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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日网络新语?流行语构词法比较

2019-10-06水源

现代语文 2019年6期
关键词:构词法网络流行语日语

水源

摘  要:基于对照语言学理论和语料分析,聚焦考察汉日网络新语·流行语的构词法异同,并试图探索中日语言文化的互动机制,旨在开拓构词研究的新视角,并对其异同原因进行阐释。总体看来,汉日网络新语·流行语构词法“大同小异”。“大同”体现在都可以分为新造语、借用语和转用语三类;都具有追新求异和简化趋势。“小异”表现为汉语构词法呈“形义统一”模式,很少突破现有的语法形态规范,多运用有限的语音形式去丰富词汇系统;日语构词法呈“形义多容”模式,部分词语流行后语法形态发生变化,结合外来语促进构词方式发展。二者构词法的异同来自汉、日民族对语言演化传播识解和语言特质的异同。

关键词:汉语;日语;网络流行语;构词法

一、网络新语·流行语的定义与构词法

(一)新语·流行语的界定

所谓“新语”,即指语言社会中出现的一个新词汇,一种是“新造语”;另一种是“既存语”,包括外来词、合成词和派生词[1](P291-292)。“流行语”是指在一定时期、一定社群内被人们普遍使用的话语形式,一般为口语,有一定的方言性,是一定时期内政治、经济、文化、习俗及人们心理活动等因素的综合产物,并在传媒的推动下盛行的词、短语、句子或者特定的句子模式[2](P239)。吉田光浩(1999)认为,由于这些语言侧重表示时事和风俗等内容,如果单纯从词汇的角度出发,虽然易于处理分析语料,但对“新语·流行语”的研究不过流于皮相[3](P146-147)。因此,本文将汉日网络新语·流行语中的词汇和语句同时选定为研究对象。如“神马都是浮云”“いい質問ですねぇ!”等。

(二)构词法

根据《日本语学研究事典》(2007),新语·流行语的构词方式可以分为新造语、借用语、转用语三种[4](P146)。所谓“新造语”,顾名思义即新造出的词语。布龙菲尔德(1980)将借用语概括为不同于传统主流的特点的采纳,也叫“语言借用”。在借用范围内,我们可以区别为两类:方言间的借用和文化上的借用,前者所借的特点来自同一语区内,后者所借的特点来自不同的语言[5](P568)。因此,借用语的来源主要有外国语和方言。所谓“转用语”是指借助多种转变方法改变既存词语的语言形式,从而赋予其新语义的词语。本文所探讨的转用语可以分为复合词、派生词和缩略词。笔者借助上述分类方式,将本文的研究对象进行了归纳(计重复出现),具体如表1所示:

目前对网络新语·流行语的研究,有的仍囿于传统词汇学的旧框架,定性分析较多,定量分析不够,尤其对融合语境下的语言现象的跟踪调查还明显不足。本文收集了2009~2018年中国《咬文嚼字》公布的“年度十大流行语”以及日本自由国民社主办的“新语·流行语大赏”前十名,共计200个流行语作为研究对象,拟从构词法的角度,在形态论和对比学的范围内,通过计量统计和定性分析,探析两种语言在网络新语·流行语方面的共通点和不同点,并对其异同的产生原因作出推断。这不仅能够让语言学习者更好地掌握语言本身,也能使学习者了解中日文化心理和行为规范,避免在跨文化交際时出现语用错误。

二、汉语网络流行语的构词法

(一)新造语

米川明彦(1989)提出,新造语多为音象征语[6](P358)。拟声是模拟自然界声响而造出的词汇,是世界上所有语言都具备的成分,在新造语中也有一些词汇属于拟声构词,这一类词语所占的比例较小。如“么么哒”,为模仿亲吻时发出的声音,是表示特别萌的可爱用法。此外,亦见于专有名称中,如“大V”是指在微博上十分活跃、拥有大群粉丝的“公众人物”,“V”是指贵宾账户VIP。常用于背景特效音的“Duang”也成为流行语。汉语拼音系统中并没有这个字,属有音无字类。为了弥补缺乏文字表述的不足,网络语言借助拼音创造出 “Duang”以表达“加特效”的意思。

(二)借用语

1.外语借用

在本文所探讨的汉语网络流行语中,外语借用词有13个。从语言来源看,6个来自英语,7个来自日语;从借用方式看,有三个基本层次:第一,整体上借用外语语音形式的是狭义上的外来语,如“狗带(go die)”以及外语加汉语语素义标的“打call”。第二,语音形式上一部分借用外来语词相对应的部分、而另一部分则意译外来语词相对应部分的词是广义上的外来语,如“新常态(New Normal)”“创客(Maker)”等。第三,日语汉字词进入汉语后也被认为是一种外语借用,不过这不是直接借音,而主要是借文字之形,如“达人”“佛系”等。这种外语源的“汉字词”是直接借用他民族创造或改造后,用汉字构造并书写的词。这类词在语音形式上是被彻底汉化的,而且使用的是与汉语字义、字形基本一致的汉字以及与汉语基本一致的构词方式。

2.方言借用

在词汇方面,作为基础语言的方言词汇和作为表层通用语的普通话形成的双重结构,共同影响着我们的日常生活。研究对象中,有5个词是方言借用。方言借用语的读音来自各地方言,虽然个别方言音素或音素组合会被普通话接受,但在总体上依然服从于普通话语音体系,因而或多或少与源词有所不同。普通话音系会在不同程度上改造这些方言,使之同化于普通话。这种改造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读音改造,如“蓝瘦香菇”源自广西方言“难受想哭”。一是结构改造,如“撩”原义有“掀起,撩动”的意思,而在江西、广东的一些地方方言中,它指的是为了获得异性的好感而作出的举动。在网络上,通常用“撩妹”“撩汉”来表示吸引异性的注意力。

(三)转用语

1.复合词

复合词,指的是两个或两个以上语素构成的合成词。语言学者普遍认为复合式的构词法所产生的词语数量是最多的,没有这种方法,创造新词汇的可能性几乎为零[7](P83)。根据内部结构关系的不同,复合词可以分为联合型、偏正型、动宾型、主谓型等[8](P36)。通过分析数据可以发现,复合词的数量多达49个,具体类别分布,如表2所示:

联合型是由两个意义相近、相反或相关的语素并列组合而成的词语,例如“高富帅”“打虎拍蝇”等。偏正型是由前一语素修饰限制后一语素组合而成的。就关系而言,有定中关系和状中关系两种。定中关系的前一语素相当于定语,后一语素是中心,多半是名词性语素,前一语素的词性有名词、动词和形容词等。如“工匠精神”是名词+名词,“剁手党”是动词+名词,“小目标”是形容词+名词。状中关系的前一语素相当于状语,后一语素是中心,多半是谓词性语素,前一语素的词性有名词、动词和形容词等。如“官宣”是名词+动词,“尬聊”是形容词+动词。动宾型是由具有支配和被支配关系的两个语素组合而成的。如“坑爹”“退群”等。主谓型是由具有主谓关系的两个语素组合而成的。主语主要有名词性语素充当;谓语主要由动词性、形容词性语素充当。如“脑洞大开”即为名词+动词组合而成。

2.派生词

派生是语言中生成能力较强的一种构词手法,即以某一造词主干为基础,在其前或其后添上一定的缀加部分组合成一个词,新词的语义主要来自造词主干。造词主干被称为词根,缀加部分被称为词缀[9](P71)。根据词缀位置的不同,可以分为前缀和后缀。本文所分析的19个派生词词缀中,前缀11个:有“裸”“最美”“微”“断崖式”“尬”“教科书式”等;后缀8个:有“达人”“客”“系”等。从数量上看,有的词族成员数目较多,有的成员数目相对较少。前缀“微”,据不完全统计,共聚合100多个新词成员,如“微博”“微直播”“微电影”等;而前缀“尬”聚合的常用新词成员仅3、4个,如“尬聊”“尬舞”“尬唱”。从构词能力上看,有的词缀的多义项都能构词,有的只有一个义项能构词。《现代汉语词典》(2002)中“客”有10个义项,能构词的义项有5个:①客人;②旅客;③顾客;④非本地区或非本单位、本行业的、外来的;⑤对某些奔走各地从事某种活动的人的称呼[10](P716)。它们共构成80多个新词语。如“回头客”属义项①,“背包客”属义项②,“赌客”属义项③,“创客”属义项⑤。“黑客”“播客”虽属于义项④,但从语源上看是外源性,是由英语“hacker”“blogger”衍生出来的。因此,这些新译词内部之间以及它们与汉语“客”的发音并不能完全等同,这种关联与差异也从一个侧面体现出外来语汉化的一种趋势。

3.缩略词

缩略构词,就是从由多个字(或语素)组成的词语中截取某个有代表性的字(或语素)另行参与构词。在本文所分析的汉语流行语中,运用缩略法构成的词主要为首字缩写法,将词组中主要词的首字连成新词。如“高大上”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缩略词。缩略法是现代语言中一种常用的构词手段,由这种构词法创造的新语具有一定的生命力,在网络语体中使用广泛。

三、日语网络新语·流行语的构词法

(一)新造语

新造语类别的新语·流行语构词难度较大、数量较少,常见于商品名称、漫画及艺人的台词中。如“ゲゲゲの”,它出自武良布枝的自传《ゲゲゲの女房(怪怪怪的妻子)》;再如“あげぽよ”,表示情绪高涨,是在“あげ”的基础上进行了语法变化,“ぽよ”是造词,无实际意义。此外,还包括“イケメン(超级奶爸)”“AKB48(女子偶像组合名)”“ダメよ~ダメダメ(不行哟,不行不行)”等。从中可以看出,新造语的类型大多为娱乐艺人的言行、电视节目的流行台词,通常伴随着说话人独特的表情和举动;而且在语法形态上程度不同地打破了原有的规范。

(二)借用语

1.外语借用

日语网络新语·流行语中的外来词绝大部分没有经过翻译,而是直接以片假名的形式出现。因为片假名化的外來词已经得到社会的认可,并建立起固定的形式,它们在语义、语音上都和源语有所不同[11](P84)。本文所探析的13个日语网络新语·流行语的借用词中,9个来自英语,1个来自意大利语,3个是和制英语借用。直接借用英语的如“レジェンド”“エンブレム”“フェイクニュース”等。源自意大利语“amore”的“アモーレ”意为“爱、恋爱、爱人”。日本现在有许多“和制英语”,如“マタハラ”,由“maternity”和“harassment”缩略后合成,意为孕妇歧视。这些都是日本自制自构的“英语词”,即“和制英语”,它们并不是真正的英语词,只是英语和日语之间的中间词[4](P153)。从构词成分角度看,它们是英语,而从构成者及构成环境、服务对象角度看,它们是日语。

2.方言借用

在日语网络新语·流行语中,方言借用词有3例。岩手县方言“じぇじぇじぇ”是一个表示惊讶的拟声词,出自大受欢迎的电视剧《海女》。东京地区的山手方言“ごきげんよう”可译为“贵安”,是一种非常尊敬的寒暄方式。“そだねー”是一种北海道方言,意为“确实如此”。在平昌冬奥会上,日本女子冰壶队的队员们经常会在战术讨论时使用该词,由此被大众所广泛使用。通过上述词例,可以发现方言词汇的借用多选取常用的、多用的基本词,而且必须有一定的传播媒介和契机才能成为网络新语·流行语。

(三)转用语

1.复合词

近十年日语网络新语·流行语中复合词的数量多达53个,具体类别分布,如表3所示:

联合关系的两个语素之间有三个特点:结构独立,是并列关系;词性基本相同;语义具有相近、相反、相关的联系。如“安心してください”“穿いていますよ”就是两个并列的、语法形态相近的、语素相关的联合词。偏正型的除了表3中的词例外,属于定中关系的“五郎丸ポーズ”是名词+名词,“集団的自衛権”是形容词+名词;属于状中关系的“聖地巡礼”是名词+动词,“爆買い”是形容词+动词。动宾型从语素的词性和结构看,为名词加动词,如“インスタ映え”。主谓型有“ポケモンGo”“こだまでしょうか”。

2.派生词

日语中表示前缀的被称为“接头词”,表示后缀的被称为“接尾词”,虽然叫法不同于汉语,但用法基本相同。在本文所分析的日语网络新语·流行语中,词缀共12个,其中,前缀3个:有“脱”“爆”“マイナス”;后缀9个:有“男子”“なう”“女子”“ファースト”等。“男子”“女子”作为性别上相对的两极,在网络新语·流行语的构词过程中也有着各自不同的表现。两者构词上关联性体现在有部分词语可以形成对义关联,如“草食男子/女子”;构词差异性体现在,类似“ストリップ女子(脱衣舞女)”“サッカー女子(足球女子)”新词语在目前语料中没有与之相对的“男子”族词。其原因可归结于某些行业或职业内大多数从业者,在年龄、性别上的倾向性特征造成两者对义关系在构词方面的显现。一些外来语在经过假名化后,成为能产性较高的词缀,随着其组合功能的扩大,意义进一步泛化,如“ファースト”“なう”等。“なう”源自英语的“now”,指正在某地或正在做某事,相当于英语的正在进行时,与其他语素结合构成了“ランチなう(正在午餐)”“渋谷なう(正在涩谷)”。这类词都是在网络普及的背景下产生的,其产生的方式就是以某一网络热词为前缀或后缀,词根则是常见的已经存在的词语,这样的组合使得这些词根所代表的词具有了在网络背景下的新意义。

3.缩略词

在日语网络新语·流行语中,从缩略形式的角度分析,构词语素可分为汉字、罗马音和数字。随着欧美外来语的进入,日语里出现了直接以罗马音或数字作为书写符号的字母语素。这些外来字母语素都经历了一个缩略的过程,并作为日语的一种新词语存在于符号系统之中。外来字母语素的出现改变了只用汉语的语言材料构词的局面,并且催生了本土罗马音表记的发展,如神曲“PPAP”是“pen-pineapple-apple-pen”的首字母缩写。

四、汉日网络新语·流行语构词法对比分析

通过系统分析,我们发现,汉日网络新语·流行语构词法的“同”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点:第一,构词方法多样且丰富,句子结构簡化,主要分为新造语、借用语和转用语;转用语占主导地位,借用语为辅,新造语极为稀缺。第二,在借用语中,外语借用多于方言借用,且外语借用多源自英语。第三,在转用语中,复合词云集,派生词次之,缩略词寥寥;复合词根据其内部结构关系可以分为联合型、偏正型、动宾型和主谓型四类,整体分布不平衡,偏正型倾向极其显著,使用频率最高;缩略词则使用频率最低。

汉日网络新语·流行语构词法的“异”主要体现在以下三点:第一,在表记方法上,日语比汉语更加多样,借用外语词汇时直接借用源语或片假名化,而且语义和语法都有改变;汉语从英语借用词汇时,一般通过音译或意译等方式转化为汉语,从日语借用时多为“汉字词”形式,而且基本保持原义。第二,在词法构词上,汉语中很少有突破语言规范形成的词语,而日语中有很多超语法常规构词和语法变异;汉语的前缀构词方式更为普遍,日语后缀的构词功能更为强大;汉语的缩略词以汉字为主,日语则多罗马音和数字。第三,在衍生传播上,汉语流行语具有一定的感染性,衍生、复制能力较强;日语新语·流行语则相对独立,很难继续衍生出相关词语。

那么,为什么会出现上述异同呢?我们认为,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加以阐释:第一,汉语构词法采用“形义统一”模式,语言现有的结构状态是其流行的基础,因此,很少突破现有的语法形态规范,转而运用本族或外族语音去丰富词汇系统;日语构词法采用“形义多容”模式,流行之后的部分新语·流行语词性和语法形态皆发生变异,或结合外来语促进构词法多元化发展,显示了其兼容性。第二,汉语的民族性决定了它在吸收外来语时与别的语言很不相同。潘文国(2004)认为,由于汉语有巨大的抵抗力,因此,对于外来词不得不用音译的,总是极力使它汉化[12](P323)。汉语借用外语时使用的多是汉字,由于每一个汉字都是形、音、义的统一体,因此,无论是采用谐音借词,还是意译借词等,实际上都成为构造新语的一个过程。而日语较封闭的语音系统决定了它在吸收外来语时,多直接使用罗马音或数字表记,减少了新音素和音素组合进入日语的可能性。

网络新语·流行语研究是语言应用研究关注的热点话题之一。从学术价值来看,在对汉日网络新语·流行语的比较分析中,可以看出当前社会转型期汉日词汇系统的部分发展与变化,有助于系统地揭示语言的本质规律,进一步充实语言研究内容。从实际应用价值来看,通过对汉日网络新语·流行语的统计分析,有利于探讨语言和不同民族文化的关系,具有社会学和文化学的积极意义。此外,各种不同网络语言对外来成分接纳度的不同是否与其语言特点有关,它们的接纳机制有何不同等相关问题,仍有待于深入研究。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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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日]糸井通浩.流行語の修辞·造語法(生成過程) [J].国文学解釈と教材の研究,1997,(12).

[12]潘文国.汉语的构词法研究[M].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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