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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材之重,情思之真,叙述之美
——从《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看舒辉波的儿童文学创作

2019-11-12◆殷

长江文艺评论 2019年5期

◆殷 璐

从早期写作短篇小说,到近几年频频出版长篇佳作,舒辉波已成为中生代儿童文学作家群中引起较多关注的一员。笔者认为,长篇小说《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藏有他文字王国里的诸多关键元素,有着较为鲜明的代表意义,可作为解读舒辉波儿童文学创作的一扇窗口。

《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的主人公是一个大名林国栋、小名狗小的孩子,书中讲述了四段他的成长故事:一、在《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中,五岁的狗小初到城市,认识了小女孩荞麦花,见证了生活对她的改变;二、在《三个和尚》中,七岁的狗小和堂哥狗大来到山间庙里,跟着师父当了一段时间的和尚,经历了王老师的来去;三、在《你凝视过我的眼睛吗》中,十岁的狗小再到城中村,偶然救下了一个试图自杀的陌生男人;四、在《这一刻,是无言的辉煌》中,上了初中的林国栋经历了家庭变故,对父亲的感情变得别扭而复杂。

这部作品既是一部完整连贯的长篇小说,又可视为四篇扎实的短篇小说的合集。在儿童文学评论家刘绪源看来,这本书“实在是非同一般的作品”,我以为是一部“小小杰作”。从题材内容的选取,到意蕴情感的显现,再到叙述表达的方式,都能典型反映舒辉波文学创作的突出特点,显露其写作的发展轨迹。

一、荒诞的悲喜现实:选材之重

《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的与众不同首先在于,选材涵盖了荒诞离奇、悲喜交加的情节内容,具有沉甸甸的分量。小说中有不少具有传奇色彩的戏剧化反差:羞涩的小女孩成为扯着路人衣角的卖花女,庙里的和尚喝酒吃肉没大没小,孩子用三言两语救下想要自杀的中年人……这些看似荒诞的情节令人惊讶的同时,又无比真实,让人欲哭欲笑。

以《三个和尚》为例,大和尚师父带着两个小和尚徒弟,吃肉喝酒、放鞭炮、修羊圈、种菜、做买卖,连佛像都成为了两个孩子恶作剧的躲藏之所。总之,“这三个和尚除了头皮锃亮铁青有点像和尚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像和尚的地方了,不持斋,不念经,连自己的法号也搞不清楚”。这些对于宗教的破戒反叛,不难让人联想到汪曾祺《受戒》里的荸荠庵。不同的是,作者的世俗化表达中,增加了不少起伏的情节内容,旨在展示人生的复杂况味。

狗大当和尚是为了替父修行,指望重病的父亲因此好起来,另外还可以挣香火钱。用修行化解疾病的念头透着愚昧,挣香火钱的想法又那么赤裸现实。在啼笑皆非之余,我们更多感受到的,是被贫穷与病痛逼入绝境的人们,如何与现实微弱地抗争。故事中狗大的父亲终究还是被病魔夺走了生命,如同寺庙之名“无定”二字,让人体会到生之不易与无奈。

而“人聪明,爱琢磨事儿”的师父,则是一个把假和尚做真了还做上瘾的和尚,他整日张罗如何让庙宇香火更兴盛,日子更红火。这样一个会抽烟喝酒骂人甚至动手的不像和尚的师父,却一语惊醒梦中人,点醒了因为失意逃遁至此的王老师,鼓励他别当人生的逃兵。直到重振旗鼓的王老师尊敬地称师父为“老师”,狗大狗小最终重返校园,读者才发现,作者巧妙地“欺骗”了我们——这座不像寺庙的寺庙,收容了孤独无助的人们,让他们从这个驿站重新出发;而不像师父的师父,却有着阅尽人世的通透与慈悲,用真性情的嬉笑怒骂的方式,守护着他所关爱的人。

再看《你凝视过我的眼睛吗》里的戏剧化情节:狗小偶遇中年男子爬上高压塔要自杀,他趁警察不注意也爬了上去,首先用一句“我爸爸跟你年龄差不多”瞬间击垮男子内心的防线。男子痛哭流涕地倾诉自己的困境:老板不给工资,老娘重病,老婆要离婚。狗小却牛头不对马嘴地告诉他,自己期末考试语文和数学都考了一百分。这是他一直想跟爸爸妈妈说的话,可是来城里五天了都没有机会说出。男人由此想起了自己的女儿,再加上狗小“你不下去谁给你女儿买新书包?”的反问,终于打消了求死的念头。

这一番对话字数不多,却让人时而心悬,时而鼻酸,时而发笑。作者说:“高压塔上自杀的男人是因为我刚好在报纸上看到了一条这样的新闻,只是没有那么一个和自杀者对话的‘狗小’而已——我甚至连新闻的标题也只是稍稍做了点改动。我写狗小爬上高压塔和那个想要自杀的民工对话的时候总是不断地想要流泪,虽然,大家看那些对白,有些还挺有意思的,甚至,觉得好笑,但是,我写的时候,要不断地忍住眼泪。”作家余华在报上看到某地抛锚卡车上的苹果被抢夺的新闻,写下了成名作《十八岁出门远行》。舒辉波也是从新闻里获得灵感,而不同于余华的“仿梦小说”式书写,舒辉波的文学加工方式是补充可感可信的细节。在现实生活中,无名者的自杀或许只会成为人们短暂的谈资,作者却善意地为这个自杀者安排了孩子狗小,让他有机会释放内心的苦楚和无奈;或者说作者为狗小安排了这名自杀者,让他的孤单也找到了出口,让他憋在心里的话可以被聆听和懂得。两颗孤单的心灵彼此贴紧,“就像一个父亲紧紧地抓着儿子”,在看似跳跃和错位的语言里实现了对话的可能。

从上述内容可以看到,为何小说标题为《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在书中出现的人们,各自拥抱着内心的孤单。而悲喜交加、看似荒诞的情节,体现了作者舒辉波关于选材的挑战性。他对于现实中相对弱势的群体和人生的创痛记忆格外关注:穷苦而辛劳的人们、支离破碎的家庭、苦苦等候的留守儿童、身心俱伤的地震受灾者、深受煎熬的疾病患者、被称作“来自星星的孩子”的自闭症患儿……他还在《剪刀石头布》《阁楼上的幽灵》《河底的秘密》等小说中,从不同侧面书写战争。这些选材分量十足,展示了作者从不回避历史和现实的姿态。

文学作品选材的广度和厚重感,主要来源于作家对人生的体验与认知。舒辉波的成长经历以及曾在新闻领域的学习和从业,打磨了他熔铸生活的功力,从而能以敏锐的洞察力、强烈的现实精神,一字一句构筑起笔下复杂而真实的世界。“现实比想象的更加神奇,成长比想象的更加动人。”难能可贵的是,作者在书写这些文字的时候,并未滥施同情,而是以平视的眼光,克制的笔触和悲悯的情怀,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将他所感受到的人生滋味传递给读者,在悲喜交加中展示了“陪伴”而非“说教”的写作姿态。

二、怀乡与成长:情思之真

上文提到舒辉波文字选材的厚重之感,来自于对现实人生真实创痛的正视和体悟。但这种厚重感并未影响阅读时的流畅与生动,在吸引成人读者的同时,也能让少年儿童读者走入其中。作者曾说:“我相信儿童文学和成人文学最终的尺度应该是一样的,那就是文学的标准。……一个优秀的作品是应该可以满足不同年龄层次读者的需要。”优秀的儿童文学与成人文学的边界并不森严,都可以体现严肃的创作观,更因真挚情思的流淌,消弭不同年龄层读者的心灵距离。

舒辉波文学世界里的真情首先体现为怀乡的深情。《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主人公身份是农民工的小孩,从乡村走入城市,他体验过新鲜与向往,也感受过疏离与隔膜。在城里,爸爸收破烂的喇叭对他来说是有趣的,彩色电视机是诱人的,装满人的火车是神奇的,但水泥森林是让人不安的,“有人安睡,有人无眠”的大城市是冷漠的。与乡间人们的亲熟不同,城市里步履匆匆的人们彼此间无暇顾及,这曾让狗小落寞,也在捡破烂的时候庆幸:“狗小觉得这就是大城市的好处,你明明存在,又像根本不存在。”朴素的语言正好道出了城中村人们境遇的复杂与尴尬。狗小一家住在逼仄房屋最便宜的顶楼,在夹缝中卑微而辛劳地奔走,连和家人谈谈心的时间都很难找到。与城市的繁华相隔膜,同时远离故园,这种无依无靠的边缘感,让敏感的孩子对眼中的月色都感觉熟悉而陌生:“月亮像是用毛笔在宣纸上画出来的一样,朦朦胧胧,有点不真实。林国栋说,这还是我家乡的那颗月亮吗?”

生长于乡村的舒辉波,对于乡村记忆充满复杂的情感,有对贫穷与苦难的记忆犹新,更有浓浓的深情与眷恋。对于故乡的飞速沦陷,他满怀悲凉,“是一种真正的瞠目与困惑”。朦胧的月亮就像狗小在城市中各种离奇的遭遇一样,“一切都像一个不真实的梦”。这种亦真亦梦的朦胧感,显示了乡村之子进入城市的茫然。“十天后,林国栋又看见了村庄、耕牛和炊烟。看到这些之后林国栋才知道自己这些天来其实一直挂念着村庄、耕牛还有炊烟。”作者除了温情脉脉地回首,也清醒地知道,“那种让他们无限怀念的乡村生活是被他们在讲述中美化了,只因为他们生在那里,还因为,这样的生活,永远不再来”。乡村的根与脉已经进入到“狗小”们的血液之中,因其对美好记忆的承载和不可复制的特质,而显得越发珍贵。

这种怀乡之情更可以理解为精神上的怀乡,是对于生命纯真、自由、温暖状态的深深眷恋与向往。在《心里装着好大的孤单》同期及之后的作品里,舒辉波逐渐构筑起了一个名叫“秋水河”的地方,如同沈从文的湘西茶峒、莫言的高密东北乡、福克纳的约克纳帕塔法、马尔克斯的马孔多小镇,这是作家搭建的文学地标,在其间与童年中的自我重遇,“越来越像一个可以安放自己灵魂的后花园,一个抵抗世俗的精神故乡”。舒辉波的《地下河》里,鱼儿们的家乡河流消失了;《你用心爱过一朵花吗》里,那棵会说话的名叫“高个”的树只剩下了树桩。城市的水泥搅拌机碾平了属于自然的水与土,而在《乔老爷上轿》《河底的秘密》《另一个频道的天使》《听天使在唱歌》《寻找幽灵国》等一系列作品里,精神故乡“秋水河”的水流正在汩汩流淌。

除了对精神故乡的怀念与追寻之外,文中的真情还体现为身处成长困境的感伤。从主人公的幼年写到青春期,《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可以视为成长小说,用几个片段反映由男孩到少年的成长之旅。独处的寂寞、童年伙伴的剧变、与父母的疏离、同龄人的恶意、对异性的暗生情愫,这些都需要狗小学习与外界、与自我相处,在内心的反复重建中实现成长。

舒辉波以真挚的笔触书写了艰难的成长中孩子的内心体验。《这一刻,是无言的辉煌》里,父亲在工地遭受意外,失去了往日的强健,在林国栋眼里变得卑琐和渺小起来。他因此体会到了掺杂了心疼、愤怒、无措、困惑、羞惭、鄙视、理解等的复杂心情,并逼迫自己从少年成长为男子汉。这一部分的故事情节比前三篇平和,情感的暗流涌动才是书写重点。少年的复杂爱恨,以无声独白的日记方式,细腻而真实地体现了“成长的困境”,这与儿童文学中极易出现的浅表化的“成长的烦恼”有所不同,更为沉重,且往往无人知晓。

这种自我内心的成长与体验、纠结与困境,以无言的情绪流的方式表达出来,让舒辉波的作品呈现出感伤的美学风格。文中写到这样一个细节:在巷口给人修车的父亲每天等着林国栋放学经过,听到从儿子嘴里说出“回了”两个字,他才会回家吃饭。某天林国栋故意绕路独自回家,父亲固执地等到深夜。坐在如水的月光里安静等待的父亲,让“少年日渐坚硬的心在那一刻被如水的月光轻轻地砸疼了那么一下”。他看到父亲近旁如同涟漪的烟火,“那一圈一圈的涟漪充塞着少年的心,把他的心塞得满满的,直到他感觉心里有点堵”。这种有点堵心又有点柔软的体验便是感伤的滋味,它是珍贵的生命体验,少年心中的坚冰自此开始慢慢融化。

这种感伤体验在书中有多处踪迹,像雾气一样环绕。比如十岁的林国栋听到一个女孩正在拉小提琴,“让他不由自主地随着这音乐沉浸在一种美好然而又忧伤的情愫中”。曲子结束,女孩轻轻叹息了一声。“林国栋在树下愣了好久,他想,女孩为什么会叹息呢?她的爸爸妈妈会听见女孩的叹息声吗?他们会问女孩的心思吗?”拉小提琴的女孩的叹息,叹进了林国栋的心里。在《三个和尚》里,庙里当小和尚的兄弟俩,听到了王老师的口琴声,“真好听,但听着听着,狗大和狗小的心里就听得不舒服了”。白月光,偶尔的鸟鸣,如泣如诉的口琴声,让他们快要流泪,忍不住地想念家人和校园。这个吹着口琴的王老师,更让人联想到舒辉波短篇小说《王老师》中教学生唱歌的那位王老师,他给文中的“我”带来前所未有的体验:“多少年过去了,我还清晰地记得当时的伤感,那是年少的我第一次体会到一种伤感的滋味,说不出来,只好好几天都沉默不语。……唯有这次在风中我唱着王老师教我们的歌曲,让我忧伤。这样的忧伤不只是让人心里觉得难过,还让人觉得,心里,非常美好。”

无言的感伤,近似于一种如水般柔软而有力的情感,是复杂有层次的、酸楚而又美好的生命体验。无论是精神怀乡的深情,还是成长困境里的心灵体验,以感伤的方式得以表现,以其至真至诚,吸引读者的同时,恰恰体现出舒辉波“对于人生难言的奥秘的这种诚挚而不歇的探寻”,构成了作品的整体美学风貌。

三、文体意识的成长:叙述之美

小说文体的魅力很大程度来自于它的叙述,首先直观地体现于具有个性特色的语言。“像哲学家一样思考,像孩子一样表达。”这是舒辉波心中的理想状态,他渴望着用清浅的文字来表达深刻的思想。

这种内容的深刻厚重和文字的清浅之间的反差,往往体现为含蓄,并由含蓄带来诗意。如《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中两处关于柳树的书写:“柳条儿正暖润着睁开娇媚的眼睛,鹅黄鹅黄的,让人欢喜。再望过去,溪水清浅,像一只干净的细长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映着灰色的天空和堤岸的柳树。”“虽然阳光灿烂,可是河堤上的柳树还是心事重重地低垂着头,柳条儿软软的,半睁着无数鹅黄的眉眼,一副没有睡醒的样子。”在这些文字里,乡间常见的柳树展现出不同的情绪,既是日常化的景观,又承载了古典的诗意,充满了婉约的柔情。

这种清浅中见含蓄的叙述语言,营造了“月明荞麦花如雪”式的纯净之美。《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里让人心疼的小女孩名叫“荞麦花”,短篇小说《荞麦花开》里父亲毕生牵挂的未了情结,也属于“荞麦花”。甚至两个文本中关于荞麦花开的场景书写也是相似的:深秋月夜,牛车上红薯藤堆里瞌睡的孩子,路边月光下雪片一样盛开的小花儿,还有父亲告诉孩子这是荞麦花时的温柔。这一切让“月明荞麦花如雪”的唯美与纯净,在读者心中留下深刻印象。甚至,《三个和尚》里王老师念念不忘的恋人,也被作者取了与此有关的美丽名字“乔如雪”。我们有理由将这视为作者笔下极有代表性的典型画面:无声无息盛开于自然乡野里的农作物花朵,因与月色和记忆相辉映,竟然有着如此动人心魄的美感,这不是典型的舒辉波式的表达吗?

上述例证已体现出舒辉波诸多作品中的对话关系。在结构越来越复杂的叙述网络里,他让作品从各自独立的大树转变为成片的森林。以这段文字为例:“林国栋匆匆地跑向窗边,踩在椅子上探出头往下看,陡峭的楼面是灰褐色的水泥,毛剌剌的,伸出手摸了摸,刺得指尖儿痒痒地疼,这轻微的疼痛一点一点地被‘咚咚咚’的脚步声踩到他的心里……”这段话在《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首尾两度出现,书写林国栋对母亲和小女孩荞麦花的等候。值得注意的是,相同的文字也出现在了舒辉波短篇小说《荒园里的花》里。该小说来自苦涩的现实:作者曾在医院采访,目睹一个小男孩一直望着窗外,身旁是叹息的母亲。“听人讲,他的姐姐没治好,没了,家里欠了好多钱,爸爸也失踪了。”这沉重的一幕被舒辉波在《荒原里的花》中记下,又写进了长篇小说《寻找幽灵国》中,后者以逝去的姐姐、消失的父亲、寻找的母亲和孩子这组人物关系,牵引出篇幅宏大、构思精巧的奇幻风格作品。舒辉波为失踪的父亲编织了美好的借口——他去往了幽灵国度寻找爱女。而现实中那个不堪重负的父亲究竟去了哪里?相信读者们会在一连串其他作品中产生相关的联想:他是《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里那个爬上高压塔差点轻生的男子吗?是《黑色窗帘背后的眼睛》里那个锒铛入狱却深爱着孩子的沉默父亲吗?是《45度的忧伤》里那个被生活逼急了差点要持刀行凶的父亲江非柯吗?他们命运不同又相似,作者用蘸着希望的笔触进行叙述,为这些被挤压至阴暗角落的人们开启小小的窗口。

熟悉的文字或情节,在不同作品中摇曳出不同的风姿。随着舒辉波小说叙述的熟练,诸多文本构成了彼此交织、紧密相连的互文关系,在互相吸收和转化过程中,以丰富多样的表达方式呈现。精神上的相通和表达上的丰富,让舒辉波的作品,在当下光怪陆离的儿童文学世界里,为读者提供了别样的风景,如一方小小的王国。在这里,枝叶繁盛的树与树并肩站立,洒下厚重的影子,它们在风中真挚地吟唱着感伤的曲调,让对话交织成多声部的奏鸣曲。纯净的小河正流淌着诗意,并且,有光照进来。

从《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这部作品切入,虽不能窥见舒辉波创作的全貌,但能一定程度上抓取他的创作特色和关键元素,且可以显示其小说文体意识逐渐加强的痕迹。比如作为叙述者的身份自觉问题。当他写到让林国栋对转学的女孩的怦然心动时,增添了一句“我知道我的比喻也没有少年林国栋看到的美。那如桃花般贴在少年心里的,只有他最真切,却又最懵懂”。此时身为作家的“我”进入文本世界,竭力帮助小说人物寻找最美的语言,来描述心动的美妙。这让小说整体的全知视角和连贯程度遭到短暂的破坏,可以看出作家的“情不自禁”。这种“情不自禁”还体现于每篇结尾处的作者自述,他以此来与读者分享心得,这一定程度上折射出作家的言犹未尽之态,即对文本叙述的不够自信和满足。在其它篇幅更长的长篇小说如《河底的秘密》《寻找幽灵国》里,作家选择了更为得心应手的第一人称视角,更利于叙述和带入情感,从而在保持特色的同时实现文本叙述的自足。

曾经总是嫌自己写得太慢的舒辉波,通过短篇小说的扎实训练与沉淀,稳步走向成熟的长篇创作。在这过程中他逐渐强化小说文体意识,形成了鲜明的个人风格,以诗意的语言、饱含真挚的情思,书写厚重的生命体验,为儿童文学领域增添了独特的风景。

注释:

[1]《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于2014年在少年儿童出版社“儿童文学金榜名家书系”出版。本文中所引作品原文均出自此。

[2][8]刘绪源:《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序》,《心里住着好大的孤单》,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年版,第5页。

[3][5]舒辉波、梁燕:《写出诗歌一样闪光的句子》,《童心筑梦: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获奖作品集》,少年儿童出版社2018年版,第53页,49页。

[4][9]舒辉波、李纲:《作家访谈:为时光而作》,《梦要去远方:陈伯吹国际儿童文学奖获奖作品集》,少年儿童出版社2016年版,第168页,170页。

[6]雷达:《“心灵发现心灵,心灵温暖心灵”》,《文艺报》,2017年8月23日。

[7]舒辉波:《王老师》,《小时候的爱情》,少年儿童出版社2014年版,第219页。

[10]舒辉波:《荒原里的花》,《小时候的爱情》,少年儿童文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10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