看雪花点变成闪烁的光线条,再变回雪花点,最后终于影影绰绰看到了人形。急忙应声回答:“出来了,出来了,出来一点儿。”

管电视的人回来一看,不满意,斥责屋里的人笨,于是继续出去转天线杆,忽然之间,电视里跳出一屏幕的人来,屋子里的人拍着大腿跳着脚地叫“出来了出来了。”转天线杆的人也就充满了成就感,晃晃悠悠地回到屋里,蹭蹭鼻子,提提裤子,一种舍我其谁的豪迈感全写在脸上。

搬家到红石砬子,看到了奢侈的电视,姥爷的人生也算圆满了,一年之后姥爷去世前,还念念不忘那些没有结局的电视节目,妈说,从这一点上来说,舅舅搬去红石砬子也不算错。

可惜我要上学还要干活,没有机会去舅舅家。

直到寒假,舅舅捎信让我去帮舅妈包黏火烧。我开心极了,妈大致说了一下去舅舅家的路径,我穿戴整齐,系好围巾就出发了。

出门向北,走到村里的学校时拐向右面的岔路,五十米后就离开村庄走到山路上了。最初这一段叫侯家坟,坟茔藏在路旁的松树林中,也有几座裸露在路旁,不过大冬天的出来雪野里的几个鼓包什么也看不见。崎岖泥泞的山路因为雪的覆盖而显得平整洁白,山上的雪不知道有多厚,整个世界都变得厚重起来。路两旁有荒草甸子,也有灌木,有松树柞树,雪的包裹使道路两旁高高隆起,路面凹下去,道路被挤作一条深沟。不到一米宽的路也有牛车车辙的痕迹,中间是行人零乱的脚印。

走在雪地上,呼出的气在干冷的空气中瞬间凝结成霜,一部分挂在眉毛、头发、围巾和衣领上,一部分向上升腾变成一缕白雾,像在头上竖起一支行走的小烟囱。鞋子冻得硬邦邦的,走起路来咯吱咯吱地响,加上衣服摩擦产生的声音,让人总是疑心身前身后有另外的人或是什么在走动,偶尔会听到山鸡咕咕地叫,不知名的鸟儿尖声长鸣,刺耳的啼声滑过碧蓝的天空,让人不由得心生惊恐。

一个人走在山路上,每一种细小的声音都让人胆战心惊。

揣着一颗怦怦跳的小心脏我快步前行,侯家坟上坡之后走一段平坦的山路,就到了小荒沟后山,透过树的缝隙能听到村子里鸡鸣狗叫的声音,紧张的心情总算可以放松一下。再往前走就是磨尺子,仍然是向右的岔路,坡度很陡的下坡,我不敢放开脚丫向前走,要拽着路旁的树枝以防滑倒,踩着碎步一路向下。

下了山坡就看到一户人家,这便到了大荒沟了。这家人姓吕,独门独院,养了两条很厉害的大黄狗。我生来不讨狗的喜欢,也最怕狗,远远在看到黄狗在院子里走动,已然恐慌起来,恨不得把两只脚扛起来,免得闹出动静惹得狗来追撵,可是越是害怕就越容易被狗发现,刚走到吕家门口,呼地一下,两条狗一起撞开半开的柴门窜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我面前狂吠,我吓坏了,一边跺脚一边狂叫,狗像是得到了召唤,凶相毕露,叫声更加响亮,而且扑过来,一条狗竟然把前爪搭在我的肩膀上,它那猩红的舌头,尖锐的牙齿就在我眼前,一股腥臭的热气扑到我的脸上,狗吠声更是震耳欲聋,我感觉末日来了,伸出双手胡乱地拍打着,吓得大哭大叫起来。

吵闹声终于惊动了狗的主人,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妇人探头出来,“仔仔仔——”地长声叫唤,大黄狗发出讨好的细声哀鸣,好像搭了人家肩膀的是我不是它,它放下冰冷的前爪,回身,摇动毛茸茸的大尾巴往回跑,另外一只狗虚张声势地向我叫几声也跑回家去,跑到妇人身边还邀功似的向我吠叫,妇人安抚了她的狗,不满地呵斥我叫得太大声,吓到了她家的狗,我被她训斥得蒙了,心里把她骂了一千句,却不敢发出一声,也不知道我和狗谁更过分些——她大着嗓门把狗叫开,我一边抹眼泪,一边踉踉跄跄往前走。

沿着村路走了很远,眼泪冻成了小冰块,我用袖子抹干,不哭了,还得继续向前。稀稀落落几户人家就是大荒沟四队,矮矮的草房子被雪包裹着,像一个个驼背的白发老人。村路上少有行人,不过每家的烟囱都冒着白烟,大家都猫在屋子里。空气中飘荡着烙黏火烧和摊大煎饼的香味,偶尔会看见谁家院子里有劈柴的男人和抱柴的孩子。

我仍然怕狗,走得小心翼翼,总算平安走过这几户人家。四队和五队之间有半里路的转弯,弯路的尽头,进入五队之前,大荒沟河已经冻成窄窄的一条,踩着铮亮的冰过了河,有一条上山的路,我要翻过这道山梁,按妈说给我听的,山下就到了舅舅所在的红石砬子村了。

岗梁的山路上长满了榛柴,鸡树条子,王八骨头还有老鸹眼,这是些低矮的灌木。站在山路上可以望见大荒沟卧在雪里水墨画一样的村庄,我一点也不害怕,甚至忘记狗带给我的惊恐,因为即将到达舅舅家变得开朗起来。鸡树条子的枝条上结满了红红的浆果,我采了几枝,边走边吃,那东西看起来红艳饱满,其实早冻成了冰疙瘩,吃在嘴里透心凉,嘴巴都被它冰得麻木了,等到唾液把它们焐得化成水,那酸涩的味道狠狠地刺激着味蕾,酸涩得我不由得眯起眼睛,咂着嘴巴,只吃几粒就连舌头都捞不动了。

上坡下坡,红石砬子已在我眼前。这是个比高丽屯大好多的屯堡,屯子里鸡鸣狗叫欣欣向荣,我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左顾右盼,好在村庄没有纵横的岔路,只要沿着唯一的路向前走就行。越过几幢草房,一块开阔的村路边有一口井,那井既没有辘轳,也没有围栏,只是周围有木头垛成的痕迹,比别的地方高一些。井的周围全是冰,还能看到水流的层次感,仿佛这里的水不是纯粹的液体,而是一种黏糊糊的半流体。我怀着好奇慢慢走到井边,发现井水并没有冻上,清澈的井水离地面很近。这时恰巧有挑水的村民来到井边,只见他用扁担勾住水桶下到井里,因为浮力的原因,最初桶是直上直下的,那人用力一扫,让水桶横下来,井水慢慢流进桶里,水桶也就慢慢沉到水里,等到全部沉到水里之后,再向上一提,水桶就是满的。

从扁担钩摘水桶时,因为水太满,有水从桶里漾出来,沿着井台上的冰面一直流下去,一边流一边冻结起来,流速越来越慢,终于停下来,井沿上的冰就这样像烛泪一样一层层地堆积起来,天长日久,看上去倒像一个冰晶结成的小山包。

问了这位挑水的大叔,找到了舅舅家,原来舅舅和一家姓尹的合住一幢草房子。村路在舅舅家房后,道路的另一侧是大队部,还有小学校。

和我们的房屋一样,因为糊了窗户纸,挂了厚门帘,窗上厚厚的霜一层压着一层一冬天也不化,草房的光线很暗。刚进舅舅家门时眼前一片漆黑,等到适应过来,发现舅妈的妹妹妨树也在,她家住在大荒沟五队,比我早到了半个时辰。妨树和我年龄相仿,但按照辈分我要叫她小姨。半天之后和尹家的女儿红梅也熟识了,那女孩比我还小一岁,是家里的老姑娘,舅舅管她父母叫叔叔婶子,没办法,我还得管她叫小姨。

舅妈用一条带子绑住金贵的脚脖,把他拴在柜腿上,金贵坐在炕稍,不明就里,用小手拍打着脚脖上的带子,嘎嘎地笑,光秃秃的嘴巴里只有两只雪白的小门牙。舅妈麻利地把炕桌放到炕头上,端上黏米面和烀好的小豆,拿了三个秫秸的盖帘。妨树和红梅都是能干的丫头,我相对笨些,舅妈就让我负责来团小豆馅,小豆馅要团成多大?舅妈给我做示范:她把右手的旱烟卷交到左手,揸开手指伸到烀好的小豆盆里,用中间三根手指一划,小豆便进了她的手心,攥成空拳一握,一个橄榄形的小豆馅就团好了。我学着舅妈的样子做,团成的小豆馅却大小不一,妨树和红梅就势随形把黏火烧包得有大有小很不好看,它们有的扁扁大大的,有的上面粘了小豆馅变成了大花脸,舅妈嘴里叼着烟,眯缝着眼睛来端盖帘,见了,含糊不清地吼我们,让我们好好包。

三个女孩嘻嘻哈哈,手里的活儿却渐渐好起来,因为越来越熟练,黏火烧包得白白净净匀称可爱,出问题的是舅妈,她厨艺实在不够好,火烧都被她烙得糊了,焦黑的样子很不好看。

舅妈把焦糊的火烧拿给我们让我们吃掉,挑好些的拣一盘子送去给邻居,前两锅火烧就这样被消灭了。工作进入正轨,火烧包得好看,烙得火候也越来越好,但金贵却开始闹起来,他向我们这边爬过来,似乎想参与我们的活动,叵耐有带子拴着,怎么也够不到桌子,他于是呜呜哭着向炕沿边爬去,离炕沿半尺远,带子又把他固定下来,金贵哭叫着努力挣扎,可惜人小力单,只能以带子为半径徒劳用力,渐渐地哭得鼻涕口水糊满了脸。

舅妈吆喝着把躲在尹家跟人家唠得正欢的舅舅叫了回来,舅妈给孩子喂奶,哄孩子睡觉,舅舅亲自看着锅里的火烧,因为舍得放油,火烧被烙得金黄,圆鼓鼓的小巧玲珑让人食欲大增,我们忍不住吃了一个又一个,吃得吐酸水。

晚饭时做了酸菜汤,零星有三两片猪肉,我只把汤喝完,至于黏火烧,实在是吃不下去了。

在舅舅家住了三天,包了三天的黏火烧。烙好的黏火烧先是放到柳条笸箩里晾凉,然后放到仓房大缸里冻上,满满一大缸的火烧让我们充满了成就感。告别的时候,和两个小姨已然难舍难分,我们相约暑假仍然到舅舅家聚齐。

暑期天热,去舅舅家的理由是拔草,妨树小姨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只有我自己去了舅舅家,舅舅胆子大,拔草的时候遇见一条蛇,就活捉了,包在葵花叶子里喂牛,说是天热老牛也上火,一条活的蛇可以喝一下老牛胃里的血。

老牛全无知觉,那么坦然地吞下一条活蛇,当初吓得我脊背发麻,很怕蛇咬坏了牛的肠胃,现在想起来还不免要颤栗,我不知道老牛胃里的血为什么需要蛇来喝——舅舅有他自己的生活理论,我永远也弄不懂。

晌午,红梅小姨约我去大河洗澡。大河就在舅舅家门前,村里的河没有名字,村子叫啥它就叫啥,这条河就叫红石砬子河,谁也不知道它来自何方,但舅舅说,它是富尔江的支流,一路弯弯曲曲从一座座山脚下匆匆忙忙奔流而过,直奔富尔江而去。

红石砬子河就在舅舅家对面,河岸上长满了柳蒿、水芹菜、洋铁叶子,山芝麻,蝲蛄蛋……还有一种搓碎了会起沫子的滑滑的香胰子草,红梅说可以用它来洗头、洗脚。靠近河水的地方有一些卵石,上面挂了丝丝缕缕的干瘪的青苔和细细的淤泥,光脚踩上去滑溜溜的,很容易摔倒。也有干净的沙滩,大都是洗澡的孩子四处捡石子石片铺就的,在河里洗得久了,冷了,可以趴到石片床上晒太阳。

河水很浅,清澈见底,走到河中间才没过膝盖,这正和我意,我从小就怕水,是个旱鸭子。

我老老实实蹲下身子把自己泡在浅水里,炽热的阳光打在肩背上有隐隐的灼痛,我把河水撩起来洒在头上脸上肩膀和脖子上,沁凉的感觉似乎一下子就能让人见性明心。我被这小小的幸福填满,不肯再往别处走,红梅却觉得不过瘾,一直往下游去找深水处来展示她的“狗刨”,我偏不和她去。

不远处有一群更小的孩子光着屁股在河里嬉闹,不时扬起一片水花。红梅在柳毛子深处,在没到脖子的水里满意地游走,在我不注意的时候忽然向前一窜,便半浮在水面,双手向前一搂一搂地游动,双脚扑通扑通打击水面,溅起的水花像珍珠一样洒向天空。

等到水花停下来,红梅又站在水里,同样还只露一个脑袋,她伸出纤长的手臂,抹一把脸,并且扑地一下好像还吐出一口水来。

洗了一会儿,身子冷了,我俩就到石片床上晒太阳,我们光着膀子,只穿一条湿淋淋的小裤衩,俯卧在石片上,炽热的砂石烙得人浑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服。红梅坐起来,把湿漉漉的辫子绾成一团,扎紧,找了两个石片,歪着头,用一块石片擎住整只耳朵,用另一个石片轻轻敲打,一边敲打一边念一个奇怪的童谣:“耳朵聋,起火了,老母猪,过河了。”

红梅反复在左右两只耳朵下敲打石片,念童谣,看到石片上小小一块水痕,她才放心地扔下石片趴下,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说洗澡的时候耳朵进水了,不这样做,就会聋。

洗得浑身干净凉爽,我们手拉手一起回家,舅舅不再让我去拔草,我和红梅跑到园子里去摘苦姑娘,那是一种植物的果实,圆球状的,有指甲盖那么大,抠出里面白色的籽,只剩下果皮,放到嘴里轻咬,就会发出咕咕的响声,我们嘟着嘴唇不断地咬,咕咕的声音便连续不断地传出来,我们比赛谁咬得更响,有时咬得狠了,姑娘的果皮破了,再也发不出声音,我们便到处找细小的木棍,努力抠出另外一个姑娘的籽实——姑娘皮是我们童年除了柳笛之外的另一种乐器,连小男孩也喜欢放到嘴里咬个不停。

晚上我们一起去大队看电视,大队院子里热闹极了,有跑来跑去的孩子,有吸着旱烟吹牛的男人,有东家长西家短爱说闲话的妇女,有到处捉地蝲蛄笼了火烧着吃的半大孩子……只要没到睡觉的时候,耳边就会有嗡嗡嗡嗡的声响,现在想来,这就是所谓喧阗的人世间吧。

夜深了,天气闷热,蚊子又多,我不愿意和舅舅一家挤在一铺炕上,干脆就睡到柜盖上。后来红梅要和我一起睡苞米仓子,我和舅妈要了一条褥子,红梅除了抱着褥子之外,还举着一根蜡头,借着烛火的微光,我俩踩着梯子爬上槭树条子编成的苞米仓子上,苞米已经快吃光了,露出仓底的木板,红梅拿一根棍子在苞米堆上敲来敲去,说是要把耗子和蛇赶走,免得半夜馋嘴的耗子啃了我们的脚趾,蛇爬到我们身上。

把褥子铺在木板上,躺下,吹熄了蜡烛,苞米仓子就成了两个女孩的吊脚楼,我和红梅嬉闹着嘀嘀咕咕说到半夜,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夜风透过槭树条子柔柔地轻抚我们年少的身体,村庄的夜晚安静又凉快,睡在苞米仓子上真是惬意。

园子里的草拔完了,我和舅舅就去大田里,有一天我终于看到了那块红石砬子,准确地说那是一座山,如果从半拉背过吴家街走进村子,这座红石砬子便是必经之地。

这座山就伫立在村口,山体上覆盖着茂密的树林,靠近道路那一边岩石裸露,呈赭红色,偶尔会有小石子兀自从山上流淌下来,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红石砬子的村名,也就缘于此了。

舅舅在红石砬子住了六年,搬回高丽屯时我已去外地上学,那时候舅舅穷,但是他不会板起一张愁苦的脸,舅舅的日子有一点得过且过,因此在他身边没有压力,每到假期我都会去舅舅家。

那一年我去外地读书之前,舅舅把腕子上的手表撸下来给我,舅舅希望我过得好,他自己也一直想找到梦寐里的生活,表弟长大一些后,舅舅又把家搬去长白山深处,我与舅舅相隔得越来越远了。

舅舅一直像个孩子喜欢跟我和弟弟一起玩,他用仅有的钱给我们买糖果,买鞭炮,逗得我和弟弟嘎嘎地笑,有时也会把我们惹哭……直到有了小表弟,他每次来我家仍然跟我和弟弟玩在一处,迟迟不肯往家走。

一直怀念红石砬子舅舅家,怀念那些细碎的过往。丢在红石砬子的都是些细小的往事,到底是什么,回去却找不到。可我总觉得有好多过往应该拾起,应该拍打掉岁月的灰尘,抚平坚硬的折痕。我常常听到时光深处那些清脆的笑声,常常听到大队部放电视时那些喧嚷的人声,常常想起红石砬子河,想起我们睡过的苞米仓子……物是人非,红梅早已嫁为人妇,再没有当初的灵巧轻盈,红石砬子也改成了红石村,如今成了半拉背的一个屯子,我不知道那口井还在不在,我只知道,舅舅,已经走了很多年……

生命的记忆里有舅舅,有小姨,有慈祥的姥爷,有稀稀落落的村庄和零散的往事——童年便多了一层故事,人生便多了一份牵念和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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