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简析凌叔华《古韵》的语言特色

2019-10-14张园园

文教资料 2019年19期
关键词:凌叔华语言特色古韵

张园园

摘 要:《古韵》(Ancient Melodies)是现代女作家凌叔华使用英文创作的一部自传体小说,体现了中西方文化交流的特殊意义。本文从儿童的叙事口吻、中国味的英语表达和散文化的风格三个方面,对《古韵》的语言特色进行分析。《古韵》的语言既保持了汉语的特色,又能让西方读者理解,呈现出一种内容与情趣的平衡,在满足西方读者对古老中国美学想象与情感体验的同时.又彰显出中国传统文化的张力。

关键词:凌叔华 古韵 语言特色

《古韵》是现代女作家凌叔华于1938年开始创作的一部英文自传体小说,随着国内抗日战争的深入,其创作一度中断。1947年,凌叔华定居英国后继续创作。1953年,小说由英国的霍加斯书屋出版发行。作为一部中国人向西方表述本土中国的英文作品,《古韵》是凌叔华在中西方文化视野共同注视下进行审美调整及彰显个性的非母语文学创作,体现了中西方文化交流的特殊意义。

凌叔华自幼跟随大学者辜鸿铭学习英语,在燕京大学上学期间,由动物系转入外文系学习。在校期间,凌叔华就曾编写过两出英文短剧《月里嫦娥》《天河配》,发表在英文刊物《中国科学与美术杂志》(China Journal Of Science andArts)上。此外,凌叔华陆续有一些翻译作品在报纸杂志上发表,如1926年4月,她翻译曼殊菲尔德的短篇小说《小姑娘》发表于《现代评论》周刊。1928年8月,她翻译契诃夫短篇小说《一件事》发表于《现代评论》周刊。由凌叔华和英国布鲁姆斯伯里成员朱利安·贝尔(Julian Bell)共同翻译的凌叔华的短篇小说《无聊》与《疯了的诗人》分别于1936年8月和1937年4月发表在上海出版的英文刊物《天下月刊》(T'ien HsiaMonthly)第三卷第一期和第四卷第四期上。1937年12月,凌叔华独立英译自己的短篇小说《写信》发表在《天下月刊》第五卷第五期。由此看出,凌叔华有翻译英文作品的经验和英文写作的基础。

凌叔华在创作《古韵》之前一直使用母语写作,这使她不必过多考虑目标读者的阅读习惯与文化接受问题。《古韵》使用英语写作,就表示目标读者变成西方人,目标读者的变化意味着对作品期待视野的变化,写作语言的使用直接关系创作者想要传达的中国形象,她需要跨越语言与文化的障碍,考虑西方读者的接受习惯与要求,同时保持自身的创作习惯与风格。

一、儿童的叙事口吻

早在朱利安·贝尔和凌叔华交往时期,他就向凌叔华提出过写自传的建议,布鲁姆斯伯里就有传记文学的创作传统,例如布鲁姆斯伯里成员核心成员利顿·斯特雷奇(LyttonStrachey)就是英国现代传记的奠基人与开山者,《维多利亚名人传》(Eminent Victorians)是其代表作。布鲁姆斯伯里核心成员,英国女作家伍尔夫(Virginia Woolf)在与凌叔华的通信中也建议凌叔华用英文叙写自己的生平。凌叔华接受了伍尔夫的建议开始创作自传体小说,她在《古韵》中采用了儿童视角自叙童年生活。儿童叙事口吻使作品呈现出一种天真纯朴的美感,可以真实地表达作者内心的想法,使创作者免于遭受成熟叙述者承担的叙事风险。朱利安·贝尔与伍尔夫曾建议凌叔华面向西方读者时语言描写可以更大胆,表达可以更自由,朱利安·贝尔甚至试图说服凌叔华在作品中进行清晰、准确、写实的性描写。这是开放自由的布鲁姆斯伯里精神对含蓄保守的中国传统文化的挑战与重建,凌叔华在这一点上做了折中处理。《古韵》中虽然展示了一些在中国不便直接描写的关于性的片段,比如三妈与六妈吵架时,三妈用刻毒的语言对六妈过去的经历进行嘲讽“Youshould remember you are one of those cheap horses ridden byall sorts of men, and thrown away afterwards.”其中“one ofthose cheap horses”就包含了这样的性意味,但仅是点到为止,在三妈与六妈吵架时说的“私生子”就形象地用“wild dogand wild cat”来代指,《古韵》中的儿童叙事口吻不会破坏《古韵》传达出的委婉含蓄的美感和诗意。

二、中国味的英语表达

凌叔华在《古韵》创作初期对自己的英语表达能力缺乏自信,她在写给伍尔夫的信中倾诉了对写作语言使用的困惑,她认为自己无法掌控自己的工作语言,不能精准地使用某个词语直接表达出西方人理解的意思。“好像用外国的炉灶做中国菜,做出来的味道就会相差悬殊”[1]。凌叔华的不自信来自使用非母语创作的不安全感,这跟以前朱利安·贝尔指导凌叔华英译自己中文作品的翻译方法有关。两人曾共同翻译过凌叔华的短篇小说《无聊》与《疯了的诗人》,朱利安·贝尔这样形容两人的翻译过程:“她把自己的汉语译成英语——她的语言易懂,语法严谨。然后我仔细询问她在字面翻译中想要表达的微妙含义……一旦找到确切的(而非含混的)含义,我就想出一个英语句子打出来,其中加进了很多特殊的时态,把简明的语句扩展为各种形象的话语,再用上近似的对应英语习语和手法等。”[2]朱利安·贝尔崇尚具有简洁和准确的文字和意象的现实主义文学,他为了使凌叔华的小说语言变得更加符合英国人的阅读习惯,删除了大量意味隽永的熟语与暗喻,或者将之改为脚注。凌叔华作品英译的过程就是中西方文化转换和交融的过程,朱利安·贝尔的翻译策略使小说变得更适合英文读者阅读的同时,无形当中折损了凌叔华小说中浓厚的中国传统文化意蕴与含蓄温婉的诗意化表达。

伍尔夫与朱利安·贝尔对凌叔华的语言指导原则是不同的。在凌叔华创作《古韵》期间,伍尔夫建议凌叔华用汉语思考和写作,然后直接翻译成英语,这和英译自己的中文作品相差无几。伍尔夫肯定了凌叔华的英文表达能力,她鼓励凌叔华尽可能按照自己熟悉的风格与方式放手去写,并且鼓励凌叔华用汉语思考和写作,然后直接翻译成英语,这是一种直译式的写作方法。

凌叔华接受了伍尔夫的建议,《古韵》在遣词造句方面不像标准的英文文学那样规范,文中大量使用了中國的熟语与暗喻,甚至出现了一些自创的词汇。这种中国昧的英语表达反而引起读者的兴趣,感觉与众不同,带来新鲜感。

為了表达特定的语气,把“children”(孩子们)改为具有中国传统意味的“little lords and ladies”(少爷小姐们)。把“两位冯姓表哥”直接翻译为“Our Two Feng Cousins”,她直接以“My blue sky lord”代指中国百姓俗称的“青天大老爷”。当她写到一个据说毒害婆婆的漂亮女子时,用“A fox-like wom-an”形容“一个狡猾凶狠的女人”,这就是中国人俗称的“狐狸精”,表达生动而形象。每当碰到一些中国熟语时,凌叔华采取的也是直译的方式,并没有刻意转换成西方人容易理解的意思。比如在《搬家》一文中,形容小十和四婆有缘用了一句“Offer a bad-smelling pig's head to a Buddha who can't usehis nose”表达,这句其实就是“臭猪头遇到蒙鼻子菩萨”的直译,这样表达把小十的率真可爱与四婆的慈爱可亲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描写三妈和六妈吵架时,说到“不自重的人”“不知好歹的人”就直接用含有轻视侮辱意味的“Cheapbones”(贱骨头)表达。六妈揭露三妈在外包养年轻的情人,用的是“I rather feel ashamed of one who eats her man's rlce,uses her man's money, but is always having a pale-faced youngman in her own bed",这一句中的“a pale-faced young man"就是对俗语中的戏谑称谓“小白脸”的直译。中国味的英文表达可以让凌叔华更加自如地创作,同时使《古韵》中的中国形象呈现浓厚的中国情调。

三、散文化的语言风格

凌叔华深厚的绘画功底使她的作品魅力更显独特,中国画的写意与结构布局对她的文学创作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因此,凌叔华的作品中总可体现出隽永淡雅的意境丰富的细腻情感,景色与人物的思想感情和谐地融为一体。

《古韵》中的每一章几乎都有自然景色的描绘。《搬家》一章中作者营造出恬淡优美的世外桃源般的乡村生活。凌叔华跟随母亲在广东乡间生活时,看到乡村景色是生动鲜活而富有生活气息的,她眼中的村民是好客朴实的,她的乡村生活是丰富多彩的,这里描写生活场景与自然景色时笔调轻松,色彩恬淡清丽,与她的闲适放松的心情是相对应的。她体验到的是人与人之间真挚的关系,美好亲切,与北京深宅大院中压抑紧张的氛围截然不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秋日天津》一章中由于与自己最亲密的八姐在日本溺水离世,与母亲关系最好的五妈出家修行,亲人的相继离开让凌叔华体验到深刻而强烈的精神孤独感。为了消解这种孤独感伤的情绪,她几乎每天都要到家里附近的无名墓地进行冥思或回忆自己曾经的快乐时光。凌叔华第一次直面亲人的死亡,开始学会思考。在“墓地”这个具有特别寓意的环境下,年幼的凌叔华开始认真思考“死亡”这个沉重深刻的命题。这篇文字的景色描写整体色调是暗沉的、压抑的,整个城市给凌叔华的感觉也是晦暗的、污浊的。正好与作者此时的心情相契合。在死亡面前,任何个体都会变得微不足道,只有自我反思与自我发现才能确立自我存在的价值。回忆是对于自我的一种审视,它是确立自我存在价值的一种方式。凌叔华将自己深邃的立意及真挚的情感融入独特的艺术情境之中,营造一种情景交融、天人合一的东方美学意境。

儿童的叙事口吻使作品更显真实与自然,中国味的英文表达带给西方读者深刻的新鲜感与神秘感,散文化的语言风格呈现出情景交融、雅俗共赏的艺术美丽。《古韵》中的语言既保持汉语特色,又能让西方读者理解,呈现出一种内容与情趣的平衡。凌叔华用具有中国情调的语言塑造出意义非凡的中国形象。《古韵》既满足西方读者对于古老中国的美学想象与情感体验,又彰显出中国传统文化的张力。

参考文献:

[1]杨静远,弗吉尼亚·伍尔夫至凌叔华的六封信[J].外国文学研究,1989(3):8-11.

[2l[美]帕特丽卡·劳伦斯,著,万江波,韦晓保,陈荣枝,译,丽莉·布瑞斯珂的中国眼睛[M].上海:上海书店出版社,2008:130.

[3]凌叔华,著,傅光明,译,古韵[M].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1.

[4]陈学勇,高门巨族的兰花——凌叔华的一生[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

[5]Ling Shuhua. Ancient Melodies. 2d ed[M]. London:The Hogarth Press, 1969.

猜你喜欢

凌叔华语言特色古韵
背叛与宽容,陈西滢默默戴上英国“绿帽子"
陈西滢凌叔华夫妻别样人生
基于商务英语语言特色的翻译技巧研究
弗洛伊德早期绘画语言特色
浅谈商务英语的文本特征及翻译策略
论张爱玲的小说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