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包价值协同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机制研究

张安淇，李元旭

(1.上海对外经贸大学 工商管理学院，上海201620; 2.复旦大学 管理学院，上海200433)

1 引言

“众包”作为一个专有名词，由Howe［1］首先提出，认为其是为某个组织以往由员工从事的普通性或者技术含量较低的工作，以自由外包形式给众多的非特定参与者的做法。协同是对两个及其以上的资源或者个体进行协调，从而达到某一共同目标的过程［2］。其本质上讲，是为了打破人、财、物等资源之间的约束以及壁垒，并同时协调这些资源运作进而实现共同性的目标［3］。进一步来说，价值协同是能为组织创造价值的一种方式，有助于不同绩效主体依据不同流程、分工，对组织系统内的各项活动进行有效性的整合，从而提升工作效率。众包价值协同的作用尤其是这样。众包价值协同是把用户作为社区性的资源，让不同类型的参与者全部容纳进来，从价值的主张、信誉的反馈、众包价值的传播等三个方面打破资源壁垒与约束，推行合理的知识产权定价机制、强调知识技术共享，并将创新视野突破物理组织边界，实现降低创新成本、提升创新速度和企业价值的目的。在当前日益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中，创新成为企业维持竞争优势的关键所在［4］。由此，分析众包价值协同对企业创新绩效的作用效果，这能为众包企业创新绩效的提升提供一定的参考。

吸收能力是组织通过识别和吸收外部新知识、并将其应用于组织实践，从而提高绩效产出的能力。De Vrande 和De Man［5］指出，企业与多种外部知识源合作有利于提升其创新绩效。关系质量是一种关系型满足程度，可以实现有效交互，增强彼此之间的承诺和信任。众包模式下，企业与接包方之间保持良好关系有助于提高消费者的忠诚度，关系强度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正向影响作用［6］。因此，本文将吸收能力和关系强度同时引入研究模型，考察众包价值协同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作用机理。

2 理论基础与研究假设

2.1 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创新绩效

众包价值的协同效应主要体现为众包模式重塑微观的价值形态。众包平台紧紧围绕自身的价值主张，通过营销推广活动获取用户，以及和谐的价值网络促进技术产品或服务的传播，最后由大众过滤机制筛选出符合要求的创意性产品。作为一种特殊的工作方式与理念，众包价值协同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如下作用:第一，Cohen 和Levinthal［7］的研究指出，多数企业的创新思想均来自于外部或者受外部环境推动，众包价值协同将各种外部信息资源进行整合与协调，从而提升自身的创新能力和绩效。第二，企业通过众包价值协同，把创新流程中非核心的部分工作外包，可以实现与外部的联动效应，加速企业创新的进程，并进一步降低创新成本，提升创新绩效水平。第三，众包模式可以促使企业开放式创新，更快速地达到技术创新成果化的目的。第四，众包网络有利于知识的溢出传播，为企业带来价值的增值，帮助企业降低市场以及创新风险。结合以上分析，企业实施众包协同一方面能够有效利用外部创新资源，突破知识和资源边界，加快创新进程，而另一方面，企业同时能够利用众包平台输出技术知识，降低资源存放的成本，改善创新绩效。由此，本文提出假设:

H1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创新绩效呈显著正相关关系。

2.2 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吸收能力

Cohen 和Levinthal［7］认为吸收能力是企业有效识别、消化以及利用外部知识并将其商业化的一种能力，其最终能够提升企业产出。作为一种商业模式，众包的目的在于将多个主体整合进而建立一种协同的体系，实现价值的获取、创造。李燕华和宋福烨［8］指出，组织和外部组织之间由于相似的价值观易形成共同愿景，这不仅能为企业明确学习方向，也能促使双方对未来产生共识，推进彼此之间的合作与交流。众包价值协同依赖于社会化的传播方式。众包模式的用户不仅是消费者同时也是生产者。众包平台通过激发用户的社区意识促使成员认知模式的形成，并进一步促进信息的获取和共享。众包模式以群体为基础，对分享成果进行过滤以及评估等，企业及其利益相关者通过众包平台进行创新方案选择，在共同参与和创造过程中，解决方案中的各种类型知识，比如显性知识和隐性知识。众包价值协同不仅能够通过群体创造共同业绩模式，还可以跨越传统的组织边界，实现知识的共享、分享以及利用，促进知识创新整合，增进组织吸收能力。林永青［9］认为，众包平台发挥了桥梁性的作用，将拥有不同特质的个体和组织联系起来，形成多样化。可以看出，企业通过众包网络可增强其对外部信息以及信息的吸收力与敏感性，从而进一步提高企业的知识整合、利用、吸收能力。由此，本文提出假设:

H2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吸收能力呈显著正相关关系。

2.3 企业吸收能力的中介作用

资源基础理论认为，相对于劣势资源，优势资源可以使组织生产更优秀的产品，并且更充分满足客户的要求，给企业带来更高的绩效［10］。资源既包括有形资产，也包括无形资产，如知识和技术等［11］。企业现有资源如果与其他资源有效组合，将发挥现有的资源的最大价值［12］。企业的资源越丰富，企业采纳新的资源的方式越敏捷［13］。吸收能力的形成和增强体现在新知识的识别、评价、消化和应用过程上。新知识的识别和评价过程有助于众包企业确认更多有市场潜力的外部创意，筛选信息，重新界定问题，对问题进行重新分类，并利用特定企业专有知识实施新产品解决方案［14］，从而促进创新的速度、频率和规模的提升。众包企业对消化和开发外部知识进行投资，更能利用外部环境的变化，开发创新性的产品，适应市场需要［15］。Nonaka 和Takeuchi［16］指出，企业通过内部知识和获取的外部知识的交换和组合，新颖性的观点和概念转化为创新产出(即新产品和新服务)，且这种创新产出明显易于企业原有的产品组合。企业接触外部互补性知识，可以审视和变革当前知识暗含的假设，从而拓展了解决问题的方案选择，增加开发和创造新知识的能力。Chen 等［17］确认，吸收能力正向影响企业创新绩效，进而对公司的竞争优势产生正向影响。国内也有研究者对吸收能力与创新绩效的关系进行了直接和间接的研究，如刘学元等［6］以制造企业为样本，实证研究发现企业吸收能力对企业创新绩效存在显著的正向影响。赵红岩等［18］以上海市高新技术产业为调查对象，研究发现吸收能力对创新绩效具有正向影响。由此，本文提出假设:

H3吸收能力与企业创新绩效呈显著正相关关系。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研究认为众包价值协同不仅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直接影响效应，而且还会通过吸收能力间接作用于企业创新绩效，即吸收能力是众包价值协同和企业创新绩效关系间的桥梁。由此，本文提出假设:

H4吸收能力在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创新绩效关系间起中介作用。

2.4 关系质量的调节效应

关系质量在服务营销领域中指的是顾客对销售者预期行为的依赖和信任［19］。Henning-Thurau和Klee［20］认为关系质量代表了一种关系型的满足程度，能够增进双方之间的承诺和信任，降低交易性成本，最终维持长久的利益［21］。关系质量因情境不同而具有不同的差异，将其放到众包情境下可解释为发包方和接包方之间满足双方需求与期望的程度。

本文研究依据Mohr 和Spekman 等［22］，Krizman［23］的观点，将沟通与信任作为衡量关系质量的指标。信任是指接包方与发包方之间具有诚实和相互理解的信念;沟通是指双方之间有效的沟通，能够有效降低彼此之间信息不对称的情况。交易成本理论指出，彼此合作双方是建立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这具有契约性，众包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具有一定的契约性，可以降低交易双方的成本，提高众包成功的概率。刘锋等［24］研究发现在威客模式下，企业能从用户提供的多样性知识中获取到新的知识，提升企业绩效。Sharpe［25］的研究发现企业伙伴间的关系质量是外包成功的关键因素之一。刘学元等［6］研究发现，关系强度有助于显著提升企业创新绩效。众包模式下，接包方不仅是任务方案的提交者，更是企业产品的消费者，企业与接包方之间保持良好关系有助于接包方向消费者转化、提高其忠诚度，并且能够减少交易成本。随着关系质量的不断提升，吸收能力能够帮助企业更好地提升创新绩效。由此，本文提出假设:

H5关系质量与企业创新绩效呈显著正相关关系。

H6关系质量在吸收能力与企业创新绩效关系间起调节作用。

2.5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

依据以上论述，众包价值协同通过吸收能力促进了企业创新绩效的提升，而关系质量有助于加强吸收能力与企业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因此，存在第二阶段被调节的中介效应，即关系质量对众包价值协同—吸收能力—企业创新绩效的整个中介机制起到调节效应。由此，本文提出假设:

H7关系质量正向调节吸收能力在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创新绩效之间的中介作用。

由此，本文研究的理论模型如图1。

图1 理论模型

3 研究设计

3.1 样本选择和数据收集

本文研究调研从2018 年5 月至2018 年7 月。问卷填写者为企业中高层管理者或一线研发人员。调研中主要采用上门访问、发送电子问卷和邮寄三种方式，并承诺问卷数据的保密性。问卷填写结束后，随机抽取5%进行复核，确保填写的可靠、真实。共发放320 份问卷，回收311 份，剔除掉残缺以及填写不完全的不合格问卷后，得到有效问卷289 份，有效回收率为90.31%。样本特征上，从企业产权性质来看，以国有企业与私营企业为主，兼有外资企业以及中外合资企业。从企业成立年限来看，3 年以下的占7.2%，3 ～5 年的占10.5%，5 ～10年的占35.3%，10 年以上的占53.0%。从企业员工总人数来看，300 人以上的占绝大多数，为59%。

3.2 变量测量

众包价值协同的测量借鉴Howe［1］，Abbott 和Monsen［2］的研究成果，分别从价值主张，价值传播，信誉反馈三个方面衡量，共10 个题项，其一致性系数为0.797。企业创新绩效的测量借鉴Li 和Zhang［26］的研究成果，具体题项如“与同行业平均水平相比，贵企业专利申请数量很多”，共5 个题项，其一致性系数为0.908。企业吸收能力的测量借鉴王永健等［27］的研究成果，具体题项如“企业能够快速获得技术创新所需要的新知识”，共4 个题项，其一致性系数为0.897。关系质量的测量借鉴Mohr 和Spekman［22］，Krizman［23］的研究成果，具体题项如“众包平台有利于接包方与我方沟通”，共6个题项，其一致性系数为0.835。

4 研究结果

4.1 信效度分析

为了避免同源偏差问题，本文采用Harman 单因子检验法对可能存在的同源偏差进行检验。检验结果显示，单因子模型的拟合效果很不理想(χ2/df=19.94，RMSEA=0.219，CFI=0.308，GFI=0.299，TLI=0.368)，说明同源偏差并不严重。信度分析结果显示，各变量内部一致性系数均大于0.70，问卷信度较好。

4.2 验证性因子分析

本文通过验证性因子分析(CFA)检验了四个潜变量之间的区分效度。结果发现四因子模型拟合较好(χ2/df=2.37，RMSEA=0.069，CFI=0.875，GFI=0.899，TLI=0.926)，且拟合指标显著优于其他模型，证明了这四个变量归属于不同的构念。

4.3 描述性统计与相关分析

本文研究描述性统计与相关分析结果表明，众包价值协同与吸收能力(r=0.51，p ＜0.01)和企业创新绩效(r=0.39，p ＜0.01)均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吸收能力与企业创新绩效(r=0.45，p ＜0.01)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关系质量与企业创新绩效(r=0.41，p ＜0.01)呈显著正相关关系。各变量之间的显著相关关系为假设提供了初步的支持。

4.4 假设检验

在进行回归分析前，为了降低多重共线性的影响，本研究对主要变量进行了标准化处理。主效应和中介效应的回归分析结果如表1 所示。模型1和模型3 是仅包括控制变量(企业规模、企业性质、企业年龄)的基准模型。在模型1 的基础上引入自变量众包价值协同后，形成模型2，可以看出，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吸收能力呈显著正相关关系(β=0.372，p ＜0.001)，假设2 得到支持。在模型3 的基础上引入自变量众包价值协同后，形成模型4，可以看出，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创新绩效呈显著正相关关系(β=0.386，p ＜0.001)，假设1 得到支持。根据Baron 和Kenny［28］的分析步骤，检验吸收能力在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创新绩效之间的中介作用。在模型4 的基础上加入中介变量吸收能力后，形成模型5，可以看出，吸收能力与企业创新绩效呈显著正相关关系(β=0.279，p ＜0.001)，且众包价值协同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系数和显著性均有所降低(β=0.221，p ＜0.01)，即吸收能力在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创新绩效关系间起部分中介作用。由此，假设3 和假设4 均得到支持。

表1 主效应和中介效应检验结果

调节效应检验结果如表2 所示。回归之前，首先对自变量和调节变量的交互项进行中心化处理。由模型7 可知，关系质量与企业创新绩效呈显著正相关关系(β=0.285，p ＜0.01)。假设5 得到支持。由模型9 可知，关系质量与吸收能力的交互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显著正向影响(β=0.185，p ＜0.05)，假设6 得到支持。

表2 调节效应检验

图2 关系质量的调节效应

为了更进一步检验关系质量在吸收能力与企业创新绩效之间的调节效应，本文描绘了不同关系质量强度下的吸收能力对企业创新绩效影响的差异图，如图2 所示。图2 显示，高关系质量的斜率大于低关系质量的斜率，假设6 进一步得到支持。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结果如表3 所示。依据Edwards 和Lambert［29］，运 用 拔 靴 法(Bootstrapping method)分析在关系质量高低不同情境下，吸收能力在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创新绩效关系间所起的中介效应。由表3 可知，在关系质量不同取值水平下吸收能力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作用存在显著差异(Δβ=0.183，p ＜0.05，第二阶段调节效应成立)。众包价值协同通过吸收能力对企业创新绩效的间接影响在关系质量低时不显著(β=0.038，ns)，在关系质量强度高时显著(β=0.153，p ＜0.05)，且两者差异显著(Δβ=0.115，p ＜0.05)，假设7 得到支持。

表3 有调节的中介效应检验

5 研究结论与启示

5.1 研究结论

本文研究通过289 家众包企业的调研数据，实证分析了众包价值协同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作用机制。研究结果发现，众包价值协同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显著正向影响，吸收能力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且在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创新绩效关系中具有部分中介作用;关系质量对企业创新绩效具有显著正向影响，且正向调节了吸收能力和企业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本文研究进一步证实了关系质量正向调节吸收能力在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创新绩效之间的中介作用。

5.2 理论贡献和管理启示

本文研究的理论贡献如下:第一，本文通过构建“众包价值协同-吸收能力-企业创新绩效”的作用路径，揭示了众包价值协同对企业创新绩效的影响机制，扩展了对众包企业创新绩效的相关研究。第二，本文研究了众包价值协同对企业吸收能力以及创新绩效的影响作用，拓展了众包价值协同影响效果的研究范畴。第三，以往研究较少有将众包社群视为企业外部动态组织，并对其进行相应的管理，本研究引入关系质量作为众包企业创新绩效的边界作用条件，丰富了有关企业创新的研究思路。

本文研究的管理启示如下:第一，企业要保持众包网络的嵌入性。与众包伙伴维持深层次的互惠联系，同时识别企业所需知识资源，提高知识以及信息的整合、运用能力，进而提升企业创新绩效。第二，企业应增强自身的吸收能力。企业对新知识的识别、获取更多地依赖于外部环境，而对知识的消化、吸收及整合运用则需要内部的协作。企业应针对员工不同的知识结构，采取不同方式对知识进行普及，鼓励员工进行非正式交流以分享知识。同时，鼓励员工与外部组织建立正式或者非正式的交流协作，提升员工对知识的获取吸收能力，进而从深度上积累企业先验知识。第三，企业应提升与众包群体的关系质量。鼓励管理者及员工与众包社群建立良好的信任关系，从而使企业在同等竞争条件下获得更多、更高质量的资源。但关系具有两面性，企业对众包社群的依赖要注意“度”，不能仅仅依赖外部组织，更要提升自身创新能力。

5.3 研究未来方向

本文仍然存在一些有待进一步研究之处:首先，本文采用的横截面数据在解释众包价值协同的作用效果时有一定的局限性。未来研究可采用长时间的面板数据进行纵向研究，对本文提出的概念模型进一步拓展。其次，仅从吸收能力视角探讨了众包价值协同与企业创新绩效之间的关系，但吸收能力仅起到了部分中介作用，未来研究可以从其他视角进一步展开。再次，众包价值协同影响的边界条件有可能有许多，本文只讨论了关系质量这一个变量的调节效果，其他变量诸如市场环境等需要未来研究进一步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