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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發現題名碑記所見北宋定州就糧禁軍考*

2019-10-14梁松濤劉會改

中华文史论丛 2019年2期
关键词:定州北宋

梁松濤 劉會改

提要: 本文利用新發現的定州開元寺塔題名碑記材料,結合正史記載,利用二重證據法對北宋定州就糧禁軍番號、駐軍數量、分廂情況等問題進行了考證,認爲: 一,真宗、仁宗朝定州駐紥的就糧禁軍有雲翼、忠猛、驍武、振武、武衛、神武六個番號,其中忠猛、驍武、神武番號正史不載其就糧禁軍性質,雲翼、振武、武衛番號雖正史有載,但每軍駐紥定州數量缺載,題名碑記記載的指揮數比正史多二十個。二,定州就糧禁軍馬軍人數是步軍人數的4.5倍。三,就糧神武、就糧武衛在1040年前就分左、右廂。四,康定、慶曆年間,定州就糧禁軍大量設置,其來源主要是由地方軍升爲就糧禁軍及直接招募,定州就糧禁軍很可能是以“都”爲單位進行編排居住。

關鍵詞: 北宋 定州 就糧禁軍

目前學界關於就糧禁軍的研究,主要集中在北宋就糧禁軍産生的時間、特徵、途徑、性質轉變以及與宋代政治的相互關係等方面。其代表性成果主要有二: 一、 王曾瑜的《宋朝軍制初探》,這是目前有關宋代軍制研究最全面系統的一部專著。王曾瑜認爲就糧禁軍出現於真宗時期,在中後期就糧禁軍由原來外出就糧的中央禁軍轉變爲地方禁軍。(1)王曾瑜《宋朝兵制初探》,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頁55—60。王曾瑜《宋朝軍制初探》(修訂版),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頁67—72。二、 姜錫東的《宋代就糧軍簡析》,該文提出就糧軍出現於太祖時期,並對就糧禁軍的特徵、任務及産生途徑進行了論述。(2)姜錫東《宋代就糧軍簡析》,《文史哲》1985年第10期,頁44—49。除此之外,程龍在《北宋糧食籌措與邊防——以華北戰區爲例》中提出就糧軍的就糧類型分爲大規模、遠距離就糧和小規模、近距離就糧兩種情況,(3)程龍《北宋糧食籌措與邊防——以華北戰區爲例》,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年,頁142—147。在《北宋華北戰區引兵就糧的地理表現》一文中對“就糧兵”與“就糧禁軍”作出了詳細的區分,認爲“就糧兵”是在戰爭中爲了減輕後勤糧食運輸負擔而由前線撤回到後方糧食聚集地就食的士兵。(4)程龍《北宋華北戰區引兵就糧的地理表現》,《歷史地理》第25輯,上海人民出版社,2011年,頁341—342。張换换的碩士論文《宋代軍屬研究》涉及隨軍家屬的居住狀況,將隨軍家屬的住所來源分爲營房、租房、賜第三種情況,其中部分提到就糧軍家屬的安置問題。(5)張换换《宋代軍屬研究》,河南大學碩士論文,2008年,頁29—31。范學輝在《直轄與遥隸: 宋代軍馬“皆隸三衙”考析》一文中認爲就糧禁軍的本義指京師三衙所部禁軍的部分兵馬,攜帶家屬,駐紥在京畿汴河、五丈河等沿岸之各縣,以便就近接受漕運軍糧的供應,是爲真正的“就糧”。(6)范學輝《直轄與遥隸: 宋代軍馬“皆隸三衙”考析》,《文史哲》2013年第5期,頁119。

縱觀目前的研究成果,關於宋代就糧禁軍産生、性質等問題已基本討論清楚,所涉及的問題大都是宏觀性概述。究其原因主要是史料不足。目前所使用的史料,主要以《宋史·兵志》、《續資治通鑑長編》等爲基礎,這些傳世文獻所載史料多有缺漏,對某一區域就糧禁軍具體設置狀況缺乏細緻的記述。

近期,我們在河北定州開元寺塔内發現了三十一通北宋時期的修塔題名碑記,這些碑記保存了北宋時期定州就糧禁軍的大量史料,可對設置於定州的就糧禁軍番號、軍種、駐軍規模等問題展開探討。

塔内現存北宋題名碑記共三十一通,五萬餘字,起止時間爲北宋咸平四年(1001)到至和二年(1055),其中有十通題名碑記保存了定州就糧禁軍的基本情況。這些碑記主要有: 鑲嵌於第二層的《散員指揮使李榮、僕射賈進等修塔題名碑記》、《開元寺上生院演法大師門人修塔題名碑記》;鑲嵌於第三層的《雲翼左第六指揮邑衆修塔題名碑記》、《雲翼左第五指揮使劉超等修塔題名碑記》;鑲嵌於第四層的《在州使院邑衆等修塔題名碑記》、《使院糺首維郍劉政等修塔題名碑記》等。這批新材料的發現對還原北宋時期定州駐軍的真實狀況,有補史之缺,訂史之誤的作用,爲我們進一步了解宋遼邊境防禦,特别是澶淵之盟後宋遼軍事防禦體系具有重要價值。

一 定州就糧禁軍番號及駐軍數量

定州是地處宋遼邊境最前沿的大州,在北宋時期具有重要的軍事地位,因而受到北宋君臣的重視。宋人胡舜陟言:“失中山,則河北諸郡不攻而自下矣,河北下,則京師不可都,而宗廟社禝危矣。”(7)趙汝愚《宋朝諸臣奏議》卷一四二《上欽宗乞救中山》,上海古籍出版社,1999年,頁1618。宋祁認爲:“天下根本在河北,河北根本在鎮、定,以其扼賊衝,爲國門户也。”(8)《宋史》卷二八四《宋祁傳》,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頁9596。包拯言:“中山最是控扼之所。”(9)楊國宜《包拯集校注》卷一《請添河北入中糧草》,合肥,黄山書社,1999年,頁53。富弼言:“大名府、定州、真定府、高陽關爲四路,惟定州最要。”(10)《宋文鑑》卷一二《定州閲古堂》,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頁153。可見,在北宋時期,定州在國防地理上位置非常重要,駐紥有大量兵力,“咸平、景德,邊兵二十餘萬皆屯定武”。(11)葉夢得《石林燕語》卷九,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頁132。即使澶淵之盟後,邊境相對和平的時期,“定州路兵額常及十萬”。(12)《宋朝諸臣奏議》卷一四《上徽宗論河北備邊五事》,頁1586。

題名碑記載定州就糧禁軍共計六個番號: 雲翼、忠猛、驍武、振武、武衛、神武。本文按照各軍所屬番號,對定州塔修塔碑記中涉及的就糧禁軍番號考證如下:

(一) 雲翼

雲翼是真宗時設置的禁軍番號,隸屬於侍衛馬軍司。“咸平三年,詔定州等處本城廳子、無敵、忠鋭、定塞指揮,已並升充禁軍馬軍雲翼指揮,依逐州軍就糧,令侍衛馬軍司管轄”。(13)《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一》,頁4572。仁宗天聖至寶元間,“增募禁軍,陝西蕃落、廣鋭,河北雲翼……百餘營”。(14)《文獻通考》卷一五五《兵考七》,北京,中華書局,2011年,頁4635。其後,雲翼指揮在景祐年間有過一次增設,在這次增設中,雲翼分爲左、右廂,在定州設六指揮。《宋史·兵志》載:

雲翼舊指揮三十三,景祐以後,增置二十三,分左、右廂,總五十六。真定、雄、瀛、深、趙、永寧各三,定、冀各六,保五,滄、北平、永靜、順安、保定各二,莫、邢、霸各一,廣信、安肅各四。(15)《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一》,頁4592。

康定初年由於宋夏戰爭,河北雲翼又進行了增置:

於是增置陝西蕃落、保捷、定功,河北雲翼、有馬勁勇,陝西、河北振武,河北、京東武衛,陝西、京西壯勇,延州青澗、登州澄海弩手。(16)《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一》,頁4574。

據以上史料可知,1038—1040年間,河北雲翼共有五十六指揮,其中定州設六個指揮。《續資治通鑑長編》載,慶曆四年(1044)“升保州無敵第五指揮爲雲翼指揮”。(17)《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五二慶曆四年九月丁卯條,北京,中華書局,2004年,頁3698。河北雲翼一部分是從地方軍升爲就糧禁軍。康定後,河北雲翼增加的指揮數正史無載。

定州塔題名碑記中有十通修塔碑記載了定州雲翼的設置情況,可對康定後定州雲翼指揮數量進行補充,以彌補傳世史料之不足。

鑲嵌於定州塔第二層《散員指揮使李榮、僕射賈進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雲翼第五指揮使史榮,僕射恕。雲翼第五指揮使(中缺)瓊,軍使樊興。兵馬使劉潛、兵馬使周榮。雲翼第六指揮使張斌,僕射韓榮。雲翼左第二指揮張瑜。雲翼左第三指揮使蔣環。雲翼左第三指揮軍使王訓、軍使李興。(18)定州塔二層《散員指揮使李榮、僕射賈進等修塔題名碑記》,第3、4、32、35、41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二層《開元寺上生院演法大師門人修塔題名碑記》載:

雲翼第四指揮十將孟遠、十將李俊。雲翼左第三指揮副兵馬使李興、鄭贊、劉貴。雲翼左第四指揮殿侍李俊、殿侍楊澄。雲翼左第五指揮副指使梁羙、軍使李瓊、軍使樊興。雲翼左第六指揮第一都副兵馬使王謙、第三都兵馬使劉瓊、第五都兵馬使王興。(19)定州塔二層《開元寺上生院演法大師門人修塔題名碑記》,第30、37、39、42、45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二層《當寺上生閣百法院助緣糺首僧道瑩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雲翼左六指揮使竇興。雲翼第四指揮使張斌。(20)定州塔二層《當寺上生閣百法院助緣乣首僧道瑩等修塔題名碑記》,第13、16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三層《雲翼左第六指揮邑衆修塔題名碑記》載:

雲翼第四指揮使周遇、軍使李興、副兵馬使王均。雲翼左第六指揮劉榮。雲翼右第六第二都節級張贇。(21)定州塔三層《雲翼左第六指揮邑衆修塔題名碑記》,第1、7、37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三層《雲翼左第五指揮使劉超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雲翼第四指揮使張恕。雲翼左第五指揮使劉超。雲翼左第六指揮使曹興,副指揮使竇興。(22)定州塔三層《雲翼左第五指揮使劉超等修塔題名碑記》,第1、3、4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在州使院邑衆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雲翼左第二指揮等維郍頭將虞候右王遂、維郍頭將虞候右成翰。(23)定州塔四層《在州使院邑衆等修塔題名碑記》,第20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使院糺首維郍劉政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雲翼左第九指揮四人軍使張羙、田弼、名巒、馬欽。雲翼右第二十二指揮使郭羙,副指揮使劉興。(24)定州塔四層《使院糺首維郍劉政等修塔題名碑記》,第17、27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雲翼第八指揮副兵使皇祚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雲翼第八指揮趙忠。雲翼右第九指揮使劉關殷。雲翼第十。(25)定州塔四層《雲翼第八指揮副兵使皇祚等修塔題名碑記》,第1、8、10、11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定州開元寺演法大師門人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雲翼第六劉吉、劉正、劉信。(26)定州塔四層《定州開元寺演法大師門人等修塔題名碑記》,第24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驍武左第一指揮第一都張明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雲翼左第六指揮使曹興、副指揮使竇興。(27)定州塔四層《驍武左第一指揮第一都張明等修塔題名碑記》,第24行。

另外刊刻於康定二年(1041)的定州《靜志寺僧希素造心經幢》題名碑記中記載:

雲翼第一指揮使李元、雲翼第一指揮使吴興(28)從此處第一指揮有兩個指揮使來看,此處的第一指揮可能爲左廂第一指揮和右廂第一指揮。、副指揮使劉清。(29)陸繼輝《八瓊室金石補正續編》卷四一,《續修四庫全書》(900),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2001年,頁306上—下。

根據以上史料可知: 一、 定州雲翼由地方軍合并升爲禁軍,這個時間在咸平三年(1000),碑刻記述與正史記載相符。二、 雲翼分左右廂的時間在景祐後,即1038年之後。三、 正史載定州雲翼禁軍數量不足,共有六個指揮,由題名碑記可知,雲翼在定州至少有十三個指揮,分别爲左廂第一、二、三、四、五、六、九指揮,右廂第一、六、九、二十二指揮,不分左、右廂的指揮有第八、十指揮,(30)雲翼分左、右廂,碑記中有第一指揮、第四指揮、第五指揮、第六指揮、第八指揮、第十指揮不言左、右,在統計時爲避免重複,不在統計之列。其中,第一指揮、第八指揮、第十指揮左右廂中均無,無論其屬左廂或右廂均應統計在内。共十三指揮,比傳世史料記載多七指揮。

關於禁軍指揮的編制情況,據《武經總要》載:“大凡百人爲都,五都爲營,五營爲軍,十軍爲廂,或隸殿前,或隸兩侍衛司。”(31)曾公亮《武經總要》前集卷一,文淵閣四庫全書本,726册,頁245上。北宋一指揮滿員爲五百人,但不滿員的狀況普遍存在。澶淵之盟時期,“雲翼三指揮,第八指揮四百四十九人,第十一指揮四百七十三人,第十三指揮四百七十一人,兩指揮雲翼往大名府,第十四指揮四百六十二人,第二十一指揮四百七十人”。(32)《包拯集校注》卷八《請移冀博深三州兵馬》,頁126—127。若按滿員計算,定州雲翼最多六千五百人。

(二) 忠猛

忠猛是宋真宗咸平元年(998)增置的禁軍番號,隸屬侍衛馬軍司。“忠猛,咸平一年置。指揮一。定州”。(33)《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一》,頁4590。忠猛番號何時廢撤,各類史料記載不一致。《宋史·兵志》載:“忠猛一。定。熙寧五年(1072)廢。”(34)《宋史》卷一八八《兵志二》,頁4615。《宋史·兵志》又載“元豐七年,以忠猛一分入驍武第七、第八、第九”。(35)《宋史》卷一八八《兵志二》,頁4616。《續資治通鑑長編》載:“詔: 定州路都總管司以忠猛一指揮分入驍武第七、第八、第九。”(36)《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三四五元豐七年四月丙戌條,頁8277。不管忠猛指揮何時廢撤,可以肯定,正史記載的忠猛軍在定州只有一個指揮。

鑲嵌於定州塔第二層《散員指揮使李榮、僕射賈進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忠猛指揮使朱文,僕射潭貴。定州就糧忠猛指揮第五都軍使張謙,指揮使男李勍。(37)定州塔二層《散員指揮使李榮、僕射賈進等修塔題名碑記》,第2、14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驍武左第一指揮第一都張明修塔題名碑記》載:

忠猛指揮糺首軍使張謙,員寮王杲、員寮温翰、員寮馬超、員寮楊慶、李超。(38)定州塔四層《驍武左第一指揮第一都張明修塔題名碑記》,第14行。此處忠猛指揮没有記載就糧軍性質,但其與第二層《散員指揮使李榮、僕射賈進修塔題名碑記》中所記“定州就糧忠猛指揮第五都軍使張謙”中的張謙應爲同一人,故《驍武左第一指揮第一都張明修塔題名碑記》中所記“忠猛”乃爲“就糧忠猛”。

由於《散員指揮使李榮、僕射賈進修塔題名碑記》與《驍武左第一指揮第一都張明修塔題名碑記》的刊刻時間均爲1040—1055年之間(另文討論)。此修塔題名碑記所記與正史完全相同,忠猛只設於定州,且在定州只設一指揮,約五百人。

(三) 驍武

驍武,隸屬侍衛馬軍司。原爲後周所置,“建隆二年(961)十一月改左右雄捷、驍武軍爲驍捷”。(39)《玉海》卷一三九《兵制》,揚州,廣陵書社影印,2003年,頁2588下。“淳化四年,揀閲其材,與雲騎、武騎等立,得自置馬,分左右廂。指揮二十。北京七,真定三,定六,相、懷、洺、邢各一”。(40)《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一》,頁4591。至熙寧五年(1072),驍武“定州六并爲四”。(41)《宋史》卷一八八《兵志二》,頁4616。從以上史料可知,淳化四年(993)至熙寧五年(1072)間,定州驍武共設置六個指揮。但定州修塔碑記所載與正史記載不同。定州塔六通題名碑記記載了就糧驍武的設置情況:(42)此處驍武共有七通碑記記載,其中有幾處明確記載“定州就糧驍武”,有幾處雖没有明確記載,但碑刻的刊刻時間接近,均在慶曆年間,可能在刻寫碑刻時省略書寫。

鑲嵌於定州塔第二層《散員指揮使李榮、僕射賈進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驍武第三指揮使劉顯,僕射高斌。驍武第四指揮使蔣訓,僕射王忠。驍武第五指揮使蘇贊,僕射牛敏。定州就糧驍武左廂第二指揮指揮使李逵。(43)定州塔二層《散員指揮使李榮、僕射賈進等修塔題名碑記》,第2、3、8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二層《開元寺上生院演法大師門人修塔題名碑記》載:

定州就糧驍武左第一指揮。驍武右第五指揮副指揮使董祚。(44)定州塔二層《開元寺上生院演法大師門人修塔題名碑記》,第2、22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二層《當寺上生閣百法院助緣糺首僧道瑩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驍武左第六指揮女邑都維郍頭。(45)定州塔二層《當寺上生閣百法院助緣糺首僧道瑩等修塔題名碑記》,第2、46、49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在州使院邑衆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驍武左第五指揮使任重進。(46)定州塔四層《在州使院邑衆等修塔題名碑記》,第5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雲翼第八指揮副兵使皇祚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驍武左第一指揮、驍武右第一指揮。(47)定州塔四層《雲翼第八指揮副兵使皇祚等修塔題名碑記》,第18、36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定州開元寺演法大師門人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驍武第一楊辛。(48)定州塔四層《定州開元寺演法大師門人等修塔題名碑記》,第22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驍武左第一指揮第一都張明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驍武左第一指揮。(49)定州塔四層《驍武左第一指揮第一都張明等修塔題名碑記》,第2行。

另外刊刻於康定二年(1041)定州《靜志寺僧希素造心經幢》中記載:

驍武第二、驍武左第一。(50)《八瓊室金石補正續編》卷四一,頁306下。

根據題名碑記所載内容來看,一、 驍武分左、右廂,這與正史記載相同。二、 傳世史料中記載定州驍武番號共有六指揮,但没有記載其爲就糧軍性質,可補正史之缺。題名碑記記載定州驍武左廂第一、二、五、六指揮,右廂第一、五指揮,不分左右的有第三、四指揮。可見定州就糧驍武至少有八個指揮。比正史多出兩個指揮,最多有四千人。

(四) 神武

定州塔有兩通題名碑記載就糧神武,北宋時期有關定州就糧神武的軍種、指揮數、性質及分廂情況等正史無載。其與侍衛馬軍司所隸“歸明神武”應該没有關係。關於“歸明神武”,《宋史·兵志》載“太平興國四年,親征幽州,以其降兵立此軍。初指揮一,後增爲四。雍丘”,(51)《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一》,頁4591。説明歸明神武是收服幽州降兵後設立的軍隊番號,而且也未就地安置於河北地區,而是把這一部隊設置在雍丘(河南杞縣),不在河北路。定州塔修塔題名碑記有兩通記載就糧神武的指揮數,(52)此處神武共有兩通碑記記載,其中有一處明確記載“定州就糧神武”,有一處雖没有明確記載,但碑刻的刊刻時間接近,均在慶曆年間,可能在刻寫碑刻時省略書寫。分别爲:

鑲嵌於定州塔第二層《開元寺上生院演法大師門人修塔題名碑記》載:

定州神武第五指揮使副兵馬使梁忠。定州就糧神武左第四指揮邑長副兵馬使王榮。(53)定州塔二層《開元寺上生院演法大師門人修塔題名碑記》,第10、18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驍武左第一指揮第一都張明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神武第二指揮使張超。(54)定州塔四層《驍武左第一指揮第一都張明等修塔題名碑記》,第17行。

根據題名碑記資料,神武設有副兵馬使一職,可知神武屬馬軍。定州神武分左、右廂,左廂有第四指揮,没有記載左右廂的有第二、五指揮,那麽神武在定州至少設三個指揮,大約一千五百人,可補正史之缺。

(五) 振武

振武,宋真宗咸平五年(1002)增設的禁軍番號,隸屬於侍衛步軍司。振武番號初設於咸平年間,景德三年(1006)廢置。(55)《玉海》卷一三九《兵制四》,頁2590上—下。其是否就糧軍,已不可考。但康定初(1040),由於宋夏戰爭,北宋政府爲增强兵力,在河北路增設振武,其性質爲就糧禁軍。“欲益募土兵爲就糧。於是增置陝西蕃落、保捷、定功,河北雲翼、有馬勁勇,陝西、河北振武……”(56)《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一》,頁4574。又據《宋史·兵志》載,“慶曆後,河北增置爲指揮四十二……真定、定、瀛、保、恩、邢、深、博、永靜、乾寧、陵、涇各二”。(57)《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一》,頁4598。可見,康定初在河北路增設就糧振武,其在定州設有兩個指揮。開元寺塔内兩通題名碑記載有定州就糧振武的設置情況:

鑲嵌於定州塔第二層《散員指揮使李榮、僕射賈進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振武第二指揮劉榮,僕射劉榮。(58)定州塔二層《散員指揮使李榮、僕射賈進等修塔題名碑記》,第3、18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定州開元寺演法大師門人修塔題名碑記》載:

振武左第六指揮軍使劉德。(59)定州塔二層《定州開元寺演法大師門人修塔題名碑記》,第33行。此碑刻的刊刻時間爲1040—1055年。

從以上史料來看,一、 振武由地方軍升爲禁軍,設立後有過一次增設,在康定年間已具有就糧禁軍性質,正史載振武在定州設有兩個指揮,題名碑記所載與正史記載相符。二、 題名碑記所記振武分左、右廂,《宋史·兵志》未載其分左、右廂,可對正史進行補充。

(六) 武衛

武衛,宋太宗時設立的禁軍番號。由河北地方兵升爲禁軍,隸屬於侍衛步軍司。“太平興國中,募河北諸州兵立”。(60)《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一》,頁4594。“康定以來,元昊陸梁禁衞皆西,乃籍民兵以補軍籍,升廂軍以充禁旅,於是有保捷、武衞、宣毅之禁軍”。(61)林駉《古今源流至論》卷一,文淵閣四庫全書本,942册,頁350下。《續資治通鑑長編》亦載:“至於寶元,幾四十年,天下可謂乂安。向因夏戎阻命,宰相非其人,慮害不深,事失幾先,遂致大擾。陝西、河北、京東、京西增置保捷一百八十五指揮,武衛七十四指揮,宣毅一百六十四指揮。”(62)《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六三慶曆八年三月甲寅條,頁3923。可見,康定後在河北路增設大量振武指揮。《宋史·兵志》又詳細記載了慶曆中振武在河北路增設的具體地區以及指揮數量。“慶曆中,河北增置爲指揮六十七。南京、真定、淄各四,北京、澶、相、邢、懷、趙、棣、洺、德、祁、通利、乾寧、廣濟各一,青五,鄆、徐、兗、曹、濮、沂、濟、單、萊、濰、登、淮陽、瀛、博各二,齊、密、滄各三”。(63)《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一》,頁4594。由此條史料可知,慶曆中期武衛並未在定州設置。但開元寺題名碑記中卻記載了河北路定州就糧武衛的設置情況。

鑲嵌於定州塔第二層《散員指揮使李榮、僕射賈進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武衛第一指揮薛霸,僕射陳興。定州就糧武衛第二指揮。武衛第三指揮糺首□□、段緒、馬贇。武衛第四指揮使刁福,僕射王袖。武衛第五指揮副都頭嗣均。(64)定州塔二層《散員指揮使李榮、僕射賈進等修塔題名碑記》,第4、5、26、37、39、44、46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三層《雲翼左第六指揮邑衆修塔題名碑記》載:

武衛第四王貴、吴倫、張斌、蘇能、梁璘、周則、史羙。(65)定州塔三層《雲翼左第六指揮邑衆修塔題名碑記》,第24行,此碑的刊刻時間爲1055年。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永定軍博野縣萬人邑衆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定州武衛第一指揮第五都右承局宋進。(66)定州塔四層《永定軍博野縣萬人邑衆等修塔題名碑記》,第33行,此碑的刊刻時間爲1055年。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定州開元寺演法大師門人修塔題名碑記》載:

武衛第一指揮張睿。(67)定州塔四層《定州開元寺演法大師門人修塔題名碑記》,第28行。

鑲嵌於定州塔第四層《驍武左第一指揮第一都張明等修塔題名碑記》載:

武衛第三指揮使段福、縣君王氏,副指揮使王岫、娘子崔氏。(68)定州塔四層《驍武左第一指揮第一都張明等修塔題名碑記》,第32行。

根據以上史料來看,定州在康定初年設有武衛,其性質爲就糧禁軍,“河北增置爲指揮六十七”,其中定州至少應有五個指揮,包括第一、二、三、四、五指揮,此碑記資料可補充正史記載過簡之不足。

通過以上考訂,我們對北宋真宗、仁宗兩朝定州就糧禁軍番號、分廂情況及指揮數、規模等信息有了初步的認識。下表就定州塔碑記所載就糧禁軍基本情況列清單如下:

表1 題名碑記與正史所載就糧軍信息對照表

從上表來看,北宋時期定州最少有雲翼、忠猛、驍武、神武、振武、武衛六個番號的就糧禁軍,實際所駐就糧禁軍共三十一個指揮,比正史記多出十七個指揮,其中神武、武衛兩個番號爲傳世史料所不載。雲翼、驍武傳世史料雖有所載,但其指揮數與傳世文獻記載不同,振武雖然其指揮數一致,但其分廂情況卻與正史記載不同。可見,定州實際駐軍數量比正史記載要多。這批資料對正史記載過簡的問題作了重要補充,定州塔修塔碑記資料具有重要的史料價值。

二 關於定州就糧禁軍設置的幾點認識

因定州具有重要的軍事地位,其駐軍人數多,從定州塔内所存的三十一方題名碑記中看,就糧禁軍在定州所駐各類軍種中可能占有絶對數量。基於此,結合正史與題名碑記資料,我們將對北宋定州就糧禁軍的增置時間及原因、馬步軍對比、形成途經、居住問題進行論述。

(一) 定州增置就糧禁軍的時間及原因

目前學界認爲就糧禁軍的設置始於宋太祖時期,我們結合定州塔題名碑記的刊刻時間,可以判斷定州就糧禁軍主要設置在真宗、仁宗兩朝,尤其集中於仁宗朝康定、慶曆年間。其中正史明確記載雲翼增置六個指揮、振武增置二個指揮、武衛增置五個指揮,三個番號共增置就糧軍十三個指揮。可以看出,定州就糧禁軍的設置主要受到康定、慶曆年間宋夏戰爭的影響。在宋夏戰爭期間,作爲宋遼關係的平衡器,西夏的向背直接關係到宋、遼間的利益衝突,實際上成爲他們互相鬥爭的籌碼。於是遼趁元昊反叛、北宋西北地區不穩之際,向北宋索要關南地區。北宋政府必須加强河北邊防,因定州在防禦遼的進攻中具有重要的軍事地位,故在定州大量增兵,此其一也。其二,仁宗當政期間,由於宋夏戰爭及“恩蔭”、機構重疊問題,使得三冗現象嚴重。真宗時有九十萬軍隊,到宋仁宗慶曆年間已達到一百二十餘萬,軍隊的猛增使得“天下六分之物,五分養兵”。(69)《宋朝諸臣奏議》卷一四八《上英宗國論要目十二事》,頁1694。加之官員人數激增,宋祁言“今一官未闕,羣起而逐之,州縣不廣於前,而官五倍於舊”。(70)《宋史》卷二八四《宋祁傳》,頁9594。再加之大規模農民起義爆發,如忻州王倫、貝州王則、廣州儂智高起義,這些農民起義都靠軍事鎮壓才得以平息,其結果必然導致軍費增加,使北宋出現財政危機。爲了減輕政府財政開支,在一些地方設置就糧禁軍,也是國内形勢發展的必然。其三,定州地處華北平原,地勢平坦,土地肥沃,爲糧食生産提供了有利的自然條件,包拯言:“大凡兵士就糧,須籍儲廪有餘,便於計置之處,方可屯泊。”(71)《包拯集校注》卷八《請移冀州就糧兵士歸本州》,頁129。説明就糧禁軍一般設置在糧草充沛,運輸方便之地。《續資治通鑑長編》載“定州城北園有大池,謂之海子。括與向議展海子,直抵西城中山王冢,悉爲稻田,弓新河水注之,彌漫凡數里,使定之城北不復受敵”。(72)《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二六七熙寧八年八月癸巳條,頁6542。除此之外,刊刻於熙寧八年的《定武軍水田記》中也有關於定州水利條件優越,稻田衆多的記載:

出定之北門,愛河水之泱泱,而稻止數十畦,與河濱之葭菼相翳薈。時渚鳬、沙鷗、鵜鴉、鴛鷺下畦中,然於江湖之思,固已翩翩矣。今忽涼秋蕭條,稏滿野,穫者熙熙,饁者恬恬,聞牧笛於隴上,翫齠牯於阪下,是庶幾澤國也。宜乎使人目注心往,若與吴儂、楚傖雜沓嘲唽,搏髀笑語,以適吾真,而不知其身乃在燕之南、趙之北也。(73)何其章《定縣志》卷一九《定武軍水田記》,臺灣,成文出版社影印,1969年,頁1060—1061。

上述史料説明在北宋仁宗前後,定州具有大量生産糧食的便利條件,可以滿足定州就糧禁軍的糧食需要,減少北宋政府的財政支出。

(二) 定州就糧軍中馬軍、步軍數量對比

表2 正史與碑記信息對照表

定州就糧禁軍的設置,既有馬軍也有步軍,馬軍的數量遠多於步軍。從上表可知雲翼、忠猛、驍武、神武爲馬軍,振武和武衛是步軍。從數量上看,馬軍有二十五指揮,步軍有七指揮;馬軍有一万二千五百人,步軍只有三千五百人,馬軍占軍隊總人數的78%。出現這種情況與定州的地形地勢及宋遼軍事力量構成有關。首先定州地處華北平原,地勢平坦,利於騎兵大規模衝鋒。宋祁言:“夫自河以北,地若砥平,日與天盡,不見堆阜,此非用步之利也。”(74)宋祁《景文集》卷二九,文淵閣四庫全書本,1088册,頁247下。其次,遼朝是以契丹民族爲主體的國家,精於騎射,善於運用騎兵作戰,於是遼朝在幽州地區設置大量騎兵伺機攻擊北宋。與此同時,北宋也不得不部署大量騎兵與之對抗,這就出現了定州地區馬軍多於步軍的情況。不僅定州如此,就整個河北地區來説,宋朝騎兵也是遠多於步兵。(75)程龍《北宋糧食籌措與邊防——以華北戰區爲例》,頁65。

(三) 定州就糧禁軍的形成途徑

陳均在《宋九朝編年備要》中言:“禁兵者,天子之衛兵也。殿前侍衛二司總之,其最親近護從者號諸班直。其次,總於御前忠佐軍頭司、皇城司、騏驥院,餘皆以守京師備征戍,其在外者非屯駐、駐泊,即就糧軍也。”(76)陳均《宋九朝編年備要》卷一九,文淵閣四庫全書本,328册,頁514下。説明就糧禁軍最初的形成方式是將一部分中央禁軍從京師派往地方州郡,隨着時間推移,又有其他的形成途徑。

第一,從定州所設置的就糧禁軍來看,有兩種途徑,一種由禁軍直接轉爲就糧軍,一種由地方軍升爲就糧禁軍。(77)姜錫東《宋代就糧軍簡析》,頁45。真宗“咸平三年,詔定州等處本城廳子、無敵、忠鋭、定塞指揮,已並升充禁軍馬軍雲翼指揮,依逐州軍就糧,令侍衛馬軍司管轄”。(78)《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一》,頁4572。仁宗“康定以來,元昊陸梁禁衞皆西,乃籍民兵以補軍籍,升廂軍以充禁旅,於是有保捷、武衞、宣毅之禁軍”。(79)林駉《古今源流至論》卷一,頁350下。明確指出將民兵與廂軍晉升爲禁軍,而其中的“武衛”就是就糧禁軍。

第二,直接從地方招募。(80)姜錫東《宋代就糧軍簡析》,頁46。關於從地方招募的就糧禁軍,有大量相關史料,《宋史》載:“欲益募土兵爲就糧。於是增置陝西蕃落、保捷、定功,河北雲翼、有馬勁勇,陝西、河北振武……”(81)《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一》,頁4574。又“北兵戍及川峽、荆湘、嶺嶠間,多不便習水土,故議者欲益募土兵爲就糧”。(82)《宋史》卷一八七《兵志一》,頁4574。治平初“遣使分募河北、河東、陝西、京東民爲本城,遇就糧禁軍闕,即遣補”。(83)《宋史》卷一八九《兵志三》,頁4643。以上史料説明真宗、仁宗時期,在河北招募本地人組建就糧禁軍。當地人生活習性相同,熟悉定州地形,在戰爭中能發揮本地人的優勢,有利與遼的作戰。

(四) 定州就糧禁軍的居住

關於就糧禁軍士兵的居住,《文獻通考》載:“其邊防外,藩鎮須兵屯守者,自京而遣,故有駐泊、屯駐之名。其京畿諸州便運路者,則有就糧兵焉,許挈家屬以往,及本州兵皆更迭屯駐,代還始復舊所。”(84)《文獻通考》卷一五二《兵考四》,頁4551。説明就糧禁軍士兵是與家屬在一起居住。既然就糧禁軍允許家屬同住,就涉及居住問題。南宋時,就糧禁軍房屋建造的費用一般由駐地轉運使承擔。如荆南、郢州出戍官兵和家屬一起由水路前去就糧屯駐時,《宋會要》言:“合用寨屋,令湖北轉運司於荆南大軍營寨相近踏逐係官空閑地段,疾速措置修蓋。合用錢物,於本司應管官錢内支給。”(85)《宋會要輯稿》兵六,上海古籍出版社,2014年,頁8727上。北宋與南宋相距百年,究竟是不是此種情況,由於史料缺載,我們不得而知。但是據《歐陽文忠公集》載,真定府修蓋營地,“即今將欲了手。元指定作驍武兵士,各爲住營内人多屋少,多是兩三家共住一間”。(86)《歐陽文忠公集》河北奉使奏草卷上《乞真定府分驍武兵士别作指揮》,北京,中國文史出版社,1999年,頁699。直接説明北宋時期,真定驍武軍修建房屋的費用由政府承擔。仁宗慶曆年間,陝西轉運司言:“近添就糧兵士七萬,人糧賜幾三百萬緡。”(87)《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三七仁宗慶曆二年九月癸亥條,頁3291。此項開支很有可能是用於房屋修建,若此説成立,那麽,定州就糧禁軍住所建造也可能由河北路轉運使出資承擔。

因北宋軍隊駐紥和調動的基本單位爲指揮,一指揮有五都,就糧禁軍在居住時,是否以此編制安排居住,由於史料的缺乏,無從考證。但從定州塔題名碑記中所記載的捐施人名單可窺探其大致的居住情況。今將鑲嵌在定州塔内第二層的《當寺上生閣百法院助緣糺首僧道瑩等修塔題名碑記》所記驍武第六指揮五都家屬名單轉録如下:

當寺上生閣百法院助緣糺首僧道瑩。/驍武左第六指揮女邑都維郍頭女弟子馬氏。/指揮使縣君王氏。副指揮使小娘子潘氏。/第一都女邑邑人李氏、邑人康氏、邑人聶氏、邑人吕氏、石氏。/第二都女邑邑人田氏、邑人趙氏、邑人劉氏、邑人王氏、邑人趙氏、邑人蔡氏、邑人燕氏、/邑人石氏、邑人劉氏、邑人李氏、邑人王氏、邑人任氏、邑人劉氏。第三都嚴氏。第四都韓氏。/第三都女邑邑人楊氏、邑人陳氏、邑人馬氏、邑人馮氏、邑人胡氏、邑人劉氏、邑人嚴氏、邑人張氏。/第四都女邑邑人牛氏、邑人許氏、邑人劉氏、邑人劉氏、邑人劉氏、邑人丁氏、邑人班氏、邑人楊氏、/邑人牛氏、邑人王氏、邑人劉氏、邑人張氏、邑人房氏、邑人李氏、邑人張氏、邑人李氏、邑人何氏、/邑人張氏、邑人李氏、邑人趙氏、邑人劉氏、邑人韓氏、邑人楊氏、邑人馬氏、邑人皇氏、邑人張氏。/第五都女邑邑人許氏、邑人張氏、邑人梁氏、邑人張氏、邑人田氏、邑人張氏、邑人氏、劉氏、/邑人張氏、邑人張氏、張氏、趙氏。(88)定州塔第二層《當寺上生閣百法院助緣糺首僧道瑩等修塔題名碑記》,第1—12行。

除這一通碑刻外,定州塔内的數十方題名碑記,均是以自然聚落“村”爲單位結成佛教社邑組織進行捐施,定州城内捐施人則以“坊”爲單位,可以推斷,上述驍武第六指揮五個都的女邑人在結社時也應該是以自然聚落而進行。因此,參加佛教社邑女邑人的居住地應該也是按照“都”的規律編排。《續資治通鑑長編》中記載“請下殿前、馬步軍司,禁軍選不堪披帶者,與本鄉州軍别立就糧指揮”,(89)《續資治通鑑長編》卷一一二仁宗明道二年秋七月癸未條,頁2625。可知就糧禁軍是以指揮作爲基本軍事單位駐紥於地方。結合以上碑記,可以斷定,就糧禁軍在居住時,一般以指揮爲單位安排居住,在指揮下,可能按照“都”一級進行編排居住。

本文利用新發現的定州塔題名碑記中的相關資料,結合傳世史料,對定州就糧禁軍的番號、指揮數量、駐軍人數、分廂情況等進行了系統的考查,認爲: 一、 宋真宗、仁宗兩朝定州駐紥的就糧禁軍有雲翼、忠猛、驍武、振武、武衛、神武六個番號,其中忠猛、驍武、神武三個番號正史没有記載其爲就糧禁軍性質,雲翼、振武、武衛三個番號雖正史有載,在定州所設置駐軍指揮分别爲十三指揮、二指揮和五指揮,比正史記載多出十二指揮。通過對定州塔題名碑記中的就糧禁軍指揮數進行統計,真宗、仁宗兩朝定州所駐就糧禁軍共有三十二指揮,約一萬六千人。二、 定州塔題名碑記記載馬軍有二十五指揮,步軍有七指揮,馬軍指揮數約是步軍指揮數的3.5倍。三、 傳世史料未載就糧神武、就糧武衛的分廂情況,而定州塔題名碑記明確記載這兩個番號分左、右廂,其分廂時間應在1040年之前。四、 定州就糧禁軍的增置時間大多集中於仁宗康定、慶曆年間,這與宋夏戰爭及國内的政治局勢有密切關係。五、 定州就糧禁軍的形成主要由地方軍升爲就糧禁軍及直接招募。六、 定州就糧禁軍很可能是以“都”爲基本單位進行編排居住。綜上所述,定州塔題名碑記所載史料多爲正史缺載的史料,具有訂史之誤、補史之缺的作用,這批資料爲我們深入研究宋代軍制問題提供了不可多得的新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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