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敏二大坝

2019-11-06孙守云

北方文学 2019年22期
关键词:队里干活儿劳力

因为两条河——“头道乌龙沟”和“二道乌龙沟”,望奎早年叫过“双龙城”。我们管“头道乌龙沟”叫北沟子,惠三的“四节地”紧挨着它。北沟子很长,不知通到哪儿。

这条北沟子真是让人害怕。一下大雨,就沟满壕平,汪洋一片,农田都被淹没。水一消,各生产队就组织人修桥。水一来,桥就又被冲开了。

簸箕掌儿屯有人给队里放一匹待产的大红马。他不守铺儿,干活儿三心二意,把马扔到河边,人也开溜,不知干啥去了,走前他还把马的前蹄绊上了。雨下得急,水涨得快。等他回来,马不见了。家里人也帮他找。马淹死在河里了,可怜肚子里还有小马。如果他不绊马的前蹄,马不会死,马会水,能救自个儿。队长气得直蹦、直哭。

我姐很会摸鱼。看人家都去捞鱼,她着急了,说咱俩也去,别让父亲知道。姐下水摸鱼,让我等在岸上捡鱼。姐可真行,不一会儿工夫就摸到四条,小的有一斤多,大的有二斤多。再抬头时,姐突然不见了。我急得大叫大哭。幸好邻村来打鱼的及时赶到,把姐救了上来。

这条河哪回涨水都会出事儿。水三村的娘儿俩去大房子串门儿回来,路过赵先生大桥,那个七岁的小男孩儿淘气,一不小心掉下去了。怎么也没捞到,有人说里面有水鬼。

邻居家常来一个姓靳的亲戚。他一来,我们都知道。他会唱二人转,特别是《大西厢》,每回他来都唱。他水性忒好,邻居说他在一条大河里躺过三天,饿了就抓鱼吃,吃饱了就睡觉,啥事没有。就是一个有这样本事的人,却在北沟子淹死了。北沟子水不深,但淤泥深。他就埋在了河边,每回挖菜,我们都害怕看见他的坟。

县里下令修坝、修水库。公社把任务分给大队,大队再把任务分给各生产队。队长一声令下,能干活儿的一线男女劳力都上工地。天寒地冻,队里给了我们两天准备时间。

我买了一件棉大衣、一顶狗皮帽子和一双  鞋。父亲说  暖和,那么冷,一般的鞋根本顶不住。他用很长时间砸  草,生怕不软,又耐心细致地把草絮上。絮好后,他还不大放心,每只  他都伸进手,试了又试。父亲帮我把  穿上、绑好,一直目送我出门。

生產队夜里十二点敲钟,告诉大家过去吃饭。吃过饭,我们把镐、锨、扁担、布兜儿、抬筐装上马车,就出发了。到了敏二工地,天还没亮。男劳力刨开冻层,女劳力取暖土,然后装布兜儿,装抬筐,运到坝上去。有一些人给大坝夯土、垒基,还有专门检查质量的,不合格的一律返工。

中午饭是队里送,吃的总是高粱米饭、白菜汤。惠三到北沟子有七八里地,再加上天太冷了,拿到工地上的饭,上层是冻的,下层也带着冰碴儿。那也得吃啊,早都饿得不行了。坐也没个地方坐,只好站着狼吞虎咽。

大队长说:“轻伤不下火线。”有的人胃病犯了,有的人手脚都冻坏了。也有人说苦,也有人说累,但干活儿谁都不含糊。我就是脸冻木了,手脚都没啥问题,这要感谢父亲。有个男劳力是哪个队的我没记住,抬土时从上面滚下来,摔断了腿,几个人把他抬了回去。还有一个人,上坝时,一脚踩空,人跌倒了,扁担头儿正好戳到喉咙上,人当时就昏过去了,差点没了命。

千把个人,大干了快两个月,大坝终于修成了,最高地方离地有几丈。站在底下抬头看,真觉得是个挺吓人的大工程。

转过年,因为上游有了敏二水库,大坝的闸门可以控制水量,北沟子也乖乖听话了。惠三的“四节地”之前没人要,现在抢着要,种啥得啥。原来水漫的农田都变成良田了,就连原来的草甸子也都变成了农田,种上了稻子。一眼望去,绿油油的一大片,真好。敏二水库水面挺大,周围的景儿也好看,远处近处的人都愿意过来玩玩、转转。

咋叫“敏二大坝”?外人会纳闷儿。望奎的地名儿是有讲儿的。照“恭、宽、信、敏、惠”顺序排下来,敏头、敏二、敏三……惠头、惠二、惠三……,我娘家住在惠三,婆家住在敏三。

我有三十多年没回去了,也不知道敏二大坝和那条乌龙沟现在啥样儿了。几年前看到个消息,好像说的是县里拿出五百多万来维修加固敏二大坝。

等有工夫,我一定回那儿看看。

责任编辑  刘云开

作者简介:孙守云,黑龙江省望奎县人,77岁,小学二年级文化,喜读古典小说、武侠小说。曾在《黑龙江日报》《黑龙江林业报》《绥化日报》《绥化晚报》等处发表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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