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题材 崭新的剧本——从弹词《贤良传》到黄梅戏《女驸马》

◆桂靖雷

作为说唱文学的一个重要门类的七言或十言体韵文的弹词，是广大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它通俗易懂，故事性强，能读能唱。一百余部黄梅戏本戏的传统剧目，绝大部分源于弹词和宝卷，它是黄梅戏丰富的题材宝库。被国家文化部列为建国60周年全国“百部经典”戏曲精品的当代黄梅戏艺术珍品《女驸马》，它的原本《双救举》，就是由弹词《贤良传》改编的，而且拍摄了电影、电视剧。作为黄梅戏的保留剧目，考察一下它的历史渊源和艺术特色，对深入研究黄梅戏的历史、振兴发展黄梅戏事业，培育有利于戏曲活起来、传下去、出精品、出名家的良好环境，具有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一、《贤良传》奠定了改编《女驸马》的坚实基础

黄梅戏《女驸马》，又名《双救举》《女状元》，最初是著名戏曲理论家王兆乾依据安徽潜山县黄梅戏艺人左世和提供、流行于安徽潜山、岳西一带的黄梅戏传统剧目《双救举》手抄本改编的。后编剧杨琦对全剧结构进行了重新修改，经著名戏剧家陆洪非再改编，进而搬上银幕，是黄梅戏继《天仙配》之后，又一本在国内外产生重要影响的传统剧目。

弹词《贤良传》，全称为《替夫伸冤贤良传》。其主要故事情节是：吏部尚书李成仁、河南南阳知府冯顺卿，系历城同乡。冯告老还乡前，因官库短少库银五万两受上司追究。他向李成仁哀求借银赔亏，李尚书慷慨相助。冯顺卿为感谢李成仁借银大恩，将女儿冯素贞许李成仁之子李兆廷为妻。定婚不久，李家惨遭大难，成仁夫妇双亡，族人李显官乘机勒索，放火焚烧李宅，房屋、财产全被焚毁。李兆廷无奈投奔岳父商议后事，冯顺卿听说他家遭了火灾，一贫如洗，欲给女儿退婚。李兆廷怒火满腔，斥责冯顺卿忘恩负义，是恩将仇报的衣冠禽兽。冯顺卿不以为然，命家丁二人毒打李兆廷，强迫李兆廷写下退婚文约。

正在读书作文的冯小姐，听了丫环春红之报，痛苦不堪，埋怨父母忘恩负义，不该毒打李郎和逼写退婚文约，她暗下决心：“拼死不愿嫁他人。”旋即命春红到李家祠堂安慰兆廷，约他晚上到绣楼相会，赠银与他赴京都应试，兆廷闻讯大喜。天黑时，春红到花园迎接李兆廷上楼，被恶奴冯安窥见，一下楼就被冯安扯住。诬他是盗窃黄金的盗贼，罪证就是金子，讨好冯顺卿呈状控告，将其处死。冯求之不得，将李兆廷绑到南阳府衙，向杨知府行贿50两银子，呈状诬李盗金杀人，杨林将他苦打成招，问成死罪。牢头李汉南找李兆廷索银，李向他诉述冤枉后，得到牢头的同情，通过进一步叙述家门，李汉南知道新犯人就是恩人李成仁的儿子，当初尚书曾救了他的性命，夫妇二人都表示知恩必报，李妻王氏给兆廷敷伤、送饭。此时历城西门刘文举，在云南为布政使，托媒人到冯家为儿子说亲，冯素贞坚决反对将她另许。冯素贞与春红借探监之机，女扮男装逃出冯家，顶李兆廷之名，上京应试考取头名状元。皇上见新科状元才貌双全，将他招为驸马，冯素贞感到圣命难违，又兼丈夫冤仇未报，只好冒险进宫。洞房之夜，假鸳鸯相互赞赏了对方的美貌，冯素贞三夜秉烛天明，未与公主共枕。直至洞房第四夜，她再坚持不住了，疲惫不堪，和衣倒在床上睡着了，公主被惊醒，发现驸马是女人。冯素贞一觉醒来，公主呆坐一旁，已知形迹暴露，跪在洞房，哀求公主搭救李兆廷。公主为人贤慧，虽对冯素贞冒名招驸马不满，但同情她救夫的一片真情，表示即向父王奏本，她们姊妹相称，请父王救出李兆廷。素贞写好本章，公主代奏。圣上准奏，赞颂了冯素贞的贤良，从南阳监中救出李兆廷。圣上对李兆廷进行了殿试发现他满腹经论，“还他一个状元名”，招他为驸马。冯素贞封为夫人，与公主不分大小，姊妹相称。经冯素贞说合，李兆廷将春红纳为三夫人。

上述故事可以清楚地看出：《贤良传》为《女驸马》这个艺术精品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女驸马》中的人物、故事，都是在这个基础上树立起来的，弹词本的基本内容都写进了剧本之中。可以这样说，没有《贤良传》就没有《双救举》，也就没有《女驸马》。

弹词本较好地塑造了三个贤良女性：一是冯素贞，她才德双全，美貌如花，为了坚持忠贞不渝的爱情，对落魄的李兆廷表示了极大支持与信赖，她不爱富嫌贫，当李兆廷最困难时，暗中赠金，与李兆廷心心相印，生死不渝，为实现美满的婚姻而不懈地进行斗争。当她知道鼠眼寸光的父亲将她许给刘布政的儿子时，毅然离家出走，女扮男装，利用科举考试的一线希望，化被动为主动，为李兆廷伸冤报仇，为达到这个目的，她不顾鞋尖足小，危桥险渡，风霜雨雪，尘世风波，终于到了京都，点了状元，满以为可以报仇雪恨，谁知由于自己的才貌而招来更大的危险，被皇上招为驸马，她的贤良性格，到此得到了充分展现。二是公主。她生在帝王之家，又美貌如花，她与女驸马洞房之夜，没有用皇权压服冯素贞，是一位天生丽质，具有高尚的道德情操的女性。新婚之夜，当她从耳环痕迹、三寸金莲发现了女驸马不与同床的原因时，她没有慌乱和啼哭，没有声色俱厉的斥责，辱骂冯素贞误她的终身，毁她的名誉，而是沉着地询问了冯素贞女扮男装的原因，当她听完冯素贞如泣如诉的申述时，丝毫不怪冯素贞欺君之过，相反觉得冯素贞这个贤良女性值得尊重、同情。出于女性善良、贤淑、宽厚的秉性，她主动为冯素贞上奏本，请父王免她欺君之罪，降旨从监牢放出李兆廷，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的贤德形象，深深激动读者的心。三是冯素贞的丫环春红。她年纪虽小，却胆略超人，聪明机智，心地善良，嫉恶如仇，与冯素贞患难与共，晴雨相依，特别是冯素贞遇到危难无法排解时，她出主意，献计谋，使其转危为安，从黑暗中看到了光明。《贤良传》对冯顺、冯安、杨林、王夫人等势利小人也塑造得有血有肉、栩栩如生。

《贤良传》的优点是改编《女驸马》的基础，但由于历史条件的局限，也有不足之处：一是李兆廷平反冤狱，招驸马之后，公主、冯素贞、春红一夫三妻的结局，是封建皇权、夫权的体现，有损公主、冯素贞、春红的善良、贤淑的形象。二是皇帝要处理冯顺卿，经冯素贞求情免于处分，回到山东历城，李兆廷罚冯顺卿与其老妻打锣游街，忏悔罪过，故意羞辱这对老夫妇，来张李兆廷的威风，使人觉得不舒服，感觉李兆廷的心胸狭窄，对不起为他忠贞不渝、冒死鸣冤，搭救他出狱的冯素贞。三是手抄本因口头流传，相互抄录，在文字上错误有之，前后矛盾有之。如杨知府前头说他在湖南任职，后头说他在河南南阳任知府，很明显是将河南错成湖南了。四是开头使用了封建宿命论，言李兆廷、冯素贞是天上金童玉女下凡，经过十磨九难，终于成了眷属，他们的离合悲欢是前生既定的。五是冯素贞赠金李兆廷赴考，一次赠千两黄金，有不真实之感！

二、《双救举》构建了改编《女驸马》的桥梁纽带

《女驸马》搬上社会主义的舞台，成为国内外知名的黄梅戏保留剧目，起到桥梁纽带作用的是流行于潜山、岳西一带的传统剧目《双救举》。前辈民间艺人在皖西将《贤良传》发展改编成《双救举》，毫无疑问是一个成功的举动，为黄梅戏传统艺术积累，立下了汗马功劳。如果黄梅戏传统艺术宝库没有《双救举》这块真金，也就提炼不出《女驸马》这样的艺术精品。在湖北省黄梅县民间虽然蕴藏了与《双救举》同题材的《女状元》，但它终究没有抹去泥土，使其闪闪发光，所以皖西的《双救举》是《女驸马》改编的桥梁。

据王乾先生讲：早在1947年冬，他在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三野战军三纵文工团工作时，那是坚持大别山斗争的艰苦岁月，在潜山县五庙左家湾认识了左世和（1902—1983），看了良友黄梅戏班和他演出的《过界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1957年王兆乾参与筹备安庆地区黄梅戏剧团，建议聘请一些老艺人到剧团工作，好兼收各地声腔之长，于是左世和应聘了。王兆乾与左世和刚好分别十年，又重逢在一起共同创新黄梅戏。一天，左世和交给王兆乾几本他用毛笔抄写的潜山五庄“良友”班灯会藏本，《双救举》是其中之一，据说是左世和的师傅、黄梅戏班社“良友班”班主、岳西人张廷翰依据弹词改编的。1958年5月间，王兆乾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对《双救举》进行了改编，定名《女驸马》。剧本改出来之后，便受到安庆地区黄梅戏剧团的王鲁明、麻彩楼、顾明等演职人员的关注，他们力举排练演出这个戏。

左世和的手抄本《双救举》故事梗概是：南阳府新野县新科举人李兆廷，其父李仁成任吏部天官时，对在福建掌正印的冯顺清帮助甚多。冯为报达李天官之恩，将女儿冯素贞许配李兆廷为妻。由于奸臣陈艮陷害，李仁成告老还乡。不久，李兆廷父母双亡，连遭火灾，家境贫赛，缺衣少食，一天到冯府借取考银，冯顺清嫌贫爱富，逼李退婚。冯小姐知情，命丫环春红约李郎花园相会，暗赠考银。不料被冯家打更家丁冯安发现，报知顺清，即贿通河南南阳知府杨林，诬李兆廷为盗，问成死罪。冯顺清将素贞许配布政使刘文举为媳，刘家定下迎娶日期，冯素贞知道后，与丫环定计，女扮男装，连夜逃出家门。刘家迎娶，冯顺清用丫环秋香代嫁。冯素贞逃到京都，假李兆廷之名应试，考取了状元，被皇帝招为驸马。洞房之夜，冯素贞观书不眠，夜叹苦仇，言及丈夫李兆廷。公主追问，将冯素贞“高方”脱下，现出金莲小足。素贞向公主道出真情，公主奏明圣上，将李兆廷从牢中放出，招为驸马，冯素贞为二夫人，春红为三夫人。冯顺清充军边陲，杨林削职为民，冯安斩首示众，禁子李汉臣提升为南阳知府。

《双救举》全剧共分为兆廷投亲、素贞游园、冯氏赖婚、花园赠银、冯安密告、诬良为盗、汉臣仗义、诱接廷信、刘家下聘、抗婚外逃、冒名高中、圣命难违、冒险进宫、洞房夜读、金殿面圣、平冤昭雪16场。《双救举》与《贤良传》对照，基本故事、人物完全相同，是按黄梅戏格式改编成戏曲。《贤良传》为《双救举》提供了冯顺清嫌贫爱富，李兆廷含冤入狱，冯素贞女扮男装，公主招了个女驸马等基本素材。《贤良传》洞房四夜，《双救举》改成一夜，是因为剧本叙事为形体动作之需要。对冯素贞、公主两个贤良女性的塑造，剧本不如弹词细致感人，冯安的狡猾、狠毒形象，不如《贤良传》鲜明。对李兆廷的籍贯由山东历城改为河南新野，改编者的意图，是为了与杨林为官的南阳府所辖，管他的案子更为合理，不然的话南阳知府怎能问山东历城的案子呢？冯顺清改在福建任四品官，不知改编者的用意何在？刘文举是云南布政使剧本与弹词一样。结尾的不足之处，也就是沿袭《贤良传》三美归一的结局，就《双救举》的戏剧效果而言，与传统戏《董永卖身》《卖花记》《山伯访友》《珍珠塔》等戏比较，它显得比较单薄，不如那些传统戏的艺术感染力。《双救举》要放出光芒，必须推陈出新，全面进行改革与发展。

三、辛酉本实现了改编《女驸马》的精神升华

笔者身边没有历次改编《女驸马》的剧本资料，评述只能依据1981年5月安徽人民出版社出版的陆洪非重新加工的改编本（以下简称辛酉本）。“辛酉本”的成功改编，是继《天仙配》之后，对黄梅戏的发展和流行区域的扩大，起了极其重要的推动作用。“辛酉本”在人物刻画、情节设置、结构安排、语言描写等方面都取得很大的成就，以崭新的面貌和鲜明的品质呈现在社会主义舞台。

关于人物：“辛酉本”中主要人物有冯素贞、李兆廷、公主、春红、冯益民、冯顺清、冯夫人、皇帝、刘文举、冯安、刘福等。减掉了《双救举》中的丫环秋香、南阳知府杨林、牢头李汉臣、媒婆、主考官吴济舟、作媒大臣沈秀庆等六人。增加了冯素贞的哥哥冯益民。纵观全局，细读剧本，减得合理，加得适当。就人物戏的分量和地位，作家们根据剧情和人物性格需要，做了不少的变动、剪裁和丰满。

冯素贞在“辛酉本”中举足轻重。全剧六场戏冯素贞就有五场。充分展现了她聪明好学，才貌双全，机智勇敢的性格。同家庭、官势、皇权等展开矛盾：用自己艰苦卓绝的斗争，去反抗攀高媚上的封建婚姻制度，谋求个性解放，争取婚姻美满。当她知道父亲和继母将李兆廷诬良为盗后，又强迫她出嫁刘文举的五公子，她不甘心命运的摆布，毅然决定“素贞改名李兆廷，女扮男装救夫君”。中了状元之后，她那段“为救李郎离家园，谁料皇榜中状元。……”接着春红打诨：“为了多情的李公子，夫妻恩爱花好月圆。”这虽是情同手足姊妹的调笑，却也说到她的心上了。因而“手提羊毫喜洋洋，修本告假回故乡。监牢救出李公子，还他一个状元郎！”这个欲擒故纵的唱段，将她纯真、乐观、喜悦的性格刻画得入木三分。在第五场《洞房》、第六场《金殿》中，充分展现了她的机智、勇敢，同皇权坚持不懈的斗争精神。

皇帝在“辛酉本”中有血有肉。他很满意刘文举给他女儿选了一个才貌双全的驸马，要设宴为刘相庆功，原本刘文举是个地方的布政使，这个职务是属高级官吏，但不能在皇帝身边办事，这一改动有助于剧情的推波助澜和他的性格刻画。当公主、驸马共同商议，将女驸马的事编成故事向皇帝讲述时，冯素贞利用皇帝的金口玉言，达到免罪之目的。公主要父王听了此故事表个态度，这个大权在手的皇帝，万万没有想到，眼前的新科状元李兆廷就是皇儿、驸马讲的女驸马。因而随口而出：“这故事如果出在本朝，孤王处置人称道，先恕那女子欺君罪，再赦公子出盗牢！成全他夫妻百年好，封她义女把名标。”冯素贞大喜，当面谢圣。这个出尔反尔的皇帝，当他知道女驸马的真相时，却与冯素贞发生了正面冲突：骂她欺君枉上，罪在不赦！冯素贞抓住君无戏言这个传统把柄，说杀了她公主就要守寡的利害关系，迫使皇帝收回成命。

公主在“辛酉本”中丰满鲜明。剧中公主能站在冯素贞一边，是经过冯素贞的斗争而得来的。洞房中当冯素贞向公主陈情后，公主却认为：“一心救夫我钦佩，万不该进宫来误我终身！”冯素贞理直气壮地回答了公主的质问：“误你终身不是我，当今皇帝你父亲。不是君王传圣旨，不是刘大人作媒人。素贞纵有天大胆，也不敢冒昧进宫门！……”整个大段唱腔表演先缓后快，先慢后急，悲亢激越，声情并茂，荡气回肠，抒情有力，把冯素贞置生死于度外的宏伟气魄有层次地一浪高过一浪地向前推进。当公主还在犹豫杀与不杀女驸马时，冯素贞进一步向公主晓以杀她的利害关系：“公主纵然杀了我，你也嫁不得如意郎君！”公主问：“这却为何？”冯素贞：“昨日公主招驸马，皇家喜事天下闻。你今若把驸马杀，岂不成了未亡人？”公主在冯素贞的斗争下才清醒过来，完全接受了女驸马的“两全齐美”之计。

刘文举在“辛酉本”中不可或缺。“辛酉本”将刘文举由三品布政使改为一品宰相，集《双救举》中主考官吴济舟、作媒大臣沈彦庆两人的戏于刘文举一身，使刘文举这个昏馈无能、自命不凡的大官僚，成为激化和解决矛盾不可缺少的人物。他一出场就自我炫耀：“珠笔头上一点红，全凭慧眼识英雄。京中为官数十载，万岁驾前做宠臣。三届皇考我主试，多少官员我门生。”他的“慧眼”如何呢？就他亲自主试的新科状元李兆廷来说，却是一个辛辣的讽刺。其“慧眼”为皇帝招了一个女驸马，喜剧效果愈加强烈。他的丑恶嘴脸，在“金殿”这场戏中，原本是酬谢大媒人而使皇帝出场，后来却变成鞭挞、戏弄、奚落刘文举的公堂，充分暴露了刘文举为升官加封而邀宠献媚的丑恶本质。“辛酉本”增加这个人物，妥善地解决公主的婚姻，又维护了皇家的声誉，使冯素贞、李兆廷这对有情人终成眷属。

关于结构。戏曲结构是根据人物性格冲突而构思的。辛酉本结构严谨，自始至终围绕冯素贞反对嫌贫爱富，女扮男装，为夫伸冤，争取婚姻自主，不屈不挠地向封建婚姻制度、官僚主义、皇权统治进行坚决的斗争来展开。全剧第六场，第一场铺垫剧情，介绍人物之间的关系；第二场正面开展矛盾冲突，冯素贞与父亲、继母、冯安之间展开斗争；第三场给刘文举铺垫，为做媒埋下伏笔。介绍前科状元冯益民，为后来做驸马铺垫；第四场用欲擒故纵办法，刻画、表现冯素贞由喜悦转向忧伤；第五场矛盾发展到高峰，跌宕一个接着一个，悬念一个更比一个深，让冯素贞的命运紧紧扣住观众的心弦。人们担心冯素贞怎样闯过宫中洞房这一关。当她向公主明白交待自己是女人时，观众又担心公主不会轻易饶恕她！直至向公主言明她悲惨的身世，是皇帝、刘文举迫使她充当了女驸马，才取得了公主的同情。最后一天，就是在金殿上如何使两条“欺君之罪”得到皇上的宽恕。第六场前半场，用轻松的笔法，将冯素贞与皇帝之间的冲突推向高峰。后半场由于冯益民的出现和公主的支持，才使“女驸马”案件顺利解决。冯家兄妹成了皇帝女儿的驸马和义女。那个含冤受屈、其志不移的李兆廷，也成了皇帝又一女婿、义女的驸马。在台上、台下的欢笑声中，鞭挞了刘文举、冯顺清夫妇丑恶的灵魂！

《双救举》原本不分场。其结构是：兆廷投亲，素贞游园，冯氏赖婚，花园赠银，冯安密告，诬良为盗，汉臣仗义，诱接廷信，刘家下聘，抗婚外逃，冒名应试，游街遇祸，洞房夜读，金殿面圣16个层次。而洞房、金殿重场戏，只占总篇幅的15%。而“辛酉本”的洞房、金殿两场，却占六场戏的44.5%。其成功的经验是砍去无关的枝节，扣紧主题纲领，围绕主要人物，突出重点场次，使人一看，脉络分明，结构严谨，无衣无缝。

关于语言。“辛酉本”的唱词、道白，通俗易懂，用词凝练，具有性格化、动作化的特点，为演员表演提供了一个优秀的文学版本。如开头合唱：“春花带露满园香，紫燕双飞绕画梁，好景偏逢人烦恼，几回思母又望郎。”几句唱词，就勾画出了故事开场在春光荡漾的春天，戏中主角冯素贞，在大好时光里却无限惆怅，思念死去的亲生母亲，怀念身居陋巷的未婚夫李兆廷。春红的“随手抛去雪花银，兆廷人穷志不贫。万两黄金如粪土，天崩地裂不退婚”的四句唱词，就描绘了李兆廷人贫志大，对冯素贞至死不变的深情和决心。还有在关于人物那节中引用的唱词、道白，文学色彩都很浓，都赋予了人物的性格、演员的表演形象。如第二场冯夫人见冯安逮住了含冤受屈的李兆廷，她向冯顺清道：“老爷！看你的乘龙快婿成了梁上君子哎！”这句是有挑动性的道白，说明继母用心险恶，一定要迫使冯顺清为女儿退婚。金殿那场，当刘文举知道冯素贞，就是已定聘和曾逼嫁的五儿媳时，他一句“这！这！……你不是卧病在床吗？”就减掉了刘文举派人到冯家迎娶冯素贞的一场戏，多么惜墨如金啊！“辛酉本”的全部唱词、道白，与《双救举》旧本相比，几乎都是新写的，处处给人新的感觉。我衷心希望剧作家们多奉献一些类似《女驸马》的好剧本，使黄梅戏舞台上百花争艳，万紫千红！

注释：

[1]关于《双救举》改编成《女驸马》的材料，参照1987年《黄梅戏艺术》第四期发表的王兆乾的《左世和与〈女驸马〉》。

[2][3]《双救举》中李父名李仁成，冯父名冯顺清。《贤良传》中李父名李成仁，冯父叫冯顺卿，为保留原貌，供研究者参改，仍按两个本子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