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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或者从前

2019-11-06滕雨柔

北方文学 2019年22期
关键词:狼狗爬树玩伴

滕雨柔

朦朦胧胧地,丫头从床上坐起,身旁空空荡荡。

挂钟绕着屋子嘀嗒地转,走过老旧的梁顶,走过附尘的床脚。

爷爷呢?可能在村西的老友家打扑克,可能在村东的柚阴里下象棋。

奶奶呢?可能在村南的姑婶家搓麻将,可能在村北的凉河里捣脏衣。

狼狗呢?仿佛听见她心中所想,狼狗摇着尾巴进了屋,杂乱的毛发上粘着几根新鲜的绿草,它欢快地吐着舌头,双眼灵动。

丫头随手抹掉额上的一层细汗,踢腾开薄被跳下床。

面前的狼狗似乎与她一般高,尖锐却柔软的耳朵微动,它冲着小人儿轻轻地叫唤了两声。丫头丝毫不怕它,摸摸它的头,问道:“爷爷奶奶什么时候回来?”

狼狗答:“汪汪!”丫头猜它说了一个时间,不过是人与狗语言不通罢了,只能根据它叫唤的次数猜测,也许是下午四点,也许是五点。爷爷奶奶总是这样,在丫头的记忆中留下一段时间的空白,而后又突然出现,他们不能去哪儿都时时带着她。

钟表的指针仍旧在走动,慢悠悠,慢悠悠。刚学会识钟的丫头等待着,等待着,她与玩伴约好了,两点去到柚阴里,至于要干什么,到时自然知道。

下午的阳光一点点地蒸腾着呼吸,狭小的空间里闭着暑气。窗外,蝉声燥热。

时间的针脚终于停留在了那一刻,丫头欢快地跑出了门,狼狗跟在后面“汪汪”地叫。丫头回头挥挥手:“去去,随便你去哪儿,别跟着我。”

在这里,谁也干涉不了谁的自由,爷爷奶奶是一样,孩子一样,门大敞着,随进随出的客人也一样。狗也是如此,只要不咬人,可以随处地撒欢儿。

顶着烈日,丫头一路小跑,迎面来的风更添暑气,不过抹了把汗的工夫,柚子树到了。

不知是十年还是百年的树站立在那儿,硕大的伞撑着阴凉。玩伴还没有到,没有耐心的丫头不愿等待,就直接找到了人家家里去。当时,玩伴正坐在台阶上吃着西瓜。

丝毫没有放鸽子与被放鸽子的自觉,玩伴不慌,丫头不恼。互相唤着对方的小名,二人同往常一样,热切地打着招呼。

摇着蒲扇的老妇人从屋里走出,半头的白发,半头的黑发。她笑呵呵地招呼着丫头吃西瓜。

待二人吐完最后一粒西瓜籽儿,玩伴冲着屋里大喊一声:“奶奶,我们出去了!”也不待回应,拉起小姑娘的手就跑。

“两个野孩子呦!”老人的笑骂声被远远地落在后头。

“我們干什么呢?”丫头问。

“抓蜻蜓吧?抓蝉吧?去河里抓鱼吧!”玩伴回答。

丫头赞成抓鱼。

夏天,清凉的水是一种诱惑。河畔百年的老树飘下叶子,落在水中变成船,浅浅的河水里活跃着怎么也长不大的苗似的鱼,但大人们从不赞成没有他们陪同的孩子们到河边上。于是,丫头与玩伴走到河边上,那仿佛永远不缺的捣衣妇女们挥着棒槌把二人赶走了。

捣衣的人们说道:“走开走开,不然告诉你们家大人,小孩要被水冲走啦!”夏日清凉的幻想在驱赶声中化为了泡影。

二人只好另寻他处,可巧路边的野花开得正盛,蝴蝶飞过,蜻蜓掠过,蝉在每一棵野树上声鸣。丫头和玩伴又起了兴致,阳光下,采野花,捉蝴蝶,捉蜻蜓,爬树捉蝉。偶尔有人路过,冲她们笑笑,打个招呼。等到人们看到爬树了,也不阻止,孩子爬树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还要劝上几声,劝不住了,就在下面守着,或者干脆自己代替丫头和玩伴,上树捉蝉去了。

丫头和玩伴采了一朵又一朵野花,爬了一棵又一棵树,抓的蜻蜓一不小心放走了,蝉被抓住却突然不会叫了,于是又被放回了低矮的枝上。丫头的皮肤被太阳晒得通红的,心也是通红的。

时间慢慢消磨,渐斜的夕阳将世界描绘成火,可空气的灼热却比之前稍逊色几分。

水牛甩着尾经过,偶遇的放牛大爷喊着二人的名字,道:“回家了,家里人等你们回去吃饭啦!”于是丫头不再捉蝉,玩伴不再采花,丫头告别了玩伴,玩伴再见了丫头,她们各自回了家。

丫头轻快地走着,离家不远处,奶奶正出门寻人,一见丫头,便喊:“又去哪里撒野了,快点儿,爷爷带了糕回来,快去吃,等会儿再吃饭!”立刻,糕点的香甜气便从屋里溢了出来。

狼狗从屋里窜出,迎接主人,犬声阵阵,惊起了水面的涟漪,世界也被惊成了一张褶皱的纸,揉团,缩小,抛进了黑暗……

她从床上惊醒,身旁空无一人,只有床头的闹钟滴答作响,敲击着雪白的墙壁,穿过寂静的空气。

爷爷呢?躺进了四方的盒子里。

奶奶呢?住进了大伯新盖的房屋里。

狼狗呢?从梦的一头跳进,又从另一头跳出。

没有玩伴等她去找,她也早已不再是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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